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課後互助小組（05）

「對哦！我們可以找百里老師來幫忙！」

「不止百里老師，還有其他老師，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找來一起參加校慶的節目？」

「嘿嘿……讓老師穿女僕裝……」

興奮點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開啟，全班如狼似虎的饑渴目光又一次集中在左源身上。

左源頭皮發麻地後退了半步。「你、你們看我幹什麼！」

「班長，邀請老師們參加校慶的工作就麻煩你吧！」

「什、什麼？」

「把百里老師帶來教我們做飯啊～」

「等等……」

「女僕不是還缺人手嗎？讓老師們來填補空缺吧！」

「我同意！左黎那妖孽就很適合扮女僕！」

—左黎怎麼可能會願意扮女僕！你們給我把這些危險的想法收起來！

—我是班長，不是給你們在關鍵時刻推出去被圍攻的槍靶子！

左源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並且深知這麼做的後果—他一定會被左黎搞死！

可是眼下，全班的贊同聲幾乎一邊倒，左源沒勇氣當著眾人的面說「不行」。

他以眼光向千騰慎求救。

「把百里老師找來烹飪的確能事半功倍。」從不畏懼說出心聲的千騰慎，這次卻沒有站在左源這邊。四目相接的剎那，千騰慎理性地分析道：「經費很緊張，容不得任何浪費。」

「經費怎麼可能會不夠呢？」左源驚訝地反問：「左黎可是給了我們一萬五千！」

「你看一下採購組的預算清單就知道了。」

身為數學課小老師，班級內唯一的智商擔當，千騰慎被左源分配進採購組，監督小組同學羅列、計算出校慶前得去採購的必需品和相應開銷。

只不過千騰慎是富家子弟，往日穿的都是比名牌還貴的訂製服，在外吃的是米其林級別的高級料理，把出國旅遊看作跟去便利商店一樣容易，金錢觀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左源免不了擔心他會過度消費。

所以當千騰慎說經費不夠用時，左源沒太當一回事。

把左源的心思看個透徹，千騰慎沒多解釋，對採購組的另一名男生勾勾手指，示意他拿出採購單。

被做成表格狀的購物單有Ａ４紙那麼大，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幾十樣需要購買的物品。排在物品後的價目看得左源眼花繚亂。

「服裝、食材、餐具和場地裝飾品，是本次活動消費最高的四類。其中，鑒於教室內不具備和烹飪相關的器材，選擇速食食品和一次性用具能帶來很多便利。而這恰好斷絕了我們透過食材在校慶脫穎而出的機會。女僕咖啡店的看點就只剩下女僕。」

千騰慎頓了頓，紫眸掃過屋內四個內定的女僕：左源、元霸、吳咎和洪亮，他攤開手。「單從尺寸來看，網上批發販售的女僕裝只有班長能穿的款式。剩下的三人，他們體格都需要特別訂製服裝，強行穿下不合身的衣服……」

彷彿聽到了衣料撕裂，大片肌肉暴露的重口味畫面，左源和屋內的其他同學默默地捂住眼睛。

「靠！我們的身材不行，那就換其他更嬌小的男生啊！」幻想到自己不久後的姿態，洪亮紅著臉抗議：「我們班可是有身高低於一百六十公分的人！蘿莉也不過如此了！」

全班唯一低於一百六十公分的臻善怒了。「混蛋，你說誰是蘿莉身高？拒絕身高歧視！」

「就是就是！都內定好你當女僕了，你就別掙扎了！」

「我們願意在服裝上花更多經費！請讓吸睛的女僕成為本店最大的看點！」

沒比臻善高多少，很有可能因為體型而淪為女僕候選的男生全站了出來，力挺臻善，堅決抵制洪亮的換人。

「其實，高矮胖瘦根本不是重點。」千騰慎說：「視覺上的刺激，只能帶來一波吸引力，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讓班上節目獲得更多，乃至最多的支持，沒有一個環節可以鬆懈。」

換言之，在現有基礎上節約成本，之後只會讓不合格的作品變得更差。想要提高分數，只有把基礎拔高，這樣才不會讓任何的開銷浪費。

而讓老師們加入班級活動，無論是從實力還是看點上，都能成為男生班的助力，吸引更多人來光顧。

左源明白其中的利弊，但是……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把老師拉進來的！至少……至少得讓百里老師加入我們！」放棄理智、放棄退路，左源轉身踩到椅子上，喊：「我們要做，就要做全校最棒的節目！屌打其他班級、不，屌打校外所有咖啡店！」

高亢的話語獲得男生們更熱烈的歡呼，成功點燃大夥兒鬥志的左源，卻只想去操場淚奔十圈。

—怎麼辦，一不留神把話說太滿了！說什麼要做全校最棒的節目，什麼屌打校外所有咖啡店……

—回頭左黎要是知道我想把他們都拉進來，絕對會先把我吊起來打一遍！

滿腦子都是自己被吊在屋樑上，任由左黎拿皮帶抽打的悲慘畫面，左源吸吸鼻子，長嘆了口氣。正準備喊「散會」，自己躲到角落裡沮喪一會兒時，人群外的左萬朝舉起了手。

「班長，剛才你們說班級的活動經費不夠用，那……我們要不要乾脆自己做女僕裝穿？」

問話一出，熱鬧的討論聲淡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有點奇怪的話，左萬朝解釋：「我會畫女僕裝，可以出設計圖，與其請訂價頗高的服裝店，不如我們自己做？」

