第一章２６『惡意迫近』
本章節 3783 字
更新於: 2021-12-26
『讓我們中斷節目，插播一則最新消息。』
「啊啊，煩死了！王八蛋，球賽才剛到最精彩的部分耶！」
在京都市的某間居酒屋內，一名男子舉起玻璃杯不滿地抗議，引來附近其他客人的側目。
『日本時間下午3時28分，京都市山科區發生一起砍人案件，犯嫌闖入民宅並持刀攻擊另一名男子，造成1人死亡1人受傷送醫。警方獲報到場將犯嫌制伏在地，後續將依謀殺罪嫌方向偵辦。』
「沒人在乎啦！快給我切回球賽！」
男子改用杯子敲打桌面，讓更多顧客受不了紛紛皺眉，有人乾脆直接結帳離去。
「店長！遙控器在哪？我不想看這些無聊的新聞！」
「那個⋯⋯這位客人，您是不是喝得有點多呢？最晚的電車只到十二點哦？」
「少、少囉嗦！老子又不是未成年人，想什麼時候回去都行！你管不著！家裡那位黃臉婆也管不著！」
眼看滿臉通紅的男人要求續杯，店長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得默默接過杯子走回廚房。
「切！不過就是跟別人出去過夜，大家幹嘛那麼激動？還一直責備我調戲有夫之婦是怎樣？老媽也是、黃臉婆也是、社長也是⋯⋯通通給老子去死啦！」
這時，男子注意到旁邊有人在偷瞄他。
「喂！畜牲，我有說你可以正眼看我嗎？」
那是一名全身覆蓋著絨毛的獸耳少年。
他似乎是這邊新招募的服務生，身材纖細，年紀看上去十五、六歲。
「如果不想被投訴就給我乖乖幹活！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嗎？拍人馬屁？」
「對、對不起⋯⋯我這就去倒垃圾⋯⋯！」
順便把自己也丟進去好了啦。男子一邊望著少年跑開一邊在心裡咒罵。
他今天被裁員了，原因一半是偷吃的事情被上司發現，另一半跟前陣子公司新進的實習生有關。聽說政府近期在推行什麼「文化融合經濟計畫」，鼓勵各大企業多多招募亞人，繳稅時會有優惠，原本的老員工因此丟了飯碗。
唉，越想越氣⋯⋯還是繼續喝酒吧！
『報導指出，犯嫌現年45歲，為亞人擴權反對派成員，育有一女。詳細犯案動機有待進一步釐清⋯⋯』
媽的，是誰把電視音量越切越大聲啊？沒看到人家在藉酒消愁嗎？
男子憤怒地抓了抓頭髮，回頭正想破口大罵——
「看樣子，我們的理念已經引起漣漪了呢。」
耳邊傳來這樣不明所以的句子。
也許是酒精壯膽，男子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索性抓起裝下酒菜的碟子扔了過去，湯汁撒滿地。
「態度真惡劣。」
「誰叫你在那邊擾人清靜！聽著渾蛋，如果不想被教訓一頓，就快點滾出去！」
男子雖然不是什麼職業拳擊手，但好歹也練過柔道，知道如何輕鬆弄斷別人的骨頭韌帶。對付眼前比自己瘦小的金髮青年，已經綽綽有餘。
「難道你忘記我了？」身分不明的金髮青年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男子依舊沒有頭緒。
青年無奈地嘆了口氣，並從背後取出一個黑色手提箱，居然還裝了類似指紋辨識的功能。
「⋯⋯千株、白子，有勞妳們了。」
在金髮青年的命令下，兩名白斗篷女人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現身，頭上的兜帽幾乎遮住臉龐，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氣質非凡。她們分別將手指按壓在指紋鎖上，箱子發出「喀擦」一聲後開啟。
「這裡是五萬美金，其餘的等交易完成再付清。」
女人從裡面拿出一疊鈔票，扔給不知所措的男子。他恍然大悟。
「搞什麼嘛，你們害我等了很久耶。」
