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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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19
「都過了這麼多天了,瘀青竟然還沒完全消退,那女人下手可真狠!」蔡卓斌嘴上嘖嘖有聲,一邊幫他的大哥敷藥,尤其是兩條手臂,幾乎整條都瘀青紅腫,看起來怵目驚心,但他還有心情調侃他一向英明神武的大哥,「不過大哥你的俊臉完全沒有受傷,該不會是對方憐香惜玉了吧!」

當蘇月寧扶著大哥來找他時,他差點被嚇傻了,因為他從沒看過大哥這麼狼狽悽慘的模樣,而這副模樣顯然也不能被外人看到,不然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只能來他的住處。

無視最後一句話,蔡舜泓忍受小弟不甚溫柔的包紮手法,說:「對方的確是手下留情,我只是受點皮肉傷而已。」當時勉強擋了好幾記踢擊,所以他的雙手是受創最嚴重的,即使到了現在,依然無法使力。

「我就不懂,你幹麻要替二哥出頭,就像蘇月寧講的一樣,讓二哥進醫院未必不是一件壞事。」對這一點蔡卓斌一直有很大的意見,因為他與二哥素來不合。

「因為他是我弟弟。」蔡舜泓說:「我是長子,一出生就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自然一直受到重點關注,而阿威出生時幫裡正處於內憂外患,老頭還受傷住院,老媽跟我當時也顧不上他,可以說他是在被家人忽略的環境下長大的,等到情勢穩定了,老媽又懷了你……」

將繃帶仔細綁好,蔡卓斌沒好氣的說:「這我知道,老爸老媽一直在試圖補償他,也跟他談過好幾次,但他依然死性不改,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像這次,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幸好有蘇月寧從中斡旋,但下次可就不一定能這麼好解決。

「阿威那我會找時間再跟他說的,這次住院,正好可以讓他安靜一段時間。」蔡舜泓拿起一旁的香煙,拒絕了小弟幫忙點火,顫抖的手吃力的點火,只是這樣就讓他滿頭大汗,可見手臂的傷勢仍不好受。

點著火後,蔡舜泓深吸了口,緩緩吐出煙霧,「我現在這樣,有些事不太方便出面,幫裡的事要麻煩你多多擔待了!」

蔡卓斌頓時垮下臉,抗議道:「我還未成年,大哥你這是虐待童工,超時工作,違反勞基法!」他還沒玩夠耶!

「抗議無效!」蔡舜泓先不容置疑的定案後才接著安撫說:「其實這段時間情勢相當緊張,知情的大佬都會約束自己的下屬,大致上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意外就是因為在不該發生事情的時候出事才叫意外。」知道這責任自己擺脫不掉,蔡卓斌抱怨了下,才說出他一直想問的事,「對了大哥,大嫂的事你還沒決定要怎麼做嗎?」

吐出最後一口煙,蔡舜泓將還有半長的香煙抵著煙灰缸,慢慢捻熄,「你有什麼意見?」

「敲暈拖回家!」蔡卓斌立刻回答,還做了揮擊的動作。

蔡舜泓給了他小弟一個白眼,「講真的。」

「講真的就是看大哥你的意思囉!這事我可插不上手。」蔡卓斌聳肩,「說真的,你猶豫的夠久了!」

知道自己躊躇不前的模樣很難看,蔡舜泓頗為懊惱的說:「因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為何非要離開的原因,老頭又不肯講!」

「老爸不是說過了嘛!」蔡卓斌裝著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這事要靠你自己去想,因為不管是誰跟你說,對你都是一種傷害。」

蔡舜泓自嘲的說:「他看熱鬧的成分比較大!」





「你是壞人!」

做為一個黑道大哥,被人罵是很平常的事,不管是背地裡還是當面罵,但被一個小奶娃指著鼻子罵壞人,對蔡舜泓來說還真是頭一遭。

「小妹妹,妳家大人呢?」他看著眼前氣呼呼的小人兒,怕嚇著她,特地蹲下來輕聲細語的問。

一旁路過的民眾都帶著警惕的眼光看著他,有幾個熱心的還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待命,畢竟類似的事件時有所聞。

