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本章節 6440 字
更新於: 2021-09-30
早上才去探望，沒想到中午過後那對兄妹就出院了。醫院似乎不打算讓身體健康的人躺著放假。
「歡迎變態回──」
聽見鑰匙轉開門鎖的聲音，我走出客廳望向大門，隨口應著招呼語──但是，我的話語戛然而止。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遊真，而是那對兄妹的監護人，被稱遊真稱為大哥的人與我四目相接。
幾秒之後，他指著我的鼻子大喊。
「妳、妳是什麼人啊！」
「嘖！」
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形，我立刻衝上前縮短距離，右手朝他的臉反手一揮──我要竄改他的記憶。
「啊啊、這位就是剛才說的女朋友小姐！」
遊亞突然從他身後冒出，我停下動作，記憶模糊術沒能成功施展。
遊亞連忙地對我眨眼示意，就像那種在對姐姐撒嬌的妹妹。在遊亞身後，則是一臉不知所措的遊真。
直接改掉對方的記憶會讓事情簡單很多，但是、但是……別人家的妹妹的眼神……我沒辦法拒絕……就算她在夢中對我做出過分的事，那也是伊德海拉惹出來的……
妹妹是無辜的。
我慢慢挺起身體，舉起原本要施法的右手，揮手致意……然後。
「你好，我叫七奈，是這位妹妹的哥哥的女朋友。」
我做出這輩子最後後悔的宣言。
大哥先是露出詫異的神情，隨即補上成年人的溫暖微笑。
◇◇◇
「你們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吧？」
我雙手抱胸，怒視沙發上的兩人。
遊真正襟危坐地冒著冷汗，遊亞卻一臉興奮難耐地望向我。
「咦～七奈學姐不是在跟哥哥交往嗎？」
「我沒有說過是交往吧！只說是飼主跟寵物！」
「這不是比交往更厲害嗎？遊亞好羨慕……」
「唔……」
遊亞用食指底著嘴唇，微微揚起的視線彷彿在挑逗我的理智。
我連忙轉開頭，轉而瞪向遊真。
「變態負責說明！」
「這、這個嗎……」
遊真欲言又止地嘀咕著，這樣的態度令我有些惱火。
「難道要我用武力來逼供嗎？」
「我、我立刻招──」
直到我舉起拳頭，遊真才唯唯諾諾地解釋在我離開病房後發生的事。
簡單來說，這對兄妹不知道怎麼搞的，非得在醫院上演妹妹騎在哥哥身上的劇情，還好死不死被剛醒過來的大哥看到。
大哥為眼前的景象大驚失色，以為兩人在獨居時發展出不可描述的禁斷關係，為此深深自責……遊亞搬出「哥哥已經有女朋友了」的論點，並解釋這只是兄妹間的小小玩笑。
大哥半信半疑地送兩人回家……然後，陌生的女高中生出現在眼前。
「事情就是這樣……」
「唉……」
遊真畏畏縮縮地抬起頭，卻只見到我僵硬的表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程度的誤會，為何會讓我如此心煩？要是為了除掉克圖格亞需要結婚證書，我大概也會隨便找個人來登記湊數。
「女、女朋友意外的好交欸。」
「去死。」
遊真似乎想用玩笑話來緩解氣氛，但我沒給他好臉色看。
總之，為了小事生氣太可笑了。比起無聊的誤會，我們還有更多急需解決的問題。
我試著忽視紊亂的心情，帶著兩人上樓到遊亞的房間──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小伊兒……為什麼……」
我以為遊亞能露出一貫的調皮表情，畢竟她還以「小伊兒」來稱呼纏上自己的外神；至於遊真都遭遇過這麼多光怪陸離的事件了，區區伊德海拉肯定危害不到他的精神……我是這麼想的。
結果遊真抱著頭喊叫，遊亞甚至雙腳發軟，直接失去意識。幸好我及時抱住她的身體，才沒讓她撞在地上。
「啾噗～你們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負責看守阿克朝我飛來，代替我對兩人吐槽。我把遊亞放在牆邊的軟骨頭上，轉頭看向自己的得意之作──修格斯。
它一隻……還是說一坨嗎？總之就是某種像是果凍軟泥，長著無數觸手與眼睛的生物。身長大約一公尺……不過它可以自由變形，量化它的體型好像沒有意義。
「這是我召喚出來的，不錯吧？」
「妳在我家召喚什麼東西啊！我頭好痛……」
「太失禮了吧，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召喚出粉紅色的個體耶。」
「算了……先不管那個怪物。」
遊真按著額頭，隨後彷彿捨棄了什麼似的改變話題。
「雖然我大概猜到了……」
他想看卻又不敢看似地瞧向修格斯……不，是修格斯用沾有黏液的觸手纏住，吊在半空中的少女。
