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你只是個鐵道宅。

本章節 11867 字
更新於: 2018-08-22

「喂,林易翔,你今天又怎麼啦?」
「不是啊,你不是才剛回去補眠?」
其文坐在易翔旁邊,一樣戴著眼鏡,一樣的身材,只是身高似乎矮了點。
如果不意外的話,照理來說現在應該是早上,鐘姐應該會問一堆連想都不用想就可解決的問題。
其他同事應該會連早安都不說默默地進辦公室,然後開始瘋狂工作的一天。
應該會開個沒什麼用的會議,然後解散後大家還是各做各的。
應該是工作到一半其中一個人突然聊開了哪個話題,然後被上面的人白眼了之後繼續混。

「什麼補眠?我上課一向都最認真欸。」
「不是啊,我記得剛剛明明是半夜兩點啊。」
「你做夢啊,現在是下午兩點。」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或許真的是我在做夢。可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
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身歷其境,尤其是對世界觀的描述,,連哪邊是夢都不清楚了。
通常如果是夢,在自己不暸解的地方應該都會輕描淡寫略過,例如說自己在夢裡做了什麼需要專業知識的事情、或是機械鍵盤趴起來睡的感覺等⋯⋯

「其文,你打我一下。」
「認真?」
「認真。」
「哈哈,老子很想就揍你這囂張的人了,上課睡覺、回家打混成績還能這麼高。」
其文說完後便中中地往易翔臉上揍了一拳。

「打我就算了,沒必要加後面那句吧。」
林易翔,身理HP-0、心理HP-1。
其文的攻擊根本起不了作用,頂多產生痛絕而已。
倒是言語攻擊產生了一點作用。

「沒什麼啦,說好玩的而已。」
「莫名其妙來到這裡又被遭受霸凌,我的人生還真是淒慘。」
「等等你不是一直在這裡嗎?」
易翔的言語無法被其文所理解,或著是說,完全無法被所有人理解。

「話說我會感覺到痛誒,所以這不是夢?」
「當然不是,這是貨真價實的時間和空間。」

||可是另一邊的感覺也很真實啊,不對,我沒有接觸過真實的人體痛處。所以說那個世界是假的?不過也不對啊,至今我還記得非常清楚,如何考上大學、如何順利畢業、如何進入超商工作長達一年多、如何當個稱職的社畜、如何在列車上巧遇一個未曾謀面的女生⋯⋯
等等,未曾謀面的女生?這好像有什麼蹊蹺。
易翔這樣想著。

「誒,其文,我認識李佳譯這個人嗎?」
太好了,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怎麼了,突然這樣問?」
「沒什麼,就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別開玩笑了,從我和你認識開始,你就是班級邊緣人的,更不用說是女生。」
「也是,話說她到底幾歲啊,現在應該是17歲或是25歲?」
易翔數著手指頭,把可能的情形算出來。
這總不可能是假的了吧?不然「醒醒吧你沒女朋友」這句話可能就真的能套用在易翔手上。


⋯⋯⋯⋯⋯⋯⋯⋯

宅,是什麼?如果是在中華圈且對於宅文化不是非常暸解的人(通常是老爸老媽)可能會說:「啊就不就是不與外界接觸、BMI值爆高、缺乏對異性的魅力、對輕小說和動漫和這些東西的周邊有興趣的人,反正就是充滿惡宅味的肥油大叔」。
他們會說得你們沒辦法立刻回嘴,因為好像也沒錯。
但是,根據維基百科及一些專家(?)||御宅族源自於日語「達人」之意,指熱衷於或研究於某些事物的人群。也因此延伸出了許多相關詞彙,如果是宅XX,那麼這個宅就是動詞,指專注、投入於某事物;如果是XX宅,則他就是指專注、投入於某事物的人的代稱。宅有很多種類型,最常見的就是動漫宅,但宅不一定只能是一種,例如有人喜歡動漫但又同時喜歡軍艦,則他可同時稱為動漫宅與軍艦宅。
相對的來說,為了迎合這些人的喜好及為雙方互相推坑,加上自己對這些事物的熱愛,有些人便會利用遊戲、漫畫、輕小說⋯⋯來為這些產業注入氣象,活化這圈的「宅」現象。
而在台灣這個地方,有著一群人,他們喜愛、熱衷於鐵道,從輕便鐵道到高速鐵道,有人蒐集文物、有人攝影紀錄、有人製作模型或是⋯⋯其他的相關事。這些人,我們稱之為鐵道迷,或是,也可以稱為鐵道宅。

