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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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23
那道由煙交織而成的絲線維持著水平狀,輕輕搖曳著,樂音中能感受到一股蓄勢待發的能量。就在任良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奈拉卻搶先他一步。
「現在,讓解說繼續下去吧!」她似乎不怎麼驚訝,反倒自然地做了個手勢。絲線就像不再是虛無飄渺的煙,轉化成了固體,逐漸扭動、纏繞於她白淨的右手腕,隨著她手部動作的移動,有生命似地舞動起來。
任良目不轉睛地看者這奇妙的景象,嘴巴張得更大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白森森的尖牙已經露出。他還來不及思考,奈拉又再次說話了:
「在神勢分家好幾百年之後,雙方都有豐碩的成果,唯有神勢之間的藩籬無法被打破,這件事成為了眾科學家——如果你承認神勢學是門科學的話——埋頭苦思的巨大謎團。」她被煙纏繞的右手輕輕向上撥,煙隨即從絲線擴散成一道豎立於前的平面,儼然是一座高牆。
同時,背景的小提琴斷奏逐漸增強,大鼓聲加了進來,讓樂音中隱含的能量逐漸增強,完美配合著煙霧的動作。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任良彷彿看到了從高牆的基部到頂端,無數的透明人形一個踩著一個,努力地想要攀到最頂端,卻往往失足摔落。
「數十種學說爭鳴,卻沒有任何一種,能完全解釋神與勢之間的關係。最後甚至有科學家提出更極端的想法,認為神與勢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之間不會有交集,還主張神勢學不應該是一個合併的名詞,應該將神學跟勢學切割的清清楚楚,許多爭議與思辨由此而生。」奈拉以右手做手刀狀向下劈開,高牆隨即從中一分為二為兩個獨立的平面,象徵著學派的分裂。
任良看著這一連串靈動而流暢的煙霧動作,驚奇的同時也意識到魔法學在歷史中的淵遠流長,世上真的有那麼多不為人知的事?為什麼如此龐大的架構能隱藏數百年而不被揭發?疑問一個接一個地冒出。
他看向奈拉,但她沒有回應他的疑惑,只是繼續變換手部動作,讓煙霧再次聚合,回歸些許搖動的絲線狀。彷彿是與觀眾隔著螢光幕的電視節目、一場無法觸及的表演。
「就在神勢切割的思潮越來越盛行時,歐洲正經歷著一場科學革命,人類對於自然界的理解更勝於前,科學方法的架構逐漸確立。魔法師們終於有了另一種理解神勢的方式,而這種方式可以說是一切的關鍵。此後,我們終於得以量化萬物之精神、導入數學方法進行運算、更能掌握打破高牆的關鍵。而那個方式⋯⋯」
音樂持續醞釀著,即將達到最高點。她的手微微上下擺動,幅度由小而大、規律由簡單至複雜,帶著那絲線也跟著出現高高低低的峰與谷。奈拉的手部動作逐漸加快,煙的曲線跟著呈現出如同聲紋一般的複雜,蘊藏者難以察覺的規律性。
「就是波。一切的關鍵就是波。」
奈拉以刻意拉低過後的嗓音吐出這幾個字。同時音樂達到最高點,大合奏在短暫的爆發後隨即轉成悠揚的小提琴獨奏。任良盯著前方抖動的波型,看得有些入迷了,只是微微地點頭。
「『波動學說』是革命性的,在數十年的奮鬥後,它終於打破了神勢之間的高牆,讓兩者正式整合,神勢學至此才能夠算完備。
「概念是這樣的:任何具有腦或神經的生物都在向四面八方放射出『神勢波』,而貓剛剛所提到的神勢場,其實就是波傳遞所需的介質。如果無法理解的話,不妨想像一臺音響播放音樂,音波像是一個個同心球般,透過空氣不斷向外擴散。」
奈拉說話的同時,煙就像是聽從著言語的指揮,從擺動的波紋逐漸變形成向外擴散的同心球,越是往外擴散,煙幕越是稀薄通透。