她有著一頭跟遊亞同樣長度的烏黑雙馬尾，身上穿著遊亞在夢境中曾換上的國中制服。不同的是，她的臀部有一團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
她的尾巴即使沾到修格斯的黏液也沒有扁塌，黏液只像水銀顆粒順著毛髮滾落，一點都滲不進去。
那條尾巴似乎是能變形的，跟她戰鬥的時候，她的尾巴曾分裂成四條跟如同灰燈蛾的絨毛觸手。
「……她就是伊德海拉嗎？」
「嗨呀～初次見面你好，我是小亞最好的朋友伊德海拉喔～」
她搶在我答話前揚起視線。遊真望著這樣的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這也不能怪他，就算長著尾巴，眼神黯淡無光，說話的懶散語氣也不同……但還是太像了。
簡直跟遊亞一模一樣。
「據說伊德海拉能靠著吞噬生物，獲得所有動物的外貌。」
「吞噬……！」
遊真在長得跟遊亞一樣的怪物面前慌了起來，連忙看向昏睡的遊亞，伊德海拉慢悠悠地解釋。
「那種事我已經沒在做了啦～人類的說法是～從良婦女？」
「那種說法反而更引人誤會……」
遊真下意識地吐槽眼前這名神似遊亞的神祇，卻很快察覺異狀。
眼前明明是把妹妹拖進黑暗世界的罪魁禍首，卻忘記自己應該要對她保持警惕，還用朋友般的口氣跟她說話。
「你眼前的她不是伊德海拉的真面目，她會以人類期望的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人類是視覺動物，而伊德海拉能夠把樣貌改變成對象喜歡的模樣，一但必須跟她展開戰鬥，她會成為最棘手的敵人。
不過對沒血沒淚、像我這樣的人派不上用場就是了。我一從夢中醒來就跟阿克一起衝上去幹翻她，把她教訓得面目全非。
「雖然是很惡劣的被動能力，但目前威脅不到我們。」
「明明變成大家喜歡的模樣了，卻被當成想要加害於人的怪物……這是對伊德海拉的汙名化。我要代表全世界的伊德海拉提出抗議。」
「抱歉，妳比我想像中還弱，沒控制好力道。」
「那是因為我沒有使出全力。」
伊德海拉慢條斯理的解釋，卻似乎不是很在意我的評價。
她始終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懶散模樣，好像對所有事物都沒有興趣。這樣的她為何會纏上遊亞，就連我都搞不清。
遊真望著我們和諧的對話，心情似乎放鬆了些。
「那個……該怎麼稱呼妳呢？」
「像小亞一樣叫我小伊兒不就好了嗎？」
她嘴上說著，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看著遊亞的容貌用不像遊亞的方式說話，感到不自在的遊真摳了摳臉頰。
「可以先把她放下來嗎？」
「嗯？為什麼？」
「看到妹妹被吊起來觸手PLAY，總覺得不太舒服。」
「她不是遊亞喔，只是長得很像的怪物罷了。你的印象中妹妹有長尾巴嗎？」
「這尾巴可是我的萌點喔，爆燃者的舌頭好毒。」
伊德海拉表示不滿，但我不予理會，顧著開導無知的凡人遊真。
「這傢伙再怎麼樣也是個外神，放跑她我可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嗯……」
「而且遊亞剛才就是看到她，承受不住精神衝擊才昏倒的。」
「爆燃者～給我等等～」
「我教育家犬時請妳不要插嘴。」
修格斯感覺到召喚者的激動情緒，觸手勒緊伊德海拉的四肢，擠出紅腫與瘀青。
「嗚嗯……」
總覺得她好像有點開心，希望只是我的錯覺。
「小亞早就習慣我的面容了……哈……讓她遭到精神衝擊的……怎麼想都不是我吧……嘿嘿……」
她一邊喘氣，一邊紅著臉說出令在場所有人沉默的話。
「啾、啾噗！看我幹嘛！」
「啾嚕嚕……」
我和遊真看了看阿克，又看了看被召喚至此的修格斯。
「呼呼……要是不把這兩個生物除掉，遊亞醒來以後一定又會昏倒的。」
伊德海拉一語道破真相，我才發現原來罪魁禍首是自己。
最後，我暫時把修格斯收起，也叫阿克隱藏起身體。
站在真理之處的伊德海拉奪回主導權，不顧我的反對逕自走到遊亞躺著的懶骨頭旁，硬是擠了上去，兩人和樂融融地睡在一塊。
撇開外神身分的話，她們大概被誤認成感情融洽的雙胞胎。
遊真看著深深熟睡的遊亞，開啟令我意外的話題。
「對了，七奈，妳剛剛說，伊德海拉會反映出人類期望的模樣？」
「是啊。」
「可是每個人所期望的東西，應該都不一樣吧？」
他的觀察力比我想像的更加敏銳，也許是TRPG帶來的成果吧。
然而，他的成長騷動著我的心，我不希望他碰觸那個地方。
「也就是說，七奈眼中的伊德海拉不是遊亞的模樣嗎？」
然而，我還是嚐到自食惡果的味道了。
透過與遊真連結的精神共享術，我從遊真的視角確認他所期望的事物。他的願望很純粹，是可以正常回歸社會的遊亞。
我伸出手觸碰遊真的肩膀，他不明所以卻沒拒絕我。