「你是壞人!」小女孩不回答他,只是又指著他奶聲奶氣的控訴。

一般來說,被這麼小的孩子罵,正常人是不會生氣的,頂多覺得莫名奇妙跟好笑,蔡舜泓也一樣,甚至對小女孩還感到一股親近感,想了想,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名小女孩,嘗試著伸出手,見小女孩沒抗拒才一把將她抱起,摸摸她的頭柔聲說:「告訴叔叔,妳媽媽在哪裡,叔叔帶妳去找,好不好?」幸好他傷好了許多,不然還真抱不起來。

「不要!」小女孩嘴一扁,眼淚馬上奪眶而出,大哭著:「嗚!我不要你去找麻麻,你害麻麻哭了,你是壞人!嗚哇哇!」

似乎是認識的,而且好像還有不單純的男女關係─一個帥氣的男人把小女孩的母親弄哭了?附近圍觀的民眾興奮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燒了起來。

蔡舜弘並沒有多想,只把小女孩的話當成童言無忌,連忙哄道:「不要哭不要哭!不找媽媽,那妳跟誰出來的?」

好不容易小女孩哭聲稍微止歇,才揉著眼抽抽搭搭的說:「姨……」

蔡舜泓有點頭痛,拿出手帕幫小女孩擦臉,「姨是誰啊?」他考慮再等一陣子,若是還是沒人來找她的話就交給警察處理,不過他身份敏感,只能叫阿斌來幫忙了。

幸好過了不久,有名中年女性從轉角處過來,神情非常慌張的到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同時還不停喊著:「小婷,妳在哪?」

「姨!」小女孩耳朵靈敏,遠遠就聽到了,叫喚了一聲。

「小婷!」女子衝過來一把將小女孩搶抱在懷裡,緊緊的貼著她的臉,激動的說:「妳怎麼可以亂跑,嚇死姨了!」小婷向來很乖巧,從不胡鬧搗蛋,誰知這次竟趁她買東西時跑走,讓她差點嚇死。

見自家大人來了,小女孩當場指控,「姨,我找到欺負麻麻的壞人了!」她常常看到麻麻對著這個壞人的相片發呆的,所以才認得。

愛憐的摸摸小女孩的頭,女子笑罵一聲,「別胡說,這位先生,謝謝你……」這時她才有空將注意力轉到男子身上,正想感謝時,看清男子的樣子,頓時臉色一白,「你、你、蔡、蔡先生……」

「好久不見,陳姨。」蔡舜泓臉上不見絲毫笑容,眼裡散發攝人寒光,異常冷漠的說:「我想有些事妳應該要說清楚。」




陳姨是玉芬的貼身保鑣,從小就形影不離,可以說跟玉芬形同母女,玉芬發生什麼事她幾乎都知道,甚至比他還清楚,所以在看見陳姨的瞬間,蔡舜泓感到渾身發冷,加上小女孩的存在,一種異常恐怖的猜測驀然躍上心頭。

難道背叛才是真相?

靠著長年的修養與領導者的器度,好不容易才壓下即將爆發的憤怒與質問,陰沉著臉將兩人帶回阿斌的住處。

「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東西落下了嗎?」蔡卓斌下意識的問了句後才發現大哥的神情緊繃難看,發現事情似乎不對勁,然後才看到戰戰兢兢跟在後面,面色蒼白的陳姨與小女孩。

蔡舜泓不發一語的走進屋裡,坐在主位上,看著手足無措的陳姨坐在他對面,氣氛非常壓抑,小女孩也感覺到大人們在生氣,小臉一癟,怕的想哭又不敢哭出來,蔡卓斌見狀,連忙把她抱到一旁安慰。