⋯⋯⋯⋯
「以上,是我林易翔的專案探討結論。各位覺得如何。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嗎?改完後我們再交出去。」

「遭透了,不要把國中生的作業拿來高中寫好嗎。」
「我覺得不行。」
「我覺得其實……不行,你以為我會說可以嗎。」
「爛透了,打掉重來還比較可以。」
「你可不可自己先打掉重來?」
「這裡是台灣,國情不一樣。」
「你是不是做不起專案啊,易哥。」

「夠了,我們只有兩個人。不需要因為邊緣而模仿六七個人的小組討論,而且這東西是你想的欸,許其文先生。」
那一天的晚上,易翔家,其文和易翔兩人坐在客廳裡,討論如何完成和宅有關的(為了讓成績及格的)英文作業報告。
這時的易翔,開始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世界觀,又或著是說,把原本的記憶找回來,亦或是回到現實?
平時只要隔天沒什麼事或當下沒什麼事(例如期中考或其中一人不在)他們都會聚集在這裡討論任何可以討論的東西(其實是其文說的,而易翔也有印象)。當然也可以協助對方度過難關等。

「我只是模仿小組討論的情景啊,況且你也需要先練習應變一下被教老師問奇怪問題的反應吧?不然你就真的被當掉了欸。」其文說

『如何解釋宅這個字呢?雖然和英文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如果你把它弄成一份完整的報告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無視你的平常成績扣分紀錄,相反的話,那我就把你整整死當三年~我認真的。』

回想剛好在走廊遇到、剛好談起成績、剛好談起共同話題,最後又冷不妨地指派根本不是作業的作業的英文老師||鐘姐,易翔不禁冷顫了一下。
自某個時間開始,無論是夢裡還是現實,易翔與該名英文老師便產生了很大的代溝,一方想挑戰對方的底線,另一方則是想盡力利用最正當的方式把對方給當掉。
順帶一提,這間學校採用學分制,各科分數必須到達及格分數才能拿到學分,有足夠的學分才能畢業,不然就得補修。

「害我又想起這件事……而且為什麼你沒事啊,我們不是都一起遇到他的嗎?」易翔抱怨著。
「我期中考都有考高於九十分啊,除非他把我的平常分數打低於十分,不然我基本上過了。你沒有喔?」
「如果我沒事的話為什麼我要坐在這裡做那個和任何我的認知著不上關係的報告……如果我有及格就好了,那張明明那麼簡單。」

偏心這件事,在教育者中是非常正常的,沒有人不敢承認自己是最公正無私的,至於評斷的標準,就因個人而異了。
有人認為成績重要、有人認為態度重要,也有人認為兩著須兼具,完全評斷在一個老師的手裡。就像打工作成績的主管一樣。

「也不是沒有關係啦,你剛剛不是也解釋了嗎,嚴格來說你也是個宅宅,如果BMI再高一點的話兩邊的宅的定義都可能可以符合。」其文解釋道
「不,那只是報告。真正的定義是民間約定成俗的。單方面堅持己見的話容易變成笑話……宅這個字如果沒被誤用,又怎麼會有人想解釋及正名。而宅這個字在台灣本來就可以算是貶抑,除了真正了解的人外講再多都沒用。」
在非流行的趨勢中堅持自己獨特的見解,如果觀感好的話,可能會被認為是領先潮流的領導人,但如果整體觀感不佳,則會被認為是堅持己見的怪人。
但也有少數堅持己見、少數的一群怪人在某次大成功後便被認為是時代的潮流者。只是這種情況很少,被當成社會異類的人也通常無法融入其他的次文化甚至是主文化。影響社會的程度也遠低於一般媒體及大眾宣傳。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把你的報告和宅結合在一起,產生新名詞『英文宅』,我可以幫你想,哈哈哈。」
奇聞半開玩笑似地調侃易翔,不過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做這種東西能腦補(病)到什麼地步。
「小心到時候變成你被她針對,我只要說這是你幫我想的,我不信他不把你的英文平時成績打十分以下然後讓你平均不及格。」
「不會啦,我大風大浪走過沒在怕的!有種就當我啊哈哈哈,鐘姐。」
逼|
易翔按了下手機錄音的停止鍵。
「錄音完畢,話說你忘了上次那件事了。那件事之前我也是被她歸類為成績好的那群啊。」
在剛進學校的第一次期中考,易翔看到題目便不想寫了,草草地寫到大約及格分數的題目數時便交卷離開教室。在這之前,他的作業及小考成績都算不錯,也因此在老師的印象中成績一直不錯,是個人才。
這件事直到他過了快十年都還記得一清二楚,所謂長期記憶就是要這樣利用的。
然而,在期中考主義至上的鐘姐看到易翔的那份答案卷後,便從此對易翔貼上了「只會寫小考,大考完全不行,逼他讀書或許有用,總之先想辦法當掉他讓他有危機意識」的標籤,只要上課時能開個玩笑也要調侃到底。