然後，我把自己的精神共享給他，讓他以我的雙眼──見識我眼中的……我所期望的伊德海拉。
「這是……！」
遊真訝異的神情恰到好處，他的SAN值確確實實的提升了。
「是妳……不對，感覺不太一樣？」
「是幸奈的模樣。」
「幸奈……」
「跟你說過吧，我有個妹妹。」
幸奈的模樣與我有十分相似，身材、臉蛋、眼睛、眉毛……全都比我小了一號，活脫脫就是個「七奈的妹妹」的模樣。
唯一比較能鑑別的只有頭髮長度，她的大約是到肩膀的位置。不過我以前也把頭髮留到腰部左右，是在離開村子前才剪短的。
「其實我也沒想過，原來我期望的事物是自己的妹妹。」
「七奈……」
「我還以為出現在我眼前的會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克圖格亞呢。」
我自嘲地笑了，原來人類就連自己渴望的東西都會搞錯。
放開遊真的肩膀後，我再次連接起遊真的精神，我稍微能夠體會看到妹妹被觸手PLAY的心情了。
遊真像是在擔心什麼似的，嚥下口水緩緩開口。
「妳昨天在離開夢境後，跟伊德海拉戰鬥了對吧？」
「……嗯。」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聽起來就像質問一樣，讓我有點緊張。
短暫的停頓，我彷彿聽見遊真的喉嚨喀喀作響。
「所以妳在跟她戰鬥時……」
撲通，心跳宛如落了一個節拍。我知道心底在想什麼，無法控制的緊張湧上心頭。
「她不可能是幸奈。」
「但是、她的外觀……」
「用外觀去判斷超自然的神祇，會把自己推向危險。」
我斬釘截鐵地打斷遊真，不讓他繼續深究這個話題。
明明是我單方面結束話題，卻有一種轉身逃跑的恥辱感。
我不想讓他發現我是那種即使對方的外貌是至親之人，也能保持冷靜與其戰鬥的人。
「……辛苦妳了。」
撲通，剛才落下的節拍，又重新追上心的節奏。
「我只是經歷一兩次的接觸，就累得想躺下來睡一萬年，其他事都不想管了。」
我撇過頭注視遊真，他的側臉望向熟睡的兩個遊亞。
「浪費這麼多時間來解我們兄妹的支線任務，謝謝妳。」
他不是因為我的殘忍個性而心生疑慮，而是由衷地感謝我……我無法控制地鬆了一口氣。
隨即，我甩了一巴掌在臉上，狠狠鞭策這樣的自己。
「七、七奈……？」
遊真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像是在安撫正在倒數計時的炸彈。
「妳還好嗎？」
「沒事，只是自尊心無法接受。」
臉頰的刺痛感振奮懦弱的自我，讓我重新挺直腰板。
「我的感激是難以接受的東西嗎……」
「哼、被變態稱讚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嗚……」
莫名其妙被我罵一頓，遊真哀戚無比地咬著下唇。我似乎做過頭了，稍微有點抱歉。
我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過頭，卻也拉不下臉跟他道歉，我的自尊還真是有夠麻煩。
「那麼，開始遊戲的結算跟真相解答吧。」
我自顧自地轉移話題，揪起伊德海拉左邊的雙馬尾，把她從懶骨頭上拖下。
「嗚呣……反對暴力……」
伊德海拉像貓咪一樣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打滾，我從空間中凝聚火焰，抽出熟悉的魔仗。
我看準時機，像是波賽頓舉起三叉戟──一把叉在她的肚臍上。
「噗嘔──」
有著遊亞外貌的伊德海拉滿臉通紅，雙腳外開，一手舉在頭上，另一手攤在腰間，用極其難看的姿勢攤在地板上。
身為一個外神，這種程度的束縛應該不痛不癢，輕輕鬆鬆就能掙脫才對……沒想到除了阿克以外，還有其他充滿人味的神祇。這年頭是流行神祇跟人類的文化交流嗎？
對這種場景於心不忍的遊真默默轉開頭，這點恰好合我的意。雖然是假的，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對他妹妹下手的場景。
像是為了揮別這種令人不適的黏稠氣氛，我清了清嗓，用魔仗尾端在伊德海拉的肚子上轉呀轉。
「好了，把妳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咕嘿嘿……」
伊德海拉的眼睛微微上翻，好像被我戳得很開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這樣的她，心裡無比煩悶。忽然，一個想法閃過我的腦中。
我把魔仗舉起，不再束縛住她。
「嗚……」
她的眉毛緩緩彎下，眼神漸漸失去光輝，軀幹與四肢脫力宛如生無可戀的枯木，攤在地上動也不動。
我慢慢把魔仗放下，那黯淡無光的眼神閃過一絲期望。我精準地在魔仗尖端觸碰到肚皮前停下動作。
