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

第三章：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



1.



精疲力竭是我這幾天的寫照。
蠟燭兩頭燒的日子依舊持續著，蠟燭的一頭是段考，這週四就要開始展開為期兩天的考試，目前各科的準備進度大概只有一半而已，依這樣的節奏下去，我高中的第一次段考鐵定會吃下開局第一敗。
而蠟燭的另一頭，並不是雨宮解謎的部分，而是雨宮親戚來訪台灣的日期已經敲定了，沒意外的話應該是這週六傍晚抵達桃園機場，約莫週日早上來到雨宮現在的住處。
我身為住在樓下的好鄰居，稍微跟雨宮打聽了一下她親戚在那幾天的行程。
來訪的親戚是雨宮的母親以及表姐，主要是雨宮母親想來視察一下雨宮目前的居住環境和交友情況。
她們甚至還透過雨宮邀請我們，在這禮拜日晚上前往一家不錯的餐廳共享晚餐，參與飯局的人除了雨宮和她的兩位親戚之外，雨宮小隊的全成員，外加小畢姐，一共七位參加這次的飯局。
雨宮來台灣的日子即將來到第三週，如果以週為單位的話，雨宮免簽證的九十天期限換算下來約莫十三週左右，以進度條來說目前已經讀取到百分之二十左右。
可是，倘若這次雨宮親戚的台灣行，我們處理得不夠恰當，恐怕雨宮可以留在台灣的時間會縮短更多。
於是乎，段考完之後務必馬上展開應付雨宮親戚來台的事宜。
縱使這幾天正值考前衝刺階段，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然而星期五考完的當天，小薰理應會立刻重新啟動雨宮小隊。
現在是考前的星期三晚上，煩惱完最近雜七雜八的事情後，全身放空的我開始躺在床上稍事休息。
半夢半醒之際，樓上雨宮的房間傳出流水聲。
「又開始洗澡了嗎？」我對著早已疲憊不堪的自己喃喃。
我觀察到，雨宮至少一天會洗兩次澡，我個人猜測，這個現象應該是因為台灣的氣候，對日本人來說是十分酷熱的環境。
這個概念發想自雨宮父親日記裡的某一篇，裡頭提及到她父親每到夏日在台灣的電費會飆升至少兩倍。
還是說，雨宮就像知名的日本卡通＜哆啦A夢＞裡的靜香那樣，純粹是愛乾淨的緣故，導致每次大雄用哆啦A夢的道具誤闖靜香家時，每次都剛好遇上靜香洗澡的狀況。
可能是睡傻的緣故，我居然說出這句話：「我也好想闖一次看看喔。」

語畢，我直接倒頭大睡，直到隔天早上五點才驚醒，睡眼惺忪的我，腦海裡浮現的第一件事：「我怎麼直接睡到隔天啦！完了，忘了洗澡！」
我連忙翻找衣櫃，赫然發現我只剩乾淨的衣服可以穿，至於內褲以及長褲一律只剩下穿過的。
「不管啦，先洗再說。」
我匆忙進到浴室後，快速脫去身上的衣物開始享受一大清早的舒適淋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外面有惱人的敲擊聲傳進來打擾我的安寧，我隨手調整了浴室的百葉窗，把噪音隔絕在外頭。
享受完舒服的淋浴之後，整個人神清氣爽，由於沒有帶內褲進浴室的緣故，我索性不穿上衣，全身光溜溜地走出浴室。
我走出浴室的當下，便發現住處的大門被打開，一時間反應不及的我，全身上下的所有秘密一概被進來的這兩人看得一乾二淨。
「你們怎麼闖進我家了啊！」我一邊尋找遮蔽物，一邊對著阿倫和雨宮大聲哀號。
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不該看的雨宮放聲大叫：「呀──」
唉，沒想到昨天的願望居然一語成讖，只不過對象剛好對調，是雨宮反過來闖入我洗澡完的現場。
毀了，我的形象毀了。



2.



「搞什麼東西啊……」好不容易穿著整齊的我剛步出家門。
「宇哥啊，別生氣啦～」阿倫搭著我的肩膀，「意外啦意外，別放心上。」
阿倫輕浮的語氣更加助燃我的怒火，我甩開他的手怒斥：「你沒事幹嘛闖我的房間啦！」
「你自己沒鎖門的，好意思怪我囉？」
「進來敲門不會嗎？」
「敲了啊！還大吼呢！」
好像有這回事，剛才洗澡洗得太入神了，印象中當時門外傳來敲擊聲，我還以為是附近傳來的施工噪音。
我抑住怒氣，不過表情仍殘留少許的不悅，語句一字一頓地說：「到底是什麼急事，一定要趕在一大早說！」
「怒氣先擺一邊，慢慢聽我說，」阿倫再次將手搭在我肩膀上，「你從昨天晚上開始不接電話，你自己知道嗎？」
「昨晚？昨晚我大概八點就睡了，電話當然不接啦！這樣犯不著一大早私闖民宅吧？」
我解鎖手機螢幕，訊息通知裡跳出八則未接來電，三通來自阿倫今早打過來的，一通是雨宮今天早上打過來的，剩下四通則是雨宮昨晚九點打的。
「雨宮昨晚遇上了一些麻煩需要你幫忙，你自己卻一個人爽歪歪睡大頭覺，到隔天才醒，這該當何罪？不是說好要負起身為鄰居的責任，照顧好雨宮嗎？」阿倫口氣越來越差，「昨晚雨宮有急事找你，不接就算了，你睡醒也不先回訊息，只顧著先洗澡！」
意識到問題的根源來自自己時，我心中的怒火轉為愧疚，口氣也弱了幾分：「抱歉，昨天先睡了，早上起床也沒立刻回妳，是我不好。」
「沒管係沒管係，泥沒四就豪。（沒關係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聽到熟悉的雨宮式不標準中文，讓我安心許多。
「昨晚找我什麼事呢？」我刻意放慢講話速度。
「昨灣、紫張、窩不東。（昨晚、紙張、我不懂。）」
「妳是說昨天晚上有張紙妳看不懂？」我拼湊起雨宮零散的語句。
聽到我大致將她的零碎詞語重組成句子後，雨宮雙眼睜大地看著我，眼神中帶了一點欽佩感。
我忍不住得意地摸了摸鼻子，接著問：「那紙張在哪，能讓我看看嗎？」
結果回話的人不是雨宮，而是從樓下緩步走上來的小薰。
「治宇呀，我看你是狀況外喔？」小薰的眼神瞬間尖銳。
我環視周遭的眼神，明顯感受到他們的表情透露出有苦難言之隱，正當我欲再張口詢問時，小薰直接將話接了過去：「上來吧，上去雨宮房門前看看便知道了。」
於是我們一行人踏著沉重的步伐，一階一階地走上頂樓，只見雨宮房門外張貼了一張相當顯眼的公告，上面斗大的標題寫道：「台北市政府違建拆除公告。」
「慢著，違建公告？雨宮的住處要被拆除了？」
違建公告的內容，無非是告知住在五樓的房客，這個月底前搬離這裡。
公告裡指出的違建的範圍，只有五樓這層頂樓加蓋需要拆除，樓梯間以及非實際住所可以免於被拆除的風險，不過依照這張公告的內容，雨宮所住的這個房屋恐怕會被拆得只剩下大門而已。
「但應該也還好吧，雨宮親戚來探訪的時間是下一週，拆除日是在這個月月底的緣故，目前違建拆除應該對雨宮親戚的來訪不造成影響。只要雨宮親戚回去之後，我們再幫雨宮找新家也不遲啊？」我如此盤算。
「你傻了嗎？月底拆除，代表著這幾週開始會有公務員前來做事前作業，到時被雨宮的親戚當場撞見這些公務員，豈不是問題更大？」小薰吐槽完我天真的看法後，雙手交叉於胸前，「我之所以會那麼清楚，真是多虧我那位在當公務員的老爸。」
「誰管妳公務員什麼的啦！」阿倫不耐煩地打斷大家的討論，「現在眼前還有另一個問題！」
「阿倫你有話好好說，什麼問題？」我好言相勸。
「問題可大了，你是昨天睡昏頭了嗎宇哥？今天是星期四，段考日，阿我們現在快要遲到了。」
「我們只剩十分鐘可以趕去學校。」小薰指著手錶。
語落，大家不約而同地沿著樓梯，三步併作兩步地衝下樓梯，以免待會我們一同集體遲到。
於是，雨宮家要被拆的事，只能先擱著，等放學再找出房租錢的小畢姐想點辦法，畢竟租約是小畢姐跟房東簽約的，我們窮緊張也無濟於事。


3.


