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神魔同體
本章節 4334 字
更新於: 2021-10-22
北港朝天宮聖母殿的寶座上坐著一位慈眉善目又不失威儀的女神,殿前一位大耳和一位凸眼的將軍攔住跟前的黃袍道士,不讓他過於接近。
「你那小徒兒要渡海也不來跟本宮拜個碼頭?要是本宮晚一點發現,渺渺就要被一群賊人侮辱了。」女神似有若無的責難。
「是小徒疏忽,請娘娘見諒。」呂洞賓恭敬的作揖道歉。
「見帝君你千瘡百劫在身,本宮也不忍再苛責,想必今日前來是為了林嚴凱吧?」
「娘娘英明。」
「嚴凱是自宋太祖已降,林家血脈中唯一覺醒的巫筮神童,百年之後必入仙班,同軌方和渺渺,是人間少有的珍寶,今日你欲求我將他除之,如同求母弒子,違反天倫常理。」
「自春秋就有大義滅親之說,今殺一人,可救百人千人,我呂洞賓義不容辭。」
「你已經脫離大道,走向極端,嚴凱雖有『惡魔西迪』之靈在身,十幾年來從未見他作惡,神魔同體本身不代表罪惡,孚佑,未審先判你執著了。」
「如果嚴凱和渺渺結合,西迪同時也將得到咒力,這不是天帝所樂見。」
「是天帝不願,還是你自身不願?」
呂洞賓一怔,原本預備侃侃而談的大道理,全數吞下。
「魔障,你進入五衰期之後,行事作風與阿修羅何異?如果嚴凱和渺渺是兩廂情願,夫妻之間鶼鰈情深,讓西方得到咒力也不必然是惡事,況且咒力之於西方只是備案,他們真正想找的是『聖母痕』。」
「惡魔只能為惡,是天性。我不相信渺渺和西迪在一起會幸福,華存下凡屢遭亂世凌虐,道心盡失,喪失神格。本以為這世可以安享晚年,卻因為西方覬覦咒力使她陷入危機,我要保護她,就算整個道門視而不見,就算天視而不見,我都會保‧護‧她。」呂洞賓講到激動處,仙力自然外洩,朝天宮上空,一時狂風驟起。
「孚佑!」天後短短兩字,不怒自威,強壓呂洞賓狂躁之息。
「渺渺是我們一員,終回仙班,但修大道本就應歷經千百劫,你這樣狂妄介入,反而破壞了渺渺的法緣,你時日無多,盼你好自為之。」
呂洞賓眼看無法得到媽祖娘娘支持,負氣朝天庭飛去,欲尋其他神仙幫助。
「且慢!林嚴凱之事,天帝已全權交由本宮處置,孚佑此去乃是徒勞。」
呂洞賓一聽,頓時進退兩難,陷入迷惘之中。
「唉,天意難為,神凡苦戀,孚佑,本宮不想為難你,只希望你不要一錯再錯,嚴凱之魂和惡魔之靈已完美融合,要除惡魔之靈必傷嚴凱之魂,況且仙術對嚴凱並無太大功效,導致西迪之靈難已拔除,這就是天意,如果你有辦法不傷及嚴凱,本宮不會插手你的所作所為。」
「謝天妃娘娘。」呂洞賓恭敬作揖,眼神流露出異常的堅定與自信。
「難道你……罷了!你走吧!下回我將親自拜訪文尼真佛……道謝。」
*
軌方在廚房準備晚餐,我則在一旁見習。
「軌方我問你喔?」
「如果是關於祖師爺的事我不能再說,不然走在路上,大晴天也會被雷劈。」軌方緊張地說。
「防禦心別這麼重嘛!我不是上禮拜答應你不會再問了嘛,今天是問別的。」
「姐姐請問。」
「你這個月有找到地方住嗎?」
「有是有,就是價格太高,姐姐要趕我走了?」軌方露出一臉可憐樣,就我觀察好像只有對我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擺明是完美拷貝迪X尼中的小動物撒嬌,卻意外該死的對我有效。
「不是啦!看你把家裡整理地很好,又常常煮東西給我吃,姐姐有點不捨得你走了。」
「真的嗎?」
我點點頭接著說:「只要你遵守約定,再付上一點房租,今後這個客廳就是你的。」只要把你套住,多的是機會讓你不鬆口。
「那……那要付多少錢呀?我一個月下來只有八、九千呀!」
「呵呵呵,不用緊張,每個月交出你賺的三成就好,賺多少交多少,最高上限就訂七千吧!不過家事你要多擔待呦!」台北租房隨便就破萬,對軌方這種打工學生仔太吃力,重點是非常聽我的話,把他請到家裡百利而無害呀!況且他耗能極低,佔位極小,總家當就只有四套換洗衣物、一雙鞋、幾疊黃色符紙和我送他的手機,只要不被爸媽發現,沒什麼大問題。
軌方菜燒到一半,突然朝我下跪說:「謝謝姐姐大恩大德。」
「沒事別亂拜!還要拜託你教我燒飯和法術呦!」我接下鍋鏟接著炒。