「我們提前一個小時抵達約定地址，但你跑去完全相反的位置，我們還得跟蹤你手機的GPS。不扯那些了，東西呢？」
「在我包包裡面，別這麼著急，你是趕著要跟這兩位小妞去約會嗎？」男子趁機挖苦道。
另一邊，被稱作「千株」和「白子」的女人先是望向青年，彷彿在尋求同意，見他搖頭並說了句「別出手」，兩人隨即退後一步，把頭低下保持沉默。男子雖然對此感到不解，但也沒思考太多，直接從公事包取出一疊老舊文件。
「吶，這是你要的資料。」他隨手扔在桌上。
金髮青年拾起文件，瞇起細長宛如蛇蠍般的眼眸。「很好⋯⋯雖然你是我近期遇過最沒禮貌的人，起碼還懂得遵守約定。」說完，他便將裝滿鈔票的手提箱遞給對方。
「合作愉快啦，蠢貨。」男子不甘示弱地說。
金髮青年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淺笑，同時讓身旁的千株替自己穿上外套大衣，身高較矮的白子則是走向店裡的監視器，趁著店長不在把記憶卡拔了出來，悄悄放進口袋。
「喔對了。」
在這個詭異三人團體離去前，金髮青年頭也不回地說道：
「祝你兒子早日康復。」
「⋯⋯什麼？」
「有了這筆錢，小佐藤肯定能獲得全日本最好的治療吧。你或許不是個好丈夫、好員工，但好父親這點無庸置疑。請替我向他問好。」
男子驚愕地瞪大雙眼，思緒頓時一片空白。還沒等他回過神攔住對方，青年已經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走出自動門。
這時，遲來的店長端著啤酒再度現身。
「真是的⋯⋯不知道哪個臭小鬼打電話來鬧，要是被我逮到⋯⋯嗯？客人，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理會店長的關心，男子直接用現金付清了酒錢，提著手提箱離去。
返家途中，他不斷思索著為何那傢伙會知道關於自己兒子的事。
難不成是醫院洩露個資？不，仔細想想，那傢伙隨便一出手就是幾十萬美金，背後肯定有龐大勢力撐腰。
男子回到家，脫鞋脫到一半，背後傳來妻子的聲音。
「你瞧！又喝到醉醺醺才回來，都半夜兩點了。你媽說的果然有道理，當初真不該被你騙上那趟巴黎之旅，看看我們現在⋯⋯」
「少囉嗦，我只是回來見他。」
「你沒資格跟我的兒子見面！他不會想看到父親變成這副可悲的模樣，請回吧偷情鬼！」
男子不打算繼續爭執下去，索性把手提箱一口氣丟在妻子⋯⋯更正，是即將變成陌生人的前妻腳邊。
「這是什麼？你的臭衣服？」
「自己看。」
趁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打開手提箱之際，男子扯下領帶，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老天！你是去搶銀行嗎？」這時背景傳來某人的驚呼聲，但他懶得搭理，輕輕用指關節敲門，儘管他心裡很清楚這是沒意義的行為，不可能有人來為自己開門。
「佐藤⋯⋯是老爸，我回來了。」
緩緩進入房內，那是一個充滿純真孩童風格的房間，牆壁上貼滿動漫海報，玩偶和恐龍模型則是因為他老媽的強迫症，全部整齊地擺放在架子上。在打開燈之前，天花板全是外星飛船造型的螢光貼紙，像極了銀河。
躺在單人床上的是一名緊閉雙眼的瘦弱男孩，瀏海特別長，幾乎要蓋住眼睛。
他一開口便問道：
「又跟媽吵架了？」
「啊，原來你還沒睡⋯⋯抱歉吵醒你。」
「沒關係，我習慣了。」如此回應的男孩神情相當憔悴，打著點滴的手以及床邊的老舊輪椅更是暗示他的身體狀況堪憂。
腰部以下徹底喪失知覺。
起因是六年前一場發生在市立公園的意外。
當時佐藤為了尋找失蹤的皮球，獨自闖進森林，結果被不知名的生物襲擊。當警察循著慘叫聲趕到現場，那頭生物早已逃走，留下陷入昏迷的佐藤，雙腿遭到嚴重啃食，傷口深可見骨。
