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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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30
第四章: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1.


校慶園遊會終於落幕了,儘管天晴在園遊會結束前拋下有關於「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的說詞,讓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但是由於我們從雨宮親戚這裡得到善意的答覆,並且將雨宮在我們班去留的問題成功解決,所以天晴的事也就沒有急迫性,等到更多線索出來時再說。
甚至我還深信,倘若時機成熟之時,天晴想隱藏的事一定會顯現出來,至少目前來說,天晴的馬腳已經露出一大半了,揭開事情的全貌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而雨宮親戚善意回覆的原因,主要是我們攤位在校慶時不凡的銷售成績,同時達成事前高橋小姐立下的兩個銷售目標──全品項全校第一以及雨宮父親第二道題目所指的飲料在單一品項銷售方面也全校第一。
高橋小姐和雨宮母親決定履行承諾,不但讓雨宮繼續留在台灣讀書,甚至答應不再逼雨宮轉去資優班就讀,讓雨宮留在我們班直到免簽日期九十天結束。
可惜這樣的好景不常,表面上的Happy Ending只維持了一週左右,校慶的隔週開始,雨宮在學校的出席率開始出現一些狀況。
即使雨宮的表姐──高橋小姐,曾表示放棄讓雨宮回資優班的念頭,但實際上執行層面卻又是另一回事。
一週五天的上課日,雨宮大概就有兩天處於請假狀態,外加其他零碎的請假時段,雨宮大概有六成的課程都以各種名目請假。
雖然表面上答應雨宮同學留在我們班,但實情卻是直接不讓雨宮前來學校上課。
這樣子的現況使我們蒙受被戲耍的感覺,因此我決定自己先採取行動。
我詢問班導師雨宮的狀況,導師只表示雨宮的出缺勤不是他所屬的管理範圍,外籍生屬於教官室直轄管理,而教官只淡淡表示雨宮目前的狀況他並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雨宮目前人還在台灣。
住處方面,住在我家樓下的雨宮,最近倒是時常有人員進出的聲音,為求保險,我時常在樓梯間觀察樓下的人員出入狀況,赫然發現雨宮竟然私底下和資優班的中野同學有著密切來往。
儘管兩位女生來往甚密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最讓人在意的,是我好幾次親眼目睹到中野同學在晚間六點左右時,來雨宮家邀請她出去一趟。有時候是當晚回來,又有的時候會隔天早上才回來。
礙於我個人的道德堅持,我並沒有跟上去看看她們去了哪裡,或做了什麼事。
我清楚知道,中野同學與雨宮同學兩人之間的唯一連結,莫過於之前中野同學曾是校方安排的寄宿家庭,也因此,我大概能猜出她們最近暗地裡交流頻繁的原因。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雨宮親戚表面上對我們應允雨宮繼續住在我家樓下直到免簽證期限到期,但是實際上,雨宮的親戚卻私底下要求中野同學先將雨宮接回去住,如果住得習慣的話,再要求雨宮漸漸完全搬回去中野同學家住。
佐證這個看法的證據,是雨宮與中野同學私下互動的狀況與頻率,起初頻率不高時,中野僅僅只是將雨宮帶出去幾個小時,當晚就會送雨宮同學回家,後來頻率較高時,幾乎每次出門都是隔天才會回來。
至於,雨宮本人自己則透過訊息在群組與大家表示,她目前還有些免簽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才時常請假不來學校,但我們不採信這種說法,這只是她的一面之詞罷了,和雨宮相處一段時間後的我們非常清楚,每當雨宮遇上麻煩時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先處理看看,如果處理不來才會再尋求他人的幫助。
「雨宮怎麼都不好好跟我說她怎麼了……」正在飲料店值班的我在備料區獨自一人自怨自艾。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不說你也不能勉強她。」一旁路過的小薰正在檢查珍珠的庫存餘量,「只不過有一點我實在氣不過,不是都已經在校慶賣出她們要求的標準了嗎?怎麼可以暗地裡用另外一種方式拆散我們?」
確實,如果中野同學邀請雨宮同學回去住,是出於雨宮親戚的指令,那之前我們的努力全然化為泡影,無論我們怎麼努力終究無法得到雨宮親戚的認同。
儘管如此,我仍然希望可以再次和雨宮親戚展開對話,至少問清楚眉目也好,現在這樣子的凝滯狀態,有點像是讓我們的努力徒然無功的感覺。
只是雨宮母親以及表姐皆在上週回去日本了,現下的對話窗口只剩下雨宮本人和中野同學。
「喂,治宇,校慶園遊會那天跟你獨自到牆邊的那位校外人士是誰啊?」小薰湊到我身旁問我,神情間充滿了興致勃勃。
「她是我國中同學,名叫若嵐。」
「瞭解,聽小畢姐說她是你前女友,對吧?」
我猛力甩頭否認:「不不不,妳別聽小畢姐胡說!」
「欸~即便是前女友,你也不會承認吧?」小薰雙眼注視著我,似乎想從我的反應當中挖出說謊的漏洞。
「真的不是啦!」
「好啦~逗你開心而已。我知道她只是你國中暗戀的對象,我只是想當面確認這個資訊是否屬實。」
「關妳什麼事啦!」
此時的小薰壓低音量喃喃自語:「雨宮叫我來問你的……」
「什麼?我沒聽見,妳說雨宮怎樣?」我沒把小薰的話聽清楚。
「沒──事!好話不說第二遍!」
正當我們聊天的同時,小畢姐來到了店裡,她的身後跟著一位身穿店內制服的女孩。
再仔細一瞧的同一時間,那位女孩已經出現在我面前,面帶微笑地打招呼:「嗨,治宇,又見面了!」
出現在眼前的女孩,正是前幾天才在校慶相認的若嵐,沒想到繼上次雨宮之後,我身邊的女性朋友中,又一人被小畢姐「拉下海」。
「手搖飲料店是條不歸路,希望妳多想想吧。」我告誡。
「嗯,之前校慶時我有說過吧?現在的我在我的學校過得不怎麼好,想說換個環境試試看。」
我轉頭問小畢姐:「小畢姐,我們店不是滿員狀態嗎?怎麼還額外再招新人?」
「滿員?」小畢姐凝望著我疑惑的眼神,似乎看透我們對話間的盲點,「原來你還不知道啊?」
「不知道?」
「雨宮已經從這裡離職了。」小畢姐的語氣堅定,完全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圖。
「雨……雨宮離職?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難以置信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2.