「而所謂的神學能力,便是透過研究神勢波型,略約知道對象的情緒狀態、清醒程度等等,能力甚強者還能夠些許干涉他人的情緒狀態,挑動如喜悅、興奮、憤怒等情緒。不過,由於人類心靈的特殊性質,這些影響微乎其微,只要有警覺心,就能很輕易的抵擋。至於勢學的部分⋯⋯
煙霧所構成的同心球瞬間向中心塌陷,集合成一顆白色、幾乎不怎麼透光的小球,奈拉將雙手置於小球左右兩側,彷彿捏麵糰似地將其拉長,回到最原本的絲線狀。
「精熟勢學能力者,可以將神勢場當作一片彈性的布,在任意處產生凸起或凹陷。」水平絲線的正中央突然高起,出現了一個像是山的輪廓。
「其實這種高低起伏本質上就是神勢波,只不過振幅大了數千倍。越高的區段,就有越高的能量,但就像水一樣,神勢場總是趨向平衡,也就是說⋯⋯」那山形先是逐漸縮小,再來變成快速塌陷,兩個小波向絲線兩端迅速擴散。過了幾秒後,整條絲線再次趨於水平,但整體高度似乎增高了一點點。
「高出來的能量會往兩旁擴散,形成『能量轉移』,經由這樣適當的操控就可以將能量注入特定物體,進行施力、改變溫度等。勢學由此得到解釋。
「以上,就是波動學說的摘要,這些都是經過十多個年頭的觀察研究歸納出來的結果。至此,神與勢終於被歸因於同一個現象——神勢波。」奈拉的語調帶著無懈可擊的自信,還是像電視節目一般無可觸及。
「之後的科學家對於波動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終於歸納出了幾條數學式,表達出神與勢之間的關係。不過既然你是個數理白痴,我們就不談詳細內容了,反正它們讓神勢學有了大躍進,能讓人同時具有神、勢兩種能力的訓練法以此學說為參考陸續被開發出來。現在,精通兩種能力對於魔法師來講已經是理所當然的。到目前為止還行嗎,狼先生?」
熟悉的語氣和少年的聲調讓任良意識到說話的人不再是奈拉。他轉過頭,黑貓不知何時端坐在小墊子上,靈動的藍眼珠看向任良。
「貓?你剛剛不是在⋯⋯」他回想起剛剛貓趴在墊子上賭氣的樣子,有些疑惑。
一陣笑聲隨之而出,是奈拉,她的聲音已經回歸自然,與剛才那種表演式的演藝腔差太多了,不但動聽的多,似乎還有一種讓人放鬆的力量。同時,眼前的煙就像失去秩序似地,逐漸飄散,最後淡出。
「你忘了嗎?我是不會魔法的喔,剛剛那一場精彩的解說當然要歸功於⋯⋯」她比了比貓的方向,臉上的笑容也自然多了。
「小奈不錯嘛!這麼突然的即興表演都能夠接住,不愧是合作三年的好夥伴!狼先生應該也覺得不錯吧,都聽得懂嗎?這次難度已經降低很多了喔。」貓愜意地搖搖了尾巴,有些得意。
「的確,要說這是一場沒排練過的即興表演,真的難以置信,奈拉的動作實在太流暢了。雖然不能說完全理解,但我對魔法已經有點概念了,多虧你們精彩的表演。」任良拍了拍手,不過聲音有點小,大概是因為手掌佈滿了毛的緣故。
如果學校的物理課也能這樣上就好了,他有些感慨。
「啊!不好意思,我可以這樣直接稱呼妳的名字嗎?」他突然想到,說起來他跟奈拉並不算多熟。
「沒關係,謝謝你的稱讚,反正這不是我的真名,一直叫『奈拉小姐』太正式了。」
「別忘了要配合她的可是我啊!我們可沒有事先協調過喔,她做什麼動作,我就得立刻佈置煙,很累的知不知道?」貓有些哀怨,但大概不是認真的。
一狼一貓一人就這樣輕鬆地聊了幾分鐘,直到任良終於回想起他最初的目的。
「不好意思,雖然你們解釋了那麼多,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難道魔法⋯⋯或是神勢學?還能夠造成這樣的改變嗎?至少我從剛剛的解說中聽不出來。」
就算學了這麼多,還是有一大堆的謎團等著解開,這點讓他十分沮喪。
貓倒是維持著一貫的歡樂,他說:
「好,在有了這些背景知識後,我們終於要揭開狼先生身上的重大秘密啦!在此之前,狼先生,你吃過晚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