「遵命!妳那邊翻炒的時候力道太大,會破壞纖維。」軌方起身,馬上指正我的錯誤。
「那……交給你炒,我來洗番茄。」柿子挑軟的吃,軌方教起來比媽媽還囉嗦,可以想像呂洞賓是怎麼教育他的。
「吶……星期六中午我要去『約會』呦!」收買完畢,試著套話看看。
「跟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男人,跟女性朋友叫『聚會』。」
「姐姐,你剛剛的言論激怒了千千萬萬的同性戀朋友。」
「你最近同性平權的文章看太多囉!」都百人斬了,還這麼纖細,搞不好軌方有雙性戀的潛質,哇!腐味很重。
「開玩笑的,符、『朝露』和手機記得帶,最好告訴我地點在哪裡,出事我可以第一時間趕到。」
耶!?看來套話失敗:「地點還沒訂,之後再LINE給你。」
「男性,是熟人嗎?叫什麼名字?」
來了來了來了!
「林嚴凱,之前相親認識的,人很好呦!」趕快去報告你的祖師爺。
軌方一聽,關掉爐火說:「他不行,他很危險。」
「怎麼會?他人很好呀!而且從相親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還沒有中我的陽痿詛咒,表示他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而且是約中午,能有什麼危險?」
「這……這……。」軌方一時語塞,看著我。「姐姐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最好能和他保持距離。」軌方將菜盛盤。
「你們又這樣,上次鈺芬的事你們都不說清楚,害我差點失身。」我嘟著嘴說。
「姐姐如果怕失身,就應該相信我說的話。」
「沒前因後果的信叫盲信,要我信也要有說服我的理由。」
「我說他是惡魔,妳信嗎?我說我打不過他,妳信嗎?」軌方急躁地說。
「彭軌方,告訴你祖師爺,如果沒有想真心待我,請不要阻止我和誰交往,我忍他九年了,夠了,我也是想要嫁人的。」我鳥他咒力傳承,如果未來另一半亂來,大不了我親手殺了他,假如林嚴凱是無神論者那就更完美了,表示他沒有太多機會動用咒力。
「姐姐,妳暈頭了,妳想,我會騙妳嗎?」
「你自己吃,我不吃了。」我大頭一掉,房門一甩,將自己鎖在臥房裡,抱著枕頭啜泣。
一個可以單槍匹馬游過台灣海峽的人;隨便一跳就五層樓高的人,怎麼可能打不贏一個凡人,就算是魔鬼,巴力和派蒙不是也被他逼退,軌方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我痛恨自己愛上神仙,因為我連想見見對方的期望都不能有,菩薩,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
今夜台北下著大雨,軌方幾次敲渺渺的門想叫她吃飯,都被漠視,他將渺渺送的手機留在茶几上,寫了一張字條,靜悄悄地離開渺渺家。
嗶嗶……嗶嗶嗶嗶。
察覺軌方意圖的呂洞賓趕緊傳訊阻止。
「祖師爺,你這次錯得離譜。」
嗶嗶……嗶嗶嗶嗶。
「姐姐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傷心到我煮的東西都不吃。」
「既然你知道姐姐會傷心,一開始就不該見她,但你還是做了。」
嗶嗶嗶嗶。
「你神仙失格。」
嗶嗶。
「只要我證明林嚴凱不是凡人,姐姐就會清醒過來,就算沒有清醒,也多少會防著他。」
軌方施展仙術引路,來到信義區的一棟高級公寓前,靈絲直指十六樓的其中一戶,他二話不說施展飛簷走壁的功夫,四步就登上目標的陽台。只見林嚴凱如猛獸般的紅眼正好直直盯著他,彷彿早就料到他會出現,軌方全神戒備,等著迎接一場硬戰。
「遠來是客,沒上鎖,請進。」
雖然外面下著大雨和林嚴凱又隔著陽台的落地窗,但是他的聲音卻一字字的傳入軌方耳中。
林嚴凱見軌方遲遲沒有動作,主動向前,拉開落地窗,彎腰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別接近魏渺渺,『情慾熱情惡魔西迪』。」軌方冷冷地警告,由靈力幻化的鬥氣使其達到滴雨不沾身的境界。