更糟的不只如此,儘管之後的其中考易翔展現了他的實力也依然如此,這個標籤到畢業前才會消失,一直纏繞著他。至少在他的記憶中是如此。

「她表面上很和善,和善到你怕、和善到你會自己自主簽下去志願ㄧ……簽下增能補救班的報名表。我就這樣開始每個星期浪費兩天各兩個小時的晚上時間和一群連背單字都不會的人一起學我國中就熟悉的單字和文法。」
記憶逐漸進入狀況的易翔越說越想哭,他這輩子至今做過最蠢的事大概就是被自願簽名簽下了增能補救班的報名表,甚至被自願地代簽了母親的名字。
那張考卷當時說什麼也沒想到會造成今天這個地步。
雖然之後還有更多值得讓他後悔的合約讓他簽下去。
「沒關係啦,反正之後你還有很多機會和選擇,到時可能真的不只是兩小時了,例如簽下志願●加入●軍。」
「不要把事情說得那麼輕鬆,到時搞不好真的自願簽下去。」
其文喝了一口不久前在便利商店買的奶綠。現在的他不用熬夜,自然也不用喝咖啡損害自己的身體。
「啊~~這香濃的奶香搭配加了天然風味的綠茶,尤其那7℃ 的保存溫度,真是不錯。那我們就把這份報告交出去吧!我覺得應該可以了。喔對了明天要不要翹掉第八節課去拍新電車,聽說第一批車昨天出廠了,雖然日本原型車已經送來台灣,不過接下來都是在台灣組裝,廠外隔著鐵絲網應該可以拍得到。」
「不要轉移話題,不過我喜歡這個提案,但是明天要怎麼溜出去,我知道第八節輔導課翹掉不會影響操行分數,但要出去也是個問題,況且今天被她攔下來,明天不知道她會不會來催報告。」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了。根據我的觀察,我們學校的警衛會在第七節或第八節課之間換班,而且鐘姐第八節有課要上,就算要攔下我們她鐘聲打了還是會乖乖回去教室。」
「要接班的那個警衛通常會先去買三十九元的早餐組合優惠當晚餐吃,我打掃時間有看到。鐘姐我倒是沒印象,就相信你好了。」
其文的觀察是一流的,雖說這好像平常留意一下也能注意到。而能在一般時間觀察到警衛的校外動向又是另一回事了。
「恩,然後啊……」
「然後我就喬裝成便利商店店員在結帳時故意拖延時間讓他不能換班,因為時間到不能再加班的關係所以另一個會直接回去。這樣我們就能趁機跑出來了。我真聰明,謝謝你的資訊,奇聞。」
不等其文發表自己的出校意見,易翔很有自信地插嘴說道。
「不,你說的根本不可能實施,首先,你要怎麼出校去當店員?」
「請假啊。」
「請假要交假單啊,現在是星期四,你不可能明天交完假單後又離校啊,況且我記得事假要早三天請。」
「爛學校,好,我放棄。」
「也太快放棄,有點奮進心好嗎,而且你好像罵到不少學校⋯⋯」
明白事情不可能發生後 易翔立刻放棄想法 不過決定速度過快以至於其文一時間無法習慣。
一般來說,被反駁通常會提出更有力的見解反駁回去吧?
請假(?)的話題結束,但如何出去還是沒有解決方法。
⋯⋯