放學後，迎面而來的不是休息或是溫習時間，而是痛苦的打工時間。
今天CaCo飲料店的大家異常安靜。
近日因為期中考將近的緣故，店裡的生意逐漸變得冷清，值班的人員也因為雨宮家即將被拆除的事，整體的心情陷入低氣壓籠罩的狀態。
明明一切的事情即將步上軌道，沒想到，竟在雨宮親戚來視察前的存亡之秋，鬧出違建拆除危機，等會小畢姐來探班時再來細問，再來看看這件事如何處理，稍早我已經將相關違建的資訊傳給小畢姐參考。
縱然我之前曾問過房東關於樓上那間加蓋房屋的事，房東總是以一切完全合法為由輕描淡寫地草草帶過，時間一久後我自然而然地接受頂樓加蓋這個存在，也不再多問些什麼。
現在只能祈求小畢姐跟房東交涉的結果，或許房東能有辦法擠出個新的空房也說不定。
之前聽說房東在其他地方還有房子，這個希望看似可行，現在只能靜待消息。
「小薰，妳在忙嗎？」我朝著站在前方收銀機前的小薰問。
「我看起來很忙嗎？」小薰回頭給了我一個無奈的眼神，「唉，如果雨宮住處的事情沒有解決方案的話，那就只能採用欺瞞的方式了。」
「欺瞞？」
「對，雖然今早的我曾擔心，公務員去雨宮家進行違建事前作業時，會與雨宮親戚碰面，但後來想想，公務人員只會在上班日出勤。雨宮親戚這週來拜訪的時段，大致落在假日，因此她們並不會和公務員碰面。因此，欺瞞的方式還是行得通。」
「聽起來可行，只能先這樣。反正，等到雨宮親戚走之後再好好想辦法就好了。」
「不，不，不……」正在清洗器具的雨宮難得用了標準的中文回應，「有人，來過，留下記號。」
聽完雨宮中日夾雜的說明後，我們才明白原來市政府早已派人去雨宮住處，勘察過大致的拆除狀況，並在雨宮家裡和外面留下一些施工前的記號，有些記號幾乎是清除不掉的，在牆上留下明顯的劃記痕跡。
「原來如此，這樣下去雨宮家將被拆除的事情，勢必會被雨宮親戚發現。」小薰鐵口直斷。
「還優……住子……已經累她們了。（還有……住址……已經給她們了。）」雨宮擺出一副做錯事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會吧，住址已經給妳母親了？」懊惱的小薰扶著額頭，「這樣就是死局了。」
「雨宮，妳傳給母親的訊息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呀？」察覺異樣的我，向雨宮提出這個要求，「放心，我會在妳的監督之下翻查妳們的聊天記錄的。」
「嗯。」雨宮默默點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雨宮和母親聊天的對話內容當中，有極高的機率能找到解決目前這盤即將邁入困境的死局。
「找到了！」我輕呼。
「找到什麼了？」小薰好奇地將臉湊向我手中的手機，「什麼嘛，不就是雨宮傳給母親有關住址的訊息嗎？還以為你有什麼重大的發現呢～」
「再仔細看清楚一點，上面的樓層有玄機。」
小薰定睛仔細一瞧，神情驚訝地說：「怎麼回事，住在五樓的雨宮居然將樓層寫成四樓了！」
「欸……」完全進入不了狀況的雨宮，左右張望後露出徬徨的模樣，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窩，哪泥，做錯惹……（我，哪裡，做錯了……）」
我反倒是安慰雨宮說：「沒關係，妳做得很好！」
聽到我簡單安撫後，被我誇獎的雨宮反而顯得有些害羞，輕斥道：「不要騙窩。（不要騙我。）」
「當然不騙妳囉，妳上面寫的是四樓，而妳之所以會犯這種錯誤，恐怕是直接轉貼房東給的租房資訊吧！」我推理道。
「可是，怎麼會……房東會寫錯樓層嗎？」小薰的口氣中仍帶點不可置信的感覺。
「這就要從違建這件事說起了，像雨宮目前的住處屬於頂樓加蓋，有些房東對外張貼住屋資訊中，只會寫上登記在案的最高樓層，也就是在法律上，四樓是真正法定上的頂樓。而實際情況來說，雨宮現在所居住的五樓才是真正的頂樓。但無論如何，對外公開的資訊中，頂樓的部分只能寫上四樓來規避一些法律上的問題，雨宮轉貼的住屋資訊是房東隱瞞之下而謊報出去的樓層。」
雨宮與小薰兩人聽得入神，沒有人敢插話，而我則得意地在她們面前耀武揚威：「怎樣？我這推理如何啊？」
雨宮非常配合地為我鼓掌，斗大的雙眼不間斷地對我投射欽佩的眼光，小薰則是搖搖頭說：「終於呀，治宇終於派上用場了～」
「不好好感謝我嗎？」我用囂張的語氣挑釁小薰的忍耐極限。
「好、好、好，確實對你的觀察力與記憶力刮目相看～」
「自以，すごい！（治宇，好厲害！）」雨宮雙手輕拍，讚美我的表現。
「沒什麼啦～」我搔搔頭，彎起一弧得意的笑容。
「所以，目前的策略因為雨宮親戚已經知道住處的地點，搬去別的地方住反而會起疑，因此為了維持在原地址，只要雨宮和治宇的房間上下對調就可以解決問題了，讓治宇去暫住違建的頂樓加蓋，雨宮則住在現在治宇所居住的四樓。」身為雨宮小隊隊長的小薰綜合目前的情況提出可行的方案。
「嗯，我接受這個提議。」我同意道。
「嗯！」雨宮點點頭，愉悅的神情表露無遺。
「那目前雨宮住處的事大致搞定了，現在只剩下她親戚來台灣時我們的應對進退了。」小薰將話題延續下去。
「那葛……（那個……）」只見雨宮神情似乎殘留一絲緊張感，「窩家人，窩想與泥們討論。（我家人，我想與你們討論。）」
雨宮要求用紙筆寫下她想傳達的資訊，鑑於上次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況，我們心裡也有個底，每當雨宮要求紙筆代替口述時，通常是有重要且複雜的事想傳達給我們。
雨宮主動提起這次她親戚來訪的狀況以及她們的目的。
這趟台灣行，她們親戚一共兩人成團，來訪三天便回日本。
主要的目的是來探訪，在台灣生活即將滿一個月的雨宮是否過得不錯。
由於之前拉肚子以及和寄宿家庭鬧得不愉快，雨宮親戚來訪的心態比較偏向是預設立場的檢視，預期雨宮生活有狀況為前提，檢視雨宮是否適合繼續留在台灣。
來訪的兩位親戚分別是雨宮的母親以及表姐，母親是一位嚴肅的女性，雨宮告誡我們要多留意母親的一舉一動；而表姐的部分，雖然她年紀離我們比較近，但是她是親戚當中唯一瞭解雨宮來台灣目的的人。
解謎的事，表姐也知情。雨宮提醒我們，她表姐可能會試探我們能否成功解開雨宮父親遺留下來的謎題。
甚至，她表姐還信心滿滿地表示，自己曾經親耳聽過雨宮父親說出的謎底，但是雨宮認為其缺乏證據性，後來便決定動身來台尋找。
在雨宮還小的時候，她表姐正值高中，當時未來想考華文系的雨宮表姐，對於久久從台灣回來一次的雨宮父親十分感興趣，又因為表姐與父親是非常要好的親戚關係，因此對於謎題的瞭解程度可能比我們還要高上不少。
「雨宮真是了不起！」小薰稱讚。
「欸欸～」無預警的讚美來得猝不及防，雨宮低下頭繞著手指頭害羞道：「踩、踩……美油呢！（才、才……才沒有呢！）」
「很了不起啊！為了找尋父親留下的謎題，自己隻身一人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妳不覺得這樣子的故事很像是電影情節嗎？」小薰語帶嚮往地捧起腮幫子。
「美油！（沒有！）」雨宮雙手摀住臉頰，卻藏不住臉上的紅潤色塊。
「好啦，不要再挖苦她了，既然雨宮的表姐想要考驗我們對於謎題的理解，我們就必須拿出實戰結果──目前已經確定答對一題了！」
「噢──」眾人也拿出了鬥志，此時團結一心的我們，相信齊力足以斷金。


4.



