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巢穴

當他們走入缺口後沒多久，方才切割的開口就已經開始在癒合。

而屏障內部是一片廣茂的林地、些許開發過的牧場地、農場，以及標示著距離【格林斑克鎮還有四十八英里】的指示牌。

然而這廣大的區域卻是一片死寂，沒有蟲鳴鳥叫、沒有生物活動跡象，就連牧場都是一片靜悄悄，大量的牲畜都死亡了，而且嚴重的脫水乾枯，剩餘的骨架也脆弱不堪，僅僅只是風吹過，枯骨就破裂了。

周圍的植物、樹木都已經枯黃碎裂，時不時的還有乾枯壞死的樹木倒塌粉碎，有著什麼東西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蔓延，在這被籠罩的區域內吸食大量的生命，以及水分。


至於肉眼不可看見，那是對於普通生物而言；但是對於白髮鬼以及英格拉姆來說，那些蔓延的東西更接近於葉脈與蛛網的集合體，儘管密密麻麻地四處分佈，但是對他們而言更趨近於一呼氣就碎裂的灰燼。

「看來這些一碰即碎的網狀物質是元兇。」英格拉姆道：

「全部都是暗物質構成，可以直接吸取流經生物體的暗物質情報，強行奪取生物的能量、生命源、以及水分。

不過對我們似乎無效。」


「所以它才需要屏障阻隔，避免過於強大的生物闖入。」白髮鬼道：

「覆蓋這麼大範圍的進食網，很難維持堅固與強韌度，最保險的做法就是設立領域。

這在那個世界是很常見的獵食區域劃分，一來就是確保自己的食物來源，二來就是避免自己成為其它競爭者的食物。

雖然不是絕對，不過【那個世界】在進食方面罕見的具有規律模式，可以從領域規模、進食模式，根據複雜程度與強度來推測本體強弱。


雖然它有著混合暗物質的電磁屏障，但是個屏障本身就是改造人類的技術轉換，混入暗物質強化，並不算複雜的圍欄功能，以現階段人類技術來說並不是造不出來，對那個世界來說，劫掠已有科技進行改造徵用，不算高端手法。

吸食脈絡則是純粹暗物質構成的虹吸網，沒有探勘、捕捉、追獵、感知功能，屬於大規模覆蓋的濾食類形，單純只是進食慾望的延伸，也屬於低消耗、低強度的手法。

綜合以上兩點來看，核心本體可能是個龐大的首腦形巢穴社群，或者移動不便利的臃腫巨體，才會需要這麼大覆蓋面積。」


「那麼你又是哪種類型呢？」英格拉姆道。


「這是我盡量不去觸碰的領域。」白髮鬼道：

「我現在的狀態並不是一種持久態，侵蝕是一種不可逆的現象，如果我再繼續往那個世界靠攏，那麼我不敢確保現實世界會怎樣。

因為持鑰王他是凌駕在那些東西之上的絕對支配者，是另一個次元的強大神明，他不需要刻意築巢、不需要特別架設圍欄、不需要隱藏、也不需要複雜的特殊能力與設計，純粹的只是個力量與恐懼的集合體。

那種類型是最可怕的，壓倒性的力量直接破開對手領域，直接吞食本體，佔據、掠奪他想要的任何東西，簡單直接。

使用他的力量就像是引鳩止渴，但是毒害的並不是我自己，而是現實世界。」


「等一下，那你迄今為止解決那麼多事件，都只是使用你自己本來的力量？」英格拉姆詫異道。


「幾乎，但是有些功能並不是我自己本來的力量。」白髮鬼道：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觸碰兩個世界薄弱的帳壁，去觸及他的力量根源；但是他在我本質上所侵蝕過後產生的物理規則崩壞、精神空洞、以及本質變異是無法逆轉與忽略的了。

交叉侵蝕的後遺症，就算要強行分割也辦不到了。」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徒不朝小鎮靠近，終於在小鎮附近看到了生物存在的跡象，又或者說，曾經是生物...

為數不少的人類屍體散落在城鎮外圍，他們並沒有被吸乾養分，而是腹部通通都被扯裂開來，傷口處鮮血淋漓。

「竟然沒有吃人。」白髮鬼端詳著腹部傷口，道：

「這些傷口不是掠食傷，也不是侵入傷，臟器損壞都是某種結構物與人體內臟強行拉扯造成。

這就奇怪了，身為這個世界族群數量最大宗、最沒抵抗力、高脂肪含量、只有兩條腿也跑不快的行走肉袋，恐懼時散發的味道有如高成癮毒品的人類竟然沒被吃食，這確實有些令人詫異了。」


英格拉姆看著大量的屍體，以及鎮中心一台倒塌的校車，臉色頓時極為難看。


「沒有小孩，屍體裡面沒有孩子的屍體...」英格拉姆道：

「這不是很好的訊息，甚至是極為糟糕的情況。」


「確實，不是很好的徵兆。」白髮鬼道：

「就算我已經不會內疚，但是要對付一群孩子，我也是會很難受的。」


話才剛說完，小鎮建築的玻璃櫥窗、牆壁、門板毫無規律的爆裂，一群有著蝙蝠翅膀、沒有明顯五官、體型接近猿猴、臉上有著一張血盆大口的生物突然出現，將兩人團團包圍。


那些生物有著蝙蝠與靈長類的結合特徵，而且有著一對過度龐大的雙耳，彷彿魚鰭般的頭外側結構擴張了耳朵的收聽範圍，乍看之下很趨近野獸。

它們那將近兩米的身長、以及超過三米的雙臂展幅度，卻有著難以想像的靈活前趾以及銳利如鉤的爪子，儘管看似毫無意義的咆哮著，但是在人耳接收不到的頻率外，卻有著高頻音波的複雜語言結構。

