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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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20
魔女公寓前的空地上,阿九無言的看著左明心練拳,斜睨一旁正吃甜筒吃的不亦樂乎的小芸,一臉牙疼的說:「妳確定要我教她?」

「教一些基礎就行了。」小芸之前曾看過左明心的身手,所以對她的情況自是清楚,三兩口將甜筒啃光,才接著說:「時機到了我會送她去『術宗』。」

阿九贊同道:「也好,我可不想誤人子弟。」

左明心自幼就持續習練術宗的基礎八卦拳,每日孳孳不息,到如今已將術宗一脈的武學特質滲入骨髓,日後若能學到術宗武學,自然會起到事半功倍之效,甚至能進展神速,但若由別人來教導,必須先將其矯正,這還是左明心只會粗淺的拳腳功夫,所以問題不大,若是實力到了一定程度再矯正,長歪都有可能。

當下阿九提點左明心一番,讓她自己先在一旁練習,才對等待已久的蘇月寧說:「將妳的刀握好。」

「是!」蘇月寧雙手提刀前指,正視阿九。

「刀握好了嗎?」阿九再問一次。

心雖疑惑,但蘇月寧仍毫不遲疑的應答:「拿好了!」

忽然,阿九不知從哪變出一根木條,抽向她的手。

啪!

忽如其來的劇痛加上沒有心理準備,蘇月寧痛叫一聲,手一鬆,刀已墜落地面。

阿九搖搖頭,「沒握好。」

「這……」捂著手,蘇月寧不解的問:「為何打我?」

「因為妳欠打。」

聽到這荒唐的理由,蘇月寧眉頭一皺,感覺被戲弄,但立刻反應過來阿九不會這麼無聊,連忙恭敬的問:「請指教。」

阿九故意仔細的打量她全身上下,「看妳一臉的不知江湖險惡的青澀的模樣,就知道妳沒有跟敵人對決的經驗。」

蘇月寧不服氣的反駁:「我有……」

阿九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妳那些練習賽就不要拿出來說了,我指的是相殺、偷襲、暗殺、甚至下毒,還有很多令人防不甚防的鬼蜮伎倆,妳從沒遇到過吧?」

她這才汗顏道:「沒有。」她都是在相對公平且安全的環境下與人比武,而且即使自己輸了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身為一個用刀者,只要手沒斷,任何情況下都應該要握緊自己的刀,哪怕倒下了,只剩一口氣在,都不能把武器放開,因為一放開,代表自己將最後反敗為勝的機會也放開了。」阿九一臉嚴肅的告誡。

但一旁的小芸卻滿臉黑線,眼神怪異的盯著阿九,心裡吐嘈,「阿九也太偷懶了吧!拿術宗的『基礎論武』裡的內容教她們也就算了,還拿生死相搏當例子,是受到哪部武俠小說的影響嗎?」倒不是阿九說錯,而是時代不同了,很多事情的看法做法都變了,並不適合現在,而且她認為以蘇月寧情況來說,要遇到生死相搏的機率非常低。

想是這樣想,但既然交給阿九教導,小芸也不便插嘴。

將木刀撿起,蘇月寧鄭重道:「我明白了。」

「不,妳還是不明白。」忽然阿九毫無徵兆的又抽打她的手,又快又狠,讓蘇月寧完全反應不過來,刀,又掉落塵埃。「妳只是知道了,但身體還是沒記住,時時懷著警惕的心是行走江湖的要訣,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蘇月寧默然無語,再次撿起刀。確實,自己在與人比武時能很好的握住刀,但在平常沒有危險時,刀就只是拿著而已。

她神情莊重的說:「我知道了,我會努力達到妳的要求。」

「不錯。」阿九對蘇月寧的態度很滿意,尤其是對學武的態度,蘇月寧不像左明心天生對武學充滿熱忱,但既然要學就會用最認真的態度去學,不會敷衍對待。「妳心劍派的武學心境到第二層了嗎?」