繼上次在飲料店上班時，大家討論出應對雨宮親戚來訪的對策後，行動派的雨宮隔日就通知我說她已經將行李整理完畢，隨時可以與我交換住處。
而我的房間，好像永遠整理不完似的，東西整理好，馬上又亂，灰塵掃起來後，馬上又開始累積。
所幸今天的考試只到中午，使我可以提早回家整理房間，以便在傍晚前可以完成和雨宮交換住處的浩大工程。
一開始進行得不太順利，其原因反而落在雨宮身上，她某些個人物品屬於比較隱私的部分，需要我離開現場一陣子她方能繼續搬運。
於是乎，搬運進度略為緩慢，但問題並不大，傍晚前應能全數移轉完畢。
反正雨宮的親戚星期六才會抵達台灣，星期日才來拜訪，現在開始搬已經算提早許多了。
本來沒有限制一定要在今天傍晚前完成，然而，在小薰雷打不動的堅持下，我和雨宮只能跟著配合在傍晚前完成搬運事宜。
這一切都是為了今晚準備舉辦在我新家的「雨宮小隊戰鬥營」。
由於小薰在上次班會上擅自決定，我們班即將在接下來的校慶園遊會當中，擺設CaCo飲料店的攤位。故此，段考完的我們，為了馬上接軌園遊會的相關準備事宜以及準備雨宮親戚來訪的對策，小薰因而成立了「雨宮小隊戰鬥營」。
我和阿倫現在已經在這個戰鬥營的舉辦地點，也就是我的新住處──五樓加蓋的房間。
現在的我們正等候其他成員的來到。
縱使小薰的幹勁與立意均是為了大局著想，只不過我個人還是認為，達成目標固然是首要事項，但仍然要顧及到大家的狀態。
考完試之後，直接無縫接軌戰鬥營，無論在身體還是心靈方面，皆造成不小的壓力。
「好煩唷～期末考考完了還要留下來做美勞。」阿倫埋怨。
「有什麼辦法嘛，小薰就喜歡找麻煩事來做，期末考後應該好好在家睡爽爽才對。」我附和著阿倫的當下，才意識到現在所處的房間，已經是我的新住處：「……慢著，現在這裡已經變成我家了。」
「對耶，風水輪流轉，現在這裡已經不是雨宮家了，而是你家了耶，宇哥！」
「白痴喔，不要亂碰我的東西！還有不要亂用諺語。」
意識到幾個小時前此處還是雨宮家時，我小小腦袋瓜迸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躺床。
「幹嘛學我。」我喝斥跟隨我一同躺上床的阿倫。
「難得的好機會，趁熱啊～」阿倫色瞇瞇的眼神瞇成一直線，樣貌像極了痴漢，「雨宮不是幾個小時以前還住在這裡嗎？床上肯定還殘留一些香味，搞不好還殘留一點體溫也說不定！」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縱使嘴巴上這麼說，我的身體卻很誠實，趁著阿倫不注意時將鼻尖探入棉被裡。
嗯，果然有種香氣殘留在被子裡，這種淡淡的花香味和眼前的棉被有異曲同工之妙，稍微不留神，意識便會被這種柔順的氣味淹沒得無法自拔。
「喂，你們在幹嘛！」
小薰的聲音忽然飄進我們倆的耳裡，我們倆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平時默契不佳的我們此時卻一起裝沒事：
「沒沒沒什麼啊！我以後就要住這裡啦！我先試躺一下啦！」我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
「我我我……我也是試躺啦！」阿倫則是找了一個不太恰當的理由。
「你也是試躺？」小薰挑挑眉毛，看得出她完全不相信阿倫的意味。
「對對啊！今天不是雨宮戰鬥營嗎？我們可能一邊忙校慶，一邊討論應對雨宮家人的事嘛，肯定會忙得很晚，我家住萬華離這邊比較遠，我可能會在這裡過夜。」阿倫瞎編了一堆理由。
「吼，你哪時變得那麼認真啦？」小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你們別顧著玩，我們雖然剛剛段考完，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正在等著我們處理，無論是雨宮家人來訪的事，還是校慶的事，這兩件事目前連點眉目都沒有，大家得加把勁才是！」
雨宮從四樓上來之前，小薰與我們分享了這次雨宮戰鬥營的主要方針，由於雨宮親戚這次的來訪，有非常高的可能性是沖著我們而來的。
據雨宮的說法，雨宮正是因為與她表姐在謎底的這個部分，有著一大段認知上的落差，雨宮才藉由這次學校交換生的機會獨自來到台灣，追尋雨宮心中有關於她父親的真正答案。
再加上，目前正在解的第二道謎題剛好跟手搖飲料有關，小薰索性決定將校慶即將擺設的手搖飲料攤位，以及雨宮正要解的謎題，這兩件事綁在一起解決。往後每次的戰鬥營從每晚七點開始，大家可以一面忙著校慶的事，一面替雨宮解題，並同時商討如何應對即將來台灣的雨宮親戚。
首先，我印象中雨宮父親留下的謎題本中的遊戲規則，曾給出一個有關於最後謎底的提示，那道提示暗示著謎底將會跟甜度有關，並且是一個別具意義的甜度。
再加上，雨宮父親曾在第二本筆記本裡多次提及自己對台灣手搖飲料的熱愛。
於是，我個人認為，解雨宮父親遺留下來的題目時，只要順著手搖飲料這個脈絡下去思考，答案便呼之欲出。
也因此，小薰在這次的雨宮戰鬥營的決策方面，我給予非常高的評價。
「呆、呆……呆價豪……（大、大……大家好！）」剛進門的雨宮對我們打招呼。
「請進，雖然這邊幾個小時前是妳家，但現在是我家囉！隨意坐！」我善盡地主之誼，起身招呼雨宮。
「哪葛，窩今天帶了倫！（那個，我今天帶了人！）」雨宮身後走出了有段時間沒見面的天晴。
「妳怎麼來了？」我驚訝地看著天晴。
「欸～不歡迎我嗎？」天晴調皮地眨了眨左眼，「身為動漫研究社的社長，日本交換生在的場合我可是相當感興趣唷～」
「天晴加入也好，反正眼前這兩位男生也只會打混。」儘管當著外人面前，小薰毒舌的攻勢依舊不減。
「咦？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是在幫雨宮解題吧？題目呢？」天晴將手伸到我面前。
「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我熟稔地應話。
「喔～有線索嗎？」
「有！依照這題的編號，我們對應到雨宮父親的一篇日記，裡頭提及園遊會的事，其中他特別強調手搖飲料的事……」
「嗯……」天晴的手抵住腮幫子，思量了好一會後，便說，「你確定是手搖飲料？園遊會可以販賣的東西非常多呀？好比冰淇淋之類的……」
「冰淇淋……妳怎麼會這麼認為呢？」我質疑。
「啊哈哈，我隨便比喻的啦！別放在心上。」天晴走到我的書架前，「哇這裡有不少動漫的藍光光碟片，治宇你也喜歡看動漫唷？」
「這是上次咖啡廳老闆借我們的，由於雨宮父親生前時常去那間咖啡店，並且找老闆討論一些動漫的話題，老闆那裡因此留有雨宮父親生前最愛看的動漫作品。我想說作為解題線索也好，答應老闆收下這些動漫作品的藍光光碟片，也就是妳眼前這些。」
「是唷～」天晴的小腦袋瓜一動，想出了一個法子，「要不你也借我一些動畫光碟回家研究研究，搞不好能找出雨宮父親留下的線索，反正我也知道謎題了，由我這位動漫研究社社長來勝任這件事再好不過了，是不是？」
「好像也是，不然妳挑選幾部妳覺得最有可能的作品帶回家研究。」我順口答應了天晴的提議。
「謝謝！」
天晴挑選完幾部作品之後，便打道回府，留下我們幾位繼續奮鬥。
由於天晴本身就不是我們班的成員，所以我們也沒有強留她下來做事。
在我們整晚分工合作的努力之下，逐步將園遊會的藍圖構築出來：小薰負責飲品促銷策略，雨宮負責美術編輯，阿倫則是負責物品採購，而我負責設計這次攤位所要呈現的風格。
大家忙到將近深夜時分，考量到隔天星期六不用上學的這一點，大家決議留在我家過夜，起初小薰還堅決不肯住我家，後來在雨宮的勸導下，小薰才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過夜。
這晚，我睡得很不好，高中的第一個段考完之後，沒得到適當休息的我心理狀態非常雜亂。
擔心雨宮的事也好，擔心園遊會的事也罷，總覺得上了高中之後，自己肩上的責任越來越重，來自別人的眼光、他人對你的期待、自我的要求，這些本不曾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重擔，一下子強加在我身上，實在讓我不太習慣。
直到深夜，我才抱著這些擔憂入睡，直到隔天被人叫醒。
「喂，起床！快起床！」
小薰的聲音傳進我的夢裡，睡眼惺忪的我起身揉揉眼，抱怨道：「為什麼這麼早叫我！」
「為什麼！」小薰的口氣更加不悅，「你再睡啊！我們大家一共七位看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七位？小薰妳是不是睡傻啦？你們一共才三位啊……」我躺回床上繼續我的回籠覺。
「你才睡傻了吧？一共七位啊！你起身看看在場有幾位！」
「好！」從床上爬起來的我，發現被眾人圍住，我一個個唱名：「小薰、阿倫、雨宮……嗯？天晴妳怎麼回來了？」
「嘻嘻，你別問那麼多了，誠心建議你趕快起來唷～」天晴竊笑的模樣有點欠打。
「為什麼？」
我傻傻地問，只見天晴指著身旁的小畢姐。
「治宇快起床！事情大條了！」不知道為何也出現在這裡的小畢姐，神情緊張地替我擔心，並指向她身旁的一位陌生女性。
「嗯？請問妳是誰？我怎麼不認得妳？」
「你好，我是雨宮的表姐，叫我高橋就可以了。」
「雨宮的表姐……慢著！」發覺不對勁的我立刻連滾帶爬衝下床，怯怯不安地看向高橋小姐身旁的另一位女性。
「這位難道是……」我啞口無言。
「雨宮的母親，由於她不會說中文，因此由我回答。」高橋小姐代替雨宮母親回答。
萬萬沒想到，熬夜忙園遊會事宜的隔天一早，竟然被雨宮親戚的突然拜訪襲擊，當下腦中一片空白的我，只有一個想法：「完了，真的完蛋了。」
事態不妙，她們來了。



5.