「！」
伊德海拉的眼角噙著淚滴，就像明明布丁擺在眼前，卻吃不到的小女生。
「不會吧……」
這傢伙肯定是那個，一定沒有錯。
明明是比自己低了好幾個次元的生物，卻會為對方的殘暴對待而愉悅無比的類型。
我就覺得奇怪，就算有阿克負責看守，照理來說她也沒必要讓低等生物修格斯肆無忌憚地擺弄自己，要掙脫明明很簡單。
對付這種變態，必須反其道而行。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鄙視地上的生物。
「如果妳不坦白一切，今天的拷問就結束了喔。」
「咦……」
「如果妳坦白一切，我就把修格斯送給妳。」
「！」
伊德海拉聽到拷問結束，表情沮喪得不得了──但是一聽到我要把修格斯當成報酬，雙目頓時變得神采奕奕。
「為了小亞我全部都會說的。」
「那麼，就從──」
我滿意地露出笑容，準備探出所有真相──
「初次見到小亞是在三月二十七日，不過我更早之前就躲在屋外觀察她。」
她像是甦醒的木乃伊猛然彈起上半身，洩洪似地打開話匣子。
「我從她身上嗅到一股失戀少女的悲慘氣息，總覺得跟自己同病相憐──啊、這必須從我對人類下手卻首次慘遭滑鐵盧說起……」
「我對妳的戀愛沒……」
「真是太奇怪了，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何他看不上我，只是區區人類怎麼有辦法抵擋幻化自如的我……」
「啊啊煩死了！」
我的大吼響徹房間，將煩躁的情緒推向最高點。
我們等遊亞清醒才開始詢問伊德海拉，以確保伊德海拉說出口的話的真實性。
費了好一番功夫，我們終於得到情報，包括伊德海拉無趣的愛情故事
其中最讓人震驚的是，她愛上的對象居然是幫助遊真兄妹的大哥。
在喪禮結束後，他為遊真兄妹付出一切的行為讓伊德海拉深感興趣，所以她幻化成美麗的女性上前勾引，想讓大哥墮落……沒想到大哥竟能忍住誘惑，以自己必須以監護人的身分照顧兩個小孩，沒辦法接受她的心意為由拒絕。
初次被人類拒絕的伊德海拉驚訝之餘，似乎也覺醒了奇怪的癖好，對於那種「不被重視」的情感情有獨鍾，甚至演變至「喜歡被欺負」的極端。
對大哥愛慕至極的她來到遊真兄妹家，想替大哥看照兩人……在發現遊亞無法踏出家門後，更是時時刻刻守在屋子周圍，深怕不知哪來的惡徒會盯上遊亞，自己一定要跳出來替遊亞頂住變態歹徒的惡行。
這樣的守候持續數個月，直到遊亞成功踏出家門的三月二十七日──一人一神相遇了。
伊德海拉的被虐屬性與遊亞的小惡魔性格，不只個性完全互補，更別說兩者都懷著一份無法實現的苦戀。
於是，遊亞在接觸的三十分鐘內，就回應超自然世界的呼喚了。
遊亞在伊德海拉的慫恿下，原本就習慣在家只穿哥哥襯衫的遊亞開始長達一個月的露骨示愛，夜晚時則藉由伊德海拉的潛夢能力讓遊真陷入不可描述的夢境。
我常常拉著遊真玩TRPG的那段時期，伊德海拉意識到遊真身旁有隻貓正在偷腥，但她們的主場是夢境，而且遊亞沒辦法出門，因此只能守株待兔等待對方上門。在那期間，遊亞漸漸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動搖哥哥的意志……決定讓一切以夢告終。
伊德海拉代替睡著的遊亞解釋前因後果，一部分的實情撥雲見日……沒錯，只有一部份。
在她們的論述中，有個就連遊真都察覺得到的疑點。
「等等……這樣算起來的話，遊亞是在我與七奈相遇前的一個星期開始進入我的夢境的？」
「沒錯喔。」伊德海拉大方承認。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這種夢境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耶？」
聽見我方的說法，始作俑者的二人組面面相覷……
「小亞的哥哥真變態，好噁心。」
「闖入別人夢境做奇怪事情的始作俑者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原來根本不需要我的能力，遊真就被小亞迷得神魂顛倒了。」
「不對，那應該是穿著暴露的人的錯吧？」
「哇～標準的罪犯發言～」
伊德海拉麵無表情地指責遊真，遊亞則在一旁摀住嘴，不知所措的撇開發亮的雙眼，還咕噥著：「哥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開心……」
混沌而歡騰的氣氛活化著空氣，這對兄妹竟能與神祇和平共處，簡直不可思議。
就算不消滅伊德海拉也無所謂吧──這樣的想法像是羽毛掠過我的耳後，令人發癢。
我始終以遊真的視角觀測擁有遊亞外型的伊德海拉，就在戰鬥時不會被對方虛假的外貌迷惑，卻不代表我能在日常生活中望著已逝之人的面容，還保有健康的心智。
我在恐懼。