這玩笑開得未免也太大了吧!雨宮同學離職什麼的,我從來連想都不敢去想。
縱使深知這一天遲早會來到,但萬萬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如此突然且草率。
憂心如焚的我,在得到小畢姐同意後,提早下班衝回家查看住在樓下的雨宮現在情況。
但出乎意料的,當我踏上雨宮所住的四樓,迎接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人去樓空的景象。
從微微敞開的房門看進去,便可直接目睹房間內空蕩蕩的光景,屋內所有的個人用品,甚至連地上的灰塵都被清得一點也不剩,只剩窗外的寒風透過窗戶的細縫鑽入而發出的聲響。
見到如此景象的當下,我也沒多想什麼,直接拿起手機撥打電話給小畢姐詢問中野家的地址。印象中,上次小畢姐曾載過高橋小姐去探望中野同學,沒有意外的話,小畢姐應該會有中野同學家的地址。
電話另一頭的小畢姐,在聽聞雨宮同學已經完全搬走的消息之後,馬上二話不說地直接放下手邊的工作,從飲料店附近的停車場直接開車過來這裡接我,並且一同前往中野同學家一探究竟。
小畢姐原以為雨宮離職的原因,如同雨宮自己說的那樣,只是單純不想被親戚發現她在台灣非法打工而已。
因為雨宮的親戚一直以為,雨宮只是負責校慶園遊會的手搖飲料工作,對於雨宮在台灣打工的事,可以說是完全不清楚,但事實上是雨宮早在我們的飲料店打工快一個月。
雨宮害怕打工的事給家人知道後,會影響她們讓雨宮留在台灣的意願,因此,雨宮拿這個當作理由,對小畢姐提出辭呈。
但現在的我們都知道,這個理由只是雨宮的一面之詞,真正的離職原因肯定與她親戚的決策有關。
我們抵達中野家時已經是晚間十一點,由於是內湖區的緣故,晚上的夜色因為缺乏早上車潮來往的關係,顯得特別深。
中野同學家,位於內湖區的一處別墅區裡面,附近房屋的風格明顯看得出是有錢人居住的高級住宅,歐式風格的別墅居多。
有些人家裡設有寬敞的後院,來往的車輛清一色都是黑頭車,車子廠牌皆是我完全沒看過的陌生品牌,小畢姐說那些黑頭車都是高檔進口車,每台起價至少千萬起跳。
我得知這些的瞬間,一種自卑感從心底油然而生,甚至一時間萌生打道回府的想法。
我想,大概是我心中的自卑感正在作祟,打從心底認為自己的身分與地位完全比不上這裡的一切,因而腳底下的步伐越跨越小步,剛才來到這之前的氣焰全然消失殆盡。
察覺異樣的小畢姐,好心地在拜訪中野同學家之前建議我,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可以讓我回到車上等待小畢姐問完話即可。有什麼話想問或是想告訴雨宮的話,小畢姐皆會負責轉達。
「沒關係,我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是覺得這麼晚拜訪人家,似乎有點不妥。」我兀自逞強。
「這點倒不用擔心,在我來的路上已經和中野同學取得聯絡,一會兒她會出來親自迎接我們。」
語畢,中野家裡有些動靜,有人踏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大門的另一側,門被拉開後,不出意外地,出現在眼前的只有中野同學。
「晚安,抱歉打擾了。」小畢姐問安的同時,在旁一語不發的我則是跟著點頭。
「嗯……你們是來找雨宮的吧?」中野同學的口氣有點不友善。
「是的,請問一下雨宮現在是住在妳那嗎?我是住在她樓上的鄰居,同時也是她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她上班時的同事……」我越說越小聲。
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我乾脆地表明了一些關於我與雨宮的表層關係給中野同學聽,雖然我明瞭中野同學知道我和雨宮的關係,但以男生的身份詢問女孩子的下落,情理上有點詭異,因此我說盡了我和雨宮一切相關的表層關係,直到我內心的違和感消失為止。
中野同學靜靜聽完我的描述後,只冷冷地回了一句:「雨宮短期之內必須先住在這裡,詳情的話,請容許我不能透露。」
「不能透露?」我的情緒有點激動,「真的不能說嗎?」
只見中野同學無奈地搖頭道:「這是雨宮本人要求的。」
「不可能,雨宮同學不可能這樣要求!」我不受控制地質疑起中野同學,「該不會是妳自己要求的吧,除非雨宮親口跟我說,否則我一概不相信!」
小畢姐拉住我,眼神示意我少講一點。
「好吧,我們知道了,謝謝妳,我們先回去了。」小畢姐向中野同學道別後,試圖拉著我離開。
「小畢姐先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中野同學,妳是不是瞧不起我,所以才不願意提供我任何資訊?」
聽聞我的挑釁話語,中野同學先是雙眼睜大望著我,然後繼續以冷淡的口氣朝我述說:「真是的,總是在檢討別人,也難怪你會如此平庸。」
「平庸?」我的怒氣徹底被點燃,「妳又多好,總是擺個樣子,自命清高。」
「好了啦,治宇你少講幾句。」小畢姐連忙緩頰。
「唉……」中野同學嘆了一口氣,「打個比方,治宇,如果你有一題高中的數學問題,你會找誰詢問呢?」
「別扯開話題,妳直接明白的回答我,妳是不是瞧不起我!」
「沒有,我沒有瞧不起你。我回答完了,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如果你有一題高中的數學問題,你會找誰詢問呢?」
「真是膚淺的回答!」我酸完中野同學後,隨便回答了事,「我會問班上數學比較強的同學。」
「那如果你今天有一題高等微積分的題目想解,你又會問誰呢?提醒一下,高等微積分是大學課程,你還會問高中的同班同學嗎?」
「當然不會!想也知道該問大學程度以上的人。」
「你會嘗試跟你的同班同學研究這題高等微積分嗎?」中野同學接著問。
「當然不會,不但研究起來沒效率,到時研究不出答案,也是浪費彼此的時間。」我把臉甩到一旁。
「問題來了,那你怎麼會無法理解雨宮的用意呢?」中野同學語氣有點嚴肅,「她不跟你說,不代表她不重視你,而是你現在的能力無法勝任這個問題。」
小畢姐眼看爭執狀況不可收拾,便逕自切入我們兩人中間,提出了要求:「中野同學,我們知道了,今天先這樣。」小畢姐這次是扯住我的手臂欲將我拖離硝煙瀰漫的現場。
「不行!」我壓低身子抗拒著,不理睬小畢姐的棉薄之力,「我今天要把話說清楚!中野同學,我無法勝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說到底,妳還是瞧不起我吧?」
「你還真是頑固呢,我的意思確實是你現有能力不足,但這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能力無法應付的事,如果想讓他人依靠你,並對你說出他的託付,那是要有先決條件的。」
「先決條件是什麼?告訴我,我會盡量達成。」
「達成?這並不是達成託付的問題,而是你要先成為別人眼中,足夠可靠的人。」
中野同學的這句話,深深地刺進我內心深處,一股冰冷的沮喪感湧上心頭。
「足夠可靠的人?」我的語氣貧弱無力。
「對,在做到這點之前,恐怕雨宮只會繼續瞞著更多你無法處理的事。」
「好了治宇,剩下的部分由我跟中野同學好好說,好嗎?」小畢姐把我拉到一旁試圖勸退我繼續和中野同學鬥嘴。
接下來的對話由小畢姐為我代勞,薑果然是老的辣,中野同學在小畢姐的節節逼問之下,勉強給出了一個雨宮為何辭職並且搬出來的原因──之前的園遊會讓雨宮太過操勞。
甚至,校慶園遊會恰好遇上她的生理期,本來就有貧血的她沒向任何人求助,自己咬著牙硬撐。因此,園遊會後的她,身體方面有點虛弱,家人決定讓她休息一陣子,打工方面則是選擇先辭退。
雨宮親戚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這點中野同學以她個人以及日本的民族性保證,等到雨宮體力恢復許多,便會回到大家身邊。
「如果我有注意到就好了。」
聽完小畢姐的轉述後,我不免自責,我依稀記得校慶園遊會那天的下午,雨宮曾對我表示她有點暈眩,當時的我擅自以自身經歷,認定她只是水分補充不足所導致,因此沒多加留意雨宮的身體狀況。
特別是得知雨宮本身就有貧血的剎那,心理更是無比難受,宛如心被丟進絞碎機反覆撕裂,痛徹心扉的痛楚在迴旋刀片裡盤旋。
或許,真的如同中野同學所說的,我應該成為一個足夠可靠的人,否則雨宮離開我只是遲早的事。
回去的路上,我不斷反覆地拿著中野同學的這句話拷問自己。
回到住處,與小畢姐道別後,我踏著沉重的步伐踩上了公寓的階梯,拖著疲憊的心一路走到四樓──雨宮的前住處。
人去樓空的此處,只剩下颯颯的寒風與我作伴。我來到房內,在雨宮的住處走了一圈,最後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整個人癱在椅背上的我,腦中一片空白,雙眼直愣愣的與發白的天花板對望。
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既然雨宮目前處於休養狀態,不去打擾她應該會比較妥當吧……
轉了好幾個思路,我突然間下定決心,明天自己獨自一人前往中野同學家拜訪雨宮。
正當我還在思索要帶點什麼東西去探訪雨宮會比較恰當時,我赫然發現書桌旁垃圾桶內堆滿了瓶瓶罐罐,定睛一瞧,垃圾桶內的瓶罐盡是一些保健食品吃完後留下的罐子,垃圾桶裡每個罐子上的包裝基本上都是同一款維生素保健食品,而且還是加入補血的特殊鐵劑配方。
