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期中名次總結（04）

「你們說，左黎是不是轉性了？他居然放過了我們？」回到教室，臻善在眾人包圍下，將這「辦公室一遊」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其他膽怯於去辦公室，就怕被左黎抓去談話的各科小老師們紛紛長舒口氣，一個個抱起剛收好的作業本，組團走出教室。

不用再陪他們去，左源回到位置上，看向全班唯一還沒收齊作業本的千騰慎—由於戴晉言總會出有針對性的難題折磨大家，每天早上，數學作業總是最難收齊的。

左源拍拍他的肩膀，問：「小慎，你覺得左黎到底是怎麼了？他明明不滿意我們的成績，為什麼不說我們啊？」

「他還能怎麼說你們？」放下隔壁桌遞過來的作業本，千騰慎終於肯賞左源一個眼神。「你們基礎怎樣，他還不清楚？該補的學科都在補，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結果，他急也是白急。」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總覺得左黎有點怪怪的？」

「比如？」

「唔……比如說神情？語氣？左黎今天都表現得太大度了吧？他明明是個超小雞肚腸的男人！」

「也許是意識到你們真的沒救了，打算做個佛系班導吧。」

「左黎？佛系？」

左源無法把這兩個詞聯在一起，它們看上去就像兩個反義詞。

可今天左黎的表現，卻恰好很有佛系的感覺。

左源百思不得其解。

抽空把空了好幾題、完成度極低的數學作業本遞給千騰慎，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對了小慎，你早上幹麼放我鴿子？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吃早餐的嗎？」

「……」

話題轉得太快，而且還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手握住作業本的一端，千騰慎不語了。

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他迅速抽走本子，抱起作業本就要起身。「我先去趟辦公室。」

「等等，小慎。」身後的目光瞬間變得虎視眈眈，不等千騰慎站起來，一隻爪子「啪」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按住千騰慎往後拖，左源湊到他的耳旁追問：「為了我們的友誼，你不打算解釋幾句嗎？」

「……咳，我正好有點事。」

「什麼事？」左源的眼神裡全是懷疑。

「家裡的事。」迅速整理好情緒，千騰慎用沉穩而認真的口吻回覆：「我臨時接到家裡的電話，所以離開寢室，去處理了點事。以前不是也有過因為家裡來電話，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飯的情況嗎？」

「啊……對。」

通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左源多少知道點有關千騰慎家的事。

他的父親和母親所屬的家族歷代經商，尤其是他的父親，更是千氏集團當前的掌權人。千騰慎作為長子，從小就跟著父親學習企業的經營管理。

因為還沒成年，千騰慎手上有個掛名在父親名下的小公司。左源不知道那是做什麼的，他只知道千騰慎經常會和父親、和公司相關的人通話，解決因為他無法離開菱東而堆積的工作。

總而言之，千騰慎的日常從來都不像其他學生那樣空閒。

按理說，聽到他搬出家裡和工作的理由，左源應當就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可是……

左源瞇起眼，打量明顯避開了他視線的千騰慎。左源總覺得他的理由有些可疑。

但他又說不上是哪可疑。

就和左黎一樣。兩個人這兩天都怪怪的。

沐浴在左源狐疑的目光下，千騰慎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真的很擔心左黎的情況，就直截了當的問他吧。他和你之間，應該不會隱瞞太多。」

「欸？」

話題從千騰慎身上硬是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回到左黎上，左源愣了兩秒，左右琢磨著，沒覺得哪不對勁，於是他仔細思考起千騰慎的提議。「直接問他，會不會被坑啊？」

「會不會被坑，這取決於你的問話方向。你問他成績，他肯定得好好算計一下；但你問他身體情況，也許他會直接給你答案。」

「好像有點道理……」

左源似懂非懂地掏出手機，打開聊天軟體。

注意力被轉移，他又一次錯過了身旁的人鬆了口氣的模樣。

不過，座位緊挨著左源，趴在桌上偷瞄他們好些時間的元霸注意到了。看到元霸似乎想要提醒左源，千騰慎急急地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嗯？」元霸不解地歪頭。

