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侵蝕產物

隨著空間跳躍，白髮鬼帶著英格拉姆來到一個廢棄的工廠。

工廠外面的標示與老舊的招牌，可以看出那是一間倒閉很久的魚罐頭加工廠，臨近海邊，還有著一座古老燈塔，但是怎麼看都像是在一個島上，而這座島嶼終年被海上霧氣環繞。

白髮鬼抱著女孩，非常著急的撞開廠房門，他用腳掃掉沙發上的雜物，將正在發燒的女孩安放在沙發上。

「幫我去拿冰塊，要大量。」白髮鬼一邊脫去上衣，一邊對英格拉姆道：

「沿著右邊牆壁過去、第一扇門，裡面有製冰機跟大型塑膠箱子，幫我裝一箱過來，越多越好。」


英格拉姆點點頭，立刻朝廢棄的廠房過去，沒多久，就推了一大箱的冰塊過來。


白髮鬼抱起發燒的女孩放置在冰塊上，而與女孩相連接的小空鬼發出了緩和的喘息聲，喃喃發出怪異的叫聲。


「暫時穩定了，但還不能放心。」白髮鬼道。


「這是怎麼回事？」英格拉姆道。


「免疫系統的高燒反應。」白髮鬼道：

「她們的連接是模仿臍帶的串聯，但是因為交叉侵蝕，她們雖然是兩個不同性質、不同構成、不同宇宙的個體；但是感官、意識、知覺、已經融合。

人體的免疫系統在排斥空鬼的連結以及體液交換，無意識的把空鬼當作異物排斥，產生的高燒反應，但是那對知覺來說是倍數的痛苦，疼痛與折磨又加深融合現象，不斷循環。

這種深度融合已經不可能分割了，但是彼此對等體積的情況下一方無法吞併另一方，等於是兩具軀體正在互相損害，倍數把痛苦傷害加諸在自己身上。

最糟糕的交叉融合...」


「需要什麼協助嗎？」英格拉姆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讓你參與。」白髮鬼道：

「但是我需要一個人幫我詠唱一些咒語。

這種情況有一種複雜的咒語可以安定靈魂，舒緩侵蝕的痛苦，不過必須要能觸動那個世界的能量。

書籍上記載的咒語儀式非常有用，但是代價非常高昂，許多黑魔法師在施展的過程中靈魂都會曝露誠信標，成為那個世界的餌食。

我非常忌諱使用那種咒語，因為那會使我更靠近那個世界。」


「我是混生體，應該沒有這個風險。」英格拉姆道。


「是的，你沒有風險，也沒有代價。」白髮鬼道：

「但是，你也無可避免的會暴露訊息給與那個世界。

儘管你不會承擔代價，那個世界也難以棲進你的本質對你產生侵蝕，但是也並不代表不會被騷擾與誘惑。

一但曝露了存在成為信標，那個世界的誘惑耳語就會開始有意識的侵擾，尤其是擁有那種毀天滅的的力量時，只要意志力不夠堅定，只需要心念一動，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死靈之書，對吧？」英格拉姆道：

「凡事都有代價，就算是善舉亦是如此，我沒法當一個明明力所能及卻事不關己的人，抱歉了。」



「我知道我沒辦法說服你。」白髮鬼走到一個雜物架前，將一個透明方塊拋給英格拉姆。


透明方塊內有個一本可怕的書籍，封底、封面、以及所有內頁都是由風乾的人皮作為書頁，而封面上還能看見人臉的輪廓，因為那本書正式由人的臉皮作為封面。


「我的老天，這不是譯本？是、是原稿！？」英格拉姆詫異道：

「現存的大組織中，它們收藏的死靈之書都是中世紀的譯本、抄本，傳說中的原稿已經失散許久，很多人都以為被教會給銷毀了...」


「它不會被銷毀的，因為上面記載太多超乎常理的事情，本身已經成為一個不滅的存在。」白髮鬼道：

「就算破壞了它的固體形態，它也只是藏在某個固定的時間、空間中，只要方法正確，就能從中取走。」


「我當初在基金會的時候，一直搞不懂你的方塊到底是如何生成的，可以凝固時間、空間，然後產生物質。」英格拉姆雙手撫摸方塊，道：

「現在我倒是能理解，那是切開後的時間與空間，被封鎖在暗物質之中。

我想，憑我現在的能力，應該可以不仰賴特殊裝置就能融化這個方型結構體了。」


「你理解的很快，也認知的很快，同時學習的也很快。」白髮鬼道：

「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就算我不阻止，你也會逐漸認知到另一個世界，逐步靠著經驗累積成為專家，一部分的我私心期盼你可以遠離這些事情；而另一部分的我，卻在暗暗竊喜著，看著你逐步成長，某種黑暗的期盼也在逐漸萌芽。」


「這種矛盾心裡就是家長心態啦，很正常的。」英格拉姆取出書本，道：

「一件事一件事慢慢來，首先先處理那孩子的狀況吧！」


在白髮鬼的指示下，英格拉姆翻到了一個關於極度邪惡實驗的紀錄，裡面有一個配方、一組咒語可以穩定交叉侵蝕者的狀態，但是前提必須要有另外一個交叉侵蝕者的心臟、可以看見兩個世界的眼珠，以及鮮血。

