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原的彤弓

　　午後的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在少年的身上。
　　木造的室內十分乾淨，一點灰塵也看不見。
　　各式各樣的武器與防具排列在牆壁前的深色櫃子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金黃的色澤。
　　銀修坐在表面已然有些斑駁的櫃台後，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的石塊。
　　碧綠的石質清澈而透明，猶如水晶一般被整齊的切割成六角形。銀修深吸了一口氣，將石頭握在掌心。
　　一道光芒從少年的指尖湧現，在綠石的表面遊走著。光芒經過之處，石塊產生了些微的變化。
　　一片碧綠的六角石中，出現了一絲細小的藍，向四周不停的擴散。彷彿有生命一般，侵蝕著綠色的疆界。
　　片刻後，從內部湧現的藍染上了整塊石頭，碧綠轉為深青。
　　銀修凝視著幽暗的青色，嘆了口氣，隨手將石塊扔在桌面上。
　　就在少年站起身來，正想將「本日休息」的牌子轉向外側時，伴隨著鈴鐺清脆的聲響，店鋪的大門咿呀一聲向內開啟。
　　「……歡迎光臨。」
　　少年勉強轉過身來，聲音毫無幹勁。
　　「喲，銀修，我回來啦。」
　　尚未看清楚因逆光而模糊的身影，豪邁的聲音已然傳入耳中。
　　「……羅榭姊，是你啊。」
　　一瞬間，少年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
　　下一秒，銀修苦笑著，望向踏進店裡的四人。
　　「銀哥，好久不見。」
　　「不好意思，這次又要麻煩你了，銀修。」
　　分別站在羅榭的兩旁，伊歐對銀修咧嘴一笑，白琉則沉靜的點了點頭。
　　三人身後，帶著一臉厭惡的表情，安利爾緩緩的踏進店裡。
　　「啊，累死了。這次的對手根本就是犯規啊。」
　　在櫃台前方的高腳椅上砰地一聲坐下，伊歐倒在桌面上，大聲的抱怨著。
　　「獅鷲獸也就算了，雖然飛來飛去的很煩人，至少打下來就沒事了。那個黑漆漆的獅子是怎麼回事？地屬性的攻擊一點用都沒有，再加上大姊莫名其妙的堅持，根本就沒完沒了──」
　　「啊，到最後還是沒能活捉啊，那傢伙。」
　　羅榭卸下綁在背後的長弓，惋惜的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只差一點我的頭就被咬掉一半了啊，大姊！」
　　「哈哈哈，作為戰士，戰死沙場是無可抱怨的結局啊，伊歐。」
　　「……大姊。」
　　白琉看向無力的少年，笑著說道。
　　「沒有人受傷真是太好了呢，伊歐。」
　　「……連白琉姊都這樣說啊。」
　　伊歐搔了搔頭，認命的閉上嘴巴，提起一旁倚靠著櫃台的巨大戰錘。
　　「拜大姊之賜，這傢伙這次有點慘啊。拜託了銀哥。」
　　「銀修，我跟羅榭姊的也要麻煩你了。」
　　白琉抽出腰際的長劍，並從羅榭手中接過長弓，將兩件武器放上櫃台。
　　「安利爾、你，」
　　「沒關係，白琉。」
　　對著白琉伸出的手，安利爾哼了一聲。
　　「我的武器，還沒有落魄到需要鍊金術師修復的地步。」
　　「這樣啊。」
　　少女乾脆的收回手，轉過身望向銀修。
　　「那我們三個的武器就拜託了，銀修。」
　　少年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銀修仔細打量著檯面上的三件武器，伸出手，輕輕撫過戰錘表面的裂隙。
　　「這傢伙竟然還能保持著完整的形狀……伊歐，你也不容易啊。」
　　伊歐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只能默默的對銀修投以感激的目光。
　　確認過戰錘的狀況後，銀修望向白琉的長劍。
　　銀修握住劍柄，旋轉劍身，小心翼翼的彈了彈銀白的刃鋒。
　　「看起來有點奇怪啊，白琉。」
　　「有點奇怪？」
　　白琉重複少年的話，疑惑的走到銀修身旁。
　　「這把劍似乎砍過什麼堅硬的物體，磨損的很嚴重。不只是這樣，好像還被侵蝕性的液體腐蝕過。」
　　「原來如此，」
　　羅榭像是懂了什麼似的，輕敲掌心。
　　「那隻獅子除了一般的攻擊沒有用以外，連血都帶有腐蝕性啊。」
　　「……羅榭姊。」
　　羅榭迎上少年責備的視線，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