「那我們就趁著那個阿伯買三十九元窮人早餐時跑出去好啦。」
沈思許久後,易翔想出了這個最被社會接受的方式。雖然跑出去這件事好像本來就不被社會接受。
「你想了三分鐘又三十四秒只想到這個?那是我原本就想好的。而且說三十九元早餐當晚餐吃是窮人不好吧。又不是只有麵包和牛奶這種類似早餐的組合,啊不對這不是重點,不能說人買三十九元晚餐是窮啦,說不定對他來說這樣就夠了沒必要買便當或微波食品。」其文表示抗議。
易翔拿起放學後在學校旁買的等級較高一點的四十九元早餐(晚餐)咬了一口,並開口說:
「三十九就三十九,連我這種沒什麼經濟能力的學生晚餐都吃四十九元的了,等級不一樣。」
「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易翔繼續說:
「每天多十元 365天就多3650塊了,我一年可以比他多花3650塊,Level一整個比出來了有沒有!」
「這有什麼好比的,況且你如果省下這些錢,一年有3650塊,十年就有36500塊了。36500可以買一部不錯的相機或不少鐵道模型,你應該省下來。」
「不要拿那種像是不吸菸得賓○的理論來看人每日必須的晚餐錢好嗎。這樣我也可以說我存一百年就有三十六萬五千元啊。等等這好像不錯,那明天開始就吃三十九元的晚餐吧!」
被自己的想法所說服的易翔下定決心從明天開始省吃減用以換取更多的課金空間,但立刻被其文制止。
相對於易翔,其文通常都是吃學校附近買回來的五十塊剩飯午餐便當,花費比易翔多一塊,一年多花365塊。
「等等,雖說省錢是好事,不過省下來的目的不是非常好的事的話就不用每天省這一點小錢了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我也是對吃很注重的人。」
腦中浮出一開始開學時易翔決定先掃貨完便利商店的四十九元早餐優惠放回家先用冰箱冰著再慢慢吃而不管保存期限的畫面。其文搖了搖頭。
這件事後來被剛路過的他制止了。而易翔也沒再有類似的想法。
「話說明天第八節課是什麼課啊?這樣我好準備沒被老師教到的東西。」
儘管第八節課被歸類成是輔導課,不過似乎沒多少學校真的在複習教學內容,而是上教學進度。因此如果學生不上課的話就很有機會跟不上後面的課程。

拿出手機看一下課表,接著其文小聲笑了起來,原本一開始想憋著,不過最後還是笑出聲來。
「哈哈哈,易翔你猜猜是什麼課?」
「我沒背課表,所以是什麼課?」
「是英文課啦,哈哈哈哈。」
「該死的,竟然是英文課。這樣該怎麼辦?我翹掉的話她一定又有我的把柄了。」
「那你只能放棄啦,反正也不差明天嘛。車子一直都在。」
「我很忙啊,不挑上課時間去這一個月我都沒空去拍車啊。」
「最好是,你明明就很閒。」
想起大部分記憶的易翔憑著印象走到工作室中,拿出他的鐵道模型半完成品,回到房間。
「我大概接了十台的這個案子,沒在期限內完成依合約規定我就只能收到材料費。」
台鐵DR2100型柴油客車模型,最近剛好有廠商生產套件並販售,有些認識易翔但手拙的模型同好便會拜託他進行組裝及上漆。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啊,誰叫你一次接十台。還誇下海口說過了期限只收材料費,而且材料費還只算三秒膠、模型漆之類的東西。」
「我當時也沒想過會接那麼多啊,我記得那時還搞到通宵。」
「不是還沒做嗎?但我還是認為你活該,自己弄那麼短的製作時間。」
製作期間越短,表示委託者能越早拿到成品,也因此會付出相對高昂的價格。
易翔靠著自己的經驗及技術,在這塊領域闖出不錯的成績,收入也和平常初入社會的上班族不相上下。
但十七歲就能與一般人有相同的工作收入也是需要消耗時間的,平時易翔不是靠晚上的時間爆肝製作就是偷偷把零組件帶到學校組裝,甚至犧牲休閒時間衝進度(雖然說製作模型本身也可視為休閒的一種)。不惜成為班上的邊緣人,和班級及同儕的互動趨近於零。
對這個時期的他來說,鐵道、模型、收入是時間規劃的核心,為了這三個,犧牲其他機會成本並不是什麼大事。
「誰知道跳進這個坑之後就回不去了啊,沒收入就好像少了什麼東西。況且我也不想用我爸和我媽給我的錢,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站在這個社會上。」
「說是說得沒錯,不過只因為這個理由就犧牲掉自己其他的權利似乎也不是很好。」
「這不是問題啦,反正我也樂在其中。你要不要也來?未來就做不到了。」
「不用了,我也有其他事要做。話說這樣討論報告和閒聊已經九點多了,再待下去我就沒回苗栗的電車搭了,先走了。」
隨後其文一個完美轉身,走向大門,一個對他來說非常完美的逃離話題的一個動作。
「你回苗栗要帶護照嗎,列車在經過縣市交界處時是不是要旅客通關哈哈。」
「那麼久以前的艮了就不要再用了好嗎。被貶到新竹邊疆的天龍人。」
「我只是不跟我爸和我媽去台北住而已,而且我不用護照。」
「不要說的我要拿護照苗栗一樣。」
奇文直接將大門關起來,朝著車站走去。易翔出來鎖了門後跟了上去。
「喂,不要這樣突然結束話題。」