等了好一會兒,女子依然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說,蔡舜泓的耐性終於告鑿,但依然耐著性子咬牙道:「陳姨,妳從玉芬小時候就一直照顧她,別告訴我妳什麼都不知道!」因為玉芬的關係,所以蔡舜泓才會對她尊稱,但以後是否還會如此,就看今天得到的答案了。

見陳姨依然沉默,蔡舜泓猛低拍桌而起,「妳不說就不要怪我將事情往最不堪的方向去猜測!」不能怪他的不信任,當年怪異的舉止,無故的離去,多年的失蹤,加上如今莫名冒出的孩子,在在都無法讓他有好的聯想。

陳姨頓時驚叫一聲,「小姐沒做錯事!」

蔡舜泓這才鬆了一口氣─小婷果真是他女兒,照時間推算也吻合,所以當年玉芬會離開是為了小婷?應該是了,但他覺得應該還有其他原因,陳姨應該知道什麼,得逼逼她。「那妳就說出來,把整件事說明白!」

「我……」

看陳姨欲言又止,似乎想為自家小姐辯解卻又不敢說,蔡舜泓心底也有幾分瞭然,「有人讓妳不要說的?我家的老頭子,還是岳父?」很顯然,兩個老頭都知道小婷的事。

「都有。」說出口後,陳姨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蔡舜泓知道再逼問下去也沒用,因為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必須要靠自己去想明白。

這時小女孩帶著哭音的說:「拔拔,你不要欺負姨啦!」

聽到那小婷叫喚,蔡舜泓臉上冷硬的線條頓時放柔,起身將她抱過來,抹掉她臉上滑落的淚珠,輕聲哄道:「爸爸沒欺負陳姨,只是問她一些事而已。」對於小婷認得他,他稍一思索後便猜測到,應該是玉芬沒有瞞著女兒,還透過照片指認過之類的。

小婷懷疑的揪了他一眼,還不放心的轉頭去看陳姨。

陳姨很識相的朝父女兩笑了笑。

自己在小孩心中沒有信任。這發現讓蔡舜泓臉黑了黑,瞪了一旁偷笑的小弟,才問道:「小婷,媽媽怎麼了嗎?」

「麻麻哭了。」小婷氣呼呼的看著他。

知道這麼小的孩子說不清楚原由,蔡舜泓看了一眼陳姨,隨即又思考了下才說:「小婷,爸爸帶妳回家,爸爸去跟媽媽說對不起。」




打開門,看著門外笑的燦爛的父女倆,小婷還邀功似的揮舞著小手,還張開手要她抱,周玉芬傻愣愣的抱過來,吶吶的說:「你來了……」

「是啊!」蔡舜泓看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溫柔的笑說:「不讓我進去?」

「怎會,進來吧!」她剛轉身,就被一把抱住,那是她朝思暮想的懷抱。

嗅著她頸間熟悉的香味,他說:「聽小婷說妳哭了?」

「是我誤會了。」

「怎麼回事?」

「進裡面說吧!」



「原來當時妳也在醫院。」聽完周玉芬的話,蔡舜泓恍然後,也跟著說起蘇月寧的身分,還真的是表親,雖然不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種,但也差不多了,兩家之前幾乎沒有往來。

據蘇月寧所說,她小時候家裡遭禍,她的師傅趕到時只來得及救下她,便將她帶回領養並傳授武學,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為了修行上的需要,蘇月寧便來這借住。

至於蘇月寧會跟著蔡榮威,自然是他家老頭子打著措合的歪主意,想要用蘇月寧正直的個性來導正蔡榮威,結果當然是失敗了。

說完無關緊要的人事,蔡舜泓帶點遲疑的問:「妳……還是不肯告訴我妳離開的原因嗎?」

輕搖螓首,周玉芬依偎著他說:「你知道嗎?其實自從我回國後,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擁著她,蔡舜泓輕聲問:「為什麼不回來?」

「我……不敢。」當年是她毫無理由的出走,如今要回去,即使家人諒解,她卻怎麼也邁不過心裡的坎,更何況……

蔡舜泓用力環抱住她,力道大的似要把她揉進身體裡,「有什麼不敢的,那是我們的家,大家都在等妳回來。」

其實在知道小婷是他們的女兒之後,蔡舜泓就知道周玉芬會離家最主要就是因為女兒,身處黑道世家,不僅自己,連家人隨時都可能面臨生命危險,為了小婷,周玉芬會選擇離開他能理解,可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何不說開?