恐懼妹妹的面容。
恐懼著心中油然而生，如同冰冷潮流襲向自己的愧疚感。
「歡迎變態回──」
聽見鑰匙轉開門鎖的聲音，我走出客廳望向大門，隨口應著招呼語──但是，我的話語戛然而止。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遊真，而是那對兄妹的監護人，被稱遊真稱為大哥的人與我四目相接。
幾秒之後，他指著我的鼻子大喊。
「妳、妳是什麼人啊！」
「嘖！」
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形，我立刻衝上前縮短距離，右手朝他的臉反手一揮──我要竄改他的記憶。
「啊啊、這位就是剛才說的女朋友小姐！」
遊亞突然從他身後冒出，我停下動作，記憶模糊術沒能成功施展。
遊亞連忙地對我眨眼示意，就像那種在對姐姐撒嬌的妹妹。在遊亞身後，則是一臉不知所措的遊真。
直接改掉對方的記憶會讓事情簡單很多，但是、但是……別人家的妹妹的眼神……我沒辦法拒絕……就算她在夢中對我做出過分的事，那也是伊德海拉惹出來的……
妹妹是無辜的。
我慢慢挺起身體，舉起原本要施法的右手，揮手致意……然後。
「你好，我叫七奈，是這位妹妹的哥哥的女朋友。」
我做出這輩子最後後悔的宣言。
大哥先是露出詫異的神情，隨即補上成年人的溫暖微笑。
◇◇◇
「你們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吧？」
我雙手抱胸，怒視沙發上的兩人。
遊真正襟危坐地冒著冷汗，遊亞卻一臉興奮難耐地望向我。
「咦～七奈學姐不是在跟哥哥交往嗎？」
「我沒有說過是交往吧！只說是飼主跟寵物！」
「這不是比交往更厲害嗎？遊亞好羨慕……」
「唔……」
遊亞用食指底著嘴唇，微微揚起的視線彷彿在挑逗我的理智。
我連忙轉開頭，轉而瞪向遊真。
「變態負責說明！」
「這、這個嗎……」
遊真欲言又止地嘀咕著，這樣的態度令我有些惱火。
「難道要我用武力來逼供嗎？」
「我、我立刻招──」
直到我舉起拳頭，遊真才唯唯諾諾地解釋在我離開病房後發生的事。
簡單來說，這對兄妹不知道怎麼搞的，非得在醫院上演妹妹騎在哥哥身上的劇情，還好死不死被剛醒過來的大哥看到。
大哥為眼前的景象大驚失色，以為兩人在獨居時發展出不可描述的禁斷關係，為此深深自責……遊亞搬出「哥哥已經有女朋友了」的論點，並解釋這只是兄妹間的小小玩笑。
大哥半信半疑地送兩人回家……然後，陌生的女高中生出現在眼前。
「事情就是這樣……」
「唉……」
遊真畏畏縮縮地抬起頭，卻只見到我僵硬的表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程度的誤會，為何會讓我如此心煩？要是為了除掉克圖格亞需要結婚證書，我大概也會隨便找個人來登記湊數。
「女、女朋友意外的好交欸。」
「去死。」
遊真似乎想用玩笑話來緩解氣氛，但我沒給他好臉色看。
總之，為了小事生氣太可笑了。比起無聊的誤會，我們還有更多急需解決的問題。
我試著忽視紊亂的心情，帶著兩人上樓到遊亞的房間──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小伊兒……為什麼……」
我以為遊亞能露出一貫的調皮表情，畢竟她還以「小伊兒」來稱呼纏上自己的外神；至於遊真都遭遇過這麼多光怪陸離的事件了，區區伊德海拉肯定危害不到他的精神……我是這麼想的。
結果遊真抱著頭喊叫，遊亞甚至雙腳發軟，直接失去意識。幸好我及時抱住她的身體，才沒讓她撞在地上。
「啾噗～你們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負責看守阿克朝我飛來，代替我對兩人吐槽。我把遊亞放在牆邊的軟骨頭上，轉頭看向自己的得意之作──修格斯。
它一隻……還是說一坨嗎？總之就是某種像是果凍軟泥，長著無數觸手與眼睛的生物。身長大約一公尺……不過它可以自由變形，量化它的體型好像沒有意義。
「這是我召喚出來的，不錯吧？」
「妳在我家召喚什麼東西啊！我頭好痛……」
「太失禮了吧，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召喚出粉紅色的個體耶。」
「算了……先不管那個怪物。」
遊真按著額頭，隨後彷彿捨棄了什麼似的改變話題。
「雖然我大概猜到了……」
他想看卻又不敢看似地瞧向修格斯……不，是修格斯用沾有黏液的觸手纏住，吊在半空中的少女。
她有著一頭跟遊亞同樣長度的烏黑雙馬尾，身上穿著遊亞在夢境中曾換上的國中制服。不同的是，她的臀部有一團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