從易翔的家到距離最近的台鐵北新竹車站,約要走十五分鐘,兩人在路上繼續討論剛才談過的話題直到車站入口。
「那就先這樣,明天就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去拍車,然後希望你的紙本報告能提交成功,嘻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要走就快走,除非列車誤點不然你快來不及了。」
「這個不說我也知道。我們真的一直都在說廢話誒哈哈哈。那就掰啦。」
其文走上入口的樓梯進入車站大廳,隨之而來的是二十一點二十三分開往苗栗的區間車。
「好了,回去吧。」
「這麼說來,我現在應該是高中生對吧。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不過就姑且先這樣吧。況且這樣生活也比較輕鬆⋯⋯」
易翔一邊往回家的路上走著一邊自言自語。

⋯⋯
翌日。

其文在第七節下課時便衝到校門口附近觀察警衛的換班時間並準備伺機出走。
過了大約五分鐘,警衛室的警衛開始收拾東西並接起電話:
『你說什麼?塞車,可是我剛剛明明還看到你的車子經過我眼前啊,什麼,看錯了。算了沒關係,那我就先下班喇,鑰匙放平常那個櫃子,你自己再拿。』
「太好了,今天真的是天賜良機。那個要來換班的明明就在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三十九元晚餐。警衛室內看不到那間便利商店,因此遲到只要隨便掰個理由就好了。而看那結帳人潮和速度,空檔期至少有十分鐘。叫易翔出來好了。」
奇聞拿出手機開啟通訊軟體打字傳送給易翔。
||欸欸,下來啦,時間夠多。
||這樣報告怎麼辦,那個人說要上課時交啊。
||靠就只有你要交作業,她上課怎麼可能要你交?你就放她辦公室桌上就好了,沒差啦。
||喔喔好,那你等一下,我處理一下。
易翔背上裡面只放了相機,不是書包的背包。並拿起放在書包內的莫名其妙的報告後就走向英文科辦公室。
這兩個問題學生在輔導課時跑出去已屢見不鮮,輔導課也不算正課,因此久而久之其他同學看到有人在這時間背著背包離開也沒什麼反應。

易翔從四樓的教室走向位於三樓正下方的英文科辦公室,在外面確認了一下老師是否在辦公位置。

很幸運地,她不在。

易翔走進辦公室,把那份莫名其妙的英文報告默默地放上辦公桌,一切完成後,準備溜之大吉。
「那位同學,你在這做什麼,要上課了還不回去教室?」
一股熟悉但絕對不想聽到的聲音由易翔背後傳入易翔耳中,是鐘姐!
『那個菜鳥,你在這做什麼,要上班了還不回去工作?』

