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課後互助小組（04）

左源決絕地抽出手，對最先舉手的臻善說：「先來先得，發傳單的事就交給最先舉手的五個人吧！我記得是臻善、楚明，還有你、你和你……」

持筆點出五個人後，左源邊記邊說：「美術、採購和烹飪，還有人想要應徵嗎？一樣先報先得啊！」末了，他壞心眼地加一句：「最後沒分配到工作的，就跟我一起扮女僕吧！」

「不要無視我啊，班長！」

「我做採購！泡咖啡的話—我會泡即溶的！」

「我會ＰＳ，讓我做美術吧！」

「我會做三明治！烹飪也加我一個啊！」

「我家就在菱東附近，知道哪裡買菜最便宜！」

「我我我！我力氣大，扛東西絕對沒問題！」

生怕落後落到女僕行列，男生們一窩蜂地湧到左源身邊，將還想再為此生願望再努力一把的左萬朝，擠到了角落裡。

「好好，採購給你，還有你，和你！」

左源連連點頭，在空缺的工作列裡一一記下踴躍報名的男生名字。

「宣傳主要對外，盡量控制人數在五人左右剛好。太多，人就會渾水摸魚。提起報名熱情後，再平均將人手安排到剩餘工作內容。不必特別留下誰扮女僕，勉強只會帶來麻煩。」

謹記千騰慎事前的叮囑，左源把每個報名的男生都寫到了本子上。

「十八、十九、二十人……糟糕，我忘記留人手來扮女僕了。」

末了，左源故作頭痛樣地咬住筆蓋。「這該怎麼好啊……要調換一下人手嗎？」

「哎！留什麼人手啊，女僕有你們就夠了！」

「沒錯沒錯，亮亮一個人能頂好多個人呢！」

「喂，你說誰能頂好多個？我都說了我不要扮女僕！」

無視洪亮的抗議，大家燦笑著表示對目前工作分配的滿意。

而這—正是千騰慎預期的最佳效果。

「對一件事的抗拒，有時能提起人對另一件事燃起鬥志，但這份鬥志並不能燃燒太久。所以，得到了最佳效果後，謹記不要給人留有太多安全感。」

左源猶猶豫豫地放下筆。「那你們要好好幹，如果有誰做不好或者偷懶，就會被調來補充女僕這邊的空缺哦！」

男生們不知道整場報名過程都被千騰慎算計好了，直拍胸脯表示一定會好好幹，讓男生班的女僕咖啡店成為校慶時最受歡迎的節目。

「那，我們就根據各自的工作，分組進行前期籌備吧。」將筆往外套口袋一塞，左源捧著筆記本翻到下一頁。

巴掌大的本子上，早就羅列出了所有的工作安排。

俊秀的字跡，點橫撇捺都彷彿是從字帖上拓下來一般，與前一頁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呈鮮明對比，一看就知道不是左源寫的。

「之後的兩天，美術組的三人和宣傳組的五人合作，設計出三套宣傳草稿，包括點菜單、宣傳海報和宣傳單。烹飪組的三人需要把你們能做出的、適合在咖啡店供應的料理都記下來，做出試吃的樣品。採購組的五人跟進以上各組情況，粗略預估咖啡館兩天內所需要的所有物資材料和所需經費。」

一口氣唸完本子上寫的內容，左源歪頭對置身於人群外、卻運籌帷幄的千騰慎比出大拇指。

「沒有異議的話，兩天後，我們老時間老地點再來開班會討論！散會！」

喊出「散會」二字的瞬間，難以言喻的爽快感在左源的心口蔓延開來。

對於這堂沒有發生任何狀況、順利無比的班會，左源不禁產生了男生班即將走上正軌、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預感。

然而兩天後—

現實狠狠地打了左源好幾巴掌。

「這……這是我們的宣傳海報？」快速翻閱過三份宣傳草稿，左源只覺胸口有一團火「轟」地炸開，熱焰直衝頭頂，將臉蛋熏成番茄色。

「為、為為為什麼那麼像十八禁色情雜誌封面！」

草稿紙被一巴掌拍到桌上。

皺巴巴的紙上，有人以超精湛的手繪功底畫出兩個可愛無比的巨乳少女，穿著極其暴露的女僕裝，畫面色氣滿滿，就連很少看二次元作品的左源都看得面紅耳赤，更不要說其他私底下偶爾會看Ａ漫的男生。

尷尬的氣氛裡響起了幾聲咳嗽。

「女僕不是咱們的看點嗎？我的畫風就是這樣！」

左萬朝一腳踩在椅子上，仰頭面朝天花板理直氣壯地吼道：「同人場的本子封面沒有肉還有什麼好看的！一本都賣不出去！」

「我要你畫的是本子封面嗎？明明是活動宣傳海報！能貼學校裡的海報！你給我的這種圖能貼嗎？能嗎？左黎會搞死我們的！」左源欲哭無淚地吼回去：「再說，我們班都是男生，你畫兩個巨乳女生在宣傳海報上算什麼？牛頭不對馬嘴！」

