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課：校慶預備中（01）

「班長，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清晨的辦公室，往往只有班導左黎一個人坐鎮。

蹺著二郎腿，坐在堪比王座一般的辦公椅上，他瞇起眼睛，陰陽怪氣地問左源：「抱歉，叔叔年紀大了有點耳背，麻煩你再重複一遍。」

話音落下，耳邊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浸透在左黎的威壓下，左源雙手緊貼臉龐站在左黎的辦公桌前，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就、就是校慶的事。」他嚥一口氣，把請求的話又說一遍。「男生班人手不足，各方面都有所欠缺。經過兩次班會討論，我們希望諸位老師能夠加入，一同完成女僕咖啡店的節目。」

「班級節目是學生的任務，你來請求老師幫忙，這不妥吧？」

「沒有什麼不妥的。校慶節目並沒有限定學生，很多老師都會給予一定的支援。」左黎打開手機相冊，翻出千騰慎昨晚幫他篩選好的歷屆校慶照片，一一展示給左黎看。「去年校慶時，這位老師參與了班上的話劇表演。這位協助他們班扮演鬼，還有這位、這位……」

高中生和老師之間是很容易區分出來的，現場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假如左黎再拒絕給予男生班幫助，就會顯得很不講人情，反而會引起男生們的叛逆心理。總是繞著彎子給人設陷阱的左黎，自然不會那麼做。

模仿著秒針的節奏，左黎弓起食指，邊沉思邊在辦公桌上輕敲幾下。「你倒說說看，你們希望老師們協助做什麼？」

「最希望能夠得到的還是烹飪上的幫助，我們希望百里老師能夠提供技術，協助我們提供校慶兩日的食物。其次是……」斟酌著措詞，左源小心警惕地瞄了眼左黎，見他暫且沒有露出不耐煩或者生氣的神色，他才繼續說：「我們目前只有四個人願意扮女僕，人手可能不太夠。如果老師能和我們一起，那就再好不過了！」

「哦？」鳳眸中閃爍過一瞬難以細讀的興致，左黎挑眉輕笑。「難道班長想要我來當女僕？」

「沒有！絕對沒有！」腦中警鈴狂響，左源的頭像博浪鼓似的狂搖起來。

「那你想要哪位老師來穿呢？」

「這個……」

單從顏值來看，大概只有長相偏陰柔，體格不算魁梧的左黎最合適。而且左黎放得開，從不怯場，一雙鳳眼笑起來，不熟悉他惡劣個性的人，絕對會被他的笑顏俘虜。

只要他上場，絕對會成為男生班顏值最高的女僕。只是，給左源十顆膽，他也說不出這句話。

剩下的人—

「英語老師藍斯如何？」左黎放輕聲音，引導著左源頭緒，問：「讓他來扮女僕如何？」

「不行不行，藍斯老師和千騰慎一樣，對穿著很講究的。」左源一口否決。

可能與家庭教育有關，藍斯舉手投足間帶著旁人學不來的優雅。別說女僕裝，左源至今從沒見他穿過正裝以外的服飾，一身西裝永遠筆挺、一絲不皺，可見他對自身的服裝格外在意。

想讓他脫下身上的訂製西裝，換上不倫不類的女僕裝，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國文老師秦泉然？」左黎又問。

國文老師秦泉然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整日笑呵呵地搖扇子，渾身透著股世外高人的儒雅氣質，唯有山泉流水，龍井觀音才能與之匹配。

找他來穿女僕裝……

「我有種褻瀆爺爺的罪惡感……會遭天譴的。」

「化學老師丘栩呢？他年紀不大，對穿著也沒有特別講究。」

「但丘老師很內向，不可能讓他招待客人。」

化學老師丘栩年紀不大，外貌也清秀，左源試想一下他穿女僕裝的樣子，不算太刺眼。可惜丘栩的個性著實內向，唯有面對化學題目才能容光煥發。

叫他扮女僕接待一堆校內外的客人—左源篤定，到時他們肯定得反過來照顧不知所措的丘栩。

「呵呵，這麼多老師你都看不上，難道……」湊近到左源眼前，左黎眨眨眼睛，帶著愉悅的壞笑說：「你想找數學老師戴晉言？」

「我靠！想誰都不可能想他好嗎！」

左源腦內浮現出硬漢戴晉言嬌羞換上女僕裝，捂胸拉裙襬的畫面，思緒「啪」地中斷。

左源臉色慘白地抬起頭，視線順勢撞進左黎不懷好意的注目中。他這才意識到，左黎在引導他的思路往他挖好的坑裡帶！

此刻左源滿腦子都是戴晉言穿女僕裝的驚悚畫面，使得他大腦升溫不止，快要當機！

「其實女僕什麼的，不、不是最重要的！有沒有老師來扮女僕都無所謂！」不知道左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左源趕忙改口。「咖啡店最、最重要的還是食物！老師你有辦法讓百里老師來協助我們完成校慶上的食物嗎？」

「這我還真不能保證。」左黎難得含糊地給了不確定的答案。「我可以幫你們去問問百里老師，但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答應。事實上，他和我有點不太對盤呢。」