來訪的這兩位，就是傳聞中即將在明天早上抵達的雨宮親戚──雨宮的母親與表姐。
原定明天早上抵達的她們，因為一些原因提早了一天抵達台灣，並且在前晚來訊提醒雨宮今早的來訪。
好巧不巧，昨晚的我們正忙於校慶園遊會的準備，雨宮無暇顧及到手機裡親戚傳來的訊息，因而錯過了來自親戚們的重要訊息，進而導致今早在沒有任何準備之下迎接雨宮親戚的到來。
今早突襲來訪的她們，原本按照雨宮提供的錯誤地址抵達四樓，也就是雨宮現在的新住處。
礙於雨宮從昨晚開始，同我們一起待在五樓準備園遊會的相關事宜，雨宮母親以及表姐按了四樓的門鈴許久都無人回應，從隔壁的鄰居確認後得知我們昨晚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五樓的消息，因此她們輾轉來到五樓就撞見大家在我家睡在一塊的狀況。
雨宮親戚原本就是不怎麼好應付的對象，先前雨宮腹瀉事件與搬出寄宿家庭的消息使她們對於雨宮在台灣的狀況打上了一個問號。
從而，她們此趟來訪的目的是以質疑為出發點。
再者，今早被她們撞見雨宮出現在我家裡，這件事在她們的眼中是十分不得了的事。
日本人一向以保守聞名，雖然雨宮在大夥的陪同下在我家過夜，可是她們的守舊價值觀仍無法接受這件事的發生。
現在的她們，在我家的長方形木桌上討論這件事的處理方式，桌子的一邊坐著雨宮、雨宮母親及表姐，而另一邊則是我和小薰坐在她們對面，剩下的人則站在一旁。
現場氣氛異常尷尬，雨宮那邊由她讀華語系的表姐開口，代替雨宮母親詢問我們問題。
說難聽一點，這不是那種客氣的詢問或是請教，某個中文成語大致可以形容這種情況，就是興師問罪。
「說到底，你們的關係是……」雨宮的表姐說得比較委婉。
「就是……」我才說沒幾個字，小薰就把話搶了過去，「雨宮的表姐您好，我是一年七班的班長，小薰。」
真不愧是小薰，面對這種關鍵時刻直接先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及頭銜，搶在話題開始前獲得較高的對話權力，說穿了就是搶到對等的話語霸權。
「妳好，我是雨宮的表姐，叫我Takahashi，換作漢字的話是高橋。」高橋小姐話鋒一轉，提及昨晚的事，「昨晚你們聚在這位男同學家裡是打算做什麼呢？」
「我們正在籌備接下來即將迎來的園遊會，這位男同學是雨宮的同班同學，妳可以直接稱呼他治宇。」
「治宇，你好。」高橋小姐恭敬地頷首。
「妳好。」我跟著點頭。
「園遊會是什麼東西？」高橋小姐微微偏頭，神情不解。
站在一旁的天晴突然插話：「ぶんかさい（文化季）。」
（註解：文化祭，在中文地區相對應的詞彙是校慶，以展示學生日常活動及藝術成就為目的的學校活動。）
「哦～」舉止高雅的高橋小姐發出驚呼聲，「ぶんかさい，原來台灣也有舉辦這種活動。」
接下來的對話當中，身為動漫研究社的天晴用日文與雨宮表姐以及母親溝通，來往之間，她們好像越聊越開心，對我們的心防也逐漸卸下。
之前和雨宮對話時，我特別注意到，如果我說的話裡夾雜一些日常生活用到的日語，她臉上的表情會比較豐富，對話的長度也會跟著拉長不少。
提及解題的事，高橋小姐表示她知道雨宮父親這一連串謎題的最終謎底，只是礙於雨宮的堅持因此高橋小姐也不便向我們透露。
「我是知道謎底，但雨宮父親設計的謎題當中，我只知道最後一題的答案和這題。」高橋小姐指著第一本筆記本上的第二道題目，「這題，它的答案與手搖飲料有關。」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站在一旁的阿倫突然自顧自地插話。
「高橋小姐，我們即將在園遊會擺攤，如果妳們願意的話，歡迎參加敝校的校慶園遊會。妳們難得來到台灣，想必也想帶一點回憶回去吧？」小薰展現她身為班長的格局，向高橋小姐提出邀請。
「可以啊！當時雨宮父親在出這道謎題時，你們的學校也正舉辦類似於文化祭的活動。抱歉，我還是喜歡稱你們的校慶為文化祭。」高橋小姐突然致歉。
「沒關係，我們都懂！」我禮貌性回答。
「記得當時雨宮父親，特別鍾情於某家飲料店的某種飲料，因而出了這道有關手搖飲料的題目。」
「お姉さん！（姐姐！）」雨宮難得露出生氣的神色。
「抱歉、抱歉，再說下去我怕我會說出謎底，謎底的部分你們自己尋找吧。咦？你們應該都知道雨宮來台灣的主要目的吧？」
「知道，解開雨宮父親出的謎題。」我將放置在桌上的謎題本拿在手中，「我知道，這個謎底對雨宮來說很重要。」
「重要嗎……」高橋小姐的話語不帶贊同，她匆匆瞥了雨宮一眼，又改口，「可能很重要吧！」
「窩、窩曲葛廁所！（我、我去個廁所！）」微慍的雨宮借故離開現場。
高橋小姐連忙道歉：「抱歉，這孩子就是這樣，她父親已經明確告訴我謎底了，但她就是不信邪，要自己來台灣找尋答案。我看，到時候撲空的機率蠻高的。」
話鋒到這，小薰的神情看上去也有點憤怒，但還是好聲好氣地說：「高橋小姐！請妳不要唱衰雨宮，我們一定會幫助她找出真正的答案。」
高橋小姐沒有動怒，只是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信誓旦旦地說：「不然這樣好了，你們要不要跟我交換條件？」
「那也要聽聽看是什麼條件。」小薰堅定的眼神，透露出誓死捍衛同伴的決心。
「好吧，既然你們希望雨宮能留在台灣直到免簽證失效，那就答應我接下來提出的條件。」
「白紙黑字，才有憑有據。」小薰拿了紙筆給高橋小姐。
「只要你們能找到第二道題目解答裡所指的手搖飲料，並在園遊會上將這個單一品項賣得比其他攤位還要多，我就讓雨宮一直待在台灣直到她免簽證失效。」
「沒問題，我答應！」
「喂喂喂，小薰不要隨口答應人啦！」我拉著小薰的衣角。
「阮某ㄟ驚啦！（台語）贏要衝，輸要縮！我們還沒輸啦！」阿倫則是繼續搧風點火。
「好好好，既然這麼有骨氣，我再加碼，如果你們的飲料攤在校慶全品項的總銷量是全校最高，我考慮讓雨宮在這次的免簽到期之後，不久的將來再讓雨宮來台灣，這樣如何？」
「好！我身為校慶的班級總召同意妳的條件！」小薰拿起白紙，核對上面的內容是否與高橋小姐的口頭所述有任何出入。
確認內容無誤後雙方簽下各自的名字以示負責。
由於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一時間思考不出應對方案，只能向高橋小姐提出問題：「如果沒做到會怎樣？」
「兩個條件只要有任何一件沒做到的話，當然是請雨宮校慶完馬上乖乖跟著我們一起回日本啊！」
「蛤！？這……這賭注是否太大了？」
然而在場的這兩位女性完全忽視我的提問，雙方的硝煙彈雨，就此點燃。



6.