當年他父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不也一家沒事,雖然其中也有運氣的成分,可只要看的緊,堂堂黑燄盟還保護不了一對母女?

周玉芬欲言又止,「我知道,只是……」

「嗯?」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掙脫他的懷抱,周玉芬神情堅定的看著他,「每天早上準時到學校教課,修理班上愛搗蛋的小鬼,閒暇時跟同事出去逛街,放假了跟琇雯到處走走,若想念了,便回去看看父母,看看家人,看看……你。」

這是把他當成什麼了!蔡舜泓有點不悅,捧著她的雙頰,神情莊重承諾道:「我們要在一起,找個好日子我們趕緊結婚。」

「我們在一起,我們結婚,但,我不想回去。」周玉芬如是說。

擰著眉,蔡舜泓壓抑著怒氣說:「夫妻分開住算怎麼回事?」他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周玉芬默然無語。

看著她沉默,蔡舜泓不顧身上傷痛,猛然將她狠狠抱進懷裡,似乎要發洩,又似乎是想抓住她,人他抓緊了,但,心呢?

她到底想要什麼?

房裡一陣靜默,只剩兩人淺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這時蔡卓斌敲門進來,手裡還抱著熟睡的小婷,說:「大哥,老爸要我轉答,說你現在受傷,幫里的事務不便出面,就趁這段時間快把媳婦搞定,他不想每次探望媳婦孫女還要偷偷摸摸的。」

周玉芬頓時驚呼:「你受傷了?」難怪總有股藥味。她暗自責怪自己粗心,今天他們重逢,她心情自是又驚又喜,一時間倒沒多想。

「皮肉傷而已,快好了。」安撫玉芬後,他才回道:「我知道了。」他對老頭子的決定並不牴觸,因為如果不搞清楚問題癥結是什麼,他也無心處理事情。

今晚,蔡舜泓留下來過夜,但什麼事都沒發生─事實上他很想做點什麼,畢竟久別重逢,可問題是身體不允許,只能做罷。



接下來兩人過著同居生活,周玉芬一如往常的去學校,蔡舜泓則在家休養,或者帶女兒出去走走,等她下班回家,便一家子出去吃飯,但她不願意常常吃外食,堅持要自己煮,蔡舜泓心疼她又要上班又要煮飯,便開始學作飯,一開始當然煮不好,被嫌棄了好幾次,幸好很快就掌握要領,山珍海味沒辦法,一些家常菜還是沒問題的。

假日時,他們可能會出去玩,也可能待在家裡哪都不去,或來個大掃除,或在附近散散步,在外人眼裡就像個感情很好的一家三口,羨煞左鄰右舍。

如此平淡甜蜜的生活過了一個月後,蔡舜泓似乎發現了什麼,常常看著母女倆沉思,半夜也常常起來到陽台看著天空發呆,有時也會在外面留連,然後帶著滿身酒氣回家,周玉芬看在眼裡,並沒有任何舉動,只是一如往常的待他。

三個月後,蔡舜泓憔悴不少,時常關在房裡抽菸,一待就是一整天,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陷入天人交戰,正在做出什麼重大決定,此時周玉芬都會把女兒帶離,不敢打擾。

半年後,一個消息震驚了整個黑道─蔡舜泓退出黑燄盟,放棄了即將接任的幫主之位後便消失了,除了知情的少數人外,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同時,青梧高中多了一名年輕帥氣的老師,迷倒了許多女學生跟女老師,可惜被周導力壓群芳,搶去當壓寨夫君,兩人預計明年結婚,而何導也宣佈要與相戀多年的男友在同個日子步入禮堂,青梧高中熱鬧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