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期中名次總結（05）

上課時間是不行的，老師隨時都會來打斷他們談話。他還是得等到下課，利用課間時間讓千騰慎坦白。

左源咬住大拇指，努力按捺住問話的衝動。

坐在前排，感受著左源不加掩飾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千騰慎也在思考對策。

過去總是在課上看別的書、從不聽課的千騰慎，今天居然聽課了！

他擺出一副「我超好學，別來廢話」的姿態，看得左源目瞪口呆，差點爆髒話。

化學課下課，沒等左源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千騰慎倏地站起來，搶在吳咎之前幫化學老師丘栩搬起了實驗器材。「老師，我幫你把東西搬回去。」

「等等！老師，我也來幫你！」左源緊跟其後，衝到講臺前。

實驗器材被放在只有抱枕那麼大的藍盒子裡，左源和千騰慎一人一邊拖住盒子，最應該幫老師搬運器材的化學小老師吳咎就沒事幹了。

他撓撓頭，站在座位上沉思了片刻，說：「那我送老師回辦公室吧？」

「……」驟然間被學生包圍住，丘栩不知道該怎麼擺表情了。

他張著嘴「啊」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好」字。

於是，在吳咎在前「開路」，左源和千騰慎斷後護送下，丘栩回到了辦公室。或許是陣勢太大，一時間，全辦公室內的老師都看向了丘栩，嚇得他猛打了個冷顫。

「不錯嘛，丘老師，越來越受學生歡迎了。」國文老師秦泉然抿了口茶，餘光瞥向戴晉言。「你這是打算多招幾個化學小老師嗎？」

「沒、沒有，都是學生們熱心。」擦擦額頭溢出的汗，丘栩轉身對千騰慎和左源說。「你們把器材放到我桌上就可、可以了。辛苦你們了。」

「這都是舉手之勞。」放下實驗器材，千騰慎不等丘栩送他們離開，緊接著抓住左源往丘栩面前一推。「其實我過來，主要是給班長打氣。」

「啊？給我打氣？打什麼氣？」冷不防地被提及，左源整個人都懵了。

而後他聽到千騰慎說：「班長想請老師您幫忙分析一下這次化學成績的問題點。他對自己的分數很懊惱。」

「什麼？」左源音高八度驚呼。

—我怎麼不知道我很懊惱這事？

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左源驚愕到合不攏嘴的模樣。

偏偏丘栩向來不愛與人對視，聽到千騰慎那麼說，他連聲應好，轉頭翻出大家的期中考試卷。

「班長的考卷我記得是在……啊，找到了。」只用了三秒抽出左源的考卷，丘栩拿出筆，做出要幫他好好分析一遍考卷的架勢。「班長，你的情況和上次月考一樣，在化學式的平衡跟計算上扣了很多分。」

一說到和化學有關的話題，丘栩就不結巴，腰也直了，認真得左源根本招架不住。

成功把左源塞給丘栩，千騰慎扭頭就溜。「那就麻煩老師您幫班長講解了。我先回教室。」

沒自己什麼事，全程都搞不懂千騰慎的行為動機，吳咎跟在他後面離開辦公室。「那我也回去了，老師再見。」

「等等—」

「班長，你看這道題。」丘栩抓住左源伸向大門的手，按到題目上。「這裡你就是太粗心了，化學式的平衡算錯一個數字，導致整個摩爾的計算都錯了。」

左源：「……」

「你再看這道，還有這道。」

左源：「……」

「班長……」或許是左源始終沒搭話，丘栩終於注意到了他的為難，他放下筆，斟酌著語句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哪說得不好？」

話音落下，剎那間，全辦公室老師的目光都集中到左源身上！

左源的頭隨即像博浪鼓一般搖晃起來。「不不不不不不不，老師你說的特！別！好！請繼續，我在聽的。」

為了營造出超好學的模樣，左源低頭認真查看起丘栩剛才解說的幾道題。他邊看邊問對方正確的解題思路，和不容易做錯的技巧。

學習向來就是件讓人難以沉浸，但沉浸下來後就容易遺忘時間的事。

跟隨丘栩的思路，原來是被迫用功的左源，一不留神就聽入了神，直至第三堂課的任課老師、英語老師藍斯拿著教案站起來時，左源這才反應過來—我為什麼要學化學？

他明明是過來逮千騰慎的！

—可惡！又被小慎給溜了！

左源懊惱不已。

這表情落在丘栩眼裡，卻變了個味道。「想不到班長你那麼喜歡化學，嗯……如果你想知道其他題的扣分原因，之後下課你也可以來找我。」

左源慌了。「不、老師，我、我……」

「班長你的國文也不行啊，尤其是作文。回頭我也幫你好好補補啊？」國文老師秦泉然笑呵呵地搖搖扇子，跟著說：「是不是啊，戴老師？」

冷不防地被點名，戴晉言百忙之中點了下頭，也不知道是聽清了問話，還是隨便點點頭。

有三名主科老師提起了頭，其他老師也跟著表達了願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

莫名得到老師們的關愛，左源與其說是受寵若驚，不如說是頭痛不已。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掉進老師們的深坑裡，今後每節下課都得在辦公室度過，左源像隻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看起來。