雨宮表姐與母親後來決議在台灣多待幾週，原定三天的來訪行程拉長至兩週。
主因是雨宮表姐──高橋小姐，為了測試我們有沒有能耐讓雨宮留在普通班繼續唸書，要求我們在兩週後的校慶園遊會上，全品項賣出全校最高的亮眼成績以及藏在第二道題目謎底裡的手搖飲料在其單一品項，也必須賣出全校最高銷量。
這兩個條件同時達到時，高橋小姐才會履行讓雨宮同學待滿九十天的承諾，甚至會考慮在不久的將來再讓雨宮同學回來台灣。
可是，萬一只要有一個標準沒達到，園遊會之後，雨宮同學就要面臨提前回國的困境當中。
我們不得不步步為營，必須越早揭開第二道謎題的神秘面紗，如此一來，藏在謎底後的手搖飲料才能提早進行行銷規劃，也才能在校慶園遊會賣出全校最高的成績。
而目前校慶園遊會的準備進度，比預定計畫還要慢上不少。
鑑於上次雨宮親戚和我們的會談，雨宮之後參加校慶準備的次數有銳減的趨勢，本來每天準時來我家準備校慶的她，隨著時間的遞進演變成這週僅僅出現過一次。
另外，在我與小薰方面，我們也跟小畢姐溝通好校慶準備的時期，我們在CaCo飲料店的值班次數減少一半，好換取更多時間準備校慶的飲料攤位。
小畢姐自己也非常熱衷這次的校慶擺攤，畢竟這是難得可以與競爭對手80嵐正面交鋒的絕佳機會。
而盈利的部分，學校主動提高CaCo營運方的抽成比例，來換取更優質的飲料品質和服務態度。
並且，在校慶擺攤這件事的想法上和實際運作上，我們與小薰的努力方向趨於一致，我們這邊以滿足高橋小姐所訂下的全校最高銷量為目標，因此擊潰80嵐也是在努力的範圍之內。
「擊潰80嵐！80嵐不倒，台灣不會好！」忙到焦頭爛額的小薰，一面製作看板設計的同時，嘴邊還不忘重複這句口號。
「別再喊了，已經夠煩躁了。」我不禁發起牢騷。
「對啊，林北無閒甲欲起肖了！（台語）」阿倫憤而起身，「吼～真無聊，為什麼只有我們三個在忙啦！大家是不是跑去玩了。」
「沒辦法，雨宮因為一些因素最近不能來準備校慶。」小薰停下手邊工作，沉默了一會接著說，「但校慶那天雨宮是重要的賣點，你就當作我們負責事前準備，雨宮負責當天的前端作業。」
「還有一位啊！天晴怎麼最近也不常來！」憤恨不平的阿倫再次坐回地上繼續他的裁剪作業，「真是的，偶爾來幫一下也好啊！」
確實，天晴也是自從上次雨宮親戚來訪後，出現在我家的次數也變少許多，只是因為她的存在感沒有雨宮強烈，不去注意的話，近乎不會發現她的出席次數變少。
其實，身為資優班的天晴，本來就沒有參加我們班上攤位準備的義務。
還是說，天晴會介意來我家？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地點是由小薰決定的。
小薰之所以相中了我家作為臨時的戰鬥營，除了我家離學校比較近的優勢之外，住在樓下的雨宮也比較方便參與。
當初的立意是如此，可惜雨宮之後也跟著減少出現的次數，讓我們的一片好意化為烏有。
「天晴的事，她本人曾向我報備過，她最近正在透過研究雨宮父親生前喜愛的動漫作品，從中找出解題的關鍵。」小薰解釋說。
「真好，在家看動畫也算是工作。」阿倫像個吵糖吃的小孩，賭著氣的他在我身旁不間斷的碎碎念。
「沒辦法，對於目前的謎題我們真的束手無策。」我幫忙緩頰道，「要不然阿倫你解解看這題，給你提示好了，這題的謎底是一種手搖飲料。」
「我看看……」阿倫搶走我的手機，透過我上次翻拍雨宮謎題本的照片推敲答案，「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出水面？」阿倫複述一遍這次的題目。
「怎樣，答案為何啊？名偵探阿倫～」我回給阿倫一抹戲謔的眼神。
「哎呀，反正到時候一定會有人想到啦！這種小題目殺雞焉用牛刀，用不著名偵探阿倫出手。」阿倫仍在逞強。
「對吧，天晴的努力還是值得的，你就少抱怨，開始多做自己的事吧。」
「治宇真是的，每次都偏袒女生。」
「喂，你不要把你的仇女主義套用在我身上啦！」
忍受不了爭吵的小薰大聲喝斥：「通通都不準給我吵。」
「我不吵，我也學天晴一樣來幫大家，治宇，你這邊有DVD播放器嗎？」
「有，一開始搬進來房東就有放一台，只是我一直沒用到它，後來放進那邊的櫃子裡。」
「我要看動畫，我要跟天晴一樣，幫大家的忙！」阿倫的怨氣似乎未消，「雨宮父親喜歡的動畫在哪？」
「那些跟咖啡廳老闆借來的動畫藍光光碟片也在櫃子裡，你自己請便吧～」我已經懶得搭理這位白痴，繼續手邊的工作。
「你當初有跟老闆借動畫的借據吧，我想全部瀏覽過名稱後再來決定從哪部看起。」
「當然可以，我找找。」
翻找了一陣子後，依舊找不到借據的我，突然想到當初我有將借據用手機拍了下來。
「清單在這。」我將手機遞給阿倫。
阿倫仔細比對之後，有了驚人發現：「天晴只借了一個名為冰菓的電視動畫系列。」
「嗯？可是她跟我說她借走許多系列回去看，小薰當天也在，她可以作證。」
「沒錯，當時天晴確實說她借走許多動畫系列。」
「她真的只借走冰菓系列啊！」阿倫堅持自己的說法。
發覺事情不太對勁的我，拿起手機查詢這個名為冰菓的動畫作品：
冰菓，由京都動畫公司製作，原作小說名為「古典籍研究社」，是一本名為米澤穗信的日本小說家在2001年在角川文庫連載的輕小說。並於十年後由京都動畫公司，也就是大家俗稱的京阿尼，改編成「冰菓」的電視動畫，並於隔年的2012年以春季新番的型態在日本大眾電視播放。
「這部名叫冰菓的動畫，是由一部名為《古典籍研究社》的小說改編而成的。」我讀著維基百科。
「慢著……《古典籍研究社》？怎麼這麼耳熟？」小薰沉思。
「啊！謎題啊！雨宮父親的第二道謎題啊！」我翻開手機裡的照片，找出當時拍下雨宮謎題本的照片，「妳看，第二題：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
「古老經典、研究社，合起來就是古典籍研究社！治宇快打開搜尋引擎，我們來查詢更進一步的資訊。」
我二話不說，馬上上網查詢Youtube相關介紹本動畫的短評影片，才發現這個動畫主旨跟現實生活裡的雨宮十分相似，故事的主線故事是一位名為千反田的女高中生，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親人留下來的謎題，與夥伴一起解謎的故事。而這個動畫版的標題──冰菓，是失蹤親人所遺留下來的謎題，而謎底是冰淇淋。
謎底的真相取自冰淇淋的英文讀音，ice cream，在讀音上可以諧音成一句英文句子：I scream.（我尖叫）
這其中的道理要看過動畫才知道，但是這卻足以讓我們解出這題後半部的答案。
「尖叫後浮出水面，取自冰菓裡的諧音梗『冰淇淋』，意指這題的謎底是一杯有加入冰淇淋的手搖飲料。」我沉吟推論。
小薰馬上回答：「冰淇淋紅茶。」
「對！就是它。」
就在此時，阿倫不耐煩地表示：「不對、不對，都不對！」
「怎麼不對呢？明明相當符合。」我困惑。
「不是謎底不對，而是天晴。我剛才不是說了，天晴欺騙大家說她借了許多系列的動畫回去研究，實際上卻只借走冰菓這個系列的動畫。宇哥你真的不覺得天晴這個舉動不太像是把冰菓借回去研究，反而比較像是借走冰菓，不讓我們發現它與我們的謎題有關係嗎？」阿倫難得動腦思考的模樣，讓我驚呆了。
「而且，當時我們確實有請老闆開一張借據給我們。現在會找不到的原因，恐怕是天晴在上次跟你借閱時，一併連同動畫光碟片一起帶走了。」小薰沉思道。
「為什麼要這樣？」我百思不解。
「答案很簡單。」小薰沉著一張臉，一字一字道：「天晴想讓你完全找不到關於這題的任何線索。」
儘管眾人已經為天晴安上罪名，但我還是難以置信。然而天晴借動畫所遺留下的問題實在太過於詭異，我們打算日後見面時直球對決，詢問她事情的真相。
而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先把手邊的美勞作品完成。
我們必須加緊腳步才行，校慶園遊會的準備不只有美術這個部分而已，詳細的行銷企劃與營運策略正等著我們好好料理一番。


7.