醫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進行截肢，然後給他裝上義肢。
然而醫藥費實在是過於龐大，僅憑父親那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根本撐不了幾年。母親後來嘗試去向銀行申請貸款，遭到拒絕，理由是他們現在沒有那麼多收入，無法進行擔保。
本該是在操場上奔馳玩樂的年紀，佐藤卻成天關在房裡，像個被剝奪自由的囚犯。
「一切都會沒事的，兒子，我向你保證。」
「每次你都這樣說⋯⋯結果還不是做出讓這個家蒙羞的事？」
面對親生兒子的質疑，男子居然無言以對。
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他們有錢，而且是非常多的錢，多到可以重新開始修補父子之間的關係。首先就從治好兒子的雙腿開始。
雖然不曉得那些傢伙需要學校平面圖幹嘛，那間早就荒廢了，聽說後來被政府買去不知道做什麼，反正不關自己的事。
你說違反法律，那又如何？政府難道有關心過底層的民眾嗎？還不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把機會讓給那群外來者、人不像人的「怪物」。男子起初也不想這麼做，但一切都是環境所逼。
這是像他這樣的市井小民，唯一能做出的抵抗。
一切都是為了家人。
❖
在某條潮濕的小巷子裡——
「⋯⋯這次真是讓組織破費了啊。」
金髮青年將兩個手提箱放在乾燥的地方。上頭沾了血漬，他連忙用抹布擦乾淨，卻越弄越髒，隨即咒罵一聲。
「唉，都怪有幾個不聽話的傢伙突然良心發現，本來可以用錢輕鬆解決的。不過往好的方面想⋯⋯這下情報就湊齊了。」
帶著兩個手提箱，金髮青年走到巷子最底部，裡面還藏著一間廢棄倉庫，從各種設備來看這裡過去似乎是間修車工房。他先替手提箱消毒，然後掀開覆蓋著某樣東西的深色帆布。
那是一個巨大金屬罐。
綠色液體裡浸泡著無數畸形生物。它們看上去有人類的面容、牙齒，同時又有魔獸的特徵，像極了褻瀆上帝的產物。
金髮青年走進一個類似監視站的地方，桌上擺著各種電腦儀器。
「整整半年了，派出去的那些探測型實驗體都沒有消息。還以為是設計出現瑕疵，沒想到⋯⋯」
在螢幕畫面中，實驗體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形刀刃斬斷，不然就是被炸飛。
「有相當不得了的傢伙在阻撓我啊。」金髮青年嘴角接近扭曲似的上揚。
不管怎樣，目標大致上的地理位置確定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闖入那個地方。
右邊的螢幕顯示跟男子買來的平面圖，許多入口處都被標記了紅叉叉。
「⋯⋯哼，躲在學校裡是嗎？看樣子那幫傢伙總算學聰明了呢。」
金髮青年冷笑一聲。
「你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爭取苟延殘喘的時間罷了。」
之前那些都是雜魚中的雜魚，為了滿足單一目的而生產出來的奴隸。
在真正的「武器」被打造出來之前，好好享受剩餘的快樂時光吧，因為審判之日終將到來，沒有人能逃得掉。
金髮青年緩緩靠近現場最巨大的金屬罐，足足有五公尺那麼高。他將耳朵緊緊貼住玻璃，閉上雙眼，聆聽那緩慢卻充滿力量的心跳聲。
突然，一隻巨大無比的爪子「咚」地撞擊玻璃表面，像是在抗議有人擾牠清夢，接著又縮回黑暗深處。
「啊，真是太美妙了！不愧是我精心栽培的高級品！」金髮青年揚起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主的指令，無論如何都要實現。
——為了世界被淨化的那一天。
