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銅錢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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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0-31
  停著稀疏車輛的停車場,白琴正拿著一支竹掃把站在榕樹前,散發的氣場勘比鋸刀,銳利到樹枝都跟著瑟瑟抖動。
  「真是讓人懷念,讓我想起以前妳總是拿著一支竹掃把站在宿舍前面等我……唉呦!」
  帶有韻味的尾音尚未落下,掃把就迎面打來,曹河瞬間眼冒金星,抱著紅腫的嘴巴蹲下。
  「那是因為你像個黏皮糖一樣,一天到晚黏著我跑,與其被你黏著,不如直接把你打到動彈不得。」
  回想過往,相處的回憶歷歷在目,曹河嘆息了聲。
  要不是因為捨不得,他不會硬是打破規矩踏上舊地,只是當他再次見到白琴,卻又忍不住想,假如自己能永遠留下不知該有多好,但他和曹玖月的命格相衝,勢必捨其一。
  「阿琴,如果放著阿月仔不管……」
  曹河的妄想白琴不想聽,既然當初做出決定,就不該扭捏。
  「只要她身上有我血肉,就不可能放著不管,何況當初是你決定讓『她』代替阿月仔,天地承諾,身為白家人的我絕對不能違背。」
  白琴眼神毫無任何妥協,卻也讓曹河發現自己與她的差距,當初為了白琴,他選擇離開;如今為了曹玖月,他選擇回來。只是這次回來,他卻不想再離開,萌生了放棄曹玖月的想法,即便魂魄不同,卻是白琴眷顧看大的孩子,那身軀骨,也流著他和白琴的血,怎麼可能說拋棄就拋棄。
  「曹河,白家人特別護短,而且是不講理的護短,即便那孩子與我只有一天緣分,但只要她與白家有緣,我就會守住那份緣分。」
  白家雖然看似遠離塵世,卻依然眷顧眾生,只要有緣就會「救」,不講天理、不講王條,全在於那個「緣」字。
  手機鈴聲響起,打破兩人的對談,白琴接起電話,但當她聽見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時,立刻肅然起敬。
  「宗主。」
  白星恆──名義上是她的姪子,但卻是白家的最高上位者,白星恆又被其他門派視為人人敬而遠之的魔頭,幾年前一個小屁孩拿著一支馬桶吸盤打翻數家想找白家麻煩的門派長輩,那兇狠程度至今仍讓許多人餘悸猶存,還有好幾個長輩因為當時屁股傷殘現在還臥病在床。
  聽見白琴的稱呼,曹河自然知道電話那頭是誰。
  不愧是白家宗主,這麼快就算到他們的難關。
  「阿姨,妳有戴著白家的平安繩吧,用銅錢下去破陣眼。」
  白琴瞧了眼她手上的紅色繩環,環上有十八枚小銅錢,這銅錢並非一般的銅錢,而是白家分給每位子孫的守命符,銅錢上嵌入白家祕法,若不是事關至極,絕對不會輕易動到銅錢陣,因為動陣也需要耗費極大的靈力。
  「不過是個結界,有需要用到這個陣法嗎?」
  「這結界並不是一般三流道士設下的,白家人設的界,得用白家的陣法破。」
  聽到這,白琴毛骨悚然,這結界來意不善,而白星恆剛才提到白家人,難不成是他們族裡出了內賊,但也不可能,白家所有人的護短都是她親眼見識過的,何況她家那些親戚她了解,不可能有人會吃裡扒外搞這些事。
  「現在的白家有我看著,不會出亂子,我指的是白家祖訓說的那個人,百年前的恩怨,在表妹出意外時就已經牽上線了。」
  白琴難以置信,倒抽了口氣。
  白家前幾代的宗主,為了封印作亂的神靈獻出自己的性命,連帶的牽扯出許多紛擾,包括其中一位白家人打破禁忌吞噬神受肉體獲得永不衰敗的肉體,隨後便消失了蹤影,藏匿於黑暗,因為已經過去太久,沒提根本沒人想起。
  「爺奶他們知道嗎?」
