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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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0-21
「呼……」
我趁舞台節目切換的空檔擦去汗水。
熱音社的本事真不簡單,還在預演就帶來掀翻全場的魄力。據說正式演出的時候他們會以最佳狀態搭配秘密武器登台,那還真令人期待。
延續著尚未熄滅的熱情,緊接著輪到熱舞社上台。
「咦?這些人是熱舞社的嗎?」我聽到靠近台下的同學說。
還真的,排成一列走上台的這些人跟印象中的熱舞社成員有點出入。我記得行程表上沒有額外演出啊……
這群人上台到一半的時候我恍然大悟,他們是小公主的親衛隊!親衛隊有二十個人陸續上台,排成一列的隊型在舞台上散漫地走動,將熱音社主唱用過的中央麥克風前空出一小塊位置。
是快閃演出嗎?想吸引女生注意力的男生總會多幹很多事,趁預演給李思吟一個驚喜──如果這樣想我倒也不是不懂。
「這借一下囉。」
領頭的金髮男到司儀台前拿走遙控器,降下巨大的投影幕。
「等等,別亂降螢幕,你們到底想幹嘛?」
「你等等就知道了。」
他冷冷拋下這句話轉頭回去,拿著另一支麥克風指揮陸續上台的親衛隊。
「麥克風測試……好了。」
金髮男跨在舞台邊緣,單手插在口袋用慵懶的聲音說道:
「各位好,我們是『親衛隊』!有些人認識我們,其他人應該只是聽過吧?這都隨便啦……」
別鬧了,誰會在自稱「親衛隊」?你們也中了跟孫靜在捷運站稱別人「戰友」一樣的角色扮演毒嗎?
金髮似乎對自稱毫無芥蒂,他清清嗓子,在眾人的目光下開口:
「各位同學知道嗎?有個人曾經玷汙過我們最親愛的小公主。我們的小公主是誰,這個不用多說吧?這個人利用小公主的純潔無知約她出去、約她看電影、趁機性騷擾她。」
是呢是呢,這個人真可惡。
不,這個人說的不就是我嗎?
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同時看到下舞台的階梯也站著兩個親衛隊。還真是名符其實地不給我下台階。明白表示現在的行動正是衝著我來。
喂,這也是「策略」的一環嗎?我朝台下投以求助的目光,隨即落空──班長不知道怎麼回事,人不在座位上。
他們的演說沒因為我的著急就此停下。
投影幕上登上一幅幅誇張的煽動簡報,在我看來就像把這段時間的流言剪剪貼貼程度的粗糙作品,但配合金髮富有煽動性的說詞,開始引起台下同學們的興趣。
「即使這個人的惡行曾經被揭露!但這個人又想藏起自己的本性,對無辜的女同學下手!」
「……才沒有咧!你們別打擾預演,熱舞社還要演出喔!」
我看往熱舞社──熱舞社像默許這一切發生似的無動於衷。你們的演出時間被搶走了,至少也管一下啊!
好在我手上還有麥克風,對嗆的音量可不會輸。
「我是因為班長的說教才改變的,跟大家搞好關係有什麼不對?」
「你終於承認想欺騙同學啦!要證據的話,我們手上有!」
金毛示意底下的親衛隊把東西拿出來。
我看到我的書包從台下被送到舞台邊。
「裡面的東西就能揭開你的真面目!」
金毛不等我回應,在超過一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從書包裡拿出一件白飄飄的玩意。
透過扣環撐起女性發育的第二性徵之一而誕生的機能性衣物。
「內衣」現代詞語是這麼稱呼它的。
掏出這種東西反而讓我覺得被人開了笑不出來的玩笑。拜託,還以為你們要拿出什麼呢。
「把我的書包拿過來在裡面塞內衣?你們是小學生啊?你們塞什麼我不就照單全收喔?」
然而學術派所在的小圈圈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在場的其他人大多露出隔岸看八卦的心態坐在位置上。
拜託你們了,別相信。我默禱著。
嘖,這種時候怎麼沒有老師出面制止呢?
