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妳們大嬸沒耍我嗎？
本章節 2455 字
更新於: 2021-10-05
「老媽？老媽妳在家嗎？」
我貓著腰悄悄摸到樓梯口，做好的早餐已經放在桌上。
客廳裡沒人回應。今天是禮拜二，老媽大概是去買菜了也說不定。
手錶上顯示著七點鐘，準備上班上學的人車聲還沒喧嚷起來。
對現在的我而言，這正是天賜良機。
我抹掉從額上流下的汗水。
所有制服都塞不下我的新身材。畢竟體重達到驚人的兩百公斤。感謝體重計沒有炸開；感謝運動服超強的伸縮力讓我不至於裸體上街。根本不誇張，發現運動服還可以穿的時候，感動得掉出兩顆眼淚。
先是惡夢，接著是一夜間變成不科學的胖子。這場災難不幸中的大幸是臉沒真的變成豬頭……剛剛恐怕是浴室太暗才讓我產生了錯覺吧。
被迫改變造型的我一點也不想被家人看到，更別提去學校會有怎樣的待遇了，想都不敢想。
從踏出房門起我就決定了，一切都必須在今天解決才行。
採用釜底抽薪之計──翹一天課，買元寶蠟燭誠心誠意和那頭豬道歉。雖然整天消失也會讓我在班上的處境更艱難，但目前沒有其他辦法。
話說午餐錢買的金紙能不能滿足祂呢？還有供品要買什麼？豬神會喜歡吃什麼？
我邊想著邊握住門把，「啪喳」一聲，把手轉了──比我早了一步。
門的那邊出現一位打著盤頭髮髻的女性。
「老媽？！」
「……？」
現在最不想碰到的人出現在眼前，滿臉疑惑的和我大眼瞪小眼。
說的也是，就連我都快認不出自己。對老媽來說現在就像家裡突然走出陌生男子一樣。
那會怎麼樣呢？
「對不起，請原諒我！不要報警！一分鐘就好，讓我解釋啊！」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下跪，啊頭磕到地板了好痛。
老媽平常還算溫柔，相信她對家裡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也有寬宏的胸襟。就算她是守望互助隊也沒關係……的吧？
「你電動打太多嗎？現在流行下跪？」 在我看不到的頭上傳來掛鑰匙和收塑膠袋的聲音。然後，她就像往常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海安你是不是沒吃早餐？」
認出我來了？！
「欸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就是，胃痛，所以……」
「……過來！要記得吃早餐啊。」
「好痛！不要拽耳朵好嗎！」
不由分說被拉回餐桌上，咀嚼著吐司蛋的我，第一次覺得餐桌上出現比小時候拿老媽拖鞋當飛刀教訓我，失手射進晚餐裡還要尷尬的氣氛。
我彷彿懂了寵物的壓力。我現在就被主人緊盯著吃飼料的小動物，平常在這時要不看報紙，要不去洗碗的老媽什麼也沒做。她一副身心都被治癒的姿態，趴在桌邊對我傻笑。
嚼嚼。
「哎呀呀……」
吞。
「嘿嘿……」
咬。
「哎呀……」
每一口都承受莫名其妙的壓力。
我吃到三分之二，終於忍不住停下來。
「老媽妳一直看我，是不是……我的樣子變很多啊。」
「樣子？你染頭髮還是穿耳洞了？都沒有嘛！」
「沒有嗎？真的沒有？一點點也沒有？」
這怎麼可能，妳沒裝傻吧？我把在浴室做過的事複習一次，拉耳垂……好痛！而且耳垂邊的肥肉跟著拉扯晃了三四下，果然不是作夢。
「認真看的話，海安今天真的不太一樣。」
「對對對，我那個……我生病了。早上可以請假嗎？」
「怎麼會咧？」老媽稍微歪頭，露出罕見的燦爛笑容：「海安今天氣色是這麼好啊！」
