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日情侶

當他們早餐用畢之後，餐廳外，天空飄著綿綿細雨。

白髮鬼牽著少女的手走出餐廳，少女都還沒舉起手擋雨，下一秒，他們就來到墨爾本的海灘，陽光明媚、天氣宜人。


「這是哪裡啊？」少女詫異道。


「澳大利亞。」白髮鬼道：

「這裡是很有名的打卡海灘，環精清幽、風景宜人，而且還因為現在是上班日，沒有太多人潮。」


「不是啊，剛剛我們還在芝加哥吧？」少女道。


「喔，也是，你應該是不知道我會空間跳躍移動的。」白髮鬼道：

「你太年輕，所以你沒親身經歷過我跟各個組織衝突的時代，所以很自然的你是不會知道我俱備這項能力。

畢竟你的工作就是需要聯絡我時，在早餐時段直接到餐廳找我而以。」


「難怪你過了早餐時段就直接人間蒸發！」少女道：「你根本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啊！」


「沒有你敘述的那麼直接、方便，不過差不多了。」白髮鬼道：

「發動其實是有條件限制與前提，由於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也有些年頭了，足跡也已經踏過世界各地，雖然還沒到完全覆蓋整個地球，但是可以去的地方也很多了。

所以當我吃完早餐之後，如果沒有特定行程的話，我就是隨處逛逛走走，沒有一定的去處，所以你說我是流浪漢，一點也沒錯。」


「既然到了海邊，那麼不下水怎行呢？」少女一邊說，一邊脫去身上辦公室的正裝，而她裡面穿著一套比基尼泳衣。


「為什麼你裡面會穿泳裝啊？」白髮鬼詫異道：「這不符合邏輯吧？」


「嘛，職場焦慮。」少女道：

「我們基金會的調查員工作，並不是安安全全的坐在辦公室而以，就算坐在辦公室，也沒人敢保證會不會突然發洪水、或者被丟到太平洋，不然就是上司一個命令，都還沒準備就被傭兵們架去某個小島調查。

畢竟我們處理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各種超自然現象，我已經習慣突然被拉到水裡五、六次了，早就習慣裡面穿泳衣有備無患了。

我是嫌太熱，沒法像前輩們那樣事先在裡面穿上緊身的潛水服，或者全套防護衣，頂多就是把內衣換成泳衣而以，以免突然落水之類蠢事情發生。

我甚至身上帶的公文包裡面還有全套野外生存設備跟衛星定位裝置呢！」



「真是辛苦你們了，保護這個脆弱的現實世界。」白髮鬼淡淡道。


「以往聽你這句話都像是在諷刺。」少女道。


「因為我之前這麼說確實是在諷刺。」白髮鬼苦笑道：

「我已經封閉情感、喪失感覺美好事物太久了，我不覺得現實世界存在對我有什麼切身必要；我喜歡跑到野外，單純就是討厭人群、遠離人群而以。

靈魂就是如此脆弱，當空洞、凋零之後，就會感受不到美好，很多存在的事物你只會覺得那是種必然，而不是必要，更難體會她的美好，只有醜陋格外扎眼。

平常的時候我也只是你是個聒噪的小女生，團團圍繞又不能一巴掌拍扁的人型蒼蠅；現在仔細一瞧，其實你很漂亮。」


「你該不會是對我身體有什麼奇怪遐想，才這麼覺得吧？」少女插腰道：

「還是說是因為我現在穿比基尼泳衣啊？」


「你的靈魂很美麗。」白髮鬼道：

「你的身軀，以我的主觀看法來看是順眼的。

在我平常沒什麼情感的時候，你是我唯一願意請客的人，雖然是敷衍，但是至少你沒那麼討人厭，甚至影響我的食慾。

或許，那就是我殘缺的情感中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吧？」


「你之前的行為根本就是死小孩。」少女抱怨道。


「我不否認，因為我的心智在童年時代就刻意封閉與刪減。」白髮鬼道：

「我沒有實質意義的成長過，只是把冷漠、絕情、冷血視作為長大罷了。

做為一個美蘇冷戰早期出生的超能力者，不會有什麼美麗的童年，或者無憂無慮的成長體驗，斷絕情感、封閉情緒，是我在成為刺客時的保命原則與訓練，久而久之，靈魂就已經殘缺了。

也因為這份殘缺，所以當我意外被【那個世界】的東西吞噬時，才沒有被完全侵蝕殆盡，以這種扭曲姿態融合存在。

但是，生存與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義，我是生存高手、卻是個生活白癡，因為我生存了一輩子，卻沒有真正生活過，一天都沒有。


而且，我永久喪失了【死亡】、【衰老】、【疾病】的資格，時光的流逝對我幾乎喪失了意義，曾經我所認識的人，絕大多數都被時間帶走了，時間對我沒有影響，我更加感受不到轉瞬即逝，也無法體會什麼是美好。