蘇月寧有點羞愧,又帶點疲倦的說:「停留在第一層『平湖』很久了。」她學武是為了得到認同,遲遲沒有進展,除了愧對師父外,對自己的無能也有發自內心深處的無力感

「跟我預料的一樣,心劍派首重心境,妳每日修行不怠,但依然無法突破第一層,原因便是妳的方式不夠正確,或者該說沒有對症下藥。」阿九比著她的心,「心境是概略的總稱,包含很多方面,實際如何端看個人體悟,而妳最大的問題是心態─妳雖然被逐出師門,但妳並沒有打心底接受這事實,還自欺欺人的妄想以後還可以回去,我說的對嗎?」雖然是問句,但看著蘇月寧那陡然變的蒼白的臉色,答案不言而喻。

心裡最深處的憂慮被說破,蘇月寧顫抖著雙唇,倔強的抿著嘴不發一語,連刀都開始顫動,顯示內心並不平靜。

「這樣就動搖了嗎?」阿九淡淡的問。

咬著牙,蘇月寧艱難的說出毫無底氣的話:「我……我被逐出師門只是師傅一時的氣話……」

「那不重要,妳現在要做的是擺正心態。」阿九打斷她的話,說:「不管妳以後是否能回去,但事實上妳現在就只是一個被逐出師門的棄徒而已,妳用蒙蔽的心靈來磨練心境,妳覺得會有多大的效果?」蘇月寧學武是為了得到師傅的關注跟認同,如果不正視這問題,那很難突破現狀。

「我……」

阿九不想聽她辯解,又打斷她,「妳好好問問自己,妳到底想要什麼,等想好了我們再開始。」說完,她便走回公寓的會客室,先灌了一大口水再說。

小芸跟在後頭,心裡暗自佩服,「不愧是阿九,一針見血的點出她心境上的問題,但…心魔的問題……算了再看看吧!」

這時,一名黑衣女忽然出現,踏地無聲的來到小芸身後,恭敬的俯身小聲說話。

「真的?」小芸驚訝之餘,還不忘壓低聲音問,避免干擾到其他人。

女子恭敬的說:「已經證實無誤,但目前缺少出手的理由,城主說這件事由您出手最合適。」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解決。」小芸揮手讓她退下。

放下水杯,阿九偏過頭問:「她是妳的影衛?」

「是啊!」小芸不假思索的回答,隨及驚訝道:「妳知道影衛?」

「影衛的存在算是機密嗎?」阿九疑惑的反問。

小芸揉揉鼻子,掩飾自己的大驚小怪,「也對。」龍城影衛是機密但又不是機密,該知道的人就會知道,對不知道的人而言那就是機密了,「不過妳不好奇發生什麼事嗎?」

阿九白了她一眼,「又不關我的事。」

「您說的真有道理……」小芸被噎的無話可說,隨即想到什麼,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壞笑的指著巷子口出現的人說:「不過,燕柏宇的事妳打算怎麼處理?」這總是她的事了吧!

阿九撫額,「妳那壺不開提那壺!」那小子也學左明心那套,天天跑來站崗,每次經過時都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她,還外加固定喊一聲姊。

我姊你妹!

「不覺得他挺可憐的嗎?」小芸事不關己的說風涼話,順帶旁敲側擊─她也很好奇阿九的真實身分,但因為得道和尚的關係,讓她家的人不好繼續查下去。

「是被死纏爛打的我比較可憐吧!」阿九無奈的說:「就跟他說我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不相信我能拿他怎麼樣?」

「要不問他燕丹楓身上有什麼特徵或記號,讓他確認就會徹底死心。」小芸提議,消去一個可能也是好的。

誰知阿九臉色一僵,直接否決,「不好。」

沒想到會被拒絕,小芸怪異的看了阿九一眼,但一時之間也沒多想,正想再說出另一辦法時,燕柏宇就憤憤不平的進來,理直氣壯的說:「姊,我也要跟妳學武!」阿九是他姊,卻教兩個外人學武而不教他,他心裡能平衡嗎?