她到底從哪裡得到氣色好這個結論？
「拜託啦，我不看病頭會痛死掉，幫我簽請假卡嘛。簽嘛簽嘛。」
「……不行。」前一刻還燦笑著的老媽忽然扳起面孔。「最近快要月考了，裝病不行。這是學生本分，不許不去。」
嚥下最後一口早餐，我在老媽不知道為什麼的跟隨下來到玄關。
真是不想管她了，老媽剛才的眼神是怎麼回事？該不會跟風吃團購生機飲食才變得怪怪的吧？
小心翼翼的只把門推開一條縫。很好，和我想的一樣，這時間隔壁雜貨店大嬸在幫行道樹澆水。抓準空檔好好地偷溜出去……
「早啊！王太太！」
「早喔，朱太太！」
老媽妳幹嘛叫她啦！
隔壁大嬸回過頭，果不其然視線直接被我吸引過來。別這樣，待在老媽身邊的我可不是陌生男人喔！大嬸，妳如果誤會會很不好。
阻止我逃離現場的是老媽和她直攻耳垂的手指。
「沒禮貌，沒跟王媽媽打招呼啊？」
「痛……王媽媽早喔。」
太好了，她放下澆花器來到老媽身邊，開始「小孩就是這樣」、「沒關係啦」套起家常。
「王、王媽媽，妳認得出我是誰嗎？」
「你是海安啊。」笑咪咪的回答。
不說老媽好了，連隔壁鄰居都能認出來，難道在其他人眼裡可以很輕易看出我是誰嗎？
「那個王媽媽，我是不是……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
「真失禮！別作弄王媽媽。」
後腦杓吃了老媽一掌。
「沒關係啦，小孩愛玩嘛。年輕人不是都很有自己風格嗎？我看看喔……海安，你今天啊……」
屏息。
「今天特別福態喔！真可愛，阿姨都想掐一把！」
大嬸說出難以置信的的回答。
不，這不可能吧。這個星球上沒人會對肥的高中生說「胖了比較可愛」，可愛胖跟肥胖之間可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喔。除非……
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啊。
就是那種家庭主婦互捧別人小孩的習慣。
當她們說「你兒子看起來好聰明」時，意思其實是「你兒子的眼睛很會亂瞄」；「很活潑」就是「精力過剩」；而「特別有福態」的翻譯呢？「你怎麼變這麼胖」──就是這樣吧？
會被認出來就完蛋了，這副樣子上學怎麼行。我快速結束跟王大嬸和老媽間的話題，一路跑去腳踏車棚。
就算時間遭到拖延，現在上路得冒著被同學看到的風險，也必須完成道歉計畫的下半部。
上車、翹課、買金紙供品、誠心道歉、回家──就這樣。
等著吧你這隻豬。
只要照順序快速搞定，應該有很大機會告別這活像是受難日的日子。
然而，這麼想的我對命運的了解實在太過天真。
如果有著一夜變肥的魔法、有著偷溜出門先碰到老媽再被大嬸堵到的差勁運氣，那恐怕就有更糟糕的事還沒發生。
就在我開鎖時，宣告計畫破滅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老媽和她的小綿羊引擎「梗梗梗梗」地出現在我背後。
「等、等一下……我今天那個……」
「一個早餐吃這麼久，沒有美國時間讓你騎過去啦。來海安，上來。」
「不要啦，被老媽載過去很土！妳自己說讓我高中都騎車的！」
我試圖抵抗。在這邊沒辦法騎車的話翹課就免談，更別說什麼上山拜拜。
只見老媽在安全帽和口罩下的眉頭絞緊，深深吸氣。
「啊你今天不是生病？別拖我買菜時間喔，叫你上來就上來！」
──咿！老媽發飆起來我就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
再見了「燒金紙道歉作戰」，再見了「受歡迎的學校生活」。我做好一切高中剩下兩年都將毀滅的覺悟跨上後座。
