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春的掙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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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襯衫最上方的　那顆鈕扣

　　讓人難以呼吸　並不禁嘆息

　　美麗的天空就在眼前　我伸手卻無法企及

　　希望哪天能捨棄這身制服　身如輕羽隨風飄揚
　
　　但這願望　又能被誰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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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是什麼？

　　總有人會問這種問題，尤其有很多人問過我：妳的生活很充實吧？是個現充吧？很青春吧？

　　聽到這種問題，我總是想苦笑。是啊，光看表面的話，我的生活或許很充實、很青春沒錯。因為我是一個班級的領導，是班級委員長，同時也是學年第一的優等生──現在可能不是了，但也只是一線之隔而已。

　　或許還有人羨慕，我朋友很多，甚至被不少男生示好。但其實我不喜歡這樣。我並沒有那麼特別，若要羨慕我所擁有的，那也是付出了許多代價。就如爬山，我只是更努力地往上爬，因為我深知，在自我精進的山路上，從來沒有山頂、沒有盡頭。而且不能回頭。

　　不能回頭。

　　是的，因此只能不斷前進。

　　我除了忙於學業、人際，以及班級事務，就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做別的了。比方玩社團，也沒什麼時間玩樂。這就是「充實」的代價──

　　這樣的生活，青春嗎？

　　看每個人的價值觀吧──若學校生活充實就是青春的話。

　　但是，我也背負了很多期望，他人對我的期望，以及我自身的期許。我始終是個力求完美、鍥而不捨的人。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放棄，若不全力以赴，哪知道會不會成功？

　　因此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全力以赴。常被說是「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是啊，或許真是如此吧，但那又如何？

　　這樣的人生就算很累，我也不曾覺得辛苦。

　　更不曾，覺得後悔。

　　說那是優等生的枷鎖也好──反正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長大的。父親是醫生，母親是大公司的總經理，他們對子女自然賦予厚望，但大我許多的兄長因不成材，因此只能寄望於我了。

　　望女成鳳，肯定就是他們最大的期望吧。

　　我也努力不辜負他們的期望，不只是為了他們，也是──

　　為了自己。

　　為了不辱門楣也好、為了不輸給誰也好、為了充實自我也好、為了自己的將來也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為了追隨「他」的腳步，因此更要努力──

　　而那個「他」是──

　　我的青梅竹馬，廣。

　　從幼稚園起，就是鄰居，並一路同校。我們朝夕相處，感情之深不言而喻。他不只是青梅竹馬，也是摯友，甚至是兄長，他就像是替代了關係疏遠、不成材的兄長……至少多年以來，我是這麼想的。

　　而廣從小就是個孩子王，開朗自信，又有領袖魅力，總是充滿笑容，許多孩子都崇拜他，而我對他也十分憧憬。

　　要是我能跟他一樣就好了──不自覺有這樣的嚮往，因此就追隨這樣的他。

　　我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

　　或許是孩子純粹的憧憬之心吧，覺得看到誰令人憧憬，就會想要模仿、跟隨。孩子是喜歡模仿的生物，當時的我肯定也是這樣。

　　尤其，廣的一言一行又深深感染了我，甚至是感動了我──當我跟別的孩子起衝突，他會出面調解，藉由他的溝通協調，任何問題都能化解。我不知道被他拯救過多少次，正因如此，始終覺得欠他很多人情。

　　甚至有天，廣說我的瀏海長了，會蓋住眼睛，於是就送了自製的白髮夾給我。是的，至今還別著的白髮夾，就是他送的。

　　這樣的熱心、這樣的人情──

　　我想償還。

　　我不想，只是被單方面給予。

　　因此，我──

　　要努力回報他，照顧他，而且要變得更強。如此一來，就能替他分擔了吧。

　　於是，我努力學習他的領導力，學習應對進退，讓自己更懂人情世故。當然，也要持續精進學業，就像廣一樣，是個十項全能的菁英。

　　於是，我變得更加優秀，也更有人緣，逐漸地，我也擁有了領導能力。

　　然而，正當我逐漸擁有這些後──

　　廣逐漸變了。

　　原本樂觀開朗的他，在小學畢業前，變得比較心不在焉。雖然看起來還很正常，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或許跟他母親生重病有關吧，他的心思開始被轉移了。

