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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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0-18
朗莫與季非回到車上後,季非首先開口問了一句:「怎麼處理?」他往車窗外望去,冷眼看著正轉身進入屋內的許亮。
接著,便聽見會長毫無懸念的回覆。
「派人來把他帶去老唐那裡,讓那老傢伙在退休前把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收拾收拾,還有那家出版的相關人員也都清查一遍,銷毀所有稿件。」
說完,朗莫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畢竟我承諾要保護他的性命,就得說到做到。」
向來不會多愁善感的季非把視線拉回來,一邊發動車子,順手把手機遞給朗莫,屏幕上顯示剛才所翻拍的照片。
「那這個呢?」
朗莫看著那張照片,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真是令人意外。」他道。
本來以為這趟來是要查下落不明的司崇的線索,卻沒在許亮口中聽出任何相關於他的訊息,但從他的敘述中,可以肯定一點——許揚跟繁縷脫離不了關係。
雖然朗莫十分在意的司崇這條線沒有進展,可這張照片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大收穫。
「沒到居然是她......」他眉頭深蹙,「你對這位大美人的印象應該挺深刻的吧,畢竟,你接的是她的位置。」
「嗯。」
季非應聲,說出那女人的名字。
「前任副會長,向依。」
「我們上任八年。」朗莫道,「也就是說,向依也病逝八年了,當年就是因為她過世,會長才提前退役。不過,我也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畢竟副會長是會長自己提選的,少了搭檔一定很寂寞。」
雖然朗莫扯遠了,但季非還是回了他一句話。
「我沒那麼容易死。」
聞言,朗莫咧嘴一笑。
「那就好。」
他又把話題拉回來,「既然許揚跟向依有接觸,那她有可能是也是繁縷的相關者,不過,向依都已經死了......」
季非插話:「她的親生女兒向日以及養子白書都是管理人。」
朗莫當然不會不知道,只是他在非理性上抗拒往這個方面想。
他本來還想掙扎一下,卻在這時,季非的手機裡收到一則訊息。
那是蔚青傳來的。
朗莫讀完訊息後,緩緩開口。
「季非,能送我去一個地方嗎?」
那沉沉的語氣讓季非感到不對勁,轉頭看了朗莫一眼,才發現他臉上完全失去笑容,神情凝重糾結。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露出這種表情了。

朗莫在花店下車,季非則先回總部處理公務。
屆時已經黃昏,花店沒營業,鐵捲門半掩著,店內昏暗,朗莫發現玻璃門並沒有上鎖,他不禁想,不鎖或許是為了留給某個人可以進來。
但他知道那個人不是他。
是留給某個不會回來的人。
朗莫進入店裡,室內比起外頭還要陰冷,燈沒開,只有微弱的夕陽光線從窗子照進來。
他緩緩走進去,看見悠荷坐在椅子上,背對他,朗莫看不見她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悠荷開口。
「一直以來,我都很信任你。」
這句話裡的每一個字都很沈重,在來這裡之前,朗莫在心裡預想了好多種解釋方式,但這一刻,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千言萬語最終都化為那三個字。
「對不起。」
悠荷沒有回應,許久後才側過頭,帶著諷刺的語氣說:「你早就知道所有事,卻還是把他派來我身邊,我是不是應該懷疑,你也是繁縷?」
「不是的。」朗莫的眼中流露出懊悔,「是白書主動要求成為妳的管理人。」
聞言,悠荷轉頭,與朗莫的目光對上,又聽見他說:「我以為他......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甚至到了這個時候,朗莫都不願相信白書真的是為了殺悠荷而回到她身邊的。
悠荷冷笑一聲。
「真相就是......我當年背叛了他,而現在,他用同樣的方式報復我。」
朗莫本來還想說什麼,但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他沒有資格再為白書說任何話。
「你說......他為什麼沒殺了我?」悠荷淡淡的問。
她伸手觸碰頸子上的傷疤,朗莫從剛才開始就已經注意到,卻不敢直視。
「是想要慢慢的折磨我嗎?」
朗莫輕嘆一口氣,低聲說:「妳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還在乎妳——朗莫堅信這點。
然而,悠荷卻搖頭,「不,我不知道。」
她緩緩起身,面對朗莫,那眼神沒有溫度。
「我只知道,我和他兩不相欠了。下一次,只會有一個人活下來。」

入夜。
位在城市邊緣的一幢大宅院裡,白書正在昏暗的長廊上等候著。
沒多久,在他前方的房間門打開,從裡頭走出來的,是向日。