由此可見,中野同學描述雨宮有貧血確實是事實,於此,我心中迸出一個念頭:要不,明天帶這罐維生素去探訪雨宮好了。
可是現在夜已深,應該沒有藥局還在營業吧?
當我猶疑不定這個可能性時,手機上的Google Maps引領著我,搜尋到這附近夜市的旁邊有一間藥局到現在還繼續營業著,因此我便前往那間藥局。
走進藥局,一位身穿白袍的人走了過來親切地問我:「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呢?」
「我需要這款維生素。」我給他我手上的罐子。
「瞭解,稍等一下。」這位胸前掛著藥師職業執照的先生走進櫃檯裡,尋找符合我條件的維生素商品。
沒過多久,這位藥師拿著同一款的維生素走了出來,問我:「請問一下,剛才那罐藥是誰要服用的呢?」
「咦?那不是一般普通的保健食品嗎?應該不是藥才對。」我困惑。
「外面的罐子確實標示著保健食品,但裡面裝的其實是一款藥性很強的藥品。」藥師將舊的罐子打開,「你看,你給我的藥罐當中還殘留幾顆藥品,這與外包裝標示的保健食品不同,簡單說,外包裝與內容物不同。」
「那內容物的藥品是什麼呢?」
聽到這句,藥師的面色凝重起來,打開電腦裡的藥物外觀辨識系統給我看,解釋道:「就是這款藥。」
「這款藥品用於治療什麼疾病?」
藥師面色變得比剛才更凝重,指了螢幕上的適應症,回答道:「癌症。」
「癌……癌症!」
這個破天荒的消息,使我瞬間啞口無言,雙腳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3.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據藥師的說詞,這個出現在雨宮罐子裡的藥物是一種抗癌藥,大多數用在非固態形式的腫瘤治療上。
我問起藥師這個藥確切的治療疾病時,他告訴我只能列舉一個範圍的疾病,由於抗癌藥大多都是混合療法,再加上時常產生抗藥性之後,會採取交叉替換藥品的方式來延續療程。
因此藥品以及療法的排列組合之下的可能性,大大超出原本的預期,只能大致猜測疾病的範圍。
目前以血液方面的癌症為最大的可能性,其中最大宗也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就是淋巴癌,而淋巴癌的種類相當多,從藥品很難斷定病人到底罹患哪種疾病。
為求謹慎,這幾天的下課時間,我埋首於圖書館裡查找相關資訊,放學後繼續在市立圖書館裡,翻取有關淋巴癌的相關資訊,手機螢幕則是無時無刻不打開維基百科的首頁,只要一有新的疾病線索便立刻輸入查找,這一系列的舉動為的只是讓我提早有心理準備,對於雨宮的病情我實在無法插手和斷言。
藥局的藥師有稍微描述一下有關「混藥」的事,「混藥」指的就是藥罐裡裝的藥品與藥罐上顯示的藥品名稱不相符,大部分會發生於患者自己在吃藥時,將多拿出來的藥物在放回藥罐時發生放錯的情況。
但雨宮這個狀況又稍微特殊一點,由於抗癌藥物基本上屬於「高警訊藥品」,一般而言不太會誤放到一般藥物的藥罐裡,主因是抗癌藥物的藥罐上有明顯標示警語,放錯的機會幾乎少之又少,更何況是放進保健食品的罐子裡,簡直是天方夜譚。
雖說出現在雨宮房間的藥品,未必是雨宮自己服用的藥品,但又有誰會特意將這麼毒的抗癌藥交給雨宮,又或者放在她平常在吃的藥罐裡呢?還是說,雨宮真的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疾病呢?又或是有人存心想害她呢?
腦海中好幾種相互矛盾的想法,阻塞住我的思緒,嚴重影響我上班的狀態。
現在時刻,晚上八點,是飲料店的顧客最為稀少的時段,我居然連處理三杯珍奶的訂單都顯得特別吃力,甚至差點把甜度弄錯了,幸好小薰在遞出飲品前做了雙重核對,成功避免了一次被客訴的危機。
「你在幹嘛?整晚心不在焉。」小薰已經沒力氣罵我,索性將甜度錯誤的那杯飲料拿到我面前。
「不好意思,我立刻重做,麻煩請客人稍等。」
服務完客人之後,小薰走到內場的水槽前,把剛才調錯的飲料倒入水槽內。
「那還能喝,為什麼倒掉?」
「那你明明是老鳥了,為什麼弄錯?」小薰回給我一記鋒利的眼神,並走到我面前雙手插在腰間,「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沒沒有。」我低頭故作鎮定的整理器具,「我怎麼能瞞得過小薰呢?」
「最好是沒有!」小薰拿起手機螢幕展示給我看,「這是大家明天拜訪雨宮時,決定要送的禮物清單,整個群組只剩你還沒投票。」
「不差我這一票吧?」
我看了一輪清單,大家提出的禮物建議清單中,出現各種五花八門的商品:比較正常的選項,有女性調經聖品之稱的四物飲,還有紅豆水禮品盒;稍微比較有問題的選項,則是那個30次CaCo飲料店兌換券。
「喂,這個未免太過份了吧!CaCo飲料抵用券是誰提出的!」微微動怒的我瞪了一眼小薰,「這不是我們CaCo飲料店的員工福利嗎?送這個未免也太沒誠意了吧!」
「不是我提議的!」儘管小薰嘴上這麼說,但後來又改口悄聲說,「雖然不是我提議的,但是是我提供的。」
「真是的,妳們不能正經一點嗎?這是誰提議的?」
話題走到這,小薰收斂起剛才的玩心,認真地回答我:「是一位跟雨宮一樣好久沒跟我們說到話的成員。」
「該不會是……」我和小薰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之後,不約而同地說道:「天晴!」
天晴自從校慶結束前跟我提及有關「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的說詞之後,她的行蹤彷彿人間蒸發般,無論是社團還是資優班都尋不著她的身影。
其實在那之後,我有稍微上網查了一下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的歌詞,但歌詞的內容基本上,只是反映故事的劇情以及角色的心境而已,實在看不出天晴所指的端倪。
「真沒想到,這麼久不見的天晴,竟然默默地參與了禮物清單的投票。」小薰說著說著,開始陷入苦思,「對了,治宇,天晴上次的事後來怎樣了?連我記性這麼好的人,都差點遺忘天晴的存在了呢。」
「妳說鑰匙圈還有冰菓動畫系列的事?」
「對對對,天晴上次的事我印象中交給阿倫去調查了,只不過跟雨宮的事一樣,完全沒有下落就是了。」
「明天拜訪雨宮的行程,沒意外的話,天晴應該會到,畢竟她都在群組出餿主意了。」我猜測。
「治宇啊,你千萬不可以小看女人,像天晴這樣躲在暗處介入我們的人,通常不太會按牌理出牌。說不定,明天只有她的禮物到,最重要的人卻沒有到。」小薰再三叮囑。
確實有可能,從天晴之前借動漫光碟的事可以窺見。雖然各種關鍵訊息指出天晴就是雨宮解謎事件的關鍵人,但卻一次又一次的,天晴善用了各種之便躲開了我們的尋問。
而明天就是大家去中野家拜訪雨宮的日子,天晴如果預先判斷到我們即將找她談判的話,明天她肯定是不會出現,甚至之後繼續搞失蹤。
明天是個轉捩點,得想點辦法才是。
「啊,要不就直接下猛藥,乾脆直接騙天晴說雨宮受親戚所迫,明天就要回日本了?」小薰發起這個提議之後,我腦海內浮現一個大致輪廓,接續道:「然後再騙天晴說小畢姐會載她去機場送機,然而實際上卻把她載到中野同學家拜訪雨宮同學?」
「好辦法!可是,還是無法保證明天天晴會出席吧?」
「嗯……」
正當我們苦惱天晴是否會出現的同時,若嵐剛來到店內準備上班。
「大家好!大家在討論什麼呢?」若嵐鞠了一個躬,笑臉迎人的她依舊給人一種禮節恰到好處的和諧感。
我們告訴若嵐關於天晴的事以及明天拜訪雨宮的事,若嵐歪著頭,不解地說:「妳說晴晴唷~我昨天才跟她出去呀!」
「居然還用特殊的暱稱稱呼!」小薰驚嘆。
「妳們既然這麼熟,要不然明天妳約天晴出來拜訪雨宮?」我端起一杯剛調製好的手搖飲料遞給若嵐,作為犒賞她即將成為我們的主力。
「治宇呀~你真是不懂女人心耶~」若嵐輕笑了幾聲後,便解釋說:「你越是約她,她越是不會出來啦!」
「那妳都怎麼約的?」
「晴晴上次在校慶不是有唱歌,而且還Cosplay動漫人物嗎?我就邀請她來參觀我們學校的動漫研究社,而且啊~下個月我們兩校的動漫研究社,要舉辦交流會,我都是約晴晴出來商討交流會的事項。」
「妳也喜歡動漫?之前我國中跟妳同班時都不知道。」
「我是上次校慶後才漸漸喜歡上動漫的,天晴很溫柔地對待我,邀請我進入動漫的領域呢~對嘛,上次跟你提及了我在學校的人際狀況不太好,還好現在我有了晴晴這個新朋友,身邊至少有了個伴。」
若嵐的狀況我記得,她在高一開學前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住院休養許久的她錯過了開學後認識同學的黃金期,現在的她在學校的生活相對孤單了些。
「瞭解,那天晴的事能麻煩妳嗎?」我再次提出這個問題。
「交給我吧!」若嵐展露自信的笑容,「治宇你可別小看我,別忘了我國中可是被大家稱為『八面玲瓏的小妖精』,這點事才難不倒我。」
「再麻煩妳了。」我們結束這段對話。
我現在終於知道小畢姐找若嵐加入我們的緣故了,儘管若嵐的高中生活並沒有像國中時期風光,但她依舊是處事八面玲瓏的那個若嵐。
究竟明天是否能成功約出天晴,真的要仰賴若嵐的助力,倘若,若嵐真的失敗了,我們只好採用剛才小薰的提議了。