  「人老了就安享天年,不適合牽涉太多。」白星恆看了眼正在麻將桌上廝殺的三老一少,轉身離開客廳,來到走廊外的花圃,「只要『我』身為白星恆一天,妳就不必擔心白家,但孽緣,只能由牽線之人來解。」
  「您是說……?」
  「當初榕松公帶去找妳的那名殘魂。」
  榕松公用一名殘魂取代她夭折的女兒,她能看出榕松公對這名殘魂的關愛,卻不知道這魂魄與百年前的白家祖輩有所牽連。
  「……星恆,阿月仔能好好的嗎?」白琴脫口而出,聲音隱隱發抖。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了數秒,才回:「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看似沒賦予回答的話語,卻已是最直白的回答,白琴怎麼可能不明白,當初榕松公帶來殘魂,她就知道或許有一天這孩子會離開,也或許都不會離開,但她不想要模稜兩可的答案,所以曹河離開故土,而她在外替曹玖月斬斷緣分帶來的災禍,也因為相處時刻不多,她以為自己如果真遇到那一天也能瀟灑的放手,但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還是會捨不得。
  白琴隱忍的表情看得曹河不忍心,他想擁抱,卻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阿琴。」
  「曹河,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誰?」
  「是妳。」曹河毫無猶豫。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他捧在心尖兒上的人兒。
  「這樣啊……」白琴垂下眉眼,難過地笑了,「你的答案一直都沒變,但我的答案卻變了,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那個孩子。」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正因為知道,他當初才會選擇離開。
  「抱歉。」
  曹河沒說話,只是將白琴擁進懷裡,撫拍她的背,「別說抱歉,妳只需要做妳想做的事情就好。」
  溫暖的懷抱一如當初,她想起了這個男人在初見面時總是像個黏皮糖緊追著她不放,讓她感到厭煩,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卻開始習慣對方的存在,她對愛情的感受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她甚至覺得自己沒有愛,和曹河結婚也只是因為「習慣」,直到他們的女兒出生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愛著眼前的這個人。
  白琴輕輕推開曹河,她來到榕樹前,解下平安繩上的銅錢,叮叮噹噹,足足十八枚,她手指捏訣,沿著榕樹周圍繞走一圈,隨著口唸,手上的銅錢也一一丟下。
  白琴啟動破陣的術法,銅錢圍繞榕樹樹周,金色光線從孔方生出,與其它銅錢連接,形成一個無形的圓線,將榕樹包圍其中,無數條線光攀上樹幹,鑽進樹洞,企圖衝破結界觸碰核心石。
  白琴努力穩住心神,和保護核心石的邪氣對抗,也因為碰觸,她才確定白星恆所說的事實,這個陣法裡確實有她白家人的氣息存在。
  白琴指訣直指榕樹,低聲喝道:「破。」
  強大的力量從銅錢迸出,靈氣交纏環繞,攀上枝幹樹葉,用蠻力衝破設立在榕樹內部的結界,結界一破,荒郊世界出現在眼前。
  一股腥嘔從心窩衝上,白琴無法抑止的嘔出一口血。
  用靈力蠻橫突破,最終還是會傷到自己。
  「阿琴!?」
  曹河伸出的手被白琴阻止的推開,她抹掉唇上的血,「你在外面等,我進去……等等!曹河!」