天晴的行蹤依舊成謎，自上次我們討論到她為何只借走冰菓這系列的動畫後，她再也沒有參加任何有關校慶準備的前置作業。於是，這個謎團就這樣被天晴拖到了校慶當天。
小薰也認同我的看法，天晴絕對是看到第二題謎題的當下，就立刻想到這題的答案與冰淇淋相關。
佐證這個說法的主要原因，是第二道題目的前半段明顯暴露出「古典籍」以及「研究社」，這兩個與冰菓動畫的原作小說名稱相符的兩個詞彙。
依照這個思維，對於有看過冰菓作品的人來說，會自動將該動畫裡的「冰淇淋」與「尖叫」兩者之間在英文發音上的諧音關係，套用在第二道謎題後半部的「尖叫聲」上，便能推測這題的謎底大致上是一款有冰淇淋漂浮其上的飲料，而這個飲料就是大多數的店家都有販賣的冰淇淋紅茶。
只是，目前大家想不透的點是天晴借走所有冰菓動畫的確切原因。
知道答案的當下，不但不說，反而借走所有相關動畫的藍光光碟片，不論用哪個角度解釋，皆會得出天晴不想讓我們知曉本題答案的這個結論。
外加，她之後對我們的態度異常冷淡，發訊息也是過了好幾天才回，去社辦也找不到她，平時也不來班上找雨宮聊天。
種種跡象看得出，她貌似發現我們注意到她的反常舉動，於是便以迴避見面來當擋箭牌，拖延我們發現真相的時間。
縱使小薰在今天校慶的攤位上，有安排一些時段給天晴顧攤，不過，小薰應該很清楚天晴來攤位值班的機會非常低，因此小薰額外多安排了一些人力的遞補以防天晴翹班之後會造成的人力短缺。
今天的銷售企劃只有一個原則，就是將雨宮作為主要賣點，設計一個充滿日式風格的特色攤位，我們還特別訂製了日本風格的招牌、裝潢、人形立牌、印刷品……等等之類的，並且這些裝潢皆由CaCo總公司吸收開銷經費。
這些經費是小畢姐向總公司爭取而來的，使我們在開賣前在成本以及裝潢上贏在起跑點上。
雖然勝券在握，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對手80嵐的攤位，可是由資優班的中野同學指導，我相信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小心為上策才是我們的最佳選擇。
開賣前的準備皆就緒，站在攤位前發呆的我被路過的小畢姐發現：「你在苦惱什麼？」
「沒什麼，想一些等會賣東西的事，小畢姐不要站著，這邊給妳坐。」我拉開攤位裡的座位請小畢姐入座。
「不用，我一會還有事要忙，這是屬於年青人的盛會，我這把年紀了，還是安分點比較實際。」
「不會、不會，小畢姐的身材與樣貌維持得不錯，跟我們看起來沒差多少。」我趁機諂媚。
「少耍嘴皮子了。你好好享受這次的校慶吧，青春非常可貴呢。」小畢姐從隨身冷藏箱裡拿出兩杯預先調製好的珍珠奶茶，我們倆一人一杯在攤位前面邊喝邊聊。
「治宇呀～雖然銷量重要，但可別忘了今天是校慶，我身為店長還是想提醒你，今天可是你與雨宮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高中園遊會，銷量先擺一旁，認真享受這段令人羨慕的青澀時光吧。」
「身為店長不是更應該強調銷量嗎？」我忍不住吐槽，但仍掏心掏肺地開始對小畢姐說一些我平常不會說的話：「這我都知道，雨宮有提到過，即便這次來自她親戚的考驗通過了，她還是必須在免簽證九十天的到期日準時回去日本。即便下次雨宮要再回台灣也是她滿十八歲之後，這三個月是她母親給她解開父親謎題的時限。」
小畢姐嘆了一口又長又深的氣，便接著說：「這樣不會很可惜嗎？如果雨宮這三個月找不到解答的話，將忍受兩年的等待才能再追尋答案。」
「關於這點，我從最近一部名為冰菓的日本動畫得到了一些啟發，雨宮父親應該是參考這部動畫的出發點，進而設計了雨宮手上的那些謎題。」
「怎麼說呢？」
「動畫的故事跟雨宮現實遇到的狀況類似，動畫裡是女主角千反田為了尋找失蹤親戚遺留下來的謎題，而展開的劇情。」
小畢姐聽了之後，表情顯露些許驚訝，接著問：「那動畫的出發點是？」
「如果女主角不現在立刻找到答案的話，她害怕她成年以後，這個謎題早就已經不是她最重視的事。故事中的概念是每道謎題都有其保存期限，這個保存期限是人們對於謎題的渴望而衍生出的保鮮期，隨著時間拉長，這個尋求答案的慾望會被逐漸侵蝕，最後會消失殆盡，此時的當下就是這道謎題的有效期限。」
「頗有深度的動畫呢！所以你的意思是，雨宮母親給出三個月的時限，是因為倘若沒找到的話，之後會因為歲數的成長，逐漸失去尋求答案的慾望？」
「我想是如此沒錯。」
「這樣唷……」小畢姐的飲料已經見底，剩下幾顆黑色珍珠殘留在底部，「但我不是這麼認為的。」
「小畢姐的意思是？」
「雖然人類尋求答案的慾望會隨時間減少，但人是情感動物，內心的深處一定還有其他不會凋零的情感殘留，而這個情感嘛……我們稱之為思念。來，你看看我這杯珍奶。」
「嗯？不就是喝完了嗎？」
「不完全是，奶茶的部分因為我想喝的慾望而減少，但是底部仍殘存一些珍珠，這就是我說的，慾望一時間帶不走的東西。不知道這樣的比喻你懂不懂？」小畢姐雙眼注視著我，然後開始挖苦自己的比喻，「雖然到時候珍珠也是會被喝完啦！」
「大致懂了。」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想……」五味雜陳的情緒梗在喉頭，深吸一口氣，我鼓起勇氣回答道：「我想在這次的園遊會拿下好成績，讓雨宮的母親刮目相看，證明我們不是她眼中想的那樣平庸。」此刻的我心中的熱血正悸動著，我緊接著說出內心的真正想法：「我會盡力讓雨宮能留下來，哪怕是簽證過期，或是她家人反對！我保證我會卯足全力讓她家人對我們刮目相看！」
「不錯嘛～真是有骨氣。」小畢姐稱許。
「吼～原來治宇也能說出這種話，真是見外。」站在身後偷聽的小薰揶揄我。
而此刻的雨宮靜靜站在小薰身旁。
「妳、妳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裡的啦！」我難掩害羞地迴避她們的視線。
「從冰菓那邊開始。」
「那不是偷聽很久了嗎？」我害臊得低下頭不敢直視雨宮的雙眼。
沒想到雨宮在小薰的慫恿之下走到我面前，問道：「窩，遮樣，豪看嘛？（我，這樣，好看嗎？）」
「好看！」
我表面說得平淡，但我心知肚明，雨宮跟著小薰一起換上的這個裝扮真是好看極了，貼身的黑色背心完美展現身為年青人應有的活力感，經典的鴨舌帽與熱褲則是使雨宮看起來與一般外面常見的台灣女生毫無差異。
「好看歸好看，等會雨宮還是要換上日式浴衣，今天我們的攤位走的是日式風格。」小畢姐不忘叮嚀。
「知道、知道，這就去換。」
小薰拉著雨宮的手從我面前走過時，雨宮將頭頂的鴨舌帽戴到我的頭上，並輕聲說道：「じゃあまたね。（等會見。）」
我愣在原地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並自言自語喃喃道：「就這樣戴著永遠不要脫掉好了。」



8.


「來喔來喔～CaCo珍奶，兩人同行，第二杯半價！」
來往的人潮中，我熟練地喊著叫賣口號。
一波接著一波的人潮湧向收銀台，原本負責攤位內場調製飲料的我，因為外場的收銀人員應接不暇的緣故，我忙完手邊的工作之後前來幫忙收銀。
「欸，這位小底迪要不要來一杯冰淇淋紅茶呀？」身穿熱褲露出美腿的小薰蹲了下來，端起一小杯試喝的紙杯，「這杯給你，回去叫你哥哥姐姐帶多一點人來買。」
小薰的美人計確實奏效，我看到那位小弟弟身後有許多色瞇瞇的男性覬覦著小薰的好身材，因而形成一小段人龍等著領取她端在胸前的那盤試喝杯，試喝過的人也非常乖順的在小薰的引導下，來到攤位前方進行點餐。
「那個……那個……」雨宮怕生的模樣再度吸引了客人的目光。
「那個什麼呀？雨宮同學不說的話，沒人知道唷。」在旁督導的小畢姐催促著雨宮，試圖讓她對客人說出更多話。
「哎呀……那個……那個……」滿臉通紅的雨宮像一隻被獵食者活捉的小白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後，用了一口流利的中文說道：「這位顧客需要什麼甜度還有冰塊呢？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原來，雨宮開賣前被小畢姐抓到一旁是在練習這句話啊……
不過，大家似乎都很買帳，爭先恐後地排在雨宮前面搶著點餐以及拍照，雨宮的女僕裝儼然成為繼小薰之後的另一個大賣點，等會雨宮還會換上日式浴衣，屆時肯定會引起另外一波銷售高峰。
我們賣出的營業量，目前看下來非常樂觀，縱使冰淇淋紅茶目前的銷量還不到預期的一半，但是問題並不大，只要小薰和雨宮，一外一內的連環攻勢存在，全數賣掉只是遲早的事。
「那個，我要一杯珍珠奶茶。」眼前一位客人刻意避開雨宮同學，反而找上前來支援收銀的我點餐。
「好，甜度冰塊呢？」
對上眼的瞬間，我立刻認出這位客人，她是我國中時期暗戀兩年的同班同學，若嵐。
「好久不見，治宇。」若嵐淺淺微笑。
「好久不見啊……」而我則笑得有點尷尬。
若嵐是我國中時期最喜歡的女孩，功課總是在前段班的她溫柔又可愛，她最迷人的地方莫過於她的善解人意，每當周遭一有不對勁的事正在發生時，她便能即時發現並做出恰到好處的應對措施，是一位非常八面玲瓏的女孩。
「你們的生意蠻好的嘛……」若嵐看了一眼身穿女僕裝的雨宮同學，「這位是你們的班花嗎？」
若嵐這句問得頗有深度，原因是國中時期我們班的班花正是若嵐，當時暗戀班花的人非常多，而我正是其中一位。
若嵐劈頭不問我與雨宮的關係，反而是以班花這個詞彙展開對話，再依照她八面玲瓏的個性去判斷，這個問句想必是在試探我，我務必小心回答。
「她是我們班的交換生，雨宮。我們班的女生都很漂亮，實在比不出誰是班花。」
聽到我的回答，若嵐又再次笑了出來，輕嘖道：「你這是什麼官腔的回答啦！真不像你！」
「哪裡不像了？」
問出這句話的當下，我深知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國中時期那個懵懂無知，少不更事的小鬼頭。
上了高中之後，在CaCo飲料店打工時帶給我的歷練，以及這幾週和雨宮家人之間的攻防，使我在無論是講話還是處事方面都得到大大的提升，已經一陣子不見的若嵐當然會馬上發現我的改變。
「超級不像！」若嵐吐了吐她的舌頭，調皮地衝我做了個鬼臉，「對了，你們幾個人輪班呀？」
「基本上，一個班別一個半小時，但今天人力有點吃緊，所以我會繼續值……」
我話音未落，小畢姐從我身後出現搶走我的話：「妳好，請問妳是治宇的朋友嗎？我是店長，叫我小畢姐就行了。」
「小畢姐，妳好。」若嵐恭敬應和。
「治宇啊，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你有事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了。」小畢姐眨眨眼，示意我離開攤位。
「可是冰淇淋紅茶的銷量還剩一半，我再賣個十杯再走……」
小畢姐嘆了一口氣，在旁的若嵐則私自竊笑。
「叫你去休息就去休息，別囉嗦那麼多！」小畢姐擺擺手示意我趕快離開。
於是，我莫名其妙的被小畢姐趕出攤位，若嵐則是友善地對我揮手說：「站了一整天的攤位也累了吧，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嗎？」
於是，我們來到學校的圍牆邊。
許久不見的若嵐，主動開啟話匣子，先是聊聊國中同學畢業後各自紛飛的狀況。
原來國中的大家上了高中之後，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有的人為了繼承家業而放棄當初的理想；有的人在國中課業前段班的同學，高中之後竟然變成一個不愛讀書的紈褲子弟。
接下來，若嵐將話題帶到學業的部分。
若嵐後來上了她心中的第二志願，而國中成績總是輸她的我則順利考取了她心中的第一志願。
因此若嵐羨慕我現在就讀的學校，這也是她這次從別的學校來參加我們學校校慶的主因。
我告訴她其實我們學校並非想像中來得優質，由於學校將資源丟到資優班，普通班基本上就是聚集一群國中成績比較好的高中放牛班。
最後，若嵐聊起我最近的生活狀況，我告訴她上高中我都在打工存錢，由於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金錢的壓力自然不小，再加上未來高二考慮補習升學，到時候可能還需要更多金錢來支付補習費。
若嵐聽完我最近的生活概況之後，她笑說我變了，說我的格局和視野變廣了。
她還拿以前國中時的事調侃我：以前的我還因為她跟隔壁班的帥哥講太多話而吃醋，向她告白時還用手寫情書，每次跟她吵架完我都會躲起來偷偷哭……
以上種種，現在想起來還真是令人莞爾。
我也問起她的近況，原來她上高中前的暑假，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
休養三個月後回學校念書時，學校已經開學兩個月了，課業完全銜接不上，在學校也沒有熟識的朋友可以倚靠。
說到這，我才赫然想起之前在國中時期，若嵐身旁總是圍著許多朋友，而現在她逛我們學校的園遊會時，竟是獨自一人前來。
後來，她因為車禍的事情瞭解到，生命是如此脆弱，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因此她康復後下定決心未來將放棄讀明星科系，將目標改為實現她兒時的夢想──去一趟法國學習她一直感興趣的藝術。
「我都不知道妳喜歡藝術相關的東西。」
若嵐鬆開托著腮幫子的手，狐疑地望著我說：「咦，我沒說過嗎？」
「沒有，國中時候的妳根本是品學兼優的萬人迷，許多女孩甚至特別忌妒妳。如果硬要說的話，我覺得妳比較適合走商科。」
「不，那是以前的我。車禍後，我更加瞭解到人的生命是脆弱的，隨時都有可能像泡沫一樣消失。唯有把握現在，做自己真正熱愛的事，這才是生而為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總覺得現在的妳變得好多……」
「你不也是一樣嗎？」
「我變了？」
「該怎麼說……」若嵐遙望操場上來往的人群，思考了半晌之後才慢慢說道：「你變得稍微有點……男人的樣子了。」
「妳、妳不要亂說！」被若嵐這麼一說，我忽然害臊了起來。
「真的啊～以前的你，既膽小又怕事，凡事都畏畏縮縮的。你看看現在的你，連離開攤位跟我聊天，心頭還惦記著攤位的事，要三催四請才肯離開攤位跟我聊天。換作是以前的你，早就放下手邊的事，二話不說地溜走了。」
「原來以前的我給妳的形象是如此不堪啊……」我苦笑。
被若嵐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如此。
以前的我懵懵懂懂地不知變通，自從上高中開始打工賺錢後，我才慢慢了解到什麼才是真正的生活，從跟顧客的對談學習如何處世，從失敗後開始學會成長，遇上事情時想盡手段將它處理得圓融。
特別是認識雨宮之後，我的人生難度大幅提升，由於雨宮身處異鄉，許多事需要我們來想辦法，透過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後，我對於待人處事這一塊又有了大幅的躍升。
因此我也留意到，雨宮真的在慢慢改變我以及我的人生方向。
我和若嵐的話題即將來到尾聲，但就在此時，我的手機響起。
「好吧，你差不多也要開始去忙了。」若嵐主動結束話題。
「下次有空再聊。」
迅速和若嵐道別後，我立刻接起電話，電話的另一頭是小薰的聲音，她焦急地說：「治宇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
「我們庫存的冰淇淋，整桶被偷走了！」
「整桶……偷走？」
聽到消息的當下，我還以為是玩笑話，直到我回到攤位上才發現庫存區的冰箱內完全空蕩蕩的。