乘載了我的重量，整台機車就這樣彷彿矮了十公分。
我貓著腰悄悄摸到樓梯口，做好的早餐已經放在桌上。
客廳裡沒人回應。今天是禮拜二，老媽大概是去買菜了也說不定。
手錶上顯示著七點鐘，準備上班上學的人車聲還沒喧嚷起來。
對現在的我而言，這正是天賜良機。
我抹掉從額上流下的汗水。
所有制服都塞不下我的新身材。畢竟體重達到驚人的兩百公斤。感謝體重計沒有炸開；感謝運動服超強的伸縮力讓我不至於裸體上街。根本不誇張，發現運動服還可以穿的時候，感動得掉出兩顆眼淚。
先是惡夢，接著是一夜間變成不科學的胖子。這場災難不幸中的大幸是臉沒真的變成豬頭……剛剛恐怕是浴室太暗才讓我產生了錯覺吧。
被迫改變造型的我一點也不想被家人看到，更別提去學校會有怎樣的待遇了，想都不敢想。
從踏出房門起我就決定了，一切都必須在今天解決才行。
採用釜底抽薪之計──翹一天課，買元寶蠟燭誠心誠意和那頭豬道歉。雖然整天消失也會讓我在班上的處境更艱難，但目前沒有其他辦法。
話說午餐錢買的金紙能不能滿足祂呢？還有供品要買什麼？豬神會喜歡吃什麼？
我邊想著邊握住門把，「啪喳」一聲，把手轉了──比我早了一步。
門的那邊出現一位打著盤頭髮髻的女性。
「老媽？！」
「……？」
現在最不想碰到的人出現在眼前，滿臉疑惑的和我大眼瞪小眼。
說的也是，就連我都快認不出自己。對老媽來說現在就像家裡突然走出陌生男子一樣。
那會怎麼樣呢？
「對不起，請原諒我！不要報警！一分鐘就好，讓我解釋啊！」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下跪，啊頭磕到地板了好痛。
老媽平常還算溫柔，相信她對家裡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也有寬宏的胸襟。就算她是守望互助隊也沒關係……的吧？
「你電動打太多嗎？現在流行下跪？」 在我看不到的頭上傳來掛鑰匙和收塑膠袋的聲音。然後，她就像往常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海安你是不是沒吃早餐？」
認出我來了？！
「欸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就是，胃痛，所以……」
「……過來！要記得吃早餐啊。」
「好痛！不要拽耳朵好嗎！」
不由分說被拉回餐桌上，咀嚼著吐司蛋的我，第一次覺得餐桌上出現比小時候拿老媽拖鞋當飛刀教訓我，失手射進晚餐裡還要尷尬的氣氛。
我彷彿懂了寵物的壓力。我現在就被主人緊盯著吃飼料的小動物，平常在這時要不看報紙，要不去洗碗的老媽什麼也沒做。她一副身心都被治癒的姿態，趴在桌邊對我傻笑。
嚼嚼。
「哎呀呀……」
吞。
「嘿嘿……」
咬。
「哎呀……」
每一口都承受莫名其妙的壓力。
我吃到三分之二，終於忍不住停下來。
「老媽妳一直看我，是不是……我的樣子變很多啊。」
「樣子？你染頭髮還是穿耳洞了？都沒有嘛！」
「沒有嗎？真的沒有？一點點也沒有？」
這怎麼可能，妳沒裝傻吧？我把在浴室做過的事複習一次，拉耳垂……好痛！而且耳垂邊的肥肉跟著拉扯晃了三四下，果然不是作夢。
「認真看的話，海安今天真的不太一樣。」
「對對對，我那個……我生病了。早上可以請假嗎？」
「怎麼會咧？」老媽稍微歪頭，露出罕見的燦爛笑容：「海安今天氣色是這麼好啊！」
她到底從哪裡得到氣色好這個結論？
「拜託啦，我不看病頭會痛死掉，幫我簽請假卡嘛。簽嘛簽嘛。」
「……不行。」前一刻還燦笑著的老媽忽然扳起面孔。「最近快要月考了，裝病不行。這是學生本分，不許不去。」