「啊啊，煩死了！王八蛋，球賽才剛到最精彩的部分耶！」
在京都市的某間居酒屋內，一名男子舉起玻璃杯不滿地抗議，引來附近其他客人的側目。
『日本時間下午3時28分，京都市山科區發生一起砍人案件，犯嫌闖入民宅並持刀攻擊另一名男子，造成1人死亡1人受傷送醫。警方獲報到場將犯嫌制伏在地，後續將依謀殺罪嫌方向偵辦。』
「沒人在乎啦！快給我切回球賽！」
男子改用杯子敲打桌面，讓更多顧客受不了紛紛皺眉，有人乾脆直接結帳離去。
「店長！遙控器在哪？我不想看這些無聊的新聞！」
「那個⋯⋯這位客人，您是不是喝得有點多呢？最晚的電車只到十二點哦？」
「少、少囉嗦！老子又不是未成年人，想什麼時候回去都行！你管不著！家裡那位黃臉婆也管不著！」
眼看滿臉通紅的男人要求續杯，店長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得默默接過杯子走回廚房。
「切！不過就是跟別人出去過夜，大家幹嘛那麼激動？還一直責備我調戲有夫之婦是怎樣？老媽也是、黃臉婆也是、社長也是⋯⋯通通給老子去死啦！」
這時，男子注意到旁邊有人在偷瞄他。
「喂！畜牲，我有說你可以正眼看我嗎？」
那是一名全身覆蓋著絨毛的獸耳少年。
他似乎是這邊新招募的服務生，身材纖細，年紀看上去十五、六歲。
「如果不想被投訴就給我乖乖幹活！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嗎？拍人馬屁？」
「對、對不起⋯⋯我這就去倒垃圾⋯⋯！」
順便把自己也丟進去好了啦。男子一邊望著少年跑開一邊在心裡咒罵。
他今天被裁員了，原因一半是偷吃的事情被上司發現，另一半跟前陣子公司新進的實習生有關。聽說政府近期在推行什麼「文化融合經濟計畫」，鼓勵各大企業多多招募亞人，繳稅時會有優惠，原本的老員工因此丟了飯碗。
唉，越想越氣⋯⋯還是繼續喝酒吧！
『報導指出，犯嫌現年45歲，為亞人擴權反對派成員，育有一女。詳細犯案動機有待進一步釐清⋯⋯』
媽的，是誰把電視音量越切越大聲啊？沒看到人家在藉酒消愁嗎？
男子憤怒地抓了抓頭髮，回頭正想破口大罵——
「看樣子，我們的理念已經引起漣漪了呢。」
耳邊傳來這樣不明所以的句子。
也許是酒精壯膽，男子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索性抓起裝下酒菜的碟子扔了過去，湯汁撒滿地。
「態度真惡劣。」
「誰叫你在那邊擾人清靜！聽著渾蛋，如果不想被教訓一頓，就快點滾出去！」
男子雖然不是什麼職業拳擊手，但好歹也練過柔道，知道如何輕鬆弄斷別人的骨頭韌帶。對付眼前比自己瘦小的金髮青年，已經綽綽有餘。
「難道你忘記我了？」身分不明的金髮青年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男子依舊沒有頭緒。
青年無奈地嘆了口氣，並從背後取出一個黑色手提箱，居然還裝了類似指紋辨識的功能。
「⋯⋯千株、白子，有勞妳們了。」
在金髮青年的命令下，兩名白斗篷女人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現身，頭上的兜帽幾乎遮住臉龐，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氣質非凡。她們分別將手指按壓在指紋鎖上，箱子發出「喀擦」一聲後開啟。
「這裡是五萬美金，其餘的等交易完成再付清。」
女人從裡面拿出一疊鈔票，扔給不知所措的男子。他恍然大悟。
「搞什麼嘛，你們害我等了很久耶。」
「我們提前一個小時抵達約定地址，但你跑去完全相反的位置，我們還得跟蹤你手機的GPS。不扯那些了，東西呢？」