　　「別那樣看著我啊，銀修。我可是對你的技術深具信心喔？」
　　「身為鍊金術師，比起技術被信賴，我更希望能在戰鬥中避免武器不必要的傷害。長期的過度使用，很可能會導致無法修復的損傷喔？」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會小心點的啦。」
　　羅榭完全沒有正在反省的模樣，揮了揮手，隨口答道。
　　銀修嘆了口氣，放下長劍，握住赤紅的弓身，
　　剎那間，少年僵硬的靜止了幾秒，隨後扶住自己的額頭。
　　「……羅榭姊。」
　　「怎麼啦，銀修？」
　　對著一派優閒的女子，銀修無奈的指向弓身，無數細小的裂縫布滿其上。
　　「我早就──不，只要羅榭姊來這裡，我就會跟你重複一次，沒錯吧？就算『赤羿』本身的材質再怎麼堅固，鍛造的手法再怎麼優秀，只要是武器就會使用的極限，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神話傳說中的武器也好，聖教會的大鍊金術師鍛造的武器也好，通通都是這樣！上次也是，這次也是，要是羅榭姊繼續這樣亂來，就算是我也會有束手無策的一天──」
　　投降似的舉起雙手，羅榭正想說些什麼，
　　「銀修，打擾囉！」
　　伴隨著鈴鐺清脆的聲響，悅耳的語聲打斷了少年的發言。
　　店鋪的大門第二次被推開，一名少女快步走進店裡。
　　波浪狀的碧色短髮在肩上切齊，貝殼髮飾將瀏海斜分至一側。配戴在右手的手環上，一隻展翅欲飛的老鷹作為少女的家徽，在陽光下傲然閃耀著。
　　「銀修，我──咦，這不是『冬原的彤弓』的各位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少女注意到店舖裡的四人，訝異的說道。
　　「來的正好，青亞。銀修正在對我大發雷霆呢。」
　　羅榭望向少女，無辜的攤開雙手。
　　「那肯定是羅榭姊你又做了什麼對吧？銀修老是跟我抱怨呢。說照羅榭姊的用法，赤羿能撐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蹟。」
　　青亞一邊俐落的放下手上的皮袋，笑著說道。
　　「不過，各位回來的還真快呢。按照預定不是還有一個月左右嗎？」
　　「那邊的委託比想像中來的簡單啊。」
　　羅榭隨意的捶著肩膀，露出遺憾的表情。
　　「也沒出什麼意外，就提早收工回來了。」
　　「那還真是恭喜了。連『涅墨亞的獅子』都順利解決，牧野城內大概沒有能難倒各位的任務了吧。」
　　青亞轉過身，櫃台上的戰錘與癱倒的伊歐映入眼中。少女竊笑著拍了拍伊歐的肩膀。
　　「還是老樣子呢，伊歐。羅榭姊各種亂來的要求。」
　　「青姊就饒了我吧。」
　　伊歐臉朝下的倒在檯面上，發出沉悶的低吟。
　　「別再讓我想起不好的回憶了。」
　　「──少年，加油吧。前途多難啊。」
　　青亞瞥了一眼羅榭，意有所指的說道。
　　「安利爾先生。」
　　聽到少女跟自己打招呼，安利爾冷冷的別過頭去。
　　青亞面對青年無禮的舉動，微微一笑。
　　「有空的話，也請多多光臨本店。」
　　青亞提起衣角，優雅的向安利爾行了個禮。
　　「──對了，銀修。」
　　刻意的忽略某人，青亞轉頭望向櫃台後的少年。
　　「店裡還剩下多少備用的原石？鍊金坊那邊，火跟地的原石儲備量有點危險了。但是現在生意正好，實在走不開啊。我想先拿店裡的備用原石撐一下，明天再走遠一點到市集去採購。」
　　「火跟地……是嗎？」
　　銀修彎下腰，從抽屜中抽出登記簿，尋找著備用原石的數量。
　　「火屬性的原石還有四千左右。地屬性比較少，只剩下兩千五。」
　　「了解。那我先各拿兩千，如果不夠再派人來拿。」
　　青亞從銀修手中接過鑰匙，正想走向店後的倉庫，
　　「……青亞，你最近愈來愈過分了啊。」
　　卻被另一名少女，忍無可忍的迎面攔住。
　　「──哎呀，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白琉小姐嗎？」
　　像是剛剛才發現對方的存在一般，青亞用驚訝的語氣說道。
　　「你啊，從頭到尾無視我是什麼意思？好好的打個招呼有這麼困難嗎？」
　　「您在說什麼呢？白琉小姐。」
　　青亞歪著頭，不解的說道。
　　「我當然有注意到您啊。只是，注意到與打招呼是兩回事吧？就像您也不會隨意跟路邊的野貓野狗，或是城外的哥布林之類的打招呼，是一樣的道理喔。」
　　「你這個人啊！」