左源想到開學第一天，百里遼當著大夥兒的面，在餐廳給左黎下馬威的一幕。

「叔叔，這世界上就不存在跟你對盤的人吧？」左源忍不住小聲吐槽。

「這個嘛……」

尾音漫不經心地拖長，左黎轉頭向辦公室門口—咬著半截未點燃的香菸，面帶睏意和暴躁氣場的戴晉言恰好推門而入，落入左黎的視野！

「哦呀，戴老師來啦～」左黎笑了。

左源瞬間頓悟了他笑容背後的小心思。

同步感應到危險訊號，戴晉言立即止步，隔著好幾公尺的距離與左黎和左源無聲對視。

「你來得剛好。」雙眸笑瞇成狐狸狀，左黎對戴晉言搖搖手。「我和班長正在聊校慶節目的事，戴老師要來一起討論討論嗎？」

鋒利的牙尖刺入香菸濾嘴，戴晉言粗著喉嚨回了句「不用了，我還有事」，轉身就往辦公室外走，速度快得就跟逃命似的。

可左黎豈會給他逃脫的機會？

三步併作兩步追上戴晉言，左黎揪住他的領帶。如同牽一隻大狗般，笑咪咪地將戴晉言拖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旁。

「來～班長，和戴老師說說，男生班還缺哪些人手呀？」

「這個嘛……」戴晉言陰沉兇狠的目光鎖定住左源。左源覺得自己就像顆氣球。「噗」地一下被戴晉言扎破一個洞，瞬間底氣不足，他不停地搖頭。「人手其實沒、沒缺太多！已經夠了，老師別擔心！」

「老師怎麼記得你們很缺女僕啊？」左黎聲音高八度地大呼：「女僕咖啡店，怎麼能缺女僕呢？」

那神情做作而油膩，只消一眼，左源和戴晉言都備感不妙地打了個冷顫。

左源能猜出左黎之後要說什麼了。

「戴老師—」左黎揚脣，露出惡魔般惡劣的笑容。「學生有困難，身為老師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對不對？」

「……」戴晉言的臉色「唰」地發白了。

「戴老師那麼負責，肯定會挺身而出，解決學生的切身煩惱，對不對？」

「……」喉結滾動，戴晉言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對此視若無睹，左黎拍打戴晉言繃緊的肩膀，微笑著給出左源和戴晉言早已猜出來的恐怖結論。「你去男生班，和大家一起扮女僕吧！」

「厲害了，班長！你去了趟辦公室，竟然把戴晉言坑來女僕組？」

回到教室，左源第一時間把這消息告訴千騰慎。

憑藉超好的聽力，鬧事王左萬朝偷聽到這第一手消息，並且急不可耐地叫出了聲。

下一刻，全班的人都知道了。

一聽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戴晉言要成為女僕組一員，男生們的表情分化成了兩種，一種是驚恐，一種是興奮。

「戴晉言那麼爺們，穿女僕裝，絕對會爆衣的！」月考後深陷戴晉言惡夢下的甄善，扯開嗓子狂吼。

「媽呀，我的眼睛要瞎了！」難兄難弟楚明捂住眼睛。

「呵呵，我們班的節目變得更有趣了！」吳咎依舊笑得樂天，沒有分毫危機感。

同為女僕組的洪亮，隔著好幾排位置對左源喊：「戴晉言脾氣那麼大，怎麼會答應扮女僕？班長，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有特別的癖好？」

「他沒有女裝癖啦……說服他的人是左黎。」

準確的說，是左黎拿戴晉言的把柄，要脅他吃癟的。至於用的是哪個把柄，左源就不太清楚了。

左黎和戴晉言認識近十年，把柄這種東西，肯定不止一、兩個，不然以戴晉言的火爆脾氣，肯定不會這麼多年都被左黎壓得死死的。

但眾多把柄中，左源知曉一個特別好用的—是戴晉言大學期間寫的情書。也不知道左黎是從哪裡搞來的。左黎的人脈一直都是個謎。

手握情書的左黎，經常吐槽戴晉言的文筆還不如小學生，一直嘲笑到現在。

當初戴晉言會來給數學不及格的左源補課，也是左黎亮出那封情書，揚言左源若是數學再不及格，就把情書當獎勵給左源看。

結果可想而知—曾是大學院校被稱為最強數學腦的戴晉言，拚盡全力教左源國小算術題目，嘔心瀝血，才把他岌岌可危的分數拉回到及格線上，成功保住自己的黑歷史情書。

生怕暴露出自己很熟悉左黎和戴晉言的情況，左源盡量含糊地混過話題。「除了戴晉言，百里遼那邊，左源也答應會幫我們去打招呼。」

此話一出，班級炸開一波歡呼聲。混亂的嚷嚷中，有不少稱讚左源可靠的話語。

連總拿「你是小學生嗎」來形容左源的千騰慎，也回頭給他一句「幹得不錯」的評價。

「老大，一直很棒！」元霸無比真誠地給上稱讚。

「哎，瞧你說的。其實我沒做什麼啦！」

沐浴在迷弟元霸崇拜的目光下，滿腦子都是「小慎居然誇我了」，左源傻笑著擺擺手，不自禁地有些飄飄然了。方才的危機感全被他丟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