4.


星期六拜訪當天,我、小薰、阿倫,三人一大早在CaCo飲料店會合,等候著小畢姐開車載大夥兒前往內湖區的豪宅拜訪雨宮。
大家懷著滿心期待的心情,拜訪好久不見的雨宮同學,唯獨我滿懷心事地苦著一張臉。
目前只有我知道抗癌藥的事,雖說也沒有絕對的證據指出雨宮確實服用抗癌藥,但一想到來中野同學家拜訪好久沒來學校的雨宮同學,我就下意識的將本次拜訪視為探病。
當前的我們可謂是兵分兩路,第一路是我們這幾位,預先在飲料店等待小畢姐的到來;另外一路,則是若嵐和小畢姐,由於昨晚從群組對話中得知天晴確定不會來這趟拜訪雨宮的行程,因此我們安排從未在群組裡出現的若嵐來當誘餌引出天晴,再由小畢姐載她們過來這裡與我們會合後一同前往拜訪雨宮。
方法很簡單,鑑於若嵐是新成員,在天晴的視角裡若嵐只有園遊會上幫忙賣冰淇淋紅茶的印象,再加上若嵐就讀與我們大家不同的學校,天晴可能會因此放下警覺心。
綜合以上的因素,由若嵐約天晴出來,天晴肯定不會直接聯想到若嵐與我們有直接的關聯性。
只不過中間存在一個大問題,若嵐突然在昨天約天晴出來,這麼臨時的邀約沒有可信的理由說服天晴的話,恐怕約出來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幸好,如同我之前說的,若嵐在我國中時期就是一位處事圓融的萬事通,這一丁點執行面上的細節,在若嵐的巧妙安排下得到穩妥的解決方案:若嵐瞄準了天晴是動漫研究社社長的這點,以在我們學校的校慶上被天晴的表演感動作感動為由,對天晴提出請求,希望接下來兩校的動漫研究社交流會上由她規劃演出一些歌曲。
由於若嵐是中間的牽線人,她只要再以交流會的一些細節突然發生了點變化為理由,因而今天必須邀請天晴出門進行臨時討論,如此一來,把天晴約出來的機率又變得更大了。
我覺得若嵐的做法很聰明,不但成功解決臨時性所帶來的疑慮,而且一向對動漫非常感興趣的天晴,肯定會不假思索地直接撲向若嵐所撒下的誘捕網,活捉這位處處逃避我們的小傢伙,肯定不是難事。
「瞭解,目前一切順利。」我掛上來自小畢姐的通話。
「咦?成功了?」小薰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當然,若嵐成功地約出天晴,並且打著要坐uber更換約會地點的名號,成功騙到天晴搭上小畢姐的車。」
「真是不可思議!若嵐太強了!」小薰讚嘆之餘,不忘回酸我,「怪不得你國中時會被若嵐拒絕告白,你根本配不上她呢!」
「那是國中的事了,那時候的我懵懂無知,別再挖苦我了。」我只能揚起尷尬的微笑。
「啊,他們來了。」阿倫指著遠方的車子。
小畢姐把車開到我們面前,按下車窗示意我們上車。
想當然耳,一上車便發現上當的天晴正臭著一張臉,坐在離若嵐最遠的位置,若嵐則苦笑地看著我們並安排我們入座。
「那個……天晴……」若嵐不失禮節的笑容逐漸變得尷尬。
開車前往中野家的路上,我試圖找話題和天晴搭上話。
但只見天晴繼續一聲不吭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直到小畢姐接完一通電話後,開始有了變數。
「各位,你們可能要想辦法挪出一個座位,等一下還有一位要上車。」小畢姐說。
「誰啊?林北已經夠擠了。(台語)」阿倫抱怨。
「忍耐一下……這位要上來的也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配合一下,我的車子就這麼大而已。」
「難道是雨宮同學嗎?她已經想通要回來住了嗎?」
我天真的想法馬上被無情的現實打臉,小畢姐接下來提及即將搭上車的人物,著實嚇到我:「這位即將搭我們便車的人是中野同學。」
「慢著,我們不是正要去中野同學家拜訪雨宮同學嗎?怎麼會是她搭我們的便車?」
我提問的當下,車子已經停在某個超商的門口,中野同學就站在超商前的人行道上朝我們招手。
小薰按下車窗打算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中野同學劈頭直接命令我們:「快去!現在快去醫院。」
「怎麼那麼突然,不是正要去妳家拜訪嗎?」小薰不悅。
「雨宮……」中野同學哽咽了一聲,「她今早突然住院了。」
聽到這句話的當下,我想起了上次在雨宮房間找到的那款抗癌藥。
我最害怕的事已經成真。



5.


「好一點了嗎?」站在雨宮身旁的小薰,撫摸著雨宮的額頭。
「嗯……」躺在病床的雨宮同學整張臉泛紅,有氣無力地說,「屑屑泥們來看窩……(謝謝你們來看我……)」
臥躺在病床上的雨宮,實在讓人心疼,不但要忍受接連不斷的高燒所帶來的苦楚,服用免疫調節劑之後,身體更加虛弱的她三不五時發出沈沈的咳嗽聲。
由於雨宮的身體狀態不適合被打擾,病房內只留下我、小薰、中野同學,剩下的人皆被安排出去。
「探病時間有限,有什麼話盡量簡單講。」小畢姐在旁提醒完便走出病房。
雨宮同學把中野同學叫到身旁,用一連串的日語進行了一小段對話後,中野同學代為轉達:「雨宮說,請大家不要擔心她的病情。」
病情的部分稍早醫生特別解釋給我們聽,雨宮從小開始罹患一個名為霍奇金氏淋巴癌的疾病,字面上雖然有淋巴癌三個字,但實質上與典型的淋巴癌有著天差地遠的差別。
典型的淋巴癌基本上與其他種類的癌症相似,處理不好或是太晚發現皆會導致癌細胞擴散至全身,最後走向死亡一路。
典型的淋巴癌五年內的存活率偏低,在癌症當中是令醫生相當頭痛的癌症。
反之,雨宮罹患的這種淋巴癌則與典型的淋巴癌不太相同,這種名為霍奇金氏淋巴癌的疾病是一種不定期發作的疾病,每次發作時,身體的免疫細胞只會攻擊身體特定區域的器官,只要在發作時控制好被攻擊區的免疫發炎反應,以及維持良好的生命徵象,發作期過後就可以回到原本的日常生活。
在長期的良好控制之下,霍奇金氏淋巴癌的病人的存活率,在早期發現的情況之下,存活率約莫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這種存活率基本上只比正常人低了一點點而已。
但仍有少數的病人會有惡化和死亡的風險,而雨宮的父親正是這種極為少數的病人。
於此,我們同時也得知雨宮父親當年過世的原因,當年雨宮父親的病情原本是在良好的控制之下,不料後來突然病情急轉直下,在反覆的住院治療後,最後不幸離世。
而雨宮的病情一直以來皆在良好的控制範圍之下,只是要時常請假在家休息。
透過中野同學的轉述,雨宮之所以最近一直向學校請假的原因其實不是我們料想的那樣,只是單純的痼疾復發而已。
不僅如此,其實之前雨宮蠻常使用生理期或是處理簽證相關事宜等等的藉口請假在家休養這個疾病,包含之前校慶準備在內,雨宮同學時常缺席我們的校慶的課後準備也正是因為這個疾病的原因。
還有一件事不是我們料想的那樣,雨宮的母親、高橋小姐、中野同學,這三位雨宮最親近的親友,並不是因為瞧不起普通班的緣故,而不讓雨宮接近我們。
真相是雨宮的親友基於愛護雨宮的身體健康為由,希望她留在管控比較嚴密的資優班求學。
限制雨宮必須在九十天離開台灣,並且要等到十八歲才能再度拜訪台灣,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希望雨宮在十八歲成年之後,在免疫系統更加完備的情況下,更能到處暢遊,追尋父親當年留給她的謎底。
於是,之前一切有關於雨宮親戚對我們的不友善,只是我們自己想像出來的仇恨情節。
可是,這並不代表雨宮親戚現在能平等友善地對待我們,因為雨宮這次的發病確實與之前校慶時所累積下來的疲勞有關,我們因此成為促成雨宮發病的幫兇,想當然耳,雨宮親戚對我們的態度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縱使雨宮的病情聽起來沒有想像中來得嚴重,但已經足以把我的幼小心臟嚇得差點停擺。
幸好,這次發作的範圍比較小,屬於急性發作的關係,投藥的時間縮短不少,預計過幾天就能返家。
「治宇……」雨宮將我呼喊至床邊,從病床旁的抽屜裡拿出那本她時常攜帶的筆記本,「遮個,綁忙,謎題,幾續。(這個,幫忙,謎題,繼續。)」
「好……」我在大家的注視之下,收好來自雨宮的兩本筆記本後,不忘柔聲提醒:「雨宮妳好好休息,解題的事不用擔心,身體好一點之後我們再一起解謎。」
躺回床上的雨宮,迷茫的眼神中帶了一點愉悅,點點頭後便與我們道別,離開病房前,我的眼角餘光注意到中野同學不友善的眼神正盯著我們一行人,直到我們完全邁出房門外,中野同學也跟著走出房門,並且叫住我們。
「那個,可以不要再扮家家酒了嗎?」中野同學試圖壓抑自己莫名的無名火。
聽到來自中野同學的挑釁,身為我們班領頭羊的小薰走到中野同學面前理論:「抱歉,中野同學。我們都已經高中生了,可以有話好好講嗎?」
「好好講?」中野同學的怒火徹底被小薰點燃,「那你們有好好聽過雨宮講話嗎?」
「當然有!」小薰持續與中野同學你一言我一句的,「中野同學,現在不好好說話的人是妳,妳對我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
「直接說?好,我就直說了,關於雨宮父親的謎題根本是一場騙局!大家不要再浪費心力陪雨宮去尋找解答,她是一位病人!看清楚了,她現在正躺在病床上!」
「騙局?拜託哦中野同學,好好說話很難嗎?不要隨便把自己不認可的事污名化!謎題如果是騙局的話,那麼我們迄今為止的努力,以及雨宮這次的台灣行,意義又何在呢?」
「你,拿出雨宮剛才給你的那本!」中野同學望向我,示意我打開雨宮剛才給我的筆記本,「兩本都拿給我。」