　　白琉平時寧靜的臉龐充滿了怒氣，筆直的瞪著對方，青亞也不甘示弱的回望。
　　兩名少女之間，空氣一瞬間緊繃了起來。
　　「唔哇，真不愧是牧野城內公認唯一能惹白琉姊生氣，並且認真吵起來的青姊……」
　　伊歐坐起身，感嘆的說道。
　　「哈哈哈，伊歐，怎麼樣？見識到大人世界的可怕了吧？」
　　「不，這話由你來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羅榭姊。」
　　伊歐望著哈哈大笑的女子，低聲說道。
　　「青亞，在你眼裡我就跟野貓野狗或是哥布林差不多等級，沒有打招呼的必要。這就是你的意思？」
　　「哎呀，我可沒有這麼說喔，白琉小姐。不如說，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你在找我碴才對吧？」
　　青亞迎上白琉憤怒的目光，聳了聳肩。
　　「你這傢伙！」
　　銀修望著互不相讓的兩人，下意識的揉了揉太陽穴。
　　「……白琉，跟青亞還真的是合不來啊。」
　　「只要遇到青姊，白琉姊的理智就會瞬間斷線呢。」
　　伊歐附和著說道。
　　「嘛，白琉跟青亞認真打起來的話，這間店撐不過三十秒吧。」
　　羅榭隨意看向窗外，事不關己的說道。
　　銀修無言的繞過櫃台，擋在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
　　「你們兩個都冷靜一點。青亞，再拖下去鍊金坊那邊就忙不過來了吧？白琉也是，剛遠征回來就別逞強了。」
　　「才沒有逞強、」
　　「銀修都這樣說了，成熟的我就不跟白琉小姐計較了吧。」
　　青亞對著銀髮少女吐了吐舌頭，趁著白琉來不及反應，穿過兩人，迅速的消失在店鋪後方。
　　「等等，青亞，給我站住──」
　　「白琉。」
　　抬起頭，接觸到銀修的眼神，白琉別過頭去。
　　「……知道了啦。」
　　像是賭氣似的，少女輕聲說道。
　　「好，招呼打了，架也吵完了，差不多把麻煩的事情結束掉吧。」
　　羅榭伸了個懶腰，望向銀修。
　　「怎麼樣，需要多久的時間？」
　　「關於這個，」
　　銀修苦笑著說道。
　　「抱歉啊，羅榭姊。本來兩個小時左右可以結束，但青亞剛才把原石通通帶走了。現在店裡，沒有足夠的原石量啊。」
　　「啊啊真是夠了，又是那個傢伙──！」
　　「不介意的話，明天再來一趟怎麼樣？」
　　銀修趕緊打斷白琉的怒火，開口說道。
　　「新的原石應該早上就會到了。下午馬上就可以開始修復。」
　　「了解。那就明天下午吧。」
　　羅榭點頭回應，轉身走向店門。
　　「安利爾、白琉，走了。伊歐，慶祝遠征結束，去久違的大吃一頓如何？」
　　「太好了！」
　　伊歐彷彿忘記了剛才的疲憊，從桌面上彈了起來，興奮的叫道。
　　「羅榭姊，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羅榭聽到白琉的話語，凝視了少女片刻，點了點頭。
　　「喂，伊歐！」
　　銀修按住少年的肩膀，指了指櫃台上的武器。
　　「先帶回去吧，明天再拿來就好。」
　　伊歐隨口應了一聲，抱起武器，迫不及待的衝出店門。
　　「太好了，我要吃獅鷲獸烤肉──！」
　　「哈哈哈，很好，這才是戰士該有的器量啊伊歐！」
　　赤髮飛舞，門外一陣騷動。羅榭與伊歐雙雙衝入街上的人群之中，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銀修望著兩人的背影，低聲說道。
　　「……還是老樣子啊，那兩個人。」
　　從踏進店裡以來始終閉目養神的安利爾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轉身朝門口走去。
　　毫無預警的，安利爾在半開的店門前停下步伐，開口說道。
　　「白琉，還不走嗎？」
　　「我說了晚點會到吧，安利爾？」
　　安利爾回過頭來，略帶不滿的開口。
　　「白琉，你──」
　　「我說了我隨後會到。」
　　被少女冷冷的頂回去後，安利爾愣了幾秒，隨即狠狠瞪了銀修一眼，大步跨出店門。
　　「──你啊，也差不多該對那個沒用的鍊金術師死心了吧？」
　　金髮青年丟下輕蔑的話語，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隨著三人的離開，店鋪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銀修將店門輕輕掩上，吐出一口氣，沉默的看向窗外。