—大哥，你會畫，但問題是，你畫得那麼暴露，我敢穿？

更重要的是—

「誰做啊？」

左源覺得自己一針戳到重點，誰知左萬朝就等他問這句話。

雙眼驀然亮起，爆炸頭順勢向右一甩，左萬朝指向站在採購組的易益凡。「他啊，易益凡手工可厲害了，我親眼見過！」

「唔！」萬萬沒想到左萬朝會在這時挖坑給自己，易益凡一顫，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我、不行的！怎麼可能……」

「你怎麼不行啊！我天天跟你住一起，你會啥我還不知道？」左萬朝挑眉，甩給易益凡一個哥們兒超懂你的眼神。「你還給我看過櫃子裡的縫紉機呢，你忘啦？」

「我……」

「哎，你怕啥啊。不就是做幾件衣服嘛。」左萬朝走到易益凡身旁，超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兄弟以前也給COS服裝店畫過設計圖，簡單簡單～保證給你弄得清晰易懂，你輕輕鬆鬆就能做出來的！」

「可是……」

「網上買的衣服哪有我們自己設計、自己做的好看啊！咱們要做，就做最好的！」

「但是……」

「你要相信自己！我看過你給自己做的衣服，超棒的！這次我保證不坑你，你要信我呀，兄弟！」

明明就是在挖坑給人跳，嘴上卻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坑人家，這種不要臉的事只有左萬朝幹得出來了。

可偏偏每一次左萬朝都能拐到人。

聽左萬朝牛皮那麼一吹，被煽動到的同學都聚攏到易益凡身邊，起鬨地問：

「看不出來啊，你真的會做衣服？」

「厲害……那女僕裝你到底能不能做？」

「我看這事難度不大！我們都是男生，只要褲襠遮好了，其他地方穿不穿其實都無所謂的！」

—滾蛋！別說的好像我們可以只穿內褲接待客人！

—那叫變態，不是女僕！

七嘴八舌的問話縈繞耳畔，易益凡的臉低得幾乎快貼到胸口了，左源只看到他黑黑的髮旋，看不到他的神情。

認定他這是為難得不知所措了，左源一個箭步衝進人群，擋在易益凡身前。「經費問題我會和採購組再討論，你們別擔心，肯定夠找人訂做服裝。你們都回去休—」

「我做！」不等左源說完，被他護在身後的易益凡抬起頭，堅定地說：「我懂一些服裝縫紉，我……來幫你們做衣服吧！」

……啥？

「好兄弟，夠意思！」左萬朝圈住易益凡的脖子，哈哈大笑。

左源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你真的能做？」

易益凡羞澀地點一點頭。「能的。」

「不想可以不做的，不勉強！」

「沒、沒勉強。」易益凡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要……是大家希望的話，我想試試看。」

「真的？」左源試圖從易益凡的臉上找到一絲不情願，但他失敗了。

說想要試試看的人，眼中帶著希冀的光，那種眼神假不了。

見左源看傻，左萬朝拿肩膀撞一下他。「哎，班長，我跟你說，易益凡他手工超好的！你來我們寢室時就沒發現，他床上的東西比我們的都精緻嗎？」

「這個還真沒有。」

左源對天發誓，每次去左萬朝的寢室，他都在思考怎樣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壓根沒認真地觀察過他們的房間。

「班長你還是太缺乏觀察力了。走走，去我們寢室，我指給你看啊！」

大手一揮，左萬朝轉而勾住左源，拖著他回到二樓寢室。

踹開微掩的房門，左萬朝熱情地向左源一一展示易益凡的傑作：齊全的縫紉工具、滿櫃子的服裝教學書、手作擺設物品，以及好幾件倘若左萬朝不提，左源還以為是商店裡賣的自製衣服。

「易益凡……原來那麼厲害啊？」

「當然！」

左源誇的是易益凡，但挺直胸膛，一臉驕傲的卻是左萬朝，論臉皮應該沒人能厚得過他了。

同樣受到震撼的，還有跟上來的其他同學。讚嘆聲包圍住了易益凡，他不好意思地直撓頭。

左源不希望旁人一時起鬨的讚美，令易益凡失去理智、答應做些之後會後悔的事，看出左源仍對此抱有懷疑，左萬朝收攏臂彎，勾著左源脖子來到屋子角落，悄悄說：「幫個忙啊，班長。」

左源斜眼。「幹麼？」

「易益凡那傢伙，自從開學鬧出那事後就一直躲著我。我跟他道歉都沒用，所以……」

「所以？」

「給個機會，讓我跟兄弟重新培養一下感情吧？」

壓低聲線，左萬朝用更輕但更清晰的聲音說：「其實，易益凡他很喜歡做手工的，我看得出來。只不過……那傢伙認定喜歡手工會被大家說是娘娘腔，就刻意隱瞞。我要不是他的室友，也不知道這些。我嘛……是不太懂那種想法啦！興趣這種事，哪有什麼好壞的，喜歡就去做嘛！憋著它幹啥？這次是個機會，恰好我也能幫他一把，那就讓他去做唄。真不行，我們再找店家訂製也來得及啊。我認識可靠的COS店，肯定不會給班長你們扯後腿的。」

「……」

「班長，說句話啊？」

不是左源不想搭話，而是左萬朝的那番話實在是太可靠、太正能量了，左源的第一反應是：左萬朝不會是被誰附身了吧？

但轉念想到，一直以來無論是蹺課、去做兼職、去告白，左萬朝始終貫徹自我喜好，積極地將其付諸行動，從來都不因旁人的眼光而改變，左源就釋懷了。

「行了，我知道了。」甩開掛在肩膀上的手，左源走近易益凡，為他打氣：「服裝就拜託你和左萬朝了，加油！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