「在我包包裡面，別這麼著急，你是趕著要跟這兩位小妞去約會嗎？」男子趁機挖苦道。
另一邊，被稱作「千株」和「白子」的女人先是望向青年，彷彿在尋求同意，見他搖頭並說了句「別出手」，兩人隨即退後一步，把頭低下保持沉默。男子雖然對此感到不解，但也沒思考太多，直接從公事包取出一疊老舊文件。
「吶，這是你要的資料。」他隨手扔在桌上。
金髮青年拾起文件，瞇起細長宛如蛇蠍般的眼眸。「很好⋯⋯雖然你是我近期遇過最沒禮貌的人，起碼還懂得遵守約定。」說完，他便將裝滿鈔票的手提箱遞給對方。
「合作愉快啦，蠢貨。」男子不甘示弱地說。
金髮青年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淺笑，同時讓身旁的千株替自己穿上外套大衣，身高較矮的白子則是走向店裡的監視器，趁著店長不在把記憶卡拔了出來，悄悄放進口袋。
「喔對了。」
在這個詭異三人團體離去前，金髮青年頭也不回地說道：
「祝你兒子早日康復。」
「⋯⋯什麼？」
「有了這筆錢，小佐藤肯定能獲得全日本最好的治療吧。你或許不是個好丈夫、好員工，但好父親這點無庸置疑。請替我向他問好。」
男子驚愕地瞪大雙眼，思緒頓時一片空白。還沒等他回過神攔住對方，青年已經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走出自動門。
這時，遲來的店長端著啤酒再度現身。
「真是的⋯⋯不知道哪個臭小鬼打電話來鬧，要是被我逮到⋯⋯嗯？客人，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理會店長的關心，男子直接用現金付清了酒錢，提著手提箱離去。
返家途中，他不斷思索著為何那傢伙會知道關於自己兒子的事。
難不成是醫院洩露個資？不，仔細想想，那傢伙隨便一出手就是幾十萬美金，背後肯定有龐大勢力撐腰。
男子回到家，脫鞋脫到一半，背後傳來妻子的聲音。
「你瞧！又喝到醉醺醺才回來，都半夜兩點了。你媽說的果然有道理，當初真不該被你騙上那趟巴黎之旅，看看我們現在⋯⋯」
「少囉嗦，我只是回來見他。」
「你沒資格跟我的兒子見面！他不會想看到父親變成這副可悲的模樣，請回吧偷情鬼！」
男子不打算繼續爭執下去，索性把手提箱一口氣丟在妻子⋯⋯更正，是即將變成陌生人的前妻腳邊。
「這是什麼？你的臭衣服？」
「自己看。」
趁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打開手提箱之際，男子扯下領帶，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老天！你是去搶銀行嗎？」這時背景傳來某人的驚呼聲，但他懶得搭理，輕輕用指關節敲門，儘管他心裡很清楚這是沒意義的行為，不可能有人來為自己開門。
「佐藤⋯⋯是老爸，我回來了。」
緩緩進入房內，那是一個充滿純真孩童風格的房間，牆壁上貼滿動漫海報，玩偶和恐龍模型則是因為他老媽的強迫症，全部整齊地擺放在架子上。在打開燈之前，天花板全是外星飛船造型的螢光貼紙，像極了銀河。
躺在單人床上的是一名緊閉雙眼的瘦弱男孩，瀏海特別長，幾乎要蓋住眼睛。
他一開口便問道：
「又跟媽吵架了？」
「啊，原來你還沒睡⋯⋯抱歉吵醒你。」
「沒關係，我習慣了。」如此回應的男孩神情相當憔悴，打著點滴的手以及床邊的老舊輪椅更是暗示他的身體狀況堪憂。
腰部以下徹底喪失知覺。
起因是六年前一場發生在市立公園的意外。
當時佐藤為了尋找失蹤的皮球，獨自闖進森林，結果被不知名的生物襲擊。當警察循著慘叫聲趕到現場，那頭生物早已逃走，留下陷入昏迷的佐藤，雙腿遭到嚴重啃食，傷口深可見骨。
醫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進行截肢，然後給他裝上義肢。