  曹河動作太快,直接跳進結界裡,讓白琴想拉都來不及。
  要知道曹河根本沒什麼法力,頂多就是見人見鬼和膽子大,居然就這樣給她衝進去了,暗罵一聲男人的魯莽,白琴也只能緊追著進入結界。
  
  諾大的夜林,曹玖月背著榕松公找著前進的方向,林木交錯,月光又被寬廣的枝葉遮得稀疏,遠遠看著也沒一條像樣的小徑道路,腳底踩到突起的樹根,曹玖月腳滑的往前摔,膝蓋著地痛到她直接倒抽一口氣,但也沒忘記護著後背背著的人。
  這三步一走,五步一摔,阿樹實在於心不忍,直接從曹玖月的背下來,他繞到她身前查看,原本有傷的皮膚又多了道深刻的擦痕。
  「我恢復得差不多了,能自己走。」
  「只是擦傷而已,我沒事,還能繼續背著你走。」
  她才不相信短短幾分鐘阿樹已經完全恢復了,肯定又在勉強自己。
  阿樹這次直接果斷拒絕曹玖月的好意,並將曹玖月扶起,拍掉她膝蓋上沾黏的沙土。
  「這一路上妳摔了好幾次,再摔下去妳雙腳就得廢了,而且我體力確實恢復了不少,不信讓妳看看。」
  阿樹做勢要掀衣服,看得曹玖月直接尖叫著捂眼。
  「別別別亂掀衣服!變態!……好啦、好啦!我信可以了吧,我不背了,自己走就自己走,你衣服不要亂掀!」
  阿樹好笑的放下衣襬,「現在年輕人該不該看的都看過了,妳叫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妳。」
  曹玖月小心翼翼地放下遮掩的雙手,知道自己被捉弄,抱怨的嘀咕:「你確實是在欺負我啊……」
  「我誰都欺負,就不欺負妳。」
  這對話聽起來怎麼怪曖昧的。
  驚覺自己走心,曹玖月拍掉頭上的粉紅雲層,指了指前方:「我們現在該往哪裡前進?」
  阿樹哪不知道曹玖月是在扯開話題,卻也順著對方的台階下,畢竟他也不是有意想逗她,只是不小心,想起了過往的時光,和他相處過的伊人。
  阿樹將手掌貼在地面,透過感知探查四周環境,但力量不足讓他一時間也沒辦法探查到更遠的方位,尤其在這結界裡他總覺得力量處處受到阻撓,就算他努力想突破,卻遲遲無所辦法,最後只能放棄的起身。
  「妳覺得應該往哪裡走?」
  「我嗎?」
  四周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路在哪,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她哪知道要往哪裡走?
  在黑暗之中,一把紙傘從後方探出,擦過她的耳際,直指某個方向,伴隨著熟悉的年少嗓音:「往那裡走。」
  那聲音太過耳熟,就算不回頭,似乎也能看見那人的身影──身著白色衣袍的翩翩少年,明明熟悉,卻又在下一秒遺忘的身影。
  當曹玖月從恍惚中回神,才發現自己正手指著某方,也是剛才那把紙傘指引的方位。
  「妳覺得該往這方向嗎?」
  「……應該吧。」
  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指向這個方向。
  「那就往這邊走吧。」
  「誒!?」曹玖月趕緊拉住阿樹,「等等,要是走錯了怎麼辦?」
  「走走看不就知道了。」
  不等曹玖月反應,阿樹率先走向她所指的方位,等曹玖月回神,發現阿樹已經走得老遠,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榕松公,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嗎?說不定這方向是大錯特錯。」
  「妳就這麼不相信妳自己?」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是……」
  突然出現的震動打斷曹玖月的勸阻。
  某種沉重的物體正在往這處靠近,一下又一下的撼動地面,那力量之沉,讓砂石都跟著起伏──感覺就像龐然大物的腳步。