我翻找著今天攤位上的班表，發現了這時應該要在攤位上值班的阿倫與天晴，現在皆不在現場。
天晴的話，由於她本來就不是我們班的人，將她排入班表只是當作候補人力來使用。
然而，阿倫則是這個時段真正要顧攤的人，現在這個存亡之秋居然給我搞失蹤……
我拿起手機直接撥通與阿倫的通話──
「阿倫，你現在人在哪！」我的語氣近乎嘶吼。
「我現在喔～人在舞台前的搖滾區啦！」
「你跑去搖滾區幹嘛啦！還敢鬼混！」
「我哪有鬼混啦！不信你自己來搖滾區看一下！」
「我沒空啦！我們庫存區的冰淇淋整桶不見了，我現在正要去處理這件事。」
「唉唷，不用處理啦！那桶冰淇淋現在就在我身邊啊！」
「你說……在你身邊？」
我立刻掛上電話，三步併作兩步地朝著舞台區飛奔過去。




9.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來到校慶園遊會的舞台前，眼前的景象實在有點混亂。
台上的人正在演唱歌曲，台下的人則擠在舞台前方，隨著台上帶動的氣氛跟著歡呼與尖叫。
阿倫則在這個如此嘈雜的地方，僅僅用了一個小小的保冷袋還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簡陋攤位，就開始販售起我們攤位上的飲料。
「宇哥啊，我很聰明吧！說到校慶，最多人潮的精華地段，莫過於熱音社的現場演唱啦！」阿倫自信滿滿地拍胸說道。
「這樣真的行嗎？教官等等會不會發現後來驅趕你們啊？」
「安啦，等一下的事交給等一下的我來想辦法。」
「欸，所以，我們整桶消失的冰淇淋也在你們這邊囉？」
「當然了，不然照你們那樣的販賣速度，肯定會賣輸資優班。你看，我光是在這裡擺攤三十分鐘，冰淇淋紅茶已經賣出快要半桶冰淇淋的銷量了。」
阿倫指著已經少去一大半的冰淇淋桶，臉上藏不住的得意表情在我面前展露無遺。
正當我想進去幫忙加入販賣的行列時，阿倫推辭說：「宇哥，不用幫忙啦！」
「這怎麼好意思，萬一等等沒賣完，小薰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不用緊張啦，我們的銷售方式肯定能拿下全校最高業績。」
「口氣這麼大喔，你有什麼好辦法呢？」
「當然有，我現在拿出我的看家本領！仔細看好囉！」
阿倫拿起手機，撥出去好幾通電話，這幾通電話都有一個特點，阿倫全程都用台語談話。
幾通電話之後，不遠處走來一群看上去有點不友善的人，他們三五成群的一邊打鬧一邊靠近我們，再稍微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這些人都是學校的知名人士。
走在最前頭的是學校內知名的鬧事王──阿哲，印象中他擅長打架以及跟校外人士「喬事情」，在學校算是檯面下的地頭蛇，非常著名的他擁有「喬王」的稱號。
跟在他後頭的人，各個來頭不小，盡是一些常去教官室「泡茶」的不良學生。
「你找他們幹嘛？」我開始窮緊張。
「幫忙賣東西啊～」阿倫將眼睛睨過來看著我，「宇哥，做生意是社會事，社會事就要交給專門處理這種事的專家。」
「可是你不怕他們到處鬧事嗎？」
「放心，交給我們。宇哥啊，我知道你對於行銷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我們班這次也是打著雨宮的名號，用日系這個元素包裝在手搖飲料上來做販賣。」
「對啊，既然如此，你更應該用我們制度出來的方針去賣啊！快，趁他們抵達前把他們打發回去！」道出這句話的同時我已經站在攤位前面，用著壯士一去不復歸的心態準備迎接這些不良學生。
「不，我就是看不下去！你知道我為什麼之前在準備校慶時態度不佳嗎？」阿倫的音量忽然宏亮了起來，「就是因為，手搖飲料明明就是台灣的東西，我們台灣標誌性的飲品！為何一定要包裝在日系的風格之下才能賣得出去呢？」
「這就是行銷啊！」我回答得不太客氣。
「你不用插手這件事，反正目前看下來我的方法比較可行，你看看你賣了一整個早上，也只賣出一桶冰淇淋的銷量。我隨便賣個半小時就已經半桶了。」
「可是……」
就在這時，小薰突然在這個臨時攤位前閃現，截斷了我正要說的話。
「治宇啊，你就放手給他們賣吧。」小薰劈頭直說。
「可是……」
「不用可是了，事實證明阿倫的辦法比較可行，其實我今天早上也正打算放棄我們原本的販賣方針。」小薰拉著一旁的雨宮接著說，「你早上也看過了吧，雨宮比較適合背心和熱褲！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給她穿浴衣，把她的身材包得緊緊的！」
「因為這樣比較日系啊！」我堅持我的看法。
「治宇啊，你真的理解手搖飲料嗎？」
「我……」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雨宮驟然伸出食指抵住我的嘴，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了。
「手搖飲料的魅力在於非常有台灣味。」小薰直言。
「台灣味？」我費解。
「台灣味指的是一種台灣才有的特色，手搖飲料可以依照每個人的喜好調製出自己所喜愛的甜度與冰量，甚至可以要求加重某種成分的比例，這種『保有每個人愛好』的風格正是手搖飲料的精髓，也正是我們台灣味的具體展現。」
小薰這麼解釋後我反而理屈詞窮，默默的思考起之前的我是否搞錯什麼了。
霎時間，心中浮現了一個想法：或許，保留一點台灣的感覺也不賴。
我抬起頭，那些不良份子已經在攤位前等候阿倫的差遣──
「阿倫啊，出來啦！我們要大開殺戒！」站在最前方的阿哲，拿起一杯手搖飲料晃啊晃，持續鼓舞他身旁的小弟們，「等會我們遇到顧客要幹嘛！」
「大開殺戒！」一旁的人高聲呼應。
「只要是可能的顧客我們要幹嘛！」阿哲再度高喊。
「大開殺戒！」
整個場子殺氣騰騰，搞得好像要尋仇似的。小薰輕吁一口氣，善用自己的交際手腕跟他們周旋後，他們才收斂自己的措辭，並且拎著阿倫剛調製的飲料四處販售。
「好了啦，宇哥！這裡你不用瞎操心。就安心交給我兄弟吧。」阿倫將視線移向不遠處的小薰和雨宮，「你們去好好享受校慶吧！」
「喔……」
小薰拉著雨宮走到我面前，起初雨宮先是低著頭不發一語，在深呼吸幾口氣之後，雨宮鼓起勇氣開始脫下自己身上的浴衣。
「慢著，雨宮妳在幹嘛！這、這邊很多人在看。」
接下來的畫面十分養眼，雨宮白皙的肌膚就這樣一寸接著一寸地出現在我的眼前，稍微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雨宮裸露出來的不是她的內衣，而是早上小薰給她穿上的純黑色背心以及熱褲。
「雨宮妳……」
「遮個，窩不要了。（這個，我不要了。）」雨宮將脫下來的日式浴衣拿到我面前。
「嗯。」我默默請阿倫暫時幫我收下。
雙頰泛紅的雨宮垂著臉不敢與我正視，她害羞難耐的表情足以說明她還不太習慣如此清涼的服裝。
「雨宮，我們……」
我正欲開口邀請她一起去舞台前聆聽台上的演唱時，雨宮卻一個箭步向前將戴在頭上的鴨舌帽扣到我的頭上。儘管現在的我頭頂上，原本就戴著雨宮今天早上為我戴上的鴨舌帽，此時此刻的雨宮仍調皮地再將另一頂鴨舌帽戴在我現在的鴨舌帽之上，並壓低帽緣試圖遮住我的視線。
回過神來，雨宮已經跑向人群裡的小薰。
「真是調皮呢。」
快步走進人群裡，我才驚覺台上正在演唱的人是好久沒見到面的天晴，身為動漫研究社社長的她戴著紫色的瞳孔變色片，身穿動漫裡常見的日系水手服在台上隨著熱音社演奏的音樂又唱又跳。
我都不知道，原來天晴這麼會唱歌，她唱的歌幾乎都是日文的動漫歌曲。原來準備校慶的這些日子裡，她在我們的準備活動中缺席就是在忙這個。
但我並不責怪天晴，她本來就沒義務參加我們的前置準備，因為她不是我們班的學生。
反倒是，我還很感謝天晴為我們做的一切，原因是她每唱完一首歌便會向台下的觀眾推銷我們班賣的手搖飲料，我想這就是阿倫將攤位設置在這裡的最大原因──台上唱歌來拉客，台下直接販賣。
這種銷售模式恐怕是天晴和阿倫事先安排好的吧？
可能是我一味堅持要走日系行銷風格，卻忘了身邊還有這兩位得意大將，他們的作為我十分敬佩，沒有我們的支持仍用自己的方式為我們努力。
快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間來到了最後一首壓軸曲。
在台上光彩奪目的天晴拿著麥克風，於開唱前說了幾句話：「謝謝大家聆聽我的演唱，接下來的最後一首歌要獻給我的一位朋友，她最近剛從日本來到台灣，她是位勇敢的女孩……」
「雨宮，天晴在說妳耶！」小薰湊到了雨宮身旁。
「嗯！」雨宮屏住自己的呼吸，靜靜地望著台上的天晴。
「……這位從日本來的女孩，她為了找尋她想知道的解答，獨自一個人來到台灣，我想將這首來自日本動畫冰菓的主題曲──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送給她，希望她能夠找到屬於她想知道的，溫柔的理由！」
果不其然，天晴說得出冰菓這個名字，讓我聯想到在準備校慶時的意外發現，我們發現天晴假借解謎的名義，從雨宮父親喜愛的動漫作品中一口氣借光冰菓的全系列光碟片。
果然，天晴是知情人士。
她肯定是提前得知了一些關於雨宮父親的內情，才借走所有相關作品不願歸還，甚至為了嘗試提示我們，刻意在校慶的最後一首歌演唱冰菓的主題曲。
為了得到更精確的推測，天晴在演唱時我拿出手機，上網尋找這首歌的中文歌詞，意外發現這首歌竟然精準反映了雨宮的內心寫照。
冰菓這部作品之前我們在討論時提及過，主線故事跟雨宮的遭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故事的女主角千反田，為了找尋失蹤親人遺留下來的謎題，結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好夥伴，一同解開謎題的故事。
這下我更肯定天晴是知情人了，甚至可以說，她搞不好在雨宮不惜跨海尋找謎底的故事裡扮演著重要角色也說不定。
校慶之後，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尋問天晴才行。