因為這次意外，我的靈魂暫時被填充到過度飽滿，我想享受生活一次，那怕是一天也好，而我希望身邊陪伴的人是你。

希望你別介意我是個不懂浪漫的人，因為我確實不明白那是什麼。」


「也就是說，你把這段可能最接近體驗死亡的短暫完整人生，選擇與我一起渡過嗎？」少女囁嚅道：

「太殘忍了吧，這麼短暫...」


「就是因為知道會失去，才會珍惜。」白髮鬼道：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刻，我都感覺道截然不同的體驗，前所未有的感恩充盈；然而，我只想跟你渡過這段時間。」


白髮鬼牽起少女的手，悠哉的在海灘上散步、嬉戲、游泳、衝浪；中午時段，他們來到了北海道吃了一間有名的拉麵；下午的時候他們逛了一趟加州迪士尼樂園；晚上時段他們在法國巴黎吃了一頓燭光晚餐，並且在維也納聽了一場音樂表演，最後在俄羅斯的貝加爾湖畔觀看著流星。

不同時區的空間跳躍，其中的邏輯性與連貫性都已經被某種特殊力量給剪除，若是精密計算的話，他們共同渡過的這【一天】相當於是在昨日、今日、明日三個不同時間點上反覆橫跳，產生的時空紊亂與擾流必須切割掉物裡規則才能正常運行。

然而白髮鬼就是有這個能力，那是因為時間在生物身上留下的規則印記【衰老】已經被剝奪，他的時間感只存在以我為尊的自我概念認知中，模糊的日起日落，其餘的邏輯規則早已經約束不住他了。

但是這種不具束縛也僅限他本身；他所暫時擁有的額外靈魂、以及他所攜帶的少女，都會受到擾流影響，因此，在流星的夜幕下，最後收尾的深深一吻，已經把他額外的暫時靈魂量燃燒殆盡，而少女的生物鐘也被擾亂，對於這一天所發生的美好印象在記憶與感知中放大膨脹。


而這一吻結束時，白髮鬼那張柔和的臉恢復往日般的冷峻，銀白的雙目也退去了柔和目光，恢復成原始的滄桑混濁模樣。

「太奸詐了，就這樣結束了嗎？」少女忍不住掉下眼淚，垂著白髮鬼的胸膛怨念著說道：

「約會就這樣結束了嗎？」


「是的，結束了。」白髮鬼掏出手機，道：

「但是回憶不會結束，雖然美好的感覺嘎然停止，但是明天依然會升起，我也依然會出現在那裡。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你的聯絡方式。」


「你不是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嗎？」少女詫異道。


「是不喜歡，但是我可以容忍你。」白髮鬼道。


「妙麗，妙麗.英格拉姆。」少女一臉害羞道：

「不準笑，我、我當時填寫名字時，因為哈利波特第一集太紅了，所以，就這樣了。」


當交換完電話跟通訊軟體的帳號後，英格拉姆的手機傳來大量的合照，那是他們今天一天在各地留下的身影，每一張都充滿著開心的笑容，尤其是白髮鬼的笑容開心的像個大齡孩子，與眼前那冰冷的白髮鬼，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嚴格來說，這是我的初戀。」白髮鬼點起一根菸，歎氣道。


「蛤？等等，你都是離婚的人了吧？」英格拉姆反駁道。


「離婚，是啊，法律文件上是這樣紀錄沒錯。」白髮鬼道：

「但是我從沒喜歡過我前妻，如果綁架、洗腦、控制、還有強暴，加上監禁、殘害、折磨與肉體虐待算的上婚姻的話。

你是第一個看見我【孩子】的人。」

白髮鬼卸下隨身攜帶的釣具背包，從裡面抽出他的怪劍。

那是把由血肉、骨爪、牙齒、以及生物組織構成的詭異武器，除了鋒利的不規則刃口外，整體幾乎沒有穩定型態，就連劍刃上的三個眼珠都時不時的扭動著，以及無法區分是生物還是非生物。


「我其實還有點慶幸，好在那一吻就已經把靈魂用盡。」白髮鬼道：

「我不敢想像，如果順著發展到床上之後，會發生什麼後果...

我的前妻是魔女，所以她能承受這種可怕的生育，而且那是她自做自受；但是你是個好女孩，我不會傷害你的，哪怕是不得不保持某個距離，我也不能因為熾熱的情感將你傷害，對不起，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呢，我的初戀。」英格拉姆苦笑著。


「夜已深了，我送你回去芝加哥吧。」白髮鬼牽起英格拉姆的雙手，一瞬間就回到了他們早上出發時的餐廳。

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再見，白髮鬼就已經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