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拯救無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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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04
第四章
寢殿中掛了好幾重竹簾,被春風吹得搖來晃去。在竹廉後,數位身穿大夫正在搶救產屋敷家的長公子。這位公子身穿素淨白穿,又長又鬈的頭髮如海浪般撲到腰間。他的臉色慘白,一塊青,塊黃的,四肢和臉頰都瘦弱得都如地震時的路面般下陷了。雙眼無神,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僕人的膝上。口吐白沫,地上出現一灘血跡,怕是他剛才吐出的。只見一個個白髮蒼蒼,鬍子都快要垂地的老醫師,不斷為他施針。有的用一枝差不多一米長的銀針插在他的太陽穴、人中穴和百會上,有的燃起艾草,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燻得滿房子都是煙,令人們都透不過氣來,不停喘息,有的則吩咐下人抬著少爺的頭,強按著他,把一碗碗既黑且臭的藥灌入他的嘴裡。只見他一直吐白沬,僕人則一直把藥灌下去,然後,藥和白沬就同時在他的口中溢出,十分可笑。這裡「熱鬧」非常,恐怕只差了陰陽師和巫女在這裡捉妖怪和祈福罷了。
絮走到寢殿,看到一個與她少時相識完全不同的月彥哥哥。她曾經無數次想像再見月彥時的情景,在夢中想過,做白日夢時想過,朝朝暮暮都想過。底或會在櫻花樹下,或會在詩會上,或直接在婚禮上遇上。但萬想不到是在這場景,此時此刻。
她害怕極了,整個人就站在原那裡,動彈不得。眼光點點,凝在眼簾入,就像冰一樣,怎樣都不,臉上的肌肉不停抽搐。她的臉上好像在不斷訴說著:「這次恐怕會是最後一次見面!這次恐怕會是最後一次見面!這次恐怕會是最後一次見面!」終於,她耐不住內心的煎熬,大聲尖叫「啊!」。然後,不顧禮儀體統,就衝入公子的內室。
看到月彥如此,絮如發狂般推開那些年屆日暮的醫者和下人,又拔掉插在無入慘頭上的長銀針。接著,又不停拍打他的背部,她像要拍斷他的背似的。「啊!」他突然吐出一大灘血水和藥,嘴角還沒有抹乾淨,便在絮的懷中昏睡過去了。只是,他的呼叫輕緩,較剛才好轉了不少。
此時,產屋敷夫人聽到文花的報告後,立即趕過來。未等通傳,已撥開竹簾跑了進去,後面跟隨著許多侍女和大夫。
剛步入內室,夫人和她的侍女隨即驚聲尖叫:「啊!」只見一大群醫師被推倒在地,或站在角落,侍人則呆呆在站著。而中間就躺著她最心愛的兒子–月彥,安然睡著,卻…卻…枕睡在…絮的大腿上。
絮跪坐著,礙於月彥的關係,她無法立即向夫人行禮。夫人和侍人看得目瞪口呆,良久,她才命令奴僕把月彥搬到絲綢造的被褥上。
片刻,夫人邀請絮到偏殿。絮跪在地上,深深地向夫人行禮賠罪。她哭腔地說:「妾身做出這種事情,實在情非得已,但是當時公子…」夫人突然抬手示意她不用繼續說下去,並摒退左右侍候的人。侍女們隨即安靜地出去,並關上紙門,在門外靜候夫人的召喚。絮看見了,亦把詠雪喚了出去了。
現在房中只剩下兩位尊貴無比的女人。
夫人突然伸出她嬌嫩白滑的手掌,握著絮的手上,婉惜地哀嘆道:「傻女孩,剛才為甚麼這樣傻?你剛才這樣做,不但敗壞了自己的名聲,更葬送了自己未來的姻緣。」絮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從眼眶落下,哽咽地說:「我…我知道。可…可是,那些下人侍候月彥哥哥…,啊!不是,是侍奉長公子不周。必定是月彥…,啊!是長公子服藥時過急,致阻礙呼吸。如果…如果…妾身剛才不是這樣,恐怕…恐怕…長公子已經…」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嘆息地說:「可是,你在大庭廣眾下不顧男女之別,讓一個男子睡在你的膝上。如果被屋內的下人傳了出去,即使你是石川家的女兒,即使你父親生前受人敬重,即使你家財再多,京中都不會有任何一位貴族男子願意娶你。你何苦這樣呢!」絮哭訴著:「夫人,我妾身和長公子一起長大,他小時候身體不都是弱不禁風,十眠九坐,但是我就喜歡賴著他,我喜歡聽他對我唸〈詩經〉,我喜歡替他到廚房裡偷樁餅,我喜歡他。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喜歡他!」
產屋敷夫人頓時啞口無言,頃刻,她終於開口說:「你真傻,跟我年輕時一樣傻!可是,你知不知道產屋敷家的男人命都不長。你若嫁了進來,成為產屋敷家的女人,你就註定要在過著在人前笑人後哭的宿命。你還年輕,你不知道要看著自己的丈夫、你最心愛的男人漸漸虛弱逝去,漸漸變得跟自己腦海中初見時不一樣的心情。即使你的溫婉賢淑可比大海,你對他的愛能覆蓋蒼穹,可是對著這樣的丈夫,你的溫婉最終只會變成冷漠,而你對他的愛會令你領會到甚麼是花開花落自有時,莫如當初不相識。你不知道當一個寡婦有多麼可憐!夜夜孤枕獨眠,就守著那木造的貞節牌坊。有時我會想,或許我少時若出家為尼,或許會比現在開心。絮,你聽我說,你明天就隨你伯父離開京都,找一戶人家,嫁一個健康老實的公子,相夫教子,白首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