然而這些生物的身軀中還埋著一部分的人類雛型，有些是人的上半身，有些則早已經只剩個頭部、或者剩餘臉孔還沒被吞噬殆盡，但也有個體胸膛還有掙扎跡象，那些被侵蝕、融合、併入的身軀都還是未成年的青少年，融合的狀態似乎是年紀越趨近成年越快速，還有明顯四支外露的個體，大概都未足十歲。

而那些怪物與被侵蝕的孩子之間聯繫著一條詭異的連接帶，那是一個很像脊椎與神經的混合管路，有著複雜的神經血管組織，從孩子的肚臍位置接入人體中。


「人為的交叉侵蝕管...」白髮鬼道：

「難怪會放棄吃食人類，原來是為了穿越世界障壁。

透過現實世界現存生物的寄生，將宿主的感知、智力、主觀意識作為通道，透過生物技術強行拚接，藉由被寄生對象的恐懼、痛苦、掙扎、認知穩定形體與自身存在，最後進行融合跨越，當宿主被侵蝕殆盡時，就能完成空間跨越。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手段，這些長年被當作奴隸的物種應該沒有這種智慧才對。」


「那些是什麼東西？」英格拉姆道。


「【空鬼】。」白髮鬼道：

「那個世界的次元漂泊者、放逐群體，因為某些原因失去了【定義】，無法被感知、無法被觀測、也無法被注意到，大多群體皆屬於強大的物種的奴隸，群集棲生在領域之中。

他們是不可視的，但是他們仍然可以透影響干預其它次元的智慧生物，讓他們藉由幻覺、靈感、想像，透過語言、藝術、創作產生他們的形象與想像傳遞，進而締造出一條由主觀意識創造的跨維度通道，讓他們跨越、捕食、獵殺。

不過它們並沒有那麼聰明，可以透過這道主觀感知聯繫產生穩固的長期通道，這種寄生交叉侵蝕的技術並非它們所擁有的技能，我想，這可能是奴役它們的主子所改造的功能。

它們應該是反覆嘗試寄生，然而，成年人的想像力已經思維固化，甚至對於恐懼都無法有更多想像，所以才會寄生失敗造成大量死亡；而孩子的思維與想像力更為鮮活，青少年的想像力會因為成長階段的資訊攝取量遠比孩童更廣，但是想像力尚未僵化，所以侵蝕最快；而兒童雖然有驚人的幻想力，但是他們卻沒有足夠的形象與知識累積可以構築出形像、體形、以及存在。」


「這種侵蝕是不可逆的嗎？」英格拉姆道。


「...無法拯救。」白髮鬼哀默道：

「就算切斷聯繫，那些孩子的自我意識、情感、存在都已經被侵蝕，無法被治癒、逆轉，就連基因情報都不再是人。

存在的侵蝕、物種的異變、以及自我意識的喪失、人格壞損、記憶崩壞，都是無法恢復的傷害。

倘若幸運的話，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可能，那就是轉換侵蝕的過程中，靈魂承受不起撕裂與摧殘，【自我認知】已經死亡...」



空鬼群越來越多，他們至少有三十個左右，不斷繞著白髮鬼與英格拉姆，嘴裡發出高頻率的咆哮，但是遲遲不進攻，似乎是在籌畫著什麼，而且交流的頻繁程度更不像是發起進攻的訊號，反而是在爭論似的。

沒多久，包圍圈讓開了一個空間，一個體型最大的空鬼抱著一隻小空鬼，而小空鬼的腹部也延伸著一條脊椎狀的連接帶，與一個小女孩的肚臍相連。

那兩個小東西體形差距不大，但是卻沒有產生融合現象。


【我們已經無法拯救了。】體型巨大的空鬼發出類似青年男性的聲音，透過他恐怖的某個振動器官發出模仿人類的聲音，道：

【侵蝕、融合、佔據，儘管我們幾乎要失去思考能力，但是無法遺忘。

我們知道自己是誰、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處境，卻無法違抗那個意志...，漆黑、無法描述、恐怖的主宰。

救救她們，她們還有機會。

她們還沒融合完全就已經發育成熟，主人不會允許這種沒有遵照他意志發展的劣質品存在，他不喜歡變數，也不喜歡事態超出發展。


小傢伙要是落到主人手裡，下場恐怕比現在還要悽慘吧？】


「這個區域內還有其它活人嗎？」英格拉姆道。


【已經沒有了，現在巢穴已經備妥，只等待主人降臨而已。】空鬼道：

【只要星位正確，巢穴的裝置就能打開通道，恭迎主人降臨這個宇宙進行統治，這個星球將會成為主人征服這裡群星的前進基地。】


「我們先撤退。」白髮鬼接手過孩子，道：

「不能帶著倖存者冒險，我們先暫離吧。

那些孩子是承受著違抗某些制約控制，強忍著痛苦跟我們交流的，先撤。」


【白髮鬼，我們期待你再次到來。】巨大的空鬼道：

【回來...湮滅我們的存在，送我們上路...

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們痛苦的存在了，求求你，仁慈。】


白髮鬼緩緩的點頭，他抱著孩子、拉著英格拉姆的手，在巢穴處畫出一個切開空間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