中野同學首先翻開雨宮父親寫下謎題的那本,手指著題目旁的編號說:「當時雨宮父親在設計題目時,為了給出正確的提示,這個編號皆對應一篇雨宮父親的手寫日記,也就是雨宮剛才給你們的另外一本筆記本。」
「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之前就發現這點了,妳到底想表達什麼?自己很懂?」小薰反擊道。
「那你們有發現這個嗎?」中野同學翻到謎題本的封面,手指著封面上標題下方的區域,「這邊也有編號。」
大家把這本筆記本接過來互相傳閱,結果真的在封面的標題下方發現一串編號,格式與內頁謎題旁的編號相似。
這個位在封面上的標題便是「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這個標題旁也有著一個六位數的編號,和之前的每一道謎題一樣,這個編號也對應著一篇雨宮父親撰寫的日記。
但礙於篇幅過長,中野同學稍微描述了日記的大致內容,這篇日記記載著雨宮父親被一位台灣女性追求的過往,這位女性是一位在咖啡店打工的店員,由於和雨宮父親相處久了之後,便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已婚的雨宮父親,雖然當時人在台灣與妻小分隔兩地,可是面對這位女性的追求,雨宮父親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日記中的最後一段寫到,該女性以非常隱喻的一個問句,詢問雨宮父親的心意:「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雨宮父親的答案是:「全冰,無糖。」
據中野同學的說詞,雨宮父親的答案分別有著各自的象徵,全冰代表著對該名女性的情感,完全沒有任何熱情;無糖則代表著他們的未來,完全沒有甜度,沒有任何發展性可言。
中野同學的這個說法,主要是轉述雨宮的表姐,也就是高橋小姐的說法,對於雨宮父親回應該女性的解讀,在意義上還算可以理解,但缺乏其他的事實佐證。因此,為了釐清真相的雨宮才決定來台灣尋找她父親當年的答案。
「我和雨宮的母親皆認為,雨宮目前最需要的是回日本治療她的淋巴癌,雨宮父親當年與該名女性的愛恨情仇,雨宮母親已經不想追究了。」中野同學態度冷淡地說。
「可是……」小薰的語氣正在顫抖,「雖然雨宮的母親早就和雨宮父親斷絕了婚姻關係,但對於雨宮而言……對於雨宮而言……他們還是父女啊!這種血緣關係不像婚姻那樣,簽個字就可以了斷的!麻煩多考慮一下雨宮的感受!」
中野同學面對小薰的強勢絲毫沒有任何退讓,不屑回答:「小薰,妳肯定是傻了吧!雨宮和她母親也是血緣關係,更不該由妳這位外人評斷!」
「妳們在吵什麼?」
當小薰和中野同學針對雨宮的事互相爭執時,一旁出現了一位本不該現身在這裡的人物。
「高橋小姐妳怎麼在這裡?妳不是上週才剛回去日本嗎?」
面對我的提問,高橋小姐沒有正面答覆,反倒是一派輕鬆的回應:「怎樣?你們想念我啦?」



6.


「真是嚇死我了,沒想到高橋小姐居然會突然出現。」小薰回想起剛才的插曲,心中仍餘悸猶存,「當下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想不到真的是雨宮的表姐,高橋小姐。」
「不過高橋小姐真有一套,佯稱跟雨宮的母親一起回日本,事實上,則是留在台灣以防雨宮出狀況。」
現在的我與小薰併著肩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高橋小姐則是與我短暫對話後進去探訪雨宮同學。
「結果還真的如同高橋小姐所料,雨宮因為校慶的忙碌,舊疾復發。」小薰將話題打住,難得地開始反省自己,「身為班長的我,要是能預先發現雨宮的身體狀況就好了。」
「這也沒辦法,雨宮總是用生理假還有事假充當病假,如果當事人不說,真的沒人會知道真正的請假原因。」我溫言安慰道。
雨宮請假這件事真的很難察覺異樣,交換生的身份比較特殊,除了簽證的事之外,公家部門也會有繁枝細節的手續要處理,雨宮只要利用辦公務之便請事假,基本上沒人會去懷疑其真實性。
高橋小姐在剛才與我們的短暫對話提及,雨宮約莫後天出院回家休養,而雨宮母親則是最近這一陣子會再找時間來台灣探望雨宮,屆時雨宮的母親會重新審視雨宮的身體健康狀況,再決定雨宮留在台灣的可能性。
乍聞此事,雨宮的母親近乎是下定決心短時間內不會再讓雨宮接觸我們了。
從雨宮同學來台灣之後,我們帶給雨宮母親的只有不好的印象而已,最開始的搬出寄宿家庭事件以及這次雨宮病倒的事件,種種跡象顯示,每當雨宮跟我們走得越近,雨宮就越會和自己母親的意見相左,特別是這次的病倒事件,也是雨宮自己堅持繼續參加校慶的準備而導致。
不論從哪點來看,雨宮的母親都沒有理由再讓雨宮待在台灣,雖然雨宮很重視她父親遺留下來的謎題,但中野同學也表示該題的答案已經明瞭,最後一題就是標題,而最後的答案是無糖。
中野同學還更進一步地表示,由該日記的內容可以大致窺探無糖所闡述的意思,僅僅是雨宮父親在台灣並沒有和其他女性有婚外情,也間接地告訴雨宮,雨宮父親留在台灣不是因為在這邊有家事,而是單純熱愛台灣。
這個謎底我也同樣請教過才剛抵達醫院的高橋小姐,結果口徑與中野同學一致,這也增添這種說法的準確度,畢竟高橋小姐胸有成竹地說這個謎底是雨宮父親生前親口告訴她的。
她表示她早已經告訴過雨宮謎底,只是雨宮一廂情願地認為雨宮父親所遺留的謎題絕對有其他的答案,因此,雨宮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逕自一人跑來台灣尋覓真相。
「唉,既然知道謎底了,應該就沒有繼續解題的必要了吧?」我嘆息。
「你傻了嗎?」小薰喝斥,「雨宮就是認為高橋小姐她們的謎底是錯誤的,因此才自己來台灣尋找。不正是因為她周遭的人都相信高橋小姐的說法,所以雨宮才依賴我們找出真相嗎?」小薰激動的情緒抑制不住,「雨宮將筆記本託付給我們,信任我們,我們萬萬不能武斷地盲從高橋小姐的說詞!」
「託付我們……所以雨宮始終認為我們有辦法為她解決問題,才願意繼續相信我們囉?」
「當然,不然她剛才怎麼會將兩本筆記本交給你,別忘了那兩本可是雨宮父親的遺物,對雨宮來說彌足珍貴,交給你就是信任的鐵證!」小薰堅定的雙眼彷彿在發光。
我原以為雨宮對我們隱瞞一些事的緣由,是她認為她的家庭背景太過於複雜,我們沒有相對應的能力應對……
可是,現在的我才瞭解到,雨宮一直都相信我們,我們也是唯一她可以信賴的人,她的親戚都只是相信高橋小姐口中的說詞,從來不去探究雨宮尋求真相的原因。即便最後的謎底所指的那個特殊的甜度是無糖,但只要雨宮渴求真相的心沒有凋零,這個謎題在雨宮的內心裡就沒有解開的一天。
「雨宮當然是相信你們啦!」我和小薰前往醫院門口的路上,天晴突然蹦出來,在我們眼前現身,「治宇,你真是沒用!」
「妳既然都偷聽我們說話了,為什麼不直接出來面對我們?妳剛剛躲去哪了?帶妳來醫院後,妳怎麼人就消失了?」我質問天晴。
原本也沒預期天晴會老實地乖乖回答,但我萬萬沒想到天晴一咬下唇,晶瑩的液體在眼眶打轉。
「為什麼我要出來?這裡的每個人都不歡迎我!」天晴氣憤。
「為何這樣說?」小薰走到天晴身邊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剛才也不讓我進去探望雨宮……」天晴難掩神情失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探病時間與人數是有限制的,等雨宮病情好轉後,我們再去探望好不好?」小薰拍拍天晴的肩膀。
「沒有下次了……」天晴低著頭,氣音沉重地表示,「我剛才聽到中野同學和雨宮親戚的通話內容。」
「什麼意思?」我急急追問。
「他們打算明天讓雨宮出院,並且搭機離開台灣。」
「為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
儘管醫院裡的蒼白燈光灑在我眼前,然而此刻的我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完完全全看不到前方的路和方向。
「小薰、治宇!」天晴叫住正處於失神狀態的我們,「我有件事想麻煩你們!」