她的尾巴即使沾到修格斯的黏液也沒有扁塌，黏液只像水銀顆粒順著毛髮滾落，一點都滲不進去。
那條尾巴似乎是能變形的，跟她戰鬥的時候，她的尾巴曾分裂成四條跟如同灰燈蛾的絨毛觸手。
「……她就是伊德海拉嗎？」
「嗨呀～初次見面你好，我是小亞最好的朋友伊德海拉喔～」
她搶在我答話前揚起視線。遊真望著這樣的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這也不能怪他，就算長著尾巴，眼神黯淡無光，說話的懶散語氣也不同……但還是太像了。
簡直跟遊亞一模一樣。
「據說伊德海拉能靠著吞噬生物，獲得所有動物的外貌。」
「吞噬……！」
遊真在長得跟遊亞一樣的怪物面前慌了起來，連忙看向昏睡的遊亞，伊德海拉慢悠悠地解釋。
「那種事我已經沒在做了啦～人類的說法是～從良婦女？」
「那種說法反而更引人誤會……」
遊真下意識地吐槽眼前這名神似遊亞的神祇，卻很快察覺異狀。
眼前明明是把妹妹拖進黑暗世界的罪魁禍首，卻忘記自己應該要對她保持警惕，還用朋友般的口氣跟她說話。
「你眼前的她不是伊德海拉的真面目，她會以人類期望的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人類是視覺動物，而伊德海拉能夠把樣貌改變成對象喜歡的模樣，一但必須跟她展開戰鬥，她會成為最棘手的敵人。
不過對沒血沒淚、像我這樣的人派不上用場就是了。我一從夢中醒來就跟阿克一起衝上去幹翻她，把她教訓得面目全非。
「雖然是很惡劣的被動能力，但目前威脅不到我們。」
「明明變成大家喜歡的模樣了，卻被當成想要加害於人的怪物……這是對伊德海拉的汙名化。我要代表全世界的伊德海拉提出抗議。」
「抱歉，妳比我想像中還弱，沒控制好力道。」
「那是因為我沒有使出全力。」
伊德海拉慢條斯理的解釋，卻似乎不是很在意我的評價。
她始終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懶散模樣，好像對所有事物都沒有興趣。這樣的她為何會纏上遊亞，就連我都搞不清。
遊真望著我們和諧的對話，心情似乎放鬆了些。
「那個……該怎麼稱呼妳呢？」
「像小亞一樣叫我小伊兒不就好了嗎？」
她嘴上說著，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看著遊亞的容貌用不像遊亞的方式說話，感到不自在的遊真摳了摳臉頰。
「可以先把她放下來嗎？」
「嗯？為什麼？」
「看到妹妹被吊起來觸手PLAY，總覺得不太舒服。」
「她不是遊亞喔，只是長得很像的怪物罷了。你的印象中妹妹有長尾巴嗎？」
「這尾巴可是我的萌點喔，爆燃者的舌頭好毒。」
伊德海拉表示不滿，但我不予理會，顧著開導無知的凡人遊真。
「這傢伙再怎麼樣也是個外神，放跑她我可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嗯……」
「而且遊亞剛才就是看到她，承受不住精神衝擊才昏倒的。」
「爆燃者～給我等等～」
「我教育家犬時請妳不要插嘴。」
修格斯感覺到召喚者的激動情緒，觸手勒緊伊德海拉的四肢，擠出紅腫與瘀青。
「嗚嗯……」
總覺得她好像有點開心，希望只是我的錯覺。
「小亞早就習慣我的面容了……哈……讓她遭到精神衝擊的……怎麼想都不是我吧……嘿嘿……」
她一邊喘氣，一邊紅著臉說出令在場所有人沉默的話。
「啾、啾噗！看我幹嘛！」
「啾嚕嚕……」
我和遊真看了看阿克，又看了看被召喚至此的修格斯。
「呼呼……要是不把這兩個生物除掉，遊亞醒來以後一定又會昏倒的。」
伊德海拉一語道破真相，我才發現原來罪魁禍首是自己。
最後，我暫時把修格斯收起，也叫阿克隱藏起身體。
站在真理之處的伊德海拉奪回主導權，不顧我的反對逕自走到遊亞躺著的懶骨頭旁，硬是擠了上去，兩人和樂融融地睡在一塊。
撇開外神身分的話，她們大概被誤認成感情融洽的雙胞胎。
遊真看著深深熟睡的遊亞，開啟令我意外的話題。
「對了，七奈，妳剛剛說，伊德海拉會反映出人類期望的模樣？」
「是啊。」
「可是每個人所期望的東西，應該都不一樣吧？」
他的觀察力比我想像的更加敏銳，也許是TRPG帶來的成果吧。
然而，他的成長騷動著我的心，我不希望他碰觸那個地方。
「也就是說，七奈眼中的伊德海拉不是遊亞的模樣嗎？」
然而，我還是嚐到自食惡果的味道了。
透過與遊真連結的精神共享術，我從遊真的視角確認他所期望的事物。他的願望很純粹，是可以正常回歸社會的遊亞。
我伸出手觸碰遊真的肩膀，他不明所以卻沒拒絕我。
然後，我把自己的精神共享給他，讓他以我的雙眼──見識我眼中的……我所期望的伊德海拉。
「這是……！」
遊真訝異的神情恰到好處，他的SAN值確確實實的提升了。