　　街道上，牧野城內的居民與形形色色的冒險者來來去去，熱鬧歡欣的語聲透過窗戶，流入空蕩的室內。
　　白琉在伊歐剛才的位子上坐下，靜靜的注視著少年。
　　銀修緊閉著雙唇，削瘦的身軀由微微的顫抖，逐漸回歸平靜。
　　兩人什麼話也沒有說，時間緩慢前進。
　　劃破寂靜，白琉輕柔的說道。
　　「你還在意著四年前的事情嗎，銀修？」
　　少年抬起頭，望向深灰的天花板，停頓了一下，緩緩的說道。
　　「……既然你在這裡，我就算說不在意也只能騙騙自己了吧？」
　　白琉聽出少年話中的嘲諷，緩慢的搖了搖頭。
　　「我真的，一次也沒有因為那時候的退出而怨恨過銀修。」
　　「即使因為這樣而輸掉了決賽？」
　　「……亞軍，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少女輕聲說道。
　　「最初參加劍壇，並不是為了名次。再說，就算正常的決鬥，我也不一定能贏過亞勒蘭先生。」
　　銀修躲開白琉的目光，別過頭去。白琉繼續說道。
　　「羅榭姊一開始不能接受，但她的個性銀修也知道的，早就已經不在意了吧。伊歐一直都很想念銀修，大家都看得出來。」
　　「安利爾？」
　　白琉猶豫了一下，銀修揮了揮手。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對吧？」
　　「不，該怎麼說呢，」
　　彷彿在思考著該怎麼表達比較適當，少女謹慎的說道。
　　「安利爾不喜歡銀修，這點大家都知道。但這種情況也不是從那時候才開始的。安利爾，應該只是單純不喜歡鍊金術師而已吧。」
　　「單純不喜歡鍊金術師而已啊。」
　　銀修擠出一絲笑容，腦海中浮現安利爾注視著白琉的一舉一動時，既冰冷又熱切的眼神。
　　「……那傢伙也夠慘了啊。」
　　「銀修，你說什麼？」
　　「沒什麼，別在意。」
　　銀修閉上眼睛，淡淡的說道。
　　簡短的對答後，室內再度安靜了下來。
　　「……銀修。」
　　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白琉開口說道。
　　「如果是現在的話，不行嗎？」
　　「……什麼意思？」
　　「就像四年前，羅榭姊邀請我跟銀修的那時候一樣。我覺得大家現在仍然在等著你。」
　　銀修落寞的笑著，重複白琉的話語。
　　「大家、是嗎？」
　　「對，大家都是。安利爾那邊，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只要銀修你想要回來，大家一定都會歡迎你的。」
　　「……加入『冬原的彤弓』啊。」
　　銀修低語著，苦澀的說道。
　　「白琉，已經太晚──」
　　「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
　　店門被輕輕的推開，溫和的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哈徹爾先生？」
　　中年男子的五官映入眼中，白琉訝異的說道。
　　「哦，這不是白琉小姐嗎？」
　　哈徹爾從懷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向白琉點頭致意。
　　「我聽說了，連『涅墨爾的獅子』都能輕鬆解決，真是厲害啊。不愧是『冬原的彤弓』。」
　　「您過獎了，哈徹爾先生。不過，身為四大公國之一，牧野劍壇的總執行官，比賽即將舉行的現在應該早就忙到不可開交了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啊，這個啊，」
　　哈徹爾無奈的笑著。
　　「其實，今年聖教會派了使者，前往四大公國的劍壇監督決賽的進行。因為來牧野的這位先生是鍊金術師出身，聽說本地有位從聖教會回來的同僚，無論如何也想要見上一面。我們從鍊金坊那邊得知青亞小姐要來這裡後，就冒昧的前來拜訪了。倒是白琉小姐，怎麼會在這裡？」
　　白琉還不及答話，哈徹爾的背後就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喂，哈徹爾，到底找到人了沒？別堵在門口啊，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啊，抱歉抱歉。瑪爾哈先生，似乎還是沒看到青亞小姐呢。」
　　一道人影伴隨著急躁的語聲，推開哈徹爾，大搖大擺的走進店裡。
　　「真的在這裡嗎？這種破舊的店面……唔，這是？」