7




天晴的這個請求有點奇怪。
起初在醫院時,明明是她自己主動尋求我和小薰的幫助,但她後來考量到醫院不適合講這件事,她表示回去會再發訊息給我們,說明協助的內容以及原因。
結果,從醫院回到家的我,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點,天晴才遲遲傳了好幾則內文相當長的訊息給我。
內文開頭的第一句話,使我豁然開朗,短短幾個字便解釋了之前所有圍繞在天晴身上的謎團、雨宮第二本筆記本的來由、鑰匙圈的主人、借動漫光碟事件……所有大小的謎團皆在這句解釋的涵蓋之下,變得合理了許多。
「我其實是雨宮父親在台灣的私生女。」
天晴在訊息裡,先從雨宮第二本筆記本說起,當天去廢棄檔案室調閱檔案的人正是天晴。
原因是天晴曾提示我,可以回去檔案室,再找找看是否有其他有關於雨宮父親謎題的相關線索。
事實上,這個提示只是一個天晴設下的全套,後來,天晴提前我一步進到檔案室裡,設計了一個看似陌生人意外留下筆記本和鑰匙圈的假象。
我在訊息裡問天晴,為何不直接幫我們?既然天晴有了雨宮父親留給她的日記,而且日記的內容確實可以對解題帶來幫助,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天晴出來表明身分,更可以有效率地幫助我們,為何一定要用這麼奇怪的方式讓日記本與鑰匙圈出現在我們眼前?
天晴在訊息裡回應說,雨宮父親生前是刻意將謎題和日記這兩本筆記本,分別交給雨宮和天晴,並告訴當時年紀還小的天晴,希望當雨宮來台尋求答案時,她們兩姐妹可以把這兩本筆記本作為依據,並且一同踏上尋求真相的旅途。
縱使雨宮父親的原本用意,正是希望姊妹倆可以將這兩本筆記本作為相遇時的依據,但是天晴一直沒有勇氣告訴雨宮真相,她深怕得知真相後的雨宮會開始憎恨她。
天晴從小就是由舅舅撫養長大,母親只有在她還沒有記憶時曾出現過,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天晴的母親以無能力照顧為由將監護權交給了舅舅,從此母女倆就斷絕往來,直到今日天晴都沒能見上母親一眼。
因此,天晴深深明白被親戚拋棄的痛苦,也深怕雨宮會將雨宮父親拋下她的痛苦轉成對天晴的仇恨,所以才拖了這麼久遲遲不敢向雨宮坦白這件事,第二本筆記本也是因為這層緣由才用這麼奇怪的方式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後來,天晴也在訊息裡解釋之前借走全部冰菓系列動畫的原因,當時的天晴單純害怕我們太早解出那題的答案,因為她心裡還沒做好讓雨宮知道她是雨宮父親私生女的準備。
天晴原本打算校慶演唱完冰菓的主題曲之後,再直接向我們坦白,當時那道謎題的答案以及她是私生女的真相。
後來天晴又因為軟弱,一直拖到現在才肯遲遲向我們透露,不敢當面跟我們說的原因是她非常害怕大家異樣的眼光。
從小到大,住在舅舅家的她遭受來自親戚的異樣眼光,童年的不堪回憶已經成為她內心最大的陰影,她不但害怕我們知道真相後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更是懼怕雨宮對她產生憎恨的厭惡感。

天晴這次透過訊息對我和小薰坦白只是她邁出的一小步,明天雨宮即將離開台灣前,她會想辦法親口跟雨宮表明她的真實身分,並請求我和小薰能在這之前對雨宮隱瞞這個消息。
訊息裡,我好奇問起天晴喜歡動漫的原因,是否與因父親有關?
天晴表示,父親的因素佔一半,另一方面是從小的環境,如同剛才所述,天晴從小就沒有父母陪同,求學過程中時常就是孤零零的一人,回到家裡也沒人願意真心陪伴她,每當她感到孤單時便會想起父親,父親生前閒來無聊時會靠看動畫排解煩悶,而後,天晴不但開始接觸日本動畫,並從動畫裡的世界觀、角色的互動,得到了慰藉。
天晴還對我叮嚀,不要瞧不起那些喜歡看動畫,或是想從動畫世界得到情感滿足的人,大家平常喜歡用污名化的方式稱這種人為宅男或是宅女。
但動畫對這些人而言其實不只是一部動畫而已,甚至可以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舉例來說,對於一位長相條件相對較差的人而言,由於在現實中得到良好姻緣的可能性過低的緣故,會轉而從這個虛構的故事中得到愛情的溫暖。現實生活中被壓抑的人,會想從動漫的世界觀裡重拾征服世界的渴望。
每個人當然都希望現實生活美滿,但總是會有這麼一群人因為一些條件無法擁有完整的生命體驗,缺乏的部分他們會由動漫補上這個缺口。
聽聞天晴的論述後,我對動漫以及宅文化有了不一樣的視角,這讓我聯想到最近若嵐的事,若嵐可能因為現實生活出現了空缺,才在天晴的邀請下加入了動漫這個圈子的行列。
訊息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天晴提及了她的委託,她希望我們解開雨宮父親遺留下來的第三道謎題──十位數之後,太陽雨中察覺到香氣可能完結?
這題是雨宮父親謎題本裡表面上的最後一題,但實際上天晴也知道,謎題的最後一題其實是謎題本的標題──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天晴也知道最後一題的存在,只是她比較在意第三題的答案,原因是雨宮父親曾說過,第三題的謎底會解答她心中的一切問題,因此天晴進一步提出了一個我認為根本不可能的任務──希望我們能在明天雨宮搭機離開前,找到雨宮父親曾暗示的藏在第三道謎題裡的真相。
在雨宮上機之前,天晴也會做好親口跟雨宮坦白自己就是她父親私生女的準備,在這之前,希望我們也能釐清雨宮父親最後一道題目的真相。
雖然高橋小姐曾提及,最後一題的答案是無糖,但天晴的出現無非就是否定高橋小姐的說詞,天晴正是雨宮父親的私生女,那可以推測當年雨宮父親並沒有拒絕那位女性的追求,並私下和她生下天晴。
所以,可以大膽推論,無糖的這個答案肯定是錯誤的,而雨宮和天晴所渴求的真正的答案其實是真正存在的。
我後來在訊息裡補問天晴,妳和雨宮為什麼都這麼執著於真相?
天晴表示她能完全理解雨宮的心情,在雨宮還小時,雨宮父親就來到台灣,雨宮一定想知道她父親為何不選擇留在日本陪伴她的原因。
同樣,天晴也是秉持著相同心情,也很想知道,為何雨宮父親過世後,天晴母親一直不肯願意見她的原因。
雨宮和天晴,這兩位同為雨宮父親的親女兒,皆將各自的期望寄託在雨宮父親留下的謎題當中,即使被欺騙也好,她們也想知道謎底裡是否藏著雨宮父親給出的理由。
天晴在訊息裡說,這種複雜心情與她在園遊會演唱的壓軸歌曲相似。
這首歌曲正是冰菓的主題曲──優しさの理由,中文的意思大概是「溫柔的理由」,雨宮和天晴雖然都因為雨宮父親的離世而各自有了破碎的家庭,但她們依舊翹首期待,希冀雨宮父親的謎題當中藏著「溫柔的理由」,只要有了這個「溫柔的理由」,即便等在前方的結局不盡人意,也能因為這個「溫柔的理由」而釋懷。
與天晴進行長時間的文字聊天後,我向後躺倒在住家床上,思索著明天如何在時限內找到第三道題目的真相。
「優しさの理由嗎?(溫柔的理由嗎?)」我喃喃自語。
我也好想要個溫柔的理由……



8.



我反覆閱讀筆記本上的謎題以及遊戲規則──

<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第一題: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第二題: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
第三題:十位數之後,太陽雨中察覺到香氣可能完結?

遊戲規則──
規則一:每一題的答案皆與下一題的題目相關,請按照順序解題。
規則二:最後的謎底解開時,你將會嚐到最特別的甜度。


現在的我正與時間賽跑。
我必須在明天雨宮離開台灣前解開在第三題的謎底以及找出最後一題的真相。
根據中野同學先前所述,雨宮父親的最後一題並不是筆記本裡的第三道謎題,而是那本筆記本的標題<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在尋找第三道題目的答案時,我注意到雨宮父親在筆記本裡訂下的遊戲規則──每一道題目的答案皆與下一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依照這條遊戲規則,如果想解開第三道題目:「十位數之後,太陽雨中察覺到香氣可能完結?」,其實可以從它的下一題,也就是標題上的最後一題:「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來找出第三道題目的線索。
第三道題目,明顯需要大量的線索與思考,才能明瞭題目其中所暗指的意義,但反觀標題上的最後這道題目,看起來則是親切許多。
<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是由熱愛台灣手搖飲料的雨宮父親所設計的謎題,雨宮父親在遊戲規則裡也提示,最後一道題目的答案是一種特別的甜度。
我身為手搖飲料店打工的員工,對於甜度的理解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
因此我的策略非常簡單,先解開雨宮最想知道的最後一題,再由最後一題的答案回推第三題的線索,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在雨宮離開前給出最後一題的答案,同時也解出天晴想要的第三題謎底。
如果真要說這個策略有什麼缺點的話,那恐怕是時間不夠用。
目前唯一的線索指向之前光顧過的那間咖啡廳,由於最後一題所對應到的日記提及了一場辦在咖啡廳的聯誼會,我自然而然地把文中的咖啡廳與之前解第一題也有提及的咖啡廳聯想在一起。
雖然沒有證據顯示兩題所指的咖啡廳是同一間,但依照我解雨宮父親謎題的經驗,她父親相當重視格局結構,每道線索基本上都是環環相扣,因此第一題所用到的線索在其他題或許也能適用。
這個想法源自我在解第二道題目時,意外發現這種出題格局。當時得知第二道謎題與一部名為「冰菓」的動畫有關時,我觀賞了網路上對於該動畫的劇情整理,並從頭研究雨宮父親的謎題,碰巧發現第一題謎題中的「玫瑰色」真正意義。
當時,解開第一道謎題的咖啡廳老闆,只說明題目後半所代表的意思,前半段的「玫瑰色」並沒說明。
而第一道題目裡的「玫瑰色」是源自冰菓動畫裡的一個比喻,在冰菓的動畫裡,玫瑰色象徵著繽紛多姿的高中生活。
也因此,玫瑰色象徵著繽紛兩個字,而第一題謎底的那家咖啡廳的名稱正是繽紛咖啡廳。
由此可以推斷,雨宮父親出的謎題皆具有相互的關聯性,因此,我大膽假設最後一題與第一題的咖啡廳是同一間。
由於現在是半夜時段,顧慮到咖啡廳已經打烊的緣故,我打算明早獨自一人前往,詢問咖啡廳老闆有關雨宮父親的事,並趕在下午雨宮離開前將謎題帶回給天晴與雨宮。
「嗯……時間真的有點趕。」為了迎戰明日,我將明天的事思考完備之後倒頭大睡。



9.