  阿樹臉色變得嚴肅,望向某方。
  曹玖月被震得差點踩不穩,只能趕緊扶著旁邊的樹幹穩住身子,突然,一陣惡臭隨著空氣飄進口鼻,帶著極端的腐臭引起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手腳不由自主地顫抖,每個關節都傳來劇烈的痛楚,身體就像殘留被人活生生打斷的記憶,想抽離卻無法,痛到她一時無法支撐,只能任由無力的雙腿將自己帶著往下拉。
  曹玖月跪倒在地,胃酸翻嘔,她忍不住吐了出來。
  發現少女的異狀,阿樹快步一退來到她身旁。
  「曹玖月!」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光是聞到那個味道、聽見那個聲音,就讓她異常恐懼。
  阿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眼,壓低聲音道:「玖玖!」
  曹玖月抬起頭,恍惚的視線中映滿恐懼,她抓住阿樹的衣襬,身體劇烈顫抖,虛汗狂冒,甚至,她有股想要掐住脖子了斷自己的衝動,只為了抑止身體傳來的痛。
  「榕松公……」
  「玖玖,別怕,到這邊。」
  聲音安撫著失控的情緒,曹玖月靠著阿樹,撐著快渙散的精神來到大樹後方躲藏,抓著阿樹的衣料,靠在對方的懷裡,那一絲的餘溫讓她覺得安心。
  阿樹用靈力覆蓋曹玖月的生氣。
  「新娘……我的新娘……」
  巨大的怪物穿越樹林,並沒有在這處多做停留,只是拖著步伐找尋著他心目中念念不忘的人兒,直到腳步遠去,震動靜止,曹玖月才緩過那口卡在咽喉的氣。
  身體的疼痛隨著怪物的遠去而消失,曹玖月終於找回自己的理智,她觸碰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自己的臉早沾滿一片恐懼的眼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搞不清楚,甚至覺得莫名。
  「好奇怪……」
  曹玖月壓著彷似快炸裂的胸口,深深喘氣。
  她的手腳都在發抖,抖到連站都沒力氣,更奇怪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恐懼,尤其是她的肢體關節痠痛到不像話,但那痠痛感跟運動完的疲憊不一樣,反而像是……就像是她的四肢曾經斷裂過,遇到特定天氣就會引發痼疾的疼痛──太奇怪了,為什麼她光是聞到那個味道就怕成這樣。
  「玖玖?」
  她望向阿樹擔憂的神情,那神情裡有著後怕和小心翼翼,和平常完全不一樣。
  想想自己讓榕松公擔心了,曹玖月拍了拍胸口平復心跳,嘴中的酸苦讓她很不舒服,但手邊又沒有水可以漱口。
  「我沒事,只是突然身體很不舒服。」
  「……站得起來嗎?」
  「應該可以。」曹玖月靠著榕松公的扶持從地上站起,只是膝蓋關節的痠痛卻讓她走不快。
  「我好像又添麻煩了。」
  本來應該是她要背著受傷的阿樹趕緊去找鉌曄會合,結果現在卻是讓阿樹照顧她,她怎麼經過這麼多事情,還是這麼沒用,難怪阿樹不想讓她參與他的事情。
  「那不是妳的錯,妳也不是麻煩。」
  本能的害怕錯不在她,而是因為那傷害太過深刻,刻骨銘心到即便肉體消失只剩下破碎的魂魄,卻還是難以忘懷。
  「不過剛才那個是什麼,感覺很可怕。」
  光是想到那味道,又開始反胃,曹玖月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
  「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是人類因為自己的貪慾創造出來的鬼物。
  他想不透的是,他當初明明已經將牠消滅,為什麼現在又出現在這裡,而且力量與當時不同,難不成在那之後還有人繼續供養牠?