而白髮鬼似乎早就熟知書籍內容，還沒等英格拉姆翻到，他就已經率先挖出自己的心臟、左眼，並且用一個滿是詭異雕刻的黃金器皿承裝了自己墨綠色的鮮血。

在英格拉姆朗誦的咒語聲中，白髮鬼把心臟被餵食給了小空鬼，並將眼球被植入小女孩的鎖骨位置，他用血液成為一種複雜咒印的顏料畫在兩個個體上，成為侵入肌膚中再也無法移除的印記，小孩痛苦的神情獲得了舒緩，小空鬼的哀號聲也停歇了。

咒語詠唱用盡了英格拉姆的精神力，她強撐著朗誦完整整七頁的咒語，儀式一結束，整個人就乏力的跪坐在地上，疲憊的大口喘氣著。


而被咒語影響的不僅僅是女孩，白髮鬼的恢復能力也受到干擾，他的傷口暫時無法癒合成人體血肉，而是竄生出不少那個世界的異端生物形態，彷彿某種可怕東西會從他胸口的破洞爬出，在他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下，勉強才恢復如初。

白髮鬼氣喘吁吁地走到廠房外，在海風吹拂下，他用著微微顫抖的手掏出菸，好不容易制伏了抖動，才給香菸打上火。

英格拉姆把狀況穩定的女孩抱回沙發上躺臥，也跟著走到廠房之外。


「二手煙有害健康，我都特地跑到外面了，就是不想讓你聞到菸味。」白髮鬼道。


「我說了，你這是家長心態。」英格拉姆掏出口袋裡的香菸，自己點了起來，道：

「很像那種被關了很多年的混混老爸，出獄後忍不住有種想彌補孩子的心態作祟。

我都孤兒三十年了，哪有可能沒有街頭惡習？我只是在辦公室上班，還得時常搭乘飛機、直升機、甚至潛艇，平常用尼古丁貼片暫時忍耐而已。

現在我都不需要搭大眾交通運輸，沒必要忍著菸癮了吧？」


「唉，你在很多層面都跟我很像。」白髮鬼道：

「我從全球航空飛機全面禁菸後就沒有再搭乘運輸工具了。」


「親生的，有什麼辦法。」英格拉姆看了一眼背後，道：

「不過這也是你第一次讓人知道你的藏身之處吧？」


「以我的角度來看，其實更接近倉庫。」白髮鬼道：

「我並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遮風避雨，不過有些東西總要有存放的地方，尤其是一些不能落入其他組織的東西。

藏身在時間與空間之外，是最理想的地方了。

這裡曾經是邪教徒的巢穴，後來被我清剿了之後，我就直接就地佔據了，幾年來稍微打理過。」


「感覺年代也很久遠了。」英格拉姆道。


「那個魚罐頭工廠確實有些年紀了，打從罐頭技術問世的時代就存在這座島上。」白髮鬼道：

「同時也包括隱藏在工廠內的邪教團，以及某個邪神。

後來這個小島被拉入了兩個世界的邊界線，差點點就要進入另外一個次元，現在既不屬於哪個世界，屬於中間地帶。

偶而我心情煩悶的時候都會在燈塔附近海釣，這一帶漁獲很驚人，而且還沒有重金屬汙染。」


「看來我也要考慮找這種地方了。」英格拉姆道。


「像這樣的漂流土地在這一帶非常多，你可以自行選擇。」白髮鬼道：

「如果你親眼看到，你會很詫異在世界邊界到底有多少現實世界的拋棄物。」


白髮鬼拋掉手裡的菸，走回廠房。



小女孩已經甦醒，她疑惑著看著周圍，突然，斗大的眼淚嘩嘩直流，情緒爆發了起來。

疑惑、不解、不安、以及崩潰，恐懼夾雜著大量負面情緒瞬間爆發，英格拉姆也完全不知所措。

「沒事的，肚子餓而已。」白髮鬼一臉無所謂的態度，他端出一大堆的魚罐頭，傾盆倒入塑膠箱中，推到女孩面前。


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小女孩以及她身上聯繫著的空鬼呈現完全一致的動作，爬到塑膠箱旁，狼吞虎嚥的抓起魚肉猛吃，吃像已經難看到失去人類的模樣。


「她因為交叉侵蝕的關係，語言能力、表達能力會被打散解離，需要長時間適應。」白髮鬼慢慢解釋道：

「短時間內，她會離人類有段距離，行為會更接近空鬼那樣的野獸。

就算她適應了狀態，還有很長一段日子要熟悉兩個身軀共用一個意識的現況，就算已經習慣了，也會產生出精神分裂、人格分裂、記憶中斷的問題。」


「這是個人經驗嗎？」英格拉姆問道。


「如果我是被沒有自主思維能力的東西交叉侵蝕，那還稍微幸福一點。」白髮鬼從冰庫取出一罐飲料拋給英格拉姆，道：

「可惜我是被有著自主意識、自主思維、高度智商、也有豐富情緒的東西交叉侵蝕，我甚至都不敢保證我的性格中還有多少是我自己的殘餘部分。

我也無法區分夢境裡面有哪些是純粹的大腦造物，又或者是持鑰王的記憶，所以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闔眼入睡。」


「那我們總不能把她扔在這裡不管吧？」英格拉姆道。


「這裡相對於現實世界的時間流動來說，是趨近於靜止。」白髮鬼道：

「所以我們可以花上一段時間來照顧她，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左右；但是相較於現實世界來說，大概只過了幾分鐘而已。

只是我擔心你熬不了沒網路的日子。」


「我比你想像中還無聊。」英格拉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