阿九鼻子都氣歪了,「誰是你姊,臭小子別亂叫!」

燕柏宇直接當沒聽到,說:「我的腿法有一些地方銜接不順暢,姊妳幫我看看哪裡有問題,好嗎?」

「臭小子得寸進尺!欠揍!」阿九拍桌而起,想把他踹飛出去,但看到他那副『妳打吧!就算妳打死我,妳也還是我姊!』的表情,就一陣無力。阿九恨恨的問:「我除了會燕氏腿法以外,哪個地方跟妳姊很像?」

逃過一劫,燕柏宇心中鬆了口氣,不無歡喜的說:「不知道,在我小的時候姐姐就離家了。」他與兄姊的年齡差了好幾歲,而那時他年紀還小,所以對姐姐的印象早已模糊,只記得是很愛護他的好姐姐,而且她特別的早熟,像個小大人似的。

「哦!」阿九忽然用很輕柔的語氣問:「那你憑哪點認為我是你姊!」

看著阿九面帶笑容,但額頭青筋隱隱浮現,一旁小芸默默的在心裡為燕柏宇點蠟。

不知大難臨頭,燕柏宇天真的說出自以為是的答案:「因為妳關心我啊!」

「去死!」阿九直接把他踹飛了!




王媛玲嘖嘖有聲的看著鼻青臉腫的燕柏宇,言不由衷的感嘆著:「這傢伙真有毅力。」說完,還惡意的戳了戳傷口,暗自慶幸自己還沒有開始試圖撩撥王曉彤─前車之鑑的慘狀正血淋淋的呈現在她面前。

燕柏宇悶哼幾聲,冷汗直流,用求饒的眼神看著她─他已經痛到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別鬧!」李紀雲把她的手揮開,小心的包紮傷口。

討了沒趣,王媛玲聳肩,「打的真悽慘,那傢伙之前沒這麼暴力啊!」雖然主要是接觸的不多。

「遇到自身相關的事,無法冷靜對待是能理解的。」李紀雲仔細檢查看有無遺露後,才起身擦汗,問:「你現在還認為她是燕丹楓嗎?」剛剛阿九很好心的成全的燕柏宇的要求─教他腿法,用他的身體親自體驗。

「就算不是,」燕柏宇艱難的說:「她也跟我姊脫不了關係。」

「為何?」

燕柏宇咧著嘴笑說:「她會我燕家的家傳腿法。」即使渾身劇痛,也止不住他興奮。

「家傳腿法……我明白了。」李紀雲點頭。

別看燕家現在名頭響亮,事實上在古時,燕家只是一個相當普通,甚至是弱小的家族,諷刺的是,燕家能存活到現在以至於變的興盛,靠的並不是武學特別厲害,相反的,其家傳腿法只能算是二流的下乘功夫,在當時連自保都很艱難。

但經過戰亂與時代變遷,科學興起,武學漸漸沒落,威力強大的功夫為世人所避諱、懼怕,兼且深奧難學,便漸漸消失在世人面前,反而是那些易學好上手且殺傷力不大的功夫廣為流傳,燕家的腿法便是其一,而為了迎合世人口味,燕氏腿法經過燕家多方改良後,招式的賣相變的相當優美華麗,因此非常受到歡迎,學習者眾,燕家也因此崛起。

當然那種花俏的工夫是專門教給外人用的,燕家人本身還要學原本的家傳腿法─從開始崛起時,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終於將原本粗劣的腿法提升,但根本上的招式特色依然保留了下來,所以阿九使出來的腿法雖然跟現在燕家的有很大的差異,依然能辨認的出來。

即使阿九不是燕丹楓,但她身負燕家家傳腿法很可能是燕丹楓所傳授,燕柏宇打從心底是這麼認為的。

「我不明白啊!」王媛玲不滿的叫嚷:「你們兩個大男人眉來眼去的,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啊?說給我聽啊!」

這詞用的……李紀雲撫額,直接把她拖走,好讓傷患能安靜休息。

兩人出去後,只剩燕柏宇一人靜靜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看著天花板,喃喃道:「她真的是姊姊嗎?或許該把大哥叫來確認……」




