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告一段落

西藏邊陲，老舊的修道院。

曾經蒼月派的修道院，如今早已經物事人非。

政治的角鬥、博邑、以及鬥爭，蒼月修道院曾經被中共佔領、曾被收為黨產，然後被棄置。

破敗的樓房、倒塌的雕像、被潑漆、被塗鴉、被焚燒，時間與歷史，只留下鬥爭、批鬥、文革的痕跡，在茫茫白雪中，只有破敗。


老人盤坐在地上，等待白髮鬼的到來。

然而，白髮鬼將一柄漆黑的劍交給老人後，千言萬語彙總，只能長嘆一聲。

「我父親走得安詳吧？」老人問道。


【很體面。】白髮鬼道：

【他最後一程走的無怨無悔，整個尼泊爾都目送他最後一程。

只可惜，半空中火化，沒法留下骨灰了。】


「那麼我們的約定呢？」老人問道。


【我們之間的約戰，前提是你在繼續惡化下去。】白髮鬼道：

【方芎已毀，核心也已經失去作用，方芎之外的你應該早就感受到衰老以及死亡的回歸，沒有必要了，毀約吧。

師父，你還是找個溫暖的地方安養天年吧，我不想送走師公之後還要接著在同一天送走你。】


「你變了。」老人道：

「我教養出來的白髮鬼應該是個冷血無情的刺客，你卻變的多愁善感，發生了甚麼事？」


【算是，消化不良吧？】白髮鬼臉上掛著落寞又哀傷的神情，道：

【有些東西一但吃下太多，身體就會有不良反應。】


老人站了起來，一把擁抱柱白髮鬼，而實際年齡早已經是老年人的白髮鬼就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彷彿情緒就像開了個水龍頭，源源不絕地向外宣洩...


口 口 口

清晨，同樣的街道、同樣的餐廳、同樣的座位，只可惜小小的餐廳被包場了。

不同的組織派出了代表，都想向白髮鬼討要後續的發展與他帶出來的東西，畢竟【方芎】徹底的消失，除了前天在尼泊爾上空留下的奇景之外，白髮鬼與晶體人形之間的戰鬥，以及後續流程都沒有了畫面與解釋。

白髮鬼也不多囉嗦，他拿出數個小型的方塊，裡面擺放著被整齊分割的黑球切片，每個組織各有一份。


「剩下的你們的科學團隊自己調查，應該可以發現一些東西。」白髮鬼道：

「我啃了一口，希望你們別介意。」


「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方芎境內到底在蘊育什麼？」有人開口問道。


「他的存在很古老了，但是人們並非完全一無所知。」白髮鬼道：

「如果要說的話，我猜是金蘋果。

不過除了味道跟蘋果有些許關聯之外，其餘的我就不敢苟同了。

我想，相關的文獻、傳說紀載你們自己有辦法查資料吧？」


「那麼方芎中整個漆黑的東西又是什麼？」又有人開口問道。


「別緊張，那是我。」白髮鬼道：

「那裡是個半封閉的異次元領域，因為有需要，所以我稍微解放了點我被侵蝕的部分，只是那個領域太小了，被撐破罷了。」


白髮鬼一副送客的語氣，那些組織代表幾乎都直接離席，除了基金會那平常就跟白髮鬼接觸的少女留了下來。

「那麼，你沒事吧？」少女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白髮鬼道。


「因為你哭過，哭得很厲害，眼角充滿血絲。」少女道：

「而且你的瞳孔也變了，不是美妝瞳片，是貨真價實的變色了，變成了完全的銀白色。

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細說，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你有很多東西跟以前不同了。」


「我佩服你的觀察入微。」白髮鬼淡淡一抹微笑，向服務生招了招手，點了一杯熱奶茶、龍蝦三明治、還有薯餅。


「巧克力聖代跟可樂今天不點嗎？」服務生詫異道。


「那是敷衍小孩子的東西，她又不喜歡。」白髮鬼道：

「不過巧克力聖代跟可樂還是得上，因為是我要吃的。」


「你果然怪怪的。」少女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


「吃飽太撐了而以。」白髮鬼道：「字面上的意思也是如此。」


「蛤？」少女一臉不可思議、又帶著鄙夷道：「我好心關心你耶？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該怎麼說才好...」白髮鬼道：