「我們早知道你會強辯。你真的很會裝,要不是有證人出面,我們也差點被你騙到了。」
「證人?有這種東西就叫他出來啊?」
「等你這句話很久囉!」
在我們怒目對視的時候,主麥克風被拿起來,和喇叭回授出刺耳的嗡嗡聲。
這個登上舞台的傢伙有一百九十公分的壯碩身材,罩上黑色的親衛隊服,讓人不禁聯想到難以攀登的巨大山嶽。
「貝勒……」
「我就只問一個,這是不是你寫的?」
投影幕切換,佔據舞台一半大的螢幕上出現一張紙。
這張紙就像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一樣,有點皺、泡過水似的沾滿污漬。
彷彿胃被重重揍了一拳。這、這個不行啊,有這玩意不是犯規了嗎?
那東西怎麼會沒被掃掉呢?
出現在螢幕的紙張,其第一行煞有其事的寫著四個大字。
《羞羞課表》。
我自我膨脹到極限的產物公開在眾人面前,貝勒嘲諷的從第一行逐條朗誦。整個室內沒人為了想聽羞羞課表的內容而安靜,被大大投影在螢幕上的課表,每個字都清楚得彷彿在跟大家說「歡迎閱讀」。那一切跟小公主有關的內容,對照曾經在學網瘋傳,我與小公主的膝枕照片,也許就是讓親衛隊怒不可遏的理由吧?我毫無羞恥一件件刻劃吃盡女孩豆腐的目標體驗,在眾目睽睽下攤開。
「這是你寫的嗎!」
當然不可能回答了。
見到我遲遲沒有反應,看熱鬧的同學紛紛起鬨。
「快認了吧!」「沒有就說不啊!」「你太有一套了吧!」
乘著觀眾的推波助瀾,貝勒和金髮男握著麥克風走向我:
「你還能否認那跟你沒關係嗎?你要誰相信你不會偷內衣啊!」
「我沒有偷!我承認課表是我寫的,但我沒有偷!」
「你這是擠牙膏啊?我拿一點證據你就說一點。快認了吧!你偷的是誰的內衣?快說啊?上次盯上小公主,還是說你連班長也下手啦?」
「班長……班長她穿的才不是那種好嗎!」
……完蛋了。
剛才太鮮明留在腦袋裡的情景,下意識脫口成了我親自點燃導火線的最後一步。
全場鼓譟跨過了極限,在我耳裡膨脹成巨大的「嗡」一聲。
一時間,我聽得到、能對話的只剩下貝勒、金髮男。
場面沸騰得不可收拾,我依稀回應了他們一些問題,但太過薄弱的隻言片語僅僅沒入了滾沸的情緒洪流。
孤立無援的辯解無人採納。
班長出現在入口,她鑽過人群,大聲喊著像是「快下來」之類的句子,著急的神情少了平常那份淡然。
快逃?不對啊,現在不能逃。
班長好不容易為我建立起來的形象現在握在我的手裡,在這裡認輸,一起努力的成績可就全沒了啊。
我用要握碎它般的意志雙手握緊麥克風,不顧一切對貝勒和金髮反駁到底,激烈的言詞助長著現場亂局越燒越旺。我從逐漸模糊的視線裡看到角落的學術派統統起立,頭也不回地向外移動。
別走啊!多相信我一點!
「你對小公主的事你想怎麼交代?道歉!你給我跟大家下跪道歉!」
「少來了!小公主自己約我去看電影的!」
「我們的小公主說過她不記得為什麼要約你!你這頭豬現在還想去哪?想逃嗎?」
「我哪有逃,才女!不要走!不要相信他們……」
燒盡的導火索引爆,澎拜的情緒跨過最後的底線轉化為實質的暴力。在台下的親衛隊伍不顧秩序地跑上台,我和貝勒在台上激烈推擠。
不能逃。想著這句話的我用盡全身力氣跨到舞台邊,數不清的手搭在我身上同時推擠、拉扯。
得追回學術派才行。
現在的話,追上去說不定還有解釋的餘地。
「朱海安!小心前面!」
驀地裡,孫靜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裡。
我要小心什麼呢?
在想到之前,我的手已經搆不到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