隔天,我一大早起床思考今天的策略。
我之所以決定自己一人前往咖啡廳調查,是因為這麼做有一個極大的好處,老闆比較容易卸下心防給我更多資訊。
倘若找上小薰和阿倫一同前往,恐怕老闆會顧忌到他人的眼光,提供的資訊量可能會比單獨前往來得少。
叮咚──
我著裝完畢準備出門前,門外的門鈴作響。
這個電鈴聲使我回想起,前一陣子校慶準備時,在假日時門鈴也常在這個時候響起。
印象中,每次打開門都會看見提著滿手材料的雨宮在外面等著我。
雨宮從來都是搶在其他人來之前,到我家準備校慶前置作業,主因是以前的她就住在我家樓下,在距離上比較近的緣故。
反觀現在,雨宮不但住在距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的醫院裡,今天甚至要離開台灣至距離這裡有非常一大段距離的日本。
想著想著,悲傷默默地爬上我的心頭,沉澱了幾分鐘後,我才去門口應門,沒想到門外居然是過去那簡單卻又幸福的光景。
「雨宮同學,妳、妳……」一瞬間,眾多情緒湧上心頭,梗在喉間的話語在脫口前斷片,最終我只能支支吾吾地問,「妳……怎麼……出現在這裡?」
「窩……窩出厭了。(我……我出院了。)」
「出院了?所以妳現在身體沒問題了?」
雨宮稍微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神色緊張的她揪住自己衣角,勉強地穩住氣息:「嗯,呆該。(嗯,大概。)」
我大概能猜想到雨宮猶豫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身體狀況還沒完全恢復,外加她愛逞強的個性,剛才她回答我的話語並非實情,只是安慰我情緒的表面話而已。
「遮葛,她跟窩說了……(這個,她跟我說了……)」雨宮將手機遞給我。
螢幕上面是一串雨宮和天晴的聊天紀錄,內容大致是天晴向雨宮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天晴是雨宮父親的私生女。
「所以,天晴都跟妳坦白了?」
「嗯……」雨宮露出難得的微笑,「很開薰。(很開心。)」
「妳不生氣嗎?她瞞了妳有一段時間了。」
雨宮搖搖頭臉上繼續掛著笑容:「遮代表,最吼一題,她們的打案四錯的。(這代表,最後一題,她們的答案是錯的。)」
雨宮口中的她們,應該是指她母親以及表姐。特別是高橋小姐,以雨宮父親親口告訴她為鐵證,高橋小姐否定雨宮對於最後一題的看法。
然而,天晴就是最佳證明,說明了雨宮父親當初沒有以「無糖」作為拒絕的理由,反而後來的他們還生了天晴這一位私生女,鑑於此可以確定最後一題的答案不是無糖。
可是,私生女這條鐵證卻不能直接讓雨宮親戚知道,萬一到時候鬧出家庭革命……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可承受之重。
因此,我們必須捨棄直接曝光天晴私生女身份的這個方法,去證明雨宮親戚的理解是錯的,轉而朝向解出最後一題的答案來證明。
雨宮扯扯我的衣角,比了比我手邊的謎題本示意要我給她。
「遮葛,窩知道。(這個,我知道。)」雨宮翻開我拿在手上的謎題本,手指著謎題本上的第三題──十位數之後,太陽雨中察覺到香氣可能完結?
「這題妳知道什麼線索嗎?」
「嗯嗯。」雨宮點頭如搗蒜,「十葛位數,四遮葛!(十個位數,是這個!)」
雨宮從包包當中拿出一個我們飲料店的塑膠杯,並指著上頭的數字說:「剛蒿,十葛數支。(剛好,十個數字。)」
雨宮將塑膠杯遞了過來,我拿起來瞧了瞧瓶身,發現這是我們飲料店的塑膠杯。
「原來是手機號碼呀?真虧妳能發現!」
我們店內外送有一個防呆機制,為了方便顧客回報狀況而設下的一個SOP,每位店員在調製完成飲料並交付外送員之前,會在瓶身用油性筆畫下自己的記號以及店長公務機的手機號碼,以備飲料傾倒或是變質狀況發生的當下,顧客有個方便聯絡的依據。
話說回來,手機號碼在台灣確實是十個號碼,難道謎題的十位數指的真的是手機號碼,那這題的解答豈不是某位重要關係人的手機號碼嗎?而這位重要關係人……難不成是天晴多年不見的母親?
為了確保雨宮說法的正確性,我跟著翻開雨宮父親的日記本,找尋上頭是否有線索。
「遮個。(這個。)」雨宮比著某篇日記上的文字敘述,「就四遮個,窩踩聯想到手記好嗎。(就是這個,我才聯想到手機號碼。)」
雨宮指出的日記上,記載了某天咖啡廳裡舉辦了一場聯誼活動。
「我想這個咖啡廳應該就是我們上次光顧的那間。」
「嗯,窩悶現在去哪裡看看吧!(嗯,我們現在去那裡看看吧!)」
「現在去的話,妳可就沒時間回家整理行李了。妳不是今天下午四點的飛機嗎?」
「窩要去,久四現在!(我要去,就是現在!)」
「真拿妳沒辦法。」
我帶著雨宮來到公寓的樓梯間,走下樓的期間我口袋裡的手機不斷震動,稍微查看了一下手機螢幕,發覺是來自中野同學的電話。
「中野同學,妳怎麼突然找我啊?」我接起電話明知故問。
「你有看到雨宮同學嗎?」電話另一頭的中野同學,語氣相當急促。
「沒有,怎麼了嗎?」我說謊。
「她等會準備要去機場登機,但現在到處都找不到人。」
電話這頭的我和雨宮相視後,彼此淺淺的一笑。
「妳再找一下好了,我這邊會多留意的。」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差點憋不住笑意。
「對了,保險起見,等會我要去你那找尋雨宮的下落。」
聽到中野同學補的這句,一旁的雨宮不小心發出短暫的驚訝聲,而觀察力敏銳的中野同學立即發現異樣。
「剛剛那是雨宮的聲音,對吧?」中野同學的語氣意有所指。
「怎怎麼會是雨宮呢?剛才都跟妳說了,我這邊沒有雨宮的蹤影。」我繼續扯謊。
「好──那你先待著不動,我們這邊的人快要抵達你家了。」
「什、什麼!你們現在人在哪?」
此時的我們已經抵達公寓的一樓,開門出去後,在馬路的對側停放著一輛黑頭的進口轎車。
「我們已經在你家門口對側的馬路上,啊!我看到你了。」中野同學從黑頭車上下來。
就在此時,另外一輛小客車,搶在中野同學穿越馬路到我們這側之前,迅速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裡,並停在我們面前。
「原來你們在這啊!快上車吧,我載你們一起去機場,雨宮的親戚也快抵達機場了,再拖拖拉拉的話,雨宮可會趕不上飛機唷~」小畢姐按下車窗如此說道。
「小畢姐,麻煩妳!」我雙手合十,擺出請求的模樣,「載我們去繽紛咖啡廳。」
「為什麼?雨宮不是要趕飛機嗎?中野同學還在到處尋找雨宮,我們現在過去跟她會合吧,慢著……那是……」小畢姐從後照鏡裡發現中野同學正要從馬路的另一側走過來。
「不要再問了,快開車。」我和雨宮已經逕自打開車門。
「咦?咦?去哪?中野同學不就在那裡嗎?」小畢姐指著正在跑向我們的中野同學。
「不要理她,我們去繽紛咖啡廳。」我們堅持己見。
「咦?咦?不是要去機場嗎?」
於是,小畢姐在我的半騙半哄之下,驅車前往繽紛咖啡廳。



10.


