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母子交談

第八章
一個小廝竦懼地進來通報:「少爺，夫人有事要跟少爺商議，現在已經在千歲殿外等候。少爺，您見不見？」小廝說完後，混身發抖，因為他不知道這位性情乖張的少爺會不會發火！月彥聽後，呼吸又開始不暢，瘋狂地咳嗽了一陣子。他則冷靜地說:「讓她進來吧！」
夜色陰暗，月光朦朧。雖然現在已是春天，但入夜時仍令人寒入心霏。一位穿著牡丹紅「十二單」、手上持檜扇的女人。三千烏溜溜的青絲散在身後，頭上單單只綰了一枝月季髮釵。她雖已到不惑之年，仍不改其閉月羞花的美貌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寒風凜冽，她身後數十個侍女陪著她站在千歲殿外苦等。
小廝連忙出來，請夫人入內。撥開竹簾後，月彥坐在被褥上，冷聲道:「母親安，母親特意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夫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在他的身邊坐下。她溫柔地撫摸他的臉，溫柔地說:「你今天好一點嗎？」月彥冷酷地撥開夫人的手，沉聲地說:「有勞夫人費心，母親若無重要之事，請盡早休息吧。」
夫人見月彥態度如此強硬，都不轉彎抹角，直接轉入話題。她說:「你見過絮了嗎？」月彥眉頭深鎖，撅著發白的嘴，不屑地問:「孩兒正想問母親，甚麼未婚妻？是母親瞞著孩兒訂下的親事嗎？是不是孩兒快要死，母親則寧可隨隨便便找個破落家族的女子與孩兒成親，以便他日孩兒死了，母親仍可一手把持著產屋敷家？」月彥說話的語氣愈來愈重，情緒都愈來愈激動。於是，又一輪咳嗽。
產屋敷夫人兩眼濕潤，輕咬朱唇，手中緊緊地捏著檜扇不放。她揉搓著自己的指甲，強忍情緒，神情淡漠地說:「也許吧！其實妾身一直都想替你找個妻子，即便是你將來好像你父親一樣早逝了，我也有個依靠。可惜，這椿婚事是你父親跟石川大人十年前訂下來的，並不是我作的主。」
月彥聽後，臉色才紅潤一點，驚嘆道:「父親訂的？為甚麼選石川家？咳…咳…」夫人依舊漠然地說:「當年石川大人亦深受陛下賞識，你父親和他交好。當時石川大人時常帶其女兒絮來產屋敷家。他們看你們二人年紀差不多，想來會是椿好姻緣，便訂下婚事。後來，石川大人被封遣唐使，帶著絮到唐國。可他到埗不久後便病死了，石川家都就此沒落。而你父親後來都去世了，你又生病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我都是半月前收到石川家的書信，她昨天才剛到平安京。」
咳…咳…，月彥強忍咳嗽，勉強自己說完整句話。「那，咳…，今天那個女子…」夫人波瀾不驚地說:「她就是石川絮，你的未婚妻。你小時候曾見過她，你們還一起玩耍、唸書。有一次，你們玩得多瘋狂，把你從小戴著「保平安」的金絲古玉丟失了。氣得我罵你抄寫〈論語〉百遍，你都忘記了嗎？」
月彥霎時無語。良久，他才道::「不記得。小時候，有那麼多趨炎附勢之輩，當時的玩伴多如天上繁星，我怎會特地記住…咳…。」
夫人聳聳肩，淡淡道:「不要緊吧！總而言之，待你好轉一點，就馬上成親吧！」
月彥一臉冷漠，試探地說:「看來母親很喜歡她。」夫人點點頭，兩眸放空，靈魂彷彿已飄往遠方般，有點感觸地慨嘆道:「我看著她，有一點我從前的影子。」
月彥聽後，神色嚴厲，冷笑地說:「請恕孩兒不孝，飛兒是不會娶這個女人的。有著如母親般的影子的女人必定是蛇蠍美人。外表雖美，但裡面卻好像腐肉般散發著惡臭。咳…咳…，孩兒雖然病重，但我並不想落得如父親一樣的下場，被自己的枕邊人毒殺。」
夫人聽後，臉色愈來愈難看，鐵青得如上了火爐裡的炭灰似的，眼眶裡的淚珠在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夫人立即起來，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她轉過身來，冷冷靜靜地說:「不論你喜歡不喜歡，除非你死了，否則這椿婚事是不會改的。還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然後，她便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