「嗯,說我是惡魔,其實也不算,不過你們發現的真早,用仙術是找不到我的。」
林嚴凱毫不在意軌方的敵意,逕自轉頭走回客廳。
軌方見他背門大開,破綻百出,卻又自信滿滿,令原本想出手的軌方反而更加猶豫。
「是祖師爺發現的,你那瓶香檳有問題。」
林嚴凱已經坐回沙發上,悠然的品嘗起手中紅酒。
「是嗎?渺渺這個小騷貨,把我送她的禮物拿去祭神啦!」
林嚴凱飲盡杯中紅酒,微笑說:「如果我對天發誓會對渺渺好,我們能否在此化敵為友?」
「神魔同體,天地之間你對誰發誓都不能算數。」
「呵,說的也是,但是就這樣跑來,你未免也過於自信。」
「我打不贏你,但是你也勝不了我。」
「難道你要守著我到和渺渺約會那天?還是到我和渺渺結婚那天?還是到我們生孩子那天?告訴你,我將帶著渺渺去歐洲,去美洲,去全世界旅行,你想跟就來,前提是你也要跟的上,我可不允許渺渺幫你付錢。」林嚴凱揚起嘴角嘲弄地說。
「你想去哪裡是你家的事,只要渺渺姐姐需要我,天涯海角我都會跟上。」
啪啪啪啪,林嚴凱拍起手說:「好個忠僕,我感動的都要哭了。」
「都這麼晚了,跟你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我明天還要談個大案子,這樣好了,我們來打個賭,我讓你打一拳,如果你能一擊將我打倒,那我就取消星期六十二點和渺渺的約會,之後的我們可以再談。」
軌方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點頭答應這個賭注。
「來請進,我就站在這裡,打哪個位置都可以。」林嚴凱從沙發站起,張開雙臂,用迎接老朋友的姿態,要請軌方。
軌方口唸神訣,腳踏攝地紀飛天網法,破除此處所有的不潔及魔力陷阱。
「別在外面跳舞了,像個男子漢,一拳了事。」林嚴凱挑釁道。
軌方確定房內沒有貓膩之後,緩緩步入房間,撇嘴說:「不用靈力,我會控制力道,保證不讓你死。」
「還真感謝你的不殺之恩。」
軌方朝林嚴凱的右下巴來一記標準的右鉤拳,這拳下去一定可以造成對方腦震盪。
當拳頭觸碰到下巴的前一刻,軌方後悔了,他想起了廈門的經歷,他想起了渺渺書櫃上的『有錢人和你想的不一樣』,他趕緊收手改變角度,卻依舊收力不及,最後還是微微擦到林嚴凱的下巴,眼看林嚴凱已不符合拳頭力度的誇張作用力往後飛,整個人直接跌坐在沙發上。
「卑鄙……。」軌方緊握著雙拳顫抖著說。
「果然很優秀,但畢竟還是太年輕,血氣方剛,慢了半拍。」林嚴凱微笑輕撫著自己的下巴說:「私闖民宅、無端施暴,你說說我該怎麼處理。」
「交出母片。」軌方想乾脆拚個魚死網破。
「哪有什麼母片,現在都雲端處理了,要母片?可能在新竹吧!你再不走五分鐘內保全就要來了。」
軌方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設計過,沒想到太在意應對神魔之力,反而忽略了人世間的法律。
軌方意識到林嚴凱融入社會的程度遠高於自己,又因為過度揪心於傷痛的渺渺而失去冷靜,這局他欠缺計畫,完敗了。
「至少你倒地了,請遵守約定。」軌方像個孩子幼稚地說。
「哈哈哈哈,好,我跟她改十二點十分如何?」
「嗯,這樣就可以了。」軌方不疾不徐地說。
「不簡單,在這種狀況下還能恢復冷靜。」
「因為我剛剛確信一件重要的事。」
「不介意分享分享?」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徒,姐姐跟你在一起不會幸福。」
「哈哈哈哈,快滾吧!我沒有時間聽一個中二病發作的大學生放屁。」
軌方小心翼翼的退到陽台,大雨遮蔽了視野,也覆蓋了聲音,突然一道重擊,硬生生砸中他的後腦杓,力量之大讓他直接飛回客廳林嚴凱的腳邊,當場失去意識。
襲擊軌方的雨中黑影,穿過落地窗回到林嚴凱的體內。
「呵,你真的要再好好練練,資質這麼好,成天唸經,人都傻了。我有需要請保全嗎?」林嚴凱對著昏迷的軌方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