「是妳……不對，感覺不太一樣？」
「是幸奈的模樣。」
「幸奈……」
「跟你說過吧，我有個妹妹。」
幸奈的模樣與我有十分相似，身材、臉蛋、眼睛、眉毛……全都比我小了一號，活脫脫就是個「七奈的妹妹」的模樣。
唯一比較能鑑別的只有頭髮長度，她的大約是到肩膀的位置。不過我以前也把頭髮留到腰部左右，是在離開村子前才剪短的。
「其實我也沒想過，原來我期望的事物是自己的妹妹。」
「七奈……」
「我還以為出現在我眼前的會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克圖格亞呢。」
我自嘲地笑了，原來人類就連自己渴望的東西都會搞錯。
放開遊真的肩膀後，我再次連接起遊真的精神，我稍微能夠體會看到妹妹被觸手PLAY的心情了。
遊真像是在擔心什麼似的，嚥下口水緩緩開口。
「妳昨天在離開夢境後，跟伊德海拉戰鬥了對吧？」
「……嗯。」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聽起來就像質問一樣，讓我有點緊張。
短暫的停頓，我彷彿聽見遊真的喉嚨喀喀作響。
「所以妳在跟她戰鬥時……」
撲通，心跳宛如落了一個節拍。我知道心底在想什麼，無法控制的緊張湧上心頭。
「她不可能是幸奈。」
「但是、她的外觀……」
「用外觀去判斷超自然的神祇，會把自己推向危險。」
我斬釘截鐵地打斷遊真，不讓他繼續深究這個話題。
明明是我單方面結束話題，卻有一種轉身逃跑的恥辱感。
我不想讓他發現我是那種即使對方的外貌是至親之人，也能保持冷靜與其戰鬥的人。
「……辛苦妳了。」
撲通，剛才落下的節拍，又重新追上心的節奏。
「我只是經歷一兩次的接觸，就累得想躺下來睡一萬年，其他事都不想管了。」
我撇過頭注視遊真，他的側臉望向熟睡的兩個遊亞。
「浪費這麼多時間來解我們兄妹的支線任務，謝謝妳。」
他不是因為我的殘忍個性而心生疑慮，而是由衷地感謝我……我無法控制地鬆了一口氣。
隨即，我甩了一巴掌在臉上，狠狠鞭策這樣的自己。
「七、七奈……？」
遊真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像是在安撫正在倒數計時的炸彈。
「妳還好嗎？」
「沒事，只是自尊心無法接受。」
臉頰的刺痛感振奮懦弱的自我，讓我重新挺直腰板。
「我的感激是難以接受的東西嗎……」
「哼、被變態稱讚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嗚……」
莫名其妙被我罵一頓，遊真哀戚無比地咬著下唇。我似乎做過頭了，稍微有點抱歉。
我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過頭，卻也拉不下臉跟他道歉，我的自尊還真是有夠麻煩。
「那麼，開始遊戲的結算跟真相解答吧。」
我自顧自地轉移話題，揪起伊德海拉左邊的雙馬尾，把她從懶骨頭上拖下。
「嗚呣……反對暴力……」
伊德海拉像貓咪一樣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打滾，我從空間中凝聚火焰，抽出熟悉的魔仗。
我看準時機，像是波賽頓舉起三叉戟──一把叉在她的肚臍上。
「噗嘔──」
有著遊亞外貌的伊德海拉滿臉通紅，雙腳外開，一手舉在頭上，另一手攤在腰間，用極其難看的姿勢攤在地板上。
身為一個外神，這種程度的束縛應該不痛不癢，輕輕鬆鬆就能掙脫才對……沒想到除了阿克以外，還有其他充滿人味的神祇。這年頭是流行神祇跟人類的文化交流嗎？
對這種場景於心不忍的遊真默默轉開頭，這點恰好合我的意。雖然是假的，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對他妹妹下手的場景。
像是為了揮別這種令人不適的黏稠氣氛，我清了清嗓，用魔仗尾端在伊德海拉的肚子上轉呀轉。
「好了，把妳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咕嘿嘿……」
伊德海拉的眼睛微微上翻，好像被我戳得很開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這樣的她，心裡無比煩悶。忽然，一個想法閃過我的腦中。
我把魔仗舉起，不再束縛住她。
「嗚……」
她的眉毛緩緩彎下，眼神漸漸失去光輝，軀幹與四肢脫力宛如生無可戀的枯木，攤在地上動也不動。
我慢慢把魔仗放下，那黯淡無光的眼神閃過一絲期望。我精準地在魔仗尖端觸碰到肚皮前停下動作。
「！」
伊德海拉的眼角噙著淚滴，就像明明布丁擺在眼前，卻吃不到的小女生。
「不會吧……」
這傢伙肯定是那個，一定沒有錯。
明明是比自己低了好幾個次元的生物，卻會為對方的殘暴對待而愉悅無比的類型。
