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３）

　　抓到我分神的一瞬，大塊頭毫不留情地使出掌擊，「咕──！？」我突然感覺胸腔內的空氣整個被掏空，背部狠狠撞在牆上。

　　「咳咳……！」

　　「如何？腦袋稍微清醒點了嗎？」

　　大塊頭笑著一邊逼近，同時兩名小弟也重新從地上爬起來。

　　「求、求求你們……」

　　湊太深知自己幫不上忙，卻還是上前拉住對方，直接被反手擊飛，整個人向後倒去。

　　「這就是多管閒事的下場。」大塊頭冷酷地宣告著。

　　就在他舉起腿要使出致命一擊時──

　　「啊哈……哈哈哈……」

　　我居然笑了出來。

　　「哈哈，真的敗給你們了。」我抹去嘴角的擦傷，一邊撐著膝蓋起身，「自顧自地在那邊嘮叨個不停，然後趁人不備時放暗箭……像這樣有趣的傢伙我還是第一次見。」

　　「嘖。」

　　──剛才的攻擊居然沒能使他屈服嗎？大塊頭內心感到一絲詫異。

　　「我不喜歡重複同樣的話，但你好歹也要認清現況啊，兄弟。」他不耐煩地折著手指關節。

　　我卻絲毫沒有卻步的意思。

　　正好相反，或許是因為太久沒對別人動手了，我不禁感到熱血沸騰起來。明知這樣做等於違反自己主張的一切，但對方既然不願意好好坐下來談，甚至還傷害無辜之人的話──我也沒理由繼續白白挨打。

　　「呼……」

　　我深深吸一口氣，將腦中各種雜亂思緒趕走，然後吐出，同時喚醒封印多年的人格。

　　「佑、佑哥？」

　　湊太用像是遇見怪物的目光盯著我，聲音無比顫抖。

　　此時此刻，我也懶得再去顧慮其他瑣事，任由敵意從眼神中傾瀉而出。偽裝或校規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知道嗎？就算進攻不是本人的拿手絕活，摧毀一個人的方式還是有很多種。」我皮笑肉不笑地面對他們，輕輕揮動食指和中指做出迎戰手勢，「誰想第一個體驗？」

　　「咿……！」

　　「喂喂，這傢伙是不是有點不妙啊？」

　　兩名雜魚小弟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對手並非等閒之輩，像是動物被震懾住般後退了幾步。

　　氣氛再度劍拔弩張起來。

　　……抱歉呀，湊太，讓你看見我如此醜陋又不優雅的一面。

　　但是，不好好教訓這些傢伙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氣勢很不錯！」大塊頭似乎也受到情緒渲染，捲起袖子豪邁地喊道：「儘管放馬過來，我會記得對你那張帥臉手下留情的！」

　　吵死了，總之先拿這隻臭猩猩開刀吧。

　　就在我們互相邁出一步時──

　　「「到此為止了！」」

　　兩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讓我們停下廝殺的動作。

　　總算來了啊那傢伙。

　　「居然在別人的地盤還這麼囂張。」即時現身的瑛斗罕見地擺出厭惡表情，「你們以為是在演少年漫畫嗎？還不快滾出去，免得我叫警衛來。」

　　在校社另一側的，則是足以動搖戰意的存在。

　　「各位學長，近來可好？」

　　「你是……！？」

　　那是一名身高將近兩米的平頭少年，他雖然不如大塊頭般壯碩，卻有著鐵打的體格，尤其是上半身的胸肌特別突出，肩膀也相當寬。很明顯不是光靠健身就能鍛鍊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傢伙在整個縣內都非常有名。

　　「咦？他、他不是那個游泳錦標賽冠軍嗎？還連續兩屆，名字叫健什麼的。」

　　「沒想到傳聞中的『靜岡猛蛟』居然會大駕光臨啊。」

　　「過獎了。」名為健的少年笑嘻嘻地露出潔白牙齒，「請叫我磯部就好，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好朋友一起去吃飯，不知道三位找他們有何貴幹？」

　　（……原來如此，瑛斗，這就是你所說的計畫）

　　到頭來，我還是管控不住自己的脾氣，但現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希望各位別犯傻，讓我們和平解決這事。」健冷靜地說。