　　上國中後，又被酗酒的父親家暴，母親又病逝，就變得陰鬱了。他逐漸封閉起來，越來越不社交了……他的心力就更集中到讀書上，逐漸地，變成了沉悶的男孩。

　　我一直努力幫助、照顧這樣的他，付出了一切，近乎無微不至的照顧，希望能把他從深淵中拉出來，但始終都不見起色。

　　畢業前，他想報考更好的高中，但他父親不願他讀太遠的學校，於是就要求他報考在地高中。我想，這一切都是為了管住他吧。

　　而我為了不與他分開，於是跟他報考同一所高中，許多人說我這樣的成績不去報考明星學校太可惜了。但，我不後悔。

　　父母也為此責備過我，但我還是努力說服了他們。反正，只要用成績證明，就足夠證明，讀不讀明星學校根本不是重點了。

　　反正，只要是為了廣，我就義無反顧。

　　上高中後，我跟廣終於同班了，以往都只有同校，同班這是第一次，因此我無比珍惜，同時也更方便照顧廣了──然而，廣的狀況依舊每下愈況，甚至不再是菁英了──對於難上許多的高中課業，他逐漸自暴自棄，成績忽起忽落，個性依舊陰沉……對此我痛心不已，每看到他向下沉淪一點，我希望的燭光也更黯淡了一分。

　　到底，為什麼──

　　我為了追隨他的腳步，才走到這一步；但我追隨的他已經不在，他徹底變成需要我照應的人。雖然，我心甘情願，畢竟我有太多、太多人情要還了，這些年來對他的照顧，就當作是回報吧……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不對等的，唯有回報才能彌補那不對等。

　　而且，我還是希望他回來，於是更要努力照顧跟鼓勵他，讓他有朝一日，能夠振作起來，變回我所憧憬的廣……

　　啊，說穿了，我會不會主要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心血白費呢？

　　才不是，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廣好……

　　只要看到他露出一點點笑容，是的，只要一點點，我就心滿意足了。

　　但，該如何讓廣，發自心底地露出光輝燦爛的笑容呢？

　　我一直努力尋找方法──

　　直到升上高二，「她」轉來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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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莓，妳怎麼了？」

　　「啊……哎？五郎？」

　　倚靠學校屋頂欄桿的我回首，高挑英俊、戴著眼鏡的少年，五郎映入我的眼簾。

　　「都這個時間了，還待在這裡真是稀奇。怎麼了嗎？」

　　「啊，沒有。話說回來，為什麼五郎會在這裡？」

　　「因為班級委員長大人現在還不在教室，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啊。因此身為副班級委員長的我，就決定來找妳了，還好有想到妳可能待在這邊。」

　　「是嗎？」

　　我與五郎四目相接，他眼神明亮，露出淺笑。他一如既往的溫和穩重，讓人安心。

　　真的是我的好副手啊──從高一以來，一直都是。如今升上高二，一起讀了理科E班後還是。

　　我還記得我們還在一年B班的時候，就是合作無間的搭檔了。當時B班在我們的領導下，所向披靡，堪稱模範班級。到了高二，我們又同班了，五郎依舊當我的副手，相信我們E班依舊可以所向無敵。

　　「莓？妳在想什麼嗎？似乎還是心不在焉呢。」

　　「啊，抱歉！剛才有說什麼嗎？」

　　「只是問妳要不要回去了而已，這時間該回教室了。」

　　「嗯，也是呢，那現在就回──」

　　「不過，我還是問一下好了。」五郎輕推眼鏡：

　　「最近其實，滿常看到莓心不在焉的，有時候似乎有點憂鬱，是怎麼了呢？而且還常常往這邊跑……」

　　「沒什麼，只是……很喜歡看這邊的風景。」

　　「風景？」

　　「嗯，比方藍天。這邊沒有障礙物，因此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仰望藍天：

　　「就像這樣。」

　　五郎用手遮擋陽光，舉首仰望。

　　「是啊，很美呢。莓也很喜歡藍天嗎？」

　　「喜歡哦。五郎呢？」

　　「也喜歡哦，因為那讓人心曠神怡啊。」五郎俯首低喃：

　　「只不過，那也是要看心情的。」

　　「……是啊，我很認同。畢竟，心情不好的話，看著藍天可能……」

　　我黯然俯首，話越說越小聲。

　　「莓？」

　　「沒事，回去吧。」

　　我轉過身，踏出步伐，朝屋頂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