　　名叫瑪爾哈的橙髮少年，疑惑的望向白琉。
　　「瑪爾哈先生，我來為您介紹。這位就是上一屆劍壇的亞軍，隸屬於公會『冬原的彤弓』的白琉小姐。」
　　「啊，你就是四年前的亞軍啊。請多指教、請多指教。」
　　瑪爾哈露出殷勤的笑容，向白琉伸出手。
　　白琉皺起眉頭，輕輕的回握後隨即抽回手掌。
　　瑪爾哈將注意力從少女身上移開，四處張望著。
　　「喂，哈徹爾，那傢伙又是……？」
　　隨著瑪爾哈的視線，哈徹爾終於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銀修。
　　「哦，這位是鍊金術師的銀修先生，現在在青亞小姐家的分店中工作。銀修先生，你知不知道青亞小姐在哪裡呢？」
　　「……銀修？」
　　瑪爾哈露出意外的表情，勾起嘴角，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少年。
　　「真的是你這傢伙啊，銀修？」
　　「兩位認識嗎？」
　　哈徹爾驚訝的問道。
　　「什麼，你說的聖教會回來的鍊金術師不是這傢伙啊？」
　　不等哈徹爾回應，瑪爾哈像是明白什麼似的，頓時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喂，銀修，你這傢伙，現在連提都不敢提，自己曾經是大鍊金坊的見習術師的事啊？嘛，這也難怪，畢竟在畢業前夾著尾巴逃走了啊。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啊，哈哈哈！」
　　「銀修，他在說些什麼？」
　　瑪爾哈望向驚訝的白琉，笑著說道。
　　「聽我說啊劍士小姐，這傢伙以前──」
　　「銀修，不好意思，找儲藏的地方花了點時間……咦？」
　　青亞從店鋪後的倉庫推門而出，詫異的望著眼前的場景。
　　「哈徹爾，還有這是……瑪爾哈？」
　　「怎麼，連你都在啊青亞？這不真成了老同學的見面會嗎？哈哈哈！」
　　「銀修，你──」
　　白琉望向少年，話語卻戛然而止。
　　銀修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少年咬緊牙關，拚命的想穩住身軀，卻止不住肩膀微微的顫抖。
　　「瑪爾哈，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面對青亞的質問，瑪爾哈放聲大笑。
　　「聽我說啊青亞，銀修這傢伙──」
　　「──閉嘴。」
　　銀修冰冷的聲音，截斷了瑪爾哈興高采烈的發言。
　　「什麼啊，你這傢伙才沒有命令我的資格！」
　　瑪爾哈頂了回去，然而與銀修的眼神相遇後，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要敘舊是吧？好啊，那就來徹底的敘舊一下吧。」
　　銀修的語聲平靜了下來。少年走到瑪爾哈面前，冷冷的說道。
　　「沒有資格命令我？這是我的台詞吧，瑪爾哈？區區一個靠著祖父的關係，在實技不及格的情況下吊車尾進到大鍊金坊的傢伙，能有資格命令我什麼？」
　　「銀修，你這傢伙！」
　　瑪爾哈的面部扭曲，咬牙切齒的瞪向對方。
　　「──連『試煉』都不敢接受，在畢業前逃掉的傢伙懂什麼？給我閉上你的嘴！」
　　銀修的身體晃動了一下，仍然勉強站立著。
　　瑪爾哈掃了銀修一眼，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真不爽。哈徹爾，走了！」
　　「等一下，瑪爾哈先生！白琉小姐、青亞小姐，還有銀修先生，失禮了！」
　　哈徹爾跟在怒氣沖沖的瑪爾哈身後匆忙的離開，還不忘向三人點頭致意。
　　店門輕輕的闔上，店內一片寂靜。
　　「銀修，這到底是──」
　　「白琉。」
　　青亞看了銀髮少女一眼，緩慢的搖了搖頭。。
　　「──銀修，今天就先休息吧。鍊金坊那邊我會跟爺爺說一聲的。」
　　「……抱歉，青亞。」
　　「沒什麼。你就好好休息吧。」
　　青亞一手提著裝有原石的皮袋，拉著白琉快步走出店鋪。
　　
　　目送兩名少女消失在視野之內，銀修嘆了口氣，緩緩的坐倒在地上。
　　「……可惡。」
　　少年低喃著，一拳打上堅硬的地板。
　　「可惡！」
　　拳頭敲擊地板的聲響，一遍又一遍的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店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