他在八歲那年來到這個家,遇見了這個女孩。
白書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這個大她一歲的女孩對他燦爛的笑著,就像一朵盛開的太陽花。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受訓成為管理人,一起背負病逝的母親留下來的使命。
向日走向白書,她身穿一襲純白洋裝,剪裁修身,雖然款式保守卻能顯露出曼妙的身材,搭配那優雅柔弱的氣質,能激起任何男人的保護慾。
「久等了。」她說。
白書往緊閉的房間門望去,「爺爺的情況還好嗎?」
「老樣子。」說完,向日轉身往長廊的一端走去,「換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吧,我們好久沒有好好聊聊了。」
白書稍稍一頓,隨後跟上向日的步伐。
兩人來到書房。
向日只開了門邊燈光微弱的檯燈,她喜歡讓窗外的夜色灑進來,尤其今天又有月光,照耀在擺在花瓶裡的白色百合花顯得特別迷人。
她走到桌邊,拿起裝著水的噴瓶,對百合花噴了幾下,動作不急不緩。
白書站在一邊,與向日隔著一段距離,半晌,才聽見她開口。
「你的任務失敗了呢。」
她的聲音語氣依然那麼輕柔。
白書沒有找任何理由或藉口,只是沈默著。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一個遊戲嗎?」向日突然說。
她將噴瓶放回去,摘下眼鏡,放到桌面上,沒等白書回應,又接著說下去。
「我們會輪流說一句話,讓對方猜是實話還是謊話。」她微笑,徐徐地說著,「可每次輪到我猜你的時候,我都會輸。」
向日轉身,面對白書,摘下眼鏡的她更顯動人。
「與其說你很擅長說謊,還不如說,你總是懂得隱藏自己......真實的自己。沒有人能打開你在心裡設置的那道鎖。」
對於向日的意有所指,白書不會聽不出來,他微微蹙眉,卻又見向日溫柔的笑了笑。
「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
她邁出步伐,一步一步的靠近白書。
「我常常想,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向日一邊說,「我們會活在一個沒有獵食者的世界,我們也不再是管理人,我們結了婚,有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太好了。」
她站在白書面前,用那雙招人憐愛的眼眸仰望著他,伸出雙手觸碰他的臉龐。
「白書,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向日踮起腳尖,雙唇緩緩貼近白書。
她的臉蛋,她的香氣,她的溫柔都是那麼迷人,難以抗拒。
可他卻還是退開——沒有絲毫猶豫。
見白書撇過頭閃避她的目光,向日也沒有太意外,嘲弄自己似的淺淺一笑。
「真是誠實的反應,連猜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她收手,轉身走回桌邊,把眼鏡戴上。
剛才那種刻意製造出來曖昧的氣氛已消失殆盡,向日再度開口,那語氣卻帶著一絲寒意。
「在你的身份被揭穿後,朗莫查到我只是早晚的問題,這個地方也不再安全了,我會再安排新的據點。另外,也得加快行動,後天晚上,在利莎經營的夜店有一場獵食者的秘密聚會,我已經召集幾名成員,這會是一次規模不小的任務。」
獵食者的祕密聚會......
「又是那個無名的情報販子給的消息嗎?」白書淡淡的問,眼神裡隱藏著難以察覺的質疑。
據他所知,向日所有關於獵食者的情報,甚至是長老會的,都來自那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不知名、也不知面貌的「情報販子」。
跟他接洽過的,也只有向日本人而已。
「這你不用操心,到現在為止,我有哪一次得到錯誤的情報嗎?」向日側身,輕輕撥弄百合花辦,「還有,我要你也加入這次的行動。」
可以預想到結果會是如此,白書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你之前都沒有參與過團隊行動,是為了便於你執行你的獨立任務,但你失敗了一次,就必須作出補償。」向日道,「如果這次表現良好,我可以再給你一段時間去處理那個女人。」
白書頓了頓。
「在不傷及無辜人類的範圍裡,我會盡力執行任務。」他道。
對於他特別強調的這點,向日轉過頭,微微皺眉。
「你還在為我們血洗長老會的事情生氣嗎?」
「他們是無辜的人類。」雖然語氣平靜淡漠,但白書確實生氣。
「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向日有些無奈,「所以才沒告訴你。」
沒想到,居然還是被那個女人給查出來。
「只要是站在獵食者那邊的,就不是無辜的。」向日看著白書,鏡片底下的眼神是陰冷的,「他們是共犯。」
語畢,向日又轉過身去背對白書,以示談話結束。
白書沒有再回話,他了解向日,那份藏在溫柔底下的強硬,磨不平,也搗不碎。
他注視著那個沐浴在月色下的背影一會兒,又想起第一次見到向日的時候。
那朵溫暖的太陽花,是什麼時候凋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