嚥下最後一口早餐，我在老媽不知道為什麼的跟隨下來到玄關。
真是不想管她了，老媽剛才的眼神是怎麼回事？該不會跟風吃團購生機飲食才變得怪怪的吧？
小心翼翼的只把門推開一條縫。很好，和我想的一樣，這時間隔壁雜貨店大嬸在幫行道樹澆水。抓準空檔好好地偷溜出去……
「早啊！王太太！」
「早喔，朱太太！」
老媽妳幹嘛叫她啦！
隔壁大嬸回過頭，果不其然視線直接被我吸引過來。別這樣，待在老媽身邊的我可不是陌生男人喔！大嬸，妳如果誤會會很不好。
阻止我逃離現場的是老媽和她直攻耳垂的手指。
「沒禮貌，沒跟王媽媽打招呼啊？」
「痛……王媽媽早喔。」
太好了，她放下澆花器來到老媽身邊，開始「小孩就是這樣」、「沒關係啦」套起家常。
「王、王媽媽，妳認得出我是誰嗎？」
「你是海安啊。」笑咪咪的回答。
不說老媽好了，連隔壁鄰居都能認出來，難道在其他人眼裡可以很輕易看出我是誰嗎？
「那個王媽媽，我是不是……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
「真失禮！別作弄王媽媽。」
後腦杓吃了老媽一掌。
「沒關係啦，小孩愛玩嘛。年輕人不是都很有自己風格嗎？我看看喔……海安，你今天啊……」
屏息。
「今天特別福態喔！真可愛，阿姨都想掐一把！」
大嬸說出難以置信的的回答。
不，這不可能吧。這個星球上沒人會對肥的高中生說「胖了比較可愛」，可愛胖跟肥胖之間可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喔。除非……
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啊。
就是那種家庭主婦互捧別人小孩的習慣。
當她們說「你兒子看起來好聰明」時，意思其實是「你兒子的眼睛很會亂瞄」；「很活潑」就是「精力過剩」；而「特別有福態」的翻譯呢？「你怎麼變這麼胖」──就是這樣吧？
會被認出來就完蛋了，這副樣子上學怎麼行。我快速結束跟王大嬸和老媽間的話題，一路跑去腳踏車棚。
就算時間遭到拖延，現在上路得冒著被同學看到的風險，也必須完成道歉計畫的下半部。
上車、翹課、買金紙供品、誠心道歉、回家──就這樣。
等著吧你這隻豬。
只要照順序快速搞定，應該有很大機會告別這活像是受難日的日子。
然而，這麼想的我對命運的了解實在太過天真。
如果有著一夜變肥的魔法、有著偷溜出門先碰到老媽再被大嬸堵到的差勁運氣，那恐怕就有更糟糕的事還沒發生。
就在我開鎖時，宣告計畫破滅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老媽和她的小綿羊引擎「梗梗梗梗」地出現在我背後。
「等、等一下……我今天那個……」
「一個早餐吃這麼久，沒有美國時間讓你騎過去啦。來海安，上來。」
「不要啦，被老媽載過去很土！妳自己說讓我高中都騎車的！」
我試圖抵抗。在這邊沒辦法騎車的話翹課就免談，更別說什麼上山拜拜。
只見老媽在安全帽和口罩下的眉頭絞緊，深深吸氣。
「啊你今天不是生病？別拖我買菜時間喔，叫你上來就上來！」
──咿！老媽發飆起來我就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
再見了「燒金紙道歉作戰」，再見了「受歡迎的學校生活」。我做好一切高中剩下兩年都將毀滅的覺悟跨上後座。
乘載了我的重量，整台機車就這樣彷彿矮了十公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