視線擦過戴晉言右手邊的空座位時，左源這才發現，左黎居然不在辦公室。「左老師呢？他去哪了？」

疾書的鋼筆一頓，在出了大半面的試題卷上留下個明顯的墨點，戴晉言抿抿嘴，說：「左老師有點累，出去吹風了。」

左黎？累？

左源想起了早上那個看著有些憔悴的左黎，還有他的回信，才被他丟到腦後的困惑又回到了意識中。

搞不懂千騰慎是怎麼了。

也搞不懂左黎是怎麼了。

這一個上午，左源的思緒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快要爆炸了！

「走吧，班長。」藍斯笑吟吟地走近左源，拿教案拍了拍他的後背。「該去上課了。」



回到教室，看到和往常一樣安靜看書的千騰慎，左源心中的小Ｑ人備感受傷、開始咆哮起來。

要不是礙於藍斯就在身旁，他絕對會衝過去抓住千騰慎的肩膀使勁搖晃。

「小慎，你居然算計我！」一屁股坐回到位置上，左源壓低聲抱怨。

他的話聲不輕，左萬朝和元霸都聽到了，還回頭給了左源一個好奇的目光。

就坐在左源跟前的千騰慎不可能聽不到—

可是……

維持著面部的鎮定表情，千騰慎慢慢地翻過一頁書。

左源：「……」

遇到一個智商都比自己高，個性穩得住，演戲又很強的朋友，而他恰恰又和自己產生了隔閡……

左源第一次發覺，自己簡直完敗。

—小慎他到底是怎麼了？大家就不能把話都說直白點嗎！

左源焦躁地直磨牙，就是想不出個敲開千騰慎嘴巴，挖出真相的方法。

第三堂課藍斯說了什麼，左源半點都沒聽進去。他單手撐著臉，對著千騰慎的後腦杓發了一整堂課的呆。

他計畫著接下來的課間時間絕對不能再讓千騰慎溜了。

可千騰慎再一次用實際行動向左源證明，想要擺脫一個人，就必須比他更早一步籌畫打算。

距離下課還剩不到五分鐘時，千騰慎忽然放下了書。明明沒有聽課的他，卻毫無壓力地接上了藍斯拋出的問題，用英文和藍斯進行了一番語法上的討論。

藍斯原本就習慣，也更喜歡與人用全英文交流。他會使用中文，完全是為了幫助英文基礎差到極點的同學。

遇到了能和自己無障礙溝通的人，藍斯的心情當即大好。

看著兩個人用「鳥語」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有說有笑，看上去極其和諧愉快，連背課本單字都吃力、考個高一聽力能神遊到天外的男生們紛紛露出了智障般的表情。

其中當然包括左源。

兩個人就這樣聊到了下課。

天知道千騰慎和藍斯聊了什麼，極大地取悅了藍斯。聽到下課鈴聲時，他居然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收起教案，藍斯對千騰慎指指教室外，隨後千騰慎欣然點頭，竟然站起來，和藍斯一起肩並肩地走出了教室！

我是誰？我在哪？剛剛發生了什麼？

全班鴉雀無聲，眼睜睜地目送千騰慎與藍斯走出視野，寂靜持續了快有半分鐘，才有男生回過神來。

「我靠靠靠！那是什麼情況？」

「千騰慎那麼厲害的嗎？課上聊不夠，還要和藍斯下課接著聊？」

「誰聽出他們在聊什麼了？快來給我們翻譯一下啊！」

「對啊，翻譯一下。」洪亮拿手肘戳了戳吳咎。「你應該聽懂了吧？」

身為菱東的年級第四名，要聽懂千騰慎和藍斯的交談內容應該沒有那麼困難，但吳咎托著下巴，很困惑地發出了串意義不明的語氣詞。

他的反應讓眾人更加好奇了。

左源也忍不住轉身向吳咎，跟著其他起鬨的聲音問：「你這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啊？」

「聽是聽懂了點，只是我覺得千騰慎好像不希望我聽懂。他在和藍斯交談的時候，刻意使用了超出高中範疇的詞和語法。不過藍斯似乎希望他不要說得那麼隱晦，所以用了簡單的語法來回覆。」

「什麼鬼？」

「所以他們到底聊了什麼啊？」

「你別再買關子了啊！快說吧！」

「他們好像在聊情感問題。」在眾人催促下，吳咎猶猶豫豫地說出答案。「千騰慎似乎對某種感覺很困擾，藍斯叫他要先搞明白自己的心意？嗯……如果我沒猜錯，千騰慎應該是，有在意的人了？」

「……啊？」

「……哈？」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