10.


校慶結束前，學校留給我們這些擺攤人員額外的時間整頓攤位。
在收拾完攤位上的相關器材與設備之後，大家在校門口等待小畢姐開車運走這些東西。
我抓住這個等待的空檔，在舞台區附近的臨時攤位上，找到了正在收拾剩餘物品的天晴。
「天晴，妳今天唱得不錯嘛。」我走到天晴身邊主動開啟話題。
「還好吧！我只是發揮我平常實力的一半而已，不用太抬舉我啦！」天晴眼睛裡的紫色瞳孔變色片折射出自信的光芒。
「咦？妳為什麼要戴紫色的瞳孔變色片？是在扮演哪位動漫角色嗎？」
我這個問題是在試探天晴，我確實知道她Cosplay的角色正是冰菓裡的女主角──千反田 愛瑠。
天晴之前特意從我這裡借走冰菓全系列動畫之後，不但沒有歸還我，而且後續在我們向她追討時，她居然開始跟我們玩起躲貓貓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拖延戰，無論我怎麼聯絡她，她總是有理由推遲我們提出的歸還請求。
特別是，在我們發現雨宮父親第二道謎題的答案，正巧與冰菓這部動畫相關後，天晴好像懼怕我們知道太多細節似的。
尤其是小薰邀請天晴加入群組之後，每當群組聊天的大家試圖想從冰菓這部動畫中抽絲剝繭相關線索時，最瞭解動漫的天晴不但沒有提供相關意見，甚至還打亂我們的聊天節奏，或是刻意岔開話題。
天晴的詭異舉動引起我們的疑心，經過我們的深度調查之後，不但找出第二題的答案正是出自冰菓這兩個日文字的日文意思，也發現了天晴可能就是雨宮父親謎題的相關重要人物。
因為天晴沒有任何理由，刻意透過各種方式對我們隱藏冰菓這兩個字的真正意涵，她這種刻意為之的舉動倒比較像是預先知道答案的後續影響，進而做出的欺瞞舉動。
無論天晴的真正目的為何，身為知情人士的我一定要當面向天晴問個明白。
「我扮演的這個角色唷……」意識到不對勁的天晴迅速瞟了我一眼，「千反田愛瑠，怎麼樣？這個角色你知道嗎？」
「嗯……」陷入片刻的沉思之後，我打算以謊言隱瞞她，「不知道耶……」
聽到我的謊言後的天晴，緊張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喘了一口氣之後，突然說出了這一句：「わたし、気になりマ！（我，很好奇）！」
「原來是主角千反田的招牌台詞啊……」
「所以你其實是知道這個角色的囉？」察覺我前後矛盾的天晴反問我。
我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啊……糟糕！剛才說的謊還是被妳發現了。」
「唉～其實看你們班有特別促銷冰淇淋紅茶時，我心裡大概就有數了。你們應該是解開雨宮父親的第二道謎題了吧？」
「那當然，只要有看過那部名為冰菓的動畫，或者像我一樣只看Youtube上的動畫評論，這不算很難的一道題目。」
「冰淇淋紅茶。」天晴從攤位未收拾的桌上拿起一杯冰淇淋，一杯融剩一半的冰淇淋紅茶，「因此……你是想來問我，我為何借走所有冰菓系列的動畫，卻謊稱借了好幾部，是吧？」
「既然妳都承認了，那妳不妨直說好了。」
天晴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表情浮現在她的小臉上，儘管她現在的臉上抹著Cosplay的妝容，但透過光線的折射，我仍清楚看見她臉頰上浮現毫無血色的蒼白。
這時候的我卻猶豫了。
之前小薰說過，為了解謎而需要問起雨宮的過去時，如果雨宮露出面有難色的模樣時，可能要考慮放棄追問或者朝其他線索的方向邁進，主要是為了避免當事人回想起太多不好的回憶。
眼前這位，雖然毫無證據證明她正是雨宮解謎事件的相關人士，但是她種種的詭異行徑足以說明她是相關人士。
我想天晴也是為了守護某種理由，而不得不做出這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
再追問下去，可能也會像小薰說的那樣，勾起她不愉快的回憶。
我不是一個全然的利益主義者，實在做不出為了特定目的傷害他人情感的事，縱使我真的非常想知道天晴的詳細情況，但一想到他人痛苦的表情，我便會心軟。
「不勉強，妳不說也沒關係的。」我淡然地說。
儘管我沒有要追問下去的意思，天晴表情上的不安絲毫未減，只是語氣冰冷地問：「你記得我今天最後唱的那首歌嗎？」
「我知道，正是冰菓的開頭曲。」
「那你知道歌名的中文意思嗎？」
「不知道，我只是認得出該歌曲的旋律而已。」
「優しさの理由，中文的意思是溫柔的理由。」
「瞭解，我記起來了。」滿腹狐疑的我只能點頭。
「好，那很好。」天晴轉頭作勢離開之際，回頭說道，「我回答你的疑惑了。」
「咦？咦？回答了？天晴妳的意思是，妳想回答的答案在這首歌的歌詞裡？」
「這要看你怎麼理解了。」
這次，天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現場只留下滿腹疑團的我。
溫柔的理由？天晴指的是什麼？抑或這又是另一道謎題？
感覺事情越來越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