我就覺得奇怪，就算有阿克負責看守，照理來說她也沒必要讓低等生物修格斯肆無忌憚地擺弄自己，要掙脫明明很簡單。
對付這種變態，必須反其道而行。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鄙視地上的生物。
「如果妳不坦白一切，今天的拷問就結束了喔。」
「咦……」
「如果妳坦白一切，我就把修格斯送給妳。」
「！」
伊德海拉聽到拷問結束，表情沮喪得不得了──但是一聽到我要把修格斯當成報酬，雙目頓時變得神采奕奕。
「為了小亞我全部都會說的。」
「那麼，就從──」
我滿意地露出笑容，準備探出所有真相──
「初次見到小亞是在三月二十七日，不過我更早之前就躲在屋外觀察她。」
她像是甦醒的木乃伊猛然彈起上半身，洩洪似地打開話匣子。
「我從她身上嗅到一股失戀少女的悲慘氣息，總覺得跟自己同病相憐──啊、這必須從我對人類下手卻首次慘遭滑鐵盧說起……」
「我對妳的戀愛沒……」
「真是太奇怪了，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何他看不上我，只是區區人類怎麼有辦法抵擋幻化自如的我……」
「啊啊煩死了！」
我的大吼響徹房間，將煩躁的情緒推向最高點。
我們等遊亞清醒才開始詢問伊德海拉，以確保伊德海拉說出口的話的真實性。
費了好一番功夫，我們終於得到情報，包括伊德海拉無趣的愛情故事
其中最讓人震驚的是，她愛上的對象居然是幫助遊真兄妹的大哥。
在喪禮結束後，他為遊真兄妹付出一切的行為讓伊德海拉深感興趣，所以她幻化成美麗的女性上前勾引，想讓大哥墮落……沒想到大哥竟能忍住誘惑，以自己必須以監護人的身分照顧兩個小孩，沒辦法接受她的心意為由拒絕。
初次被人類拒絕的伊德海拉驚訝之餘，似乎也覺醒了奇怪的癖好，對於那種「不被重視」的情感情有獨鍾，甚至演變至「喜歡被欺負」的極端。
對大哥愛慕至極的她來到遊真兄妹家，想替大哥看照兩人……在發現遊亞無法踏出家門後，更是時時刻刻守在屋子周圍，深怕不知哪來的惡徒會盯上遊亞，自己一定要跳出來替遊亞頂住變態歹徒的惡行。
這樣的守候持續數個月，直到遊亞成功踏出家門的三月二十七日──一人一神相遇了。
伊德海拉的被虐屬性與遊亞的小惡魔性格，不只個性完全互補，更別說兩者都懷著一份無法實現的苦戀。
於是，遊亞在接觸的三十分鐘內，就回應超自然世界的呼喚了。
遊亞在伊德海拉的慫恿下，原本就習慣在家只穿哥哥襯衫的遊亞開始長達一個月的露骨示愛，夜晚時則藉由伊德海拉的潛夢能力讓遊真陷入不可描述的夢境。
我常常拉著遊真玩TRPG的那段時期，伊德海拉意識到遊真身旁有隻貓正在偷腥，但她們的主場是夢境，而且遊亞沒辦法出門，因此只能守株待兔等待對方上門。在那期間，遊亞漸漸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動搖哥哥的意志……決定讓一切以夢告終。
伊德海拉代替睡著的遊亞解釋前因後果，一部分的實情撥雲見日……沒錯，只有一部份。
在她們的論述中，有個就連遊真都察覺得到的疑點。
「等等……這樣算起來的話，遊亞是在我與七奈相遇前的一個星期開始進入我的夢境的？」
「沒錯喔。」伊德海拉大方承認。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這種夢境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耶？」
聽見我方的說法，始作俑者的二人組面面相覷……
「小亞的哥哥真變態，好噁心。」
「闖入別人夢境做奇怪事情的始作俑者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原來根本不需要我的能力，遊真就被小亞迷得神魂顛倒了。」
「不對，那應該是穿著暴露的人的錯吧？」
「哇～標準的罪犯發言～」
伊德海拉麵無表情地指責遊真，遊亞則在一旁摀住嘴，不知所措的撇開發亮的雙眼，還咕噥著：「哥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開心……」
混沌而歡騰的氣氛活化著空氣，這對兄妹竟能與神祇和平共處，簡直不可思議。
就算不消滅伊德海拉也無所謂吧──這樣的想法像是羽毛掠過我的耳後，令人發癢。
我始終以遊真的視角觀測擁有遊亞外型的伊德海拉，就在戰鬥時不會被對方虛假的外貌迷惑，卻不代表我能在日常生活中望著已逝之人的面容，還保有健康的心智。
我在恐懼。
恐懼妹妹的面容。
恐懼著心中油然而生，如同冰冷潮流襲向自己的愧疚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