　　「冠軍，請問你要拿什麼來逼迫我們收手？」大塊頭雖然認出健的身份，但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反而加以挑釁，「即使是鯊魚，到了岸上也跟待宰羔羊沒有區別。」

　　「就、就是說啊！可別以為人多咱們就會怕！」小弟在一旁幫腔道。

　　實在是不怎麼令人信服。

　　「那就讓我給你一個理由。」瑛斗高高豎起一根手指，「假如將你們擅自對本校學生動手的惡行稟報上去，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少唬人，這附近根本沒裝監視器，我們早就勘查過了。」大塊頭得意地笑著，「話說你後面怎麼跟著一個土妹子？」

　　「不敢自己上所以需要女生幫忙加油打氣？」

　　「哈哈，你們超搞笑欸！」

　　這種人身攻擊的手段確實很有不良分子的風格，不過只要是明眼人都能馬上看穿，這些傢伙無非就是在掩飾自己的不安。

　　於是，從健的身後緩緩走出一名眼鏡少女。

　　她有著一頭三股辮長髮，嬌小身材和稚嫩臉蛋給人小動物般的印象，埋在瀏海底下的雙眼卻炯炯有神。

　　「交給妳了。」

　　得到健的允諾，少女點開了懷裡的平板，雙手拿著展示在眾人面前。螢幕上撥放出一段不久前的錄像。

　　「怎、怎麼會……我明明確認過了！」

　　那段錄像正好將他們強行帶走湊太的畫面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

　　看著兩名小弟驚慌失措的模樣，瑛斗進一步解釋。

　　「雖然舊校社後面的確沒有裝監視器，但不代表這邊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有人注意。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日本，以往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瑛斗抬起視線，望向爬滿常春藤的圍牆外頭，那裡有一根電線桿，旁邊的交通號誌底下藏著一台測速照相儀。本來它應該是對準馬路的，但如果有人能夠進入主機終端改寫程式，進而使鏡頭微微轉變角度的話……

　　「你們口中的那位土妹子，手中握有各位擅自侵入校園、威脅學生的鐵證，隨時都能傳給相關單位。搞不好還能再加上一條『穿著打扮一點也不時尚』的罪名。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串鼻環，以為自己是頭牛嗎？」

　　沒有對方插話的餘地，瑛斗自顧自地講下去。

　　「況且我聽說少年感化院的伙食挺不錯的。各位如果想逞兇鬥狠，進去裡面最合適了。」

　　這不是很行嘛，瑛斗。

　　我本來還以為他會是最沒幹勁的，沒想到他似乎玩上癮，每一句話都蘊含魄力，讓那群混混啞口無言。

　　這是他慣用的語氣，將威脅包裝在玩笑話當中。不愧是本人的學徒。

　　──剩下的就交給身為Team Leader的我吧。

　　「擅自更動金額，卻沒提前告知的人是你們。湊太剛剛也表明等他領到薪水就會還，所以現在──」

　　我收起先前的衝動，雙眼直盯著大塊頭。

　　「你們差不多該退場了。」

　　只要有那段錄像在，他們就拿我沒辦法。

　　不如說現在放這些混蛋回去還稍微便宜了他們。

　　就在此時，象徵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真是天助我也。正牌的風紀委員隨時都有可能經過這邊。

　　「────」大塊頭沉思片刻，隨後又翻看自己的手機，眉頭緊皺，似乎剛剛接收到什麼令他不滿的訊息。

　　「我們後會有期，兄弟。」他僅僅留下這一句話，便帶著小弟離開。

　　這時比較恰當的做法，應該叫健和瑛斗偷偷跟在後面，查清楚他們究竟是從哪裡混入校園，日後才能多加提防。但礙於我跟湊太身上都有傷，加上這段錄像是我們侵入電信公司的伺服器取得的，想跟校方說明來源會有點難度，恐怕沒法在庭上當作證據。

　　畢竟有偽證的疑慮。

　　所幸對方滿是肌肉的腦袋沒思考這麼多，有時候氣勢還是挺關鍵的。

　　俗話說狗急也會跳牆，更別提一隻握力超過九十的大猩猩。天曉得一旦他被激怒會做出什麼蠢事。

　　原先在我心中隱約浮現的不祥預感，在經歷此事後愈加強烈。不論湊太將自己捲入什麼樣的麻煩──恐怕沒有表面上那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