「可是班長，我從來不畫男人！」左萬朝回頭看左源，露出了認真而厭惡的表情。「我對天發過誓，若畫男人，自斷雞雞！」

「……哈？」

「反正你們都決定穿女僕裝了，再帶一對假巨乳吧。」左萬朝在胸口比劃了一番。「我認識賣假胸品質超好的網店！」

此話一出，活動室迅速安靜了下來。全班的視線整齊地落到了左源平坦的胸口上。

左源頓感一陣惡寒。「喂！你、你們看、看什麼！」

「……糟糕，太久沒看到女生了，竟然覺得班長穿女裝戴假胸或許也能看！」爆發出見鬼般的哀號，左萬朝揪住爆炸髮，拿頭使勁撞起椅背。「我還沒脫離童貞就面臨墮落危機？人生才剛開始就要走向彎道？」

「少想那些有的沒的！給我重畫！還有其他美術組的人，別想偷懶都丟給左萬朝一個人幹！攔住他畫大胸妹！」左源抄起草稿紙，糊到左萬朝的眼睛上。「下一個，烹飪組！」

左源逕直走向負責烹飪的三位男生。「試吃的樣品準備好了嗎？」

「當然！」烹飪組的三人一字排開，亮出身後滿滿一桌食物—

首先是明顯買現成的飲料，左源甚至能聞得出飲料的牌子，是他國中經常買的，大瓶裝還便宜；坑坑窪窪烤焦的蛋糕，不均勻地塗上奶油，宛如嘔吐物一般溼答答地癱在盤中央；在光下硬得足以反光，與其說是霜淇淋，還不如說是牛奶冰棒的不明冰塊……

這些食物毫無技術成分，卻帶來了極強的視覺衝擊，令左源的胃隱隱作痛起來。

「那個……我們的點菜單，是走平民路線嗎？」左旋試圖往好的方向幻想。

會被分配到料理組的人，都是大言不慚地說會做飯的，如今被打回原形，一個個心虛地對著牆角撓頭，不敢與左源對視。「我們沒有什麼烹飪工具，用微波爐烤蛋糕太難了……就……盡量買了些現成的……」

「說不定味道還可以呢？要不班長你嘗嘗？」烹飪組負責甜品的羅輯推推眼鏡，往左源跟前送上一塊奶白色冰塊。

—這玩意兒會好吃，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名為理智的小人在心裡如是說道。

左源嚥一口唾沫，硬著頭皮塞進嘴裡。

嗯……的確是把牛奶冰起來的味道。好像還有點變質了，有股酸臭味……

左源默默地抱起垃圾桶，吐個精光。

接著他拿起一杯冒著嫋嫋白煙的飲料，凝視著黑漆漆的液體。「這個是咖啡吧？」

「對。」負責飲料的蔡亨說：「每家超市都有賣的即溶咖啡，算是暢銷的牌子。不過……」

「暢銷咖啡的味道應該不會太差！」想快點告別牛奶冰塊的怪味道，左源沒細琢磨對方在顧慮什麼，端起杯子就一口乾了！

登時，苦澀到發酸的古怪液體劃過舌苔根部，激起強烈的嘔吐感，霎時間便化作水霧全部噴灑而出！

「噗—」

左源捏住倒吸進咖啡殘液的鼻子一陣狂咳。「咳咳、咳咳、咳咳！味道，咳咳咳咳……怎麼那麼怪！」

「看來班長你也喝不慣黑咖啡呢。」蔡亨抹掉臉上的咖啡，苦惱地皺起眉頭。「明明我加了很多白砂糖，應該不會太苦才對。」

「感覺難喝很正常。首先，黑咖啡加糖，酸味會加重，能欣賞這味道的人很少，以常年熬夜、亟需大量咖啡因的成年人居多。其次……」

千騰慎抽出一張紙巾，蓋在左源滿是咖啡的手上。「你們天天吃百里遼的健康料理，舌頭早就產生了一定分辨美味的能力。自然無法再接受劣等尋常的即溶咖啡。」

天天吃喝在學校，至今還沒有回家過的左源，並沒有意識到味覺的改變，但同學中有好些人露出了「真是這樣」的頓悟神情。

「怪不得我上週回家，吃老媽做的飯覺得味道很普通！以前明明就很好吃！」

「我也是！結果被老媽罵了一頓，叫我別挑三揀四。」

「說起來，百里老師做的飯真的很好吃啊……」

回憶起晚餐的味道，唾液帶動本能，大家下意識地捂住肚子。

活動室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而後，不知是誰開口感嘆了一句：「如果百里老師能來幫我們做飯，那我們的女僕咖啡店肯定人氣爆棚。」

沉入回憶中的眾人紛紛清醒過來，為這提議瘋狂按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