「就拿我們現在吃早餐為例，無論我們攝取多少碳水化合物、蛋白質、脂肪，並不會因為攝入什麼東西隨即補充什麼，直接增加僅僅只是體重。

所有的養分、任何的轉化跟補充，全都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化學變化。

然而，這是現實世界的法則；但是在【那個世界】中，進食、掠食則是最直接的補充，沒有轉化過程、沒有化學變化，失去什麼就吃什麼彌補。

肉體、器官、組織、細胞、情報、靈魂、營養、生氣、存在、感知、價值、意義，都能透過掠食補充。


我在方芎的時候，受了傷，僅存的一點靈魂被對手奪去，就在失去靈魂那一瞬間，我暴走了。

侵蝕我本質存在的可怕事物被釋放出來，我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掠食了對手，把它長久以來收集的大量靈魂精華給掠食了。

如果只是純粹掠食，那些靈魂精華不足以填補飢餓感；但是對於修復損失來說，那些靈魂過剩了。

我現在持有的靈魂量已經超出自身本來的分量，現在處在一種感官、情緒過度充盈的敏感狀態，本來我早已經空洞而麻木的情感現在被填補到幾乎膨脹的狀態，昨晚我看了一部關於一條狗的電影，感動到哭的死去活來，差點沒法呼吸。


現在我還打算約你出去約會，你覺得我哪裡出問題了呢？」



「你在開我玩笑吧？今天是四月一號嗎？」少女詫異道。


「我沒開玩笑，因為你讓我感到很開心，很愉快，也很可愛。」白髮鬼道：

「而我這個靈魂過度充盈的狀態只是個暫時性的假象。

我被侵蝕的部分是不可逆的流失，我頂多只能恢復殘餘的靈魂與人性，現在這些充盈狀態只是一時的肥胖囤積，遲早會被消耗殆盡。

我希望在消耗完之前，好好體驗一把人生，因為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普通的人生，也沒品嘗過普通人的快樂，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訓練成冷血的殺戮機械，也必須這麼做，否則我早就被某個組織抓走，成為不見天日的實驗品。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那也不勉強。」


「說什麼傻話，當然不方便。」少女苦笑道：

「突然這樣邀約我很開心啦，不過我現在可是上班期間呢...」

少女回絕到一半，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少女才剛接通，對面就傳來幾乎跟免持聽筒狀態差不多大的咆哮：

『說什麼傻話！？你現在很方便！立刻答應！現在准你公假！』


「你該不會一直都在監聽我們之間的對話吧？」少女立刻回嗆道。


『你的工作本來就會被監聽啊！不然指派你當聯絡官是什麼意思？』電話那頭的上司道：

『你必須答應，不然你一離開，他的前妻、羅斯柴爾德家的那個騷賤貨馬上就會趁虛而入，趁他現在感情細膩時搞複合！

你確定要浪費眼下這機會？』


「我現在方便了。」少女對著白髮鬼正色道。


「那從享受一頓早餐開始，陪我一整天吧。」白髮鬼燦爛的笑著。


少女從來沒有看過白髮鬼除了滿不在乎、嘲諷、邪笑這三張面孔以外的神情，因為白髮鬼大多數給人的感覺都是冷冰冰、硬梆梆、鋒利帶刺的態度，就像一把利刃、活著行走的兇器，只是披了層人皮，光是感覺就讓人不好靠近，更別提仔細細看他的面容。

然而當他端詳起白髮鬼那優雅的用餐樣貌，還有他混血兒的清秀面孔，在白色的髮絲下，那張玩世不恭的臉，其實活脫脫就是一個美男子。

年輕、老練、眉宇帶著滄桑感，明明實際年齡都已經可以當她祖父了，但是白髮鬼卻逆天的有著一張年輕的面孔，看上去頂多只有三十歲；而且身為刺客、武者、殺手，他身材精實、不是那種過度膨脹的肌肉猛男；而且白髮鬼的打扮雖然很隨興，但是可一點都不邋遢，就連指甲都修剪得十分乾淨，近距離來看，他確實很瀟灑英俊。


少女越看越發呆，等她注意時，白髮鬼已經摟著她自拍、打卡、還上傳了。

「喂，這什麼意思啊？」少女道。


「這不是現在年輕人約會最喜歡的事情嗎？」白髮鬼一臉無辜道：

「拍照、打卡、發動態，約會必備的吧？」


「這裡又不是網紅店。」少女好氣又好笑，道：

「好哇，原來你有手機！平常找你找的那麼辛苦，我們都還一度以為你是居無定所的遊民咧！」


「居無定所也對，遊民也對。」白髮鬼道：「不如你來體驗一下我一天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