  想起劉十一面具下的那雙眼,阿樹嘴線緊抿。
  「繼續前進吧,儘快和鉌曄會合,才能早點離開這裡。」
  「嗯。」
  曹玖月依靠著阿樹前進,穿越重重樹木,終於,月光的光影映入眼簾,眼見原點即將到達,兩人的心情也稍稍獲得喘息,但就在他們即將步出樹林時,上方突然掠過一道黑影,黑影龐大,將兩人僅僅壟罩,碰的一聲,怪物落在他們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鮮紅的眼在黑夜中如燭火般炯亮,牠咧開嘴,腐氣噴出,語氣有著不可抑止的歡喜。
  「終於找到了……我的新娘……」
  
  夜晚中,木造的小店面還亮著燈,兩邊貨架放著數不盡的神佛用具和金紙立香。
  張薇芯坐在櫃檯,手指在紙上留下折線,折角、對折,經過層層手法,一朵精緻且漂亮的紙蓮花誕生於她的手中,每個折角就像是機器壓製得對稱且筆直,每個縫隙有如經過精密計算,角度絲毫不偏。
  「叩叩。」
  張薇芯放下手上的蓮花,看著走進店鋪的少年。
  白星恆晃了晃剛剛在路上拿的便當廣告單,「要吃便當嗎?這家新開的,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不用了,我剛吃飽。」
  「真不吃?」
  「你來這裡也不是為了邀我吃便當吧。」
  白星恆認同的聳了下肩,來到櫃檯前,拉開竹椅坐下,看著桌上的三朵紙蓮花,嘖嘖道:「不知是哪來的有緣人,能得到九司陰君的救命蓮可不容易。」
  「干你屁事。」
  「問問罷了,如果十殿知道妳又插手人間事,又會鬧脾氣喔。」
  「王秦廣都沒說話了,其他人能說什麼。」
  每個人的劫數和死期,都在出生時就註定,在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九司陰君的干涉,九司陰君的救命蓮,能將冤魂就離苦海,也能使將死之人獲得活命的機會。
  「還真囂張,真不知道他是吃了什麼,對妳這麼死心蹋地。」
  「大概是地府的狗屎吧,誰知道。」張薇芯將三朵紙蓮花放到端盤上,逕自走進門簾後。
  白星恆朝門口一比,也不知哪來的怪風,就這麼把門給吹著關上,連帶門鎖都自己鎖上了,白星恆跟著鑽進門簾後,穿越走廊,經過廚房時還聽見張家人正在用餐的笑談,而這些人,卻完全不知道有外人經過,聊得起勁。
  來到後方庭院,約十坪大小的魚池飼養各色不同的錦鯉,而這池上除了幾品不同的睡蓮,還有兩、三朵蓮燈花在水面飄盪。
  光芒從一盞蓮燈中飄出,繞著張維芯打轉,宛若飛舞的螢蝶,跳著喜悅的舞蹈,最後飛入遠處的天空,不見蹤影。
  「那是之前那名冤魂吧,不愧是九司陰君的蓮花,連殘破的靈魂都能得到救贖。」
  「天妃憐惜她腹中的性命,託我幫忙,還有一點,她本來命不該絕,我也算是……做個順水人情。」
  張薇芯將蠟燭放進紙蓮中,並將之點燃,燭火照亮少女的側臉,張薇芯將眼鏡摘下,深黑的雙眸浮現旋轉的命輪,她將紙蓮放上池面,隨水漂流。
  「所有神祇都是一樣,無法干預世間萬物的運行,所以祂們才需要正軌外的『機緣』,九司陰君就是為此存在。」
  「但妳也沒說多聽話啊,照自己心意走,多過於那些傢伙的吩咐。」
  「祂們沒腦。」張薇芯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哼了聲:「但我有。」
  「還真是囂張。」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白星恆眼中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讚賞,他在魚池邊坐了下來,用手撈水逗著鯉魚玩,「不如讓我來猜猜,這三朵的有緣人……恐怕是我白家相關的人吧。」
  張薇芯不置可否,「你特地來找我,不也是為了同一件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白星恆專程過來一趟,絕對不是為了吃便當這麼簡單,想必也是為了從她手上拿到救命蓮,只是他沒想到,她早已有所準備,這三朵蓮花,正是為了正在逆境中掙扎的那些人所折,為了消彌萬般劫難帶來的苦痛,助他們度過難關。
  本以為得跟張薇芯周旋,但看來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
  「看來我白家欠妳一份人情。」
  張薇芯輕輕闔眼,「我只是做出身為朋友該做的事情,還有,那個人,不能放著不管,他是追著你來,你總得做點什麼。」
  「我會看著辦,在因果將斷之時……」白星恆手指往下比劃,「順勢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