鐘姐看了看易翔,易翔看著鐘姐,鐘姐又看了易翔,這時發現他身上背著不是學校書包的背包,再看了看自己的辦公桌,如果不意外的話桌上應該會有一份報告。
「當初只是隨便說說的你也信。我這種品行高尚的英文老師怎麼可能會對肥宅事物有興趣呢。等等,人呢?」
趁著鐘姐的注意力轉移到辦公桌上,易翔已經走到了樓梯口。
而此時鐘姐也大概暸解目前的狀況為何了。
「林易翔你給我站住!」鐘姐以平常音量增量百分之三十的分貝數喊著。
「不行,我要走了,偉大的火車正在等著我去拍攝呢!報告放桌上,就這樣了,有緣⋯⋯啊不是,之後再見。」

英文科辦公室位於三樓,易翔靠著樓梯的扶手滑了下去,而鐘姐也不是省油的燈,畢業後教書七年來已經由各個老師前輩習得多式對付學生的技能,包含把學生拉回來上課、以及滑下樓梯。
絕對會出去學校的學生v.s絕對會把學生拉回來上課的老師,多起前例大多是兩兩平手,這次如何就要端看兩人的實力了。
易翔連續滑下了六段樓梯,鐘姐也不意外的跟在後面,不過她的體重比較輕,速度慢了一些些。
離開教學大樓後,剩下不到一百公尺即是校門,其文在警衛室旁等待著。
而在這段距離中,原本是學校可以用來舉辦各種活動的空地,最近被生物研究社搞了個生態花園,大約有一半的空間變成花花草草及彎曲的道路,多多少少增加了前往校門口的困難度。
雖然如此,但這對一名為了追逐拍攝列車,連訪野附近地區都能徒步前往的鐵道迷來說,這並沒有什麼。
※訪野周邊為深山地帶,也是多數鐵道迷公認能拍出好照片的地方,進入此處除了需掌握列車時刻外,亦可能需具備登山、露營等基礎知識。

「比平常慢了點,要不是便利商店人多我們就出不去了。」奇聞平淡地說道
「嘿嘿,抱歉啦,交報告和迂迴行走花了點時間。」
「算了沒關係至少現在警衛人還沒回來。先走再說。」
和其文會合後,兩人正大光明地走出了沒有警衛的校門口,鐘姐依舊跟在後面,不過距離有點遠,人看起來似乎很喘。
「呼呼……我改天應該要去跑一下操場鍛鍊一下,你……你們兩個……給我……給我回來。」
鐘姐一邊快步地走一邊喊著,話中夾雜的喘氣的聲音。
當鐘姐踏出校門第一步時,剛好上課鐘聲響起。
為了當一位稱職的老師,對學生以身作則,她只好轉頭回去教書,並在回頭前留下:
「我一定會用最正當的方式把你當掉,到時候看吧。」
「許其文也是,我也一定當你。別以為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
聽聞此句,其文的身體抖了一下,不過隨即回:
「我比林易翔還難當掉喔。」
似乎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鐘姐並沒有聽得太清楚,她在跑下樓後又還要跑回去,繞過生態花園、走上三樓辦公室拿教科書、再到四樓的班級上課。
不管如何,她應該都會遲到。
「算了啦其文,你和我都不會被當掉啦,我聽她也對很多學長這樣說,不過他們最後都沒事。」
「我當然知道,我可是『奇聞』誒,而且要她要當人也是你先被當,哈哈。」
「真會消費自己。」

兩人走到距離學校不遠的外的巷子裡,裡面停著他們早上事先騎過來的腳踏車,為了可能可以拍車的那一點可能性,除了其文外,易翔也騎腳踏車來。平常兩人是搭電車外加步行來的。
騎上腳踏車前,其文看了下手機的訊息。易翔則是檢查車況,畢竟如果是要長期騎車,車況是不可忽視的。不然到時騎到一半解體或是落鏈修不好可是一件麻煩事,尤其是拍攝地點沒有任何大眾運輸的地方。
看手機訊息的其文似乎看到了不得了的訊息,對著易翔說:
「欸欸!易翔,十分鐘後有一列縱貫線(※縱貫線,台鐵主要營運路線之一,位於台灣西部)不常見的油罐貨物列車經過新竹,而且會在新竹車站停一段時間。」
「那麼就先前往車站旁邊的陸橋吧。閉塞All Right,中華路口出發!」
「什麼時候拿掉這種模仿駕駛員的中二習慣⋯⋯又不是真正的駕駛員。」
「這不是中二!這是一種熱愛,對鐵道的愛的表現!」