然而醫藥費實在是過於龐大，僅憑父親那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根本撐不了幾年。母親後來嘗試去向銀行申請貸款，遭到拒絕，理由是他們現在沒有那麼多收入，無法進行擔保。
本該是在操場上奔馳玩樂的年紀，佐藤卻成天關在房裡，像個被剝奪自由的囚犯。
「一切都會沒事的，兒子，我向你保證。」
「每次你都這樣說⋯⋯結果還不是做出讓這個家蒙羞的事？」
面對親生兒子的質疑，男子居然無言以對。
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他們有錢，而且是非常多的錢，多到可以重新開始修補父子之間的關係。首先就從治好兒子的雙腿開始。
雖然不曉得那些傢伙需要學校平面圖幹嘛，那間早就荒廢了，聽說後來被政府買去不知道做什麼，反正不關自己的事。
你說違反法律，那又如何？政府難道有關心過底層的民眾嗎？還不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把機會讓給那群外來者、人不像人的「怪物」。男子起初也不想這麼做，但一切都是環境所逼。
這是像他這樣的市井小民，唯一能做出的抵抗。
一切都是為了家人。
❖
在某條潮濕的小巷子裡——
「⋯⋯這次真是讓組織破費了啊。」
金髮青年將兩個手提箱放在乾燥的地方。上頭沾了血漬，他連忙用抹布擦乾淨，卻越弄越髒，隨即咒罵一聲。
「唉，都怪有幾個不聽話的傢伙突然良心發現，本來可以用錢輕鬆解決的。不過往好的方面想⋯⋯這下情報就湊齊了。」
帶著兩個手提箱，金髮青年走到巷子最底部，裡面還藏著一間廢棄倉庫，從各種設備來看這裡過去似乎是間修車工房。他先替手提箱消毒，然後掀開覆蓋著某樣東西的深色帆布。
那是一個巨大金屬罐。
綠色液體裡浸泡著無數畸形生物。它們看上去有人類的面容、牙齒，同時又有魔獸的特徵，像極了褻瀆上帝的產物。
金髮青年走進一個類似監視站的地方，桌上擺著各種電腦儀器。
「整整半年了，派出去的那些探測型實驗體都沒有消息。還以為是設計出現瑕疵，沒想到⋯⋯」
在螢幕畫面中，實驗體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形刀刃斬斷，不然就是被炸飛。
「有相當不得了的傢伙在阻撓我啊。」金髮青年嘴角接近扭曲似的上揚。
不管怎樣，目標大致上的地理位置確定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闖入那個地方。
右邊的螢幕顯示跟男子買來的平面圖，許多入口處都被標記了紅叉叉。
「⋯⋯哼，躲在學校裡是嗎？看樣子那幫傢伙總算學聰明了呢。」
金髮青年冷笑一聲。
「你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爭取苟延殘喘的時間罷了。」
之前那些都是雜魚中的雜魚，為了滿足單一目的而生產出來的奴隸。
在真正的「武器」被打造出來之前，好好享受剩餘的快樂時光吧，因為審判之日終將到來，沒有人能逃得掉。
金髮青年緩緩靠近現場最巨大的金屬罐，足足有五公尺那麼高。他將耳朵緊緊貼住玻璃，閉上雙眼，聆聽那緩慢卻充滿力量的心跳聲。
突然，一隻巨大無比的爪子「咚」地撞擊玻璃表面，像是在抗議有人擾牠清夢，接著又縮回黑暗深處。
「啊，真是太美妙了！不愧是我精心栽培的高級品！」金髮青年揚起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主的指令，無論如何都要實現。
——為了世界被淨化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