「好久不見,騰風。」

柳騰風微躬身軀,「妳好,秋棠小姐。」

看著緊閉的校長室大門,葉秋棠回頭看著他揶瑜的說:「張靜還是不想見你嗎?」

「如妳所見,我正在看門。」柳騰風無奈道,挺拔的身姿頹委了下。

葉秋棠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拍著他的肩,「這工作挺適合你的,加油。」

柳騰風一臉哀怨的看著她,「秋棠小姐,妳捅刀子捅的真毫不留情。」

「哈哈!誰叫你當時太過分了!」對這兩人的事葉秋棠是知情的,因此戳他的痛處是一戳一個準。

想起當年自己做的蠢事,柳騰風尷尬的笑著─自己確實是自作自受。

當時他剛成為高手,心境還未穩固,就得意忘形的接了個難度甚高的任務,過程說是九死一生都不誇張,最後慘遭滅頂之災,但他竟然洪福齊天,奇蹟似的生還了下來,只是受了很重的傷。

那地方是個鳥不生蛋的海外孤島,根本無法求援,他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讓傷勢好轉,又花了半年的時間才回來,頭一件事不是跟組織回報平安而是跑來見張靜,這才發現他失蹤了一年多,大家都認為他死了,後事也都處理好了,連墳墓都有,而張靜此時正在房裡哭泣,在想他……

他跟張靜從以前就不對盤,時常針鋒相對,互相挖苦較勁,而張靜又是那種一點就爆的衝動性格,所以柳騰風特別愛逗她,常常把她氣的哇哇叫。

吵吵鬧鬧多年,兩人心態比較成熟後,漸漸察覺彼此都對對方有意思,吵鬧依舊但包含更多的是一股甜蜜,而在旁人來看他們就是一對歡喜冤家,就差捅破最後那層紙了。

如今歷劫歸來,柳騰風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讓張靜知道自己還活著,於是溜進張靜家裡,想給她一個驚喜,但當他看到張靜正獨自一人哭著想他時,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忽然玩心大起,竟然裝成鬼魂想嚇唬她,但張靜非但不怕,反而緊緊抱住他,哭著訴說這些日子如何思念他,要他不要走之類的。

這一番傾訴讓柳騰風埋藏已久的情感爆發,當下什麼也不顧便親下去,然後……然後直接把張靜吃了,吃乾抹淨的那種,隔天柳騰風差點被張靜的家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而張靜一句「死人的樣子挺適合你!」更是讓他被笑話多年。

「我在反省了,真的。」柳騰風苦笑。

葉秋棠點點頭說:「看的出來,你變了很多。」以前柳騰風的性子比較跳脫,還有點瞻前不顧後,但現在看來穩重多了。「對了,黃老還沒回來嗎?」

「黃老他坐船,還要一陣子才回來。」

看來是有事發生。

「這樣啊!我知道了!」葉秋棠正要開門時,看著柳騰風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瞭然,「放心,我會替你說好話的,但問題的癥結還是在你身上喔!」她好心的提示。

「謝謝,我會讓她看到我的誠心的。」

「哦!那加油吧!」葉秋棠言不由衷的說。

這呆頭鵝還沒想通問題關鍵,若沒人提醒,真不知要到哪個猴年馬月才會醒悟,可她又不能出言提醒,那可是會犯眾怒的,當初一群人瞎起鬨打賭這倆人到底什麼時候會修成正果,從幾個月到幾十年的都有,賭資有大有小,但都只是圖個樂子,看看熱鬧而已,其實大家都等著喝喜酒,只是如今看來,還遙遙無期。

當初生米煮成熟飯後,柳騰風自然是很有擔當的表示自己會負責,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張靜當場就氣的想拿刀砍他,就只是負責,最重要的那句話都沒說,誰要讓他負責!

於是到現在張靜依然不想理他。

走進校長室,葉秋棠看到張靜正來回踱步,一臉焦躁忿忿,卻又不時閃過一抹暈紅,一會又咬牙切齒,殺氣騰騰,顯然門裡門外的兩人都不平靜。

她搖搖頭,說:「既然心疼,何不讓他進來坐坐?」得,臨時客串一下紅娘吧!

「誰心疼他了?」白了她一眼,張靜坐回她的位置,面容嚴肅的開始做自己的事,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行了,別裝模作樣,你們兩口子的事大家都看在眼裡……」

張靜忍不住出口打斷她的話,「葉大小姐,能不能別再說了?」她不喜歡有人插手管自己的感情事。

「妳自己覺得好就好。」她盡力了。「說正事吧!我想釐清這段時間與夢幻天堂有關聯的事情,要跟妳調一些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