不等他反應過來，千騰慎已抱起作業本，悄無聲息地快走出教室，留下不知該做什麼的元霸，和捧著手機琢磨措辭的左源。

「你今天是不是沒睡好……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嗎？嗯……這麼寫好嗎？」

左源平時很少關心左黎。畢竟在他的認知裡，左黎是無人能夠打倒，也不無需誰關心的BOSS級別人物。

他怕自己擔心得太刻意，反而引起左黎的警覺。

面對打好的內容，左源不停地刪刪減減。

他把「嗎」改成「嘛」，再改回「嗎」，就這樣來來回回地修正了五、六次才把訊息發送出去。

接下來就只要等左黎回信了。這麼想著，左源決定把話題拉回到千騰慎身上。

然而抬起頭，迎接他的，卻是空蕩蕩的座位。

「靠！」左源忍不住罵出了聲。「小慎又溜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

這兩天，左源這都被千騰慎刻意迴避了不下三次，尤其是在他自認為兩人已經和好的今天，光是一個早晨，他就讓千騰慎溜了兩次，左源再感覺不到其中另有蹊蹺，他就真是白痴了！

他轉頭看全程坐在他旁邊，安靜得像塊木頭的元霸。「元霸，你有看到小慎去哪了嗎？」

「他去交作業了。」存在總算被左源注意到，元霸坐直身體，一五一十地說道：「就在你低頭看手機的時候。」

「你看到了？」

「嗯！」

「那為什麼不提醒我？」

「他叫我別出聲……」讀出左源語氣中的怪罪，元霸垂下頭。

這幅膽怯的模樣讓左源頓時有種在欺負弱小的感覺。

負罪感油然而生，他趕忙擺手。「不不不，你別誤會，我沒怪你！」

「沒關係的。」元霸抬眸，還予左源一個堅定、包容的目光。「老大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就算是誤會我，責怪我，也沒有關係！如果你還在生氣，可以繼續說我！我不會生氣的！」

左源：「……」

這是何等抖Ｍ的臺詞啊！

這是要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才能得出這樣的感悟啊！

沒有任何抖Ｓ細胞，也不想變抖Ｓ，左源張大嘴，愣是想不出一句合理的回答。

好在震動的手機幫他轉移了注意力。

滑開手機，左源看到了左黎的回信：

【Dawn：小姪子，你突然那麼關心叔叔，讓叔叔感動得很想也多關心一點你呢！】

左源：「……」

所以，他究竟是為什麼要去關心左黎？

無論怎麼看，左黎都不像是有事的人。他不僅沒有事，從他輕浮的回覆裡來看，他的字裡行間裡還透露著股想利用左源的關心、再狠狠坑他一把的意圖！

擔憂因為左黎輕浮的回覆即刻消散。

「算了，不管左黎！他那麼狡猾，不會有事能難倒他！我還是想想我和小慎的問題吧。」小聲嘀咕完，左源昂首盯住教室門。

他計畫只要千騰慎一回來，他就去壓住對方，把話都問清楚。

另一邊，料準回去後左源不會再輕易放過自己，千騰慎一反常態，居然在辦公室待到了上課，才幫著化學老師丘栩搬運實驗器材回到教室。

沒等左源吐槽，身為化學小老師，卻被數學小老師搶了工作的吳咎先「欸」出了聲：「老師，我被罷職了嗎？我剛剛去辦公室，沒聽說小老師換人啊？」

「啊、這個，嗯……應該，千同學恰好有空……」不善與人交談，丘栩目光閃躲到教室角落。「我沒、沒換小老師，吳同學別誤會……」

「老師，你要是對吳咎有啥不滿，想罷就罷啊！勉強是不會幸福的！」凡事找著機會就要踩吳咎一腳，洪亮扯開喉嚨嚷嚷。

對此，吳咎嘆息著搖搖頭。「亮亮……你又調皮了。」

「對啊亮亮，全班就吳咎化學最好，他不做小老師，你打算應徵嗎？」

「哇……千萬不能讓亮亮做小老師，回頭他鐵定得抄作業。」

損友們順著吳咎的話，紛紛將矛頭轉向洪亮。

洪亮再一次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喂！你們說誰抄作業呢！我從不抄的好嗎！」

「嗯，對。」吳咎作證。「亮亮喜歡交空白作業。」

被吳咎一句話打出暴擊，洪亮目瞪口呆了三秒後，爆發出了足矣掀翻教室的吼聲：「靠—吳咎你有種放學別走，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頭按在球場上摩擦！」

以大夥兒對洪亮的認知，不用多想，最後被打趴在球場上的人鐵定就是洪亮。

不等他的挑戰宣言落下，周遭的笑聲便淹沒了他。

趁著這其樂融融的氛圍，搶了吳咎工作、有意躲避左源的千騰慎回到了座位。

左源很想湊過去拉住他，甩給他一堆問句。

可轉念想到千騰慎可以利用上課別說話的理由搪塞自己，左源將嘴邊的話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