林易翔,十七歲(?),高中生,居住於新竹。
自稱因鐵道而存在,對於鐵道的熱愛已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為了鐵道可以不擇手段達成目標(合法)。
目前正在道路上騎著自行車,追尋偉大的目標。

與易翔一同前往的人,許其文,同一間國小、同一間國中,甚至是同一間高中,兩人是感情基礎久而穩固的朋友。
同樣身為鐵道迷,但在平常生活及中二表現上比易翔正常許多,對易翔的生活價值觀不以為然,和易翔有著性格互斥又互補的朋友關係。為了自己熱愛的鐵道可以不擇手段達成目標(合法)。

「閃啦閃啦!撞到不負責啦!」易翔大喊著
「最好是不用負責,而且為什麼我也要和你一樣飆腳踏車?我時間都算好了,一定來得及。」
「一起飆車和行動比較好啦,速度一樣對話也比較簡單,就像現在一樣哈哈哈。而且誰知道你的資訊正不正確啊,說不定有提早。」
「……好好好,不過這樣騎也太危險,搞不好是一起出車禍。路上老司機那麼多,出車禍可是連命都不保啊。」
「所以少說話啊,說重點就好!」
從易翔喊閉塞All Right開始,他們已經衝過了八個紅綠燈、違規右轉七次。速度已經接近一旁的騎機車的大叔。
「易翔你給我騎慢點,你快追撞到那個老人家了!」
其文用大喊的方式提醒易翔的車速。
「我不是老司機!我才四十五歲而已。然後這位年輕人,看起來你只是大學生吧,而且沒考到駕照。想追過我還早得很呢,林北當年可是騎自改的86cc小綿羊穿梭在北宜公路送豆腐呢哈哈哈!」
這位老司機,不,是四十五歲的大叔。似乎因為年齡的關係而被其文激怒了,開口大聲述說自己過去的輝煌飆車歷史。
「林北我啊,當時可是被稱為北宜公路上的藤原●海呢,想當年被老母逼著送豆腐從台北到宜……怎麼跑掉了?」
「哈哈哈被我甩掉了吧,連直線騎車都那麼慢還敢自稱什麼藤原●海。」
易翔一邊飆車一邊回頭向在後頭的大叔嗆聲,不過距離太遠了大叔似乎沒聽到。

似乎是因為易翔的主角光環,二人非常安全順利地到達車站旁的陸橋,並直接把車牽上只能容納一個人寬度的人行道,隨之而來的是堪稱十年難得一見的油罐單元貨列。
「欸,萬事通,不是說十分鐘?從出發到這也才七分鐘啊。」易翔轉頭對著其文半開玩笑地嘲諷著。
「根據號誌、司機狀況都會有變數嘛,哈……哈哈。」
「我不管,反正這就是錯誤的資訊。按照約定你要請我吃午餐。」
「誰跟你有過這約定了啊,而且誤差也不過三分鐘,而且也不是誤點。」其文藉由他的常理知識反駁無理要求一份午餐的易翔。
常在易翔身邊的人都很清楚。林易翔,一個為了自己所喜愛的一切可以不擇手段達成目標的人,除了可以為了拍車而飆車外,最長做的就是課金在相關的周邊上。
即使到了某個幾十歲的年齡也還是一樣。
為了課金,犧牲自己的活動能量來源並不是什麼大事,有時甚至需要他人的援助(請客)才能過活。不過,這又是另一件事了……
「不管怎樣三分鐘等於一個午餐也太誇張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跟你吵到列車都要停進月台了,再不久要紀錄的話只能去月台端點了啦。」
「算了,還是拍車重要,下次要看到同樣的列車不知道要多久了。」
其文也算是個明理的人,知道鐵道的重要性比一份午餐錢還重要非常多。況且相對於時時課金的易翔,他並不缺這筆錢。拿出相機後便開始分析列車行蹤。
「這次算是臨時排出來的班次,近年來油品運輸都改為公路運送了,包含柴電機車用油都是由卡車送,理論上來說整個西部幹線,不,是整個台灣的鐵道應該都不會再出現油罐列車。」
「跟我想的一樣,我也在納悶為何這個時間點會有貨物列車,該不會是廢車回送?」
「我也是聽到一些同好在南部注意的不尋常的列車才知道這件事的,整體來說,出發地和目的地我到目前還不清楚。」
易翔和其文一邊調整光圈和對焦,一邊討論關於這列「神秘列車」的特殊行蹤。
「OK,紀錄完畢。」

因為是臨時起意的行動,在陸橋上的十分鐘他們總共拍了僅僅約十來張相片。
「我看看現在的時間夠不夠去車輛製造廠那邊,畢竟距離有點遠,然後我們又耗掉了快三十分鐘做這件臨時決定的事。」
「不過我們也拍到難得一見的列車啊,犧牲掉一點時間沒什麼吧。」
「是沒錯啦,而且這比未來隨時都能拍到的新型電車還難遇到一千倍,更不用說是剛好有器材可以拍攝。」其文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等到列車離開後準備動身前往北邊的車輛製造廠,根據消息指出,新型電車目前停靠於測試線中,而測試線剛好就是聯絡工場與營業運路線的路線,因此只要在附近的區域就能看到新車。
為了爭取更多的拍攝時間,搭電車是比騎車還好的選擇,不過行動會受到時刻表的限制。
兩人恰好搭上16:46北上的區間車,並在途中一站下車,沿著軌道用步行的方式來到車輛製造廠的工業區。一切都很順利,並且在天黑前到達。可惜的是車輛並沒有在測試線上。
然而從測試線延伸往廠房內看可以隱約看到列車。
「既然來了,而且還能看到車,我覺得不錯啦。」
「也是,不然來找找看附近有什麼能拍到好照片的地方。」
台灣的鐵道車輛內需市場一直都不是非常高,到了最近因為鐵道路線的增多、市場需求跟著變大。鐵道車輛製造才逐漸獲得重視。
也因此這個地方近期才有較大的曝光率。
其文向附近看了看,由於這裡算是郊區及工業區混合,並沒有什麼小山丘或是較高的樓層可以上去拍攝。但是距離不遠處有個跨越鐵道的行人天橋。
「那就上去那邊好了,試試看能不能看到全部。」其文說完便朝向天橋樓梯走去。
易翔跟在後面,小跑步地跟上其文。
⋯⋯
「嘛,還是看不到啊,只能看到上半部。」
「你三角函數沒學好嗎?天橋高三公尺,我們原本的觀測點距離列車較近視為零公尺,距離天橋二十公尺。為什麼看得到?」
「為什麼你知道三角函數,我們不是才高一嗎,而且你也不會自學吧?而且不管怎麼說把距離視為零公尺也太牽強了⋯⋯」
「那不重要,要不要拍?」易翔隨口問了一下,但相機已經拿出來擺好位置了。
「既然來了就拍吧,不然也沒有來的意義了。」
雖然不如預期般可以看到列車全貌,不過能看到也算是一件不錯的事,況且之後還能看到它奔馳在鐵道上。
如果是沒參加將退役的列車在某個代表性車站的月台鳴笛出發,之後一群鐵道迷一邊拍攝一邊感性地大喊『謝謝○年來的努力,謝謝!』的這種活動,嚴重性就非常地高。

當天,他們接近晚上七點才回到車站搭車。
「哇直接搭上往苗栗的區間車,這樣你就不用換車了。」
「那很重要嗎,而且你只要到北新竹吧?」
「沒啊,只是想說這樣你就不用再轉搭其他的車回鄉下了。」
「你不怕這樣講等等車上住苗栗的都來圍毆你嗎……連我都想打人了。」其文半苦笑地說著。


『北新竹快到了。往六家線及內灣線請在本站換車,右側開門。』
「那我就先走啦,後天見。」
「嗯,掰啦。」
易翔下了車,按照慣例當然還是拿手機出來隨手拍一下。
「誒,怎麼沒電了。算了,回家充電洗洗睡吧,啊不對,還要把案子完成。」

比南下區間車晚了一分鐘,這時剛好一班往另一個方向的電車進站。
電車裡站著一個女子,看起來似乎是個國中生。
||真是的,什麼鬆軔不良造成誤點,聽不懂啦,剛下課就遇到這種事,浪費我快一個小時的等車時間,雖然我也沒要事需要做。
||那不是平常鬼鬼祟祟在車站著相機到處拍東西的變態嗎?今天竟然沒拍照,真稀奇。

離開社畜第二天(?),一切非常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