「確定甩開中野同學她們了嗎?」我下車前再次與小畢姐確認。
「拜託,我是誰呀,遙想當年我開車的車技……」
我懶得搭理正在自誇的小畢姐,逕自扶著腳步不穩的雨宮下車。
「小心看路,這邊的路不好走。」我提醒雨宮。
「美關係,窩看得倒。(沒關係,我看得到。)」
「我只能幫你們到這啦,我晚點還有事情要忙,你們保重~」道別後,小畢姐關上車窗駛離咖啡廳。
我們現在位於之前解第一題時,得到關鍵線索的那間名為「繽紛咖啡廳」的門前。
沒記錯的話,這也是我第一次和雨宮約會的地方,當時的我們正在討論雨宮父親遺留下來的謎題。
大概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我不太記得了。
由於這段期間內,被各種大小事填滿了所有空閒時間,因此覺得時間在一轉眼間飛逝得無影無蹤。
「懐かしい!(好懷念!)」
「真的,真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我感性回應後,便拉起雨宮的手,「走吧,我們進去吧,裡面的燈正亮著呢。」
「嗯……」雨宮的臉微微漲紅,走了幾步後,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泥,還具得那天,窩穿捨麼嗎?(你還記得那天,我穿什麼嗎?)」
「額……老實說我有點……」話才剛出口,我餘光瞄到雨宮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真是愚笨,通常女生問這樣的問題,最佳的應對方法是先回答記得,再來思考當天她的穿著。
我剛才那副猶豫不決的模樣,肯定會引起女孩子的小脾氣,於是我便改口:「我記得,我當然記得。」
雨宮嘟起雙唇,不悅地接著問:「那天窩穿捨麼呢?(那天我穿什麼呢?)」
「額……」我急忙從腦海裡想辦法提取那天的記憶,只可惜我只想得起那天還有小薰和阿倫加入我們的會議,我只好碰運氣回答,「就跟妳今天穿得一樣嘛!哈哈~」
「嗯,確實四桶一件。(嗯,確實是同一件。)」雨宮笑顏漸開。
沒想到我隨意的回答居然準確答對,我不禁反問雨宮:「為什麼特意問這個問題呢?這套純白色的上衣配上黑色連身裙的搭配,平常也很常看妳在穿。」
「あなたはかつてこの衣裝が美しいと賞賛しました。(你曾稱讚過這套衣服很漂亮。)」
「咦?妳說什麼?我聽不懂太複雜的日語。」
雨宮慌張地又回了一句日語:「今日は私が一人で會った最後の時間です、一番綺麗な服を著たい……(想說今天是最後一次單獨見面了,我想穿最漂亮的衣服……)」
「嗯?還是聽不懂。」
「美、美四,聽不懂久算惹。(沒、沒事,聽不懂就算了。)」臉頰微紅的雨宮默默低下頭。
我和雨宮走進了這家名為繽紛咖啡廳的店。
雖然現在是白天,但店裡的深色裝潢以及暖色系燈光,渲染出黃昏時分才有的昏暗氣氛。
「你好,這麼早就來光顧了。」老闆從裡頭走出來,上下打量我們倆之後驚呼一聲,「我想起來了,你們是上次的……妳是雨宮陽太的女兒吧,而你是她的同學。」
「老闆記性真好。」我誇獎道。
「怎樣?陽太出的謎題解完了沒?」
「還沒,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找老闆討論的,不知道老闆方不方便現在與我們討論?」
我才剛語落,雨宮便九十度彎腰展現誠意:「お願いします!(拜託了!)」
我跟著鞠躬請求:「麻煩了!」
「你們進來吧。」老闆招呼我們入座。
經過我一長串的敘述後,老闆得知我們目前的處境,且清楚明白解開謎題的影響力。
「原來如此,最後一題竟然是標題啊……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老闆笑了笑,「這有什麼難的?」
「老闆知道答案?」我的這句話吸引了雨宮的目光。
「<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是我們店裡以前曾舉辦的聯誼活動。」
「原來標題指的就是聯誼活動的名稱啊……」我再次端詳這個標題。
「嗯,當時雨宮的父親還抱著玩樂的心態參加呢~」話說到這,老闆停下來提問,「聊這個話題,對雨宮而言會不會顯得失禮?」
「補會!窩想知道!(不會!我想知道!)」
「好吧……」
接下來的談話內容,老闆指出「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是十年前在他咖啡店舉辦的一場聯誼活動。
事實上,當時咖啡廳遇上瓶頸,業績不佳促使老闆,開發一些全新的飲品拓展客源,但又怕拿捏不好新品的配方內容,因此想透過舉辦這場免費參加的聯誼,一方面趁機測試新產品的市場反應,一方面又可以吸引年輕男女走進咖啡廳進而拓展客群。
這個一石二鳥的聯誼活動內容,主打讓參加的男方猜出女方所點的飲品,其確切的甜度與冰塊。
參與的女孩們可以免費點一杯新上市的飲料,並用油性筆在飲料杯上做上屬於自己的記號,店員交付飲料時會附上該飲料的甜度冰塊證明,因為飲料杯上不會貼上任何有關該飲料的資訊,這張證明主要是當男生猜出飲料的正確甜度以及冰塊時,有個佐證的依據。
接下來,女孩將她們自己點的飲料一起放在大桌上並打亂次序,再由參與的男性隨機拿取一杯,喝下去後便要猜出手上這杯飲料的甜度與冰塊。
答對時,由女方主動出示剛才店員給的甜度冰塊證明,並且在飲料杯上寫上手機號碼給男方。但答錯時,也一樣出示證明,此時由女方決定是否提供聯絡資訊。
如果,男士答對卻沒有女生前來出示證明,意味著這位男性被女方婉拒了。如此的遊戲機制,在當時造成不小熱潮,連續辦了將近十屆才因為人手不足的緣故停辦。
「面白い!(有趣!)」翻閱著老闆提供的相簿,雨宮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有關於這個謎題,相信你們應該對於答案有著更深的理解了吧!」老闆和藹地對我們微笑。
「明白了,其實<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的謎底雖然是無糖,但這並不表示雨宮父親拒絕了那位女店員的心意,而是那位女店員也參加了那次的聯誼活動,並且雨宮父親只是猜對了女方那杯的飲料是全冰無糖而已。」我綜合了所有線索得出結論。
「嗯?只有這樣嗎?」老闆意有所指。
「嗯……可是有個問題點,如果雨宮父親想要猜到那位女店員所點的甜度和冰塊,必須有個大前提,雨宮父親必須先在眾多杯飲料當中,猜到哪杯飲料是那位女店員點的。」
「幾好!做幾好!(記號!做記號!)」雨宮比手畫腳。
「是的,但是雨宮父親依照那個記號找到那杯飲料之後,又是怎樣猜出甜度的呢?」老闆接著問。
「憑直覺吧?」我瞎猜。
「不是。」老闆翻著雨宮手上的相簿,在某一頁停了下來,「你看看這張,雨宮父親正拿著你們剛剛說的那杯。」
相片裡的雨宮父親笑得燦爛,洋洋得意地拿起一杯飲料,杯子上確實寫道「全i、無s」,意指全冰、無糖,旁邊還有一串被手遮掉一半的手機號碼,我想這就是第三道題目裡所指的十位數吧。
雨宮詢問老闆:「窩,口以,哪起來看看嗎?(我,可以,拿起來看看嗎?)」
「當然可以。」
雨宮將那張有自己父親的照片,從相簿中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明亮的大眼緊盯著相片裡笑容洋溢的父親,嘴裡輕聲呼喊:「お父さん。(父親。)」
「喜歡的話,給妳帶回去吧!」老闆爽朗答應。
雨宮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入自己的包包後,便連忙點頭答謝:「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謝謝!)」
老闆繼續接著說:「那位追求雨宮父親的女店員,當時給雨宮父親的提示是,這飲料的甜度以及冰量,就像她和雨宮父親的相遇,屬於禁忌且違和的存在。但只要嚐一口便知道這女孩不是普通的甜度。」
聽完老闆的描述後,我請求雨宮再次拿出剛才的相片,讓我確認相片上是否還有其他線索。
雨宮再次小心謹慎地將照片從包包拿了出來,交給我時,雨宮不安的眼神透露出她對於這張照片的重視,此時我才意識到,凡是有關雨宮父親的相關事物,對雨宮來說都是彌足珍貴。
「我會小心一點的,請妳放心!」
我這句話確實讓雨宮安心許多,相片交給我之後,她便安靜在旁聆聽我的推理。
「那位女性點的是一杯全冰無糖的珍珠奶茶,依照我長期在飲料店打工的經驗,除了某些固定甜度與冰量的飲料之外,全冰的飲料幾乎沒人點過,而無糖的珍奶更不用說了,簡直是珍珠奶茶的禁忌甜度,喝珍奶點無糖幾乎是台灣人之恥。總結上述,無糖的珍奶配上全冰的冰量,明顯就是反映該女性的提示──違和的存在。禁忌的部分,應該指情婦這個關係或是無糖珍奶。」
「似乎不只如此。」老闆用眼神示意我繼續推敲下去。
「還有,那位女性還提到,嚐一口便知道……究竟是什麼甜度讓人一喝就知道……」
我話才說到一半,得出解答的雨宮急著搶答:「無糖!」
「無糖嘛……」我沉思了一會後恍然大悟地說,「我懂了!無糖是所有甜度當中,嚐一口便知道的甜度!那位女性先在杯子上畫上自己特殊的記號,讓雨宮父親可以從眾多杯飲料當中辨認出那位女性的飲料,雨宮父親喝下去的當下便立刻辨認出無糖。至於冰量的部分,也是同樣的道理,全冰的冰量可以從外觀上明顯看出!」
我進行完一大串推論之後,從雨宮的手上接過一杯水,大大地喝了一口之後,我望見老闆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讚美我說:「你真聰明。」
「哪裡、哪裡……」我搔搔後腦杓,害羞表示,「所以雨宮表姐她們口中說的謎底是正確的,只是對於謎底的理解是錯的。這個無糖,不是代表著雨宮父親拒絕了追求者,而是來自追求者的最甜暗示。所以說,雨宮父親所指的特殊的甜度就是無糖。」
「然而,這個無糖對於雨宮父親來說是最甜的甜度。他因此結識了他此生的最愛。」老闆以這句話,作為整個推理的總結。
解開謎底後,雨宮彷彿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心滿意足的她撩起我的雙手向我道謝:「歇謝泥。(謝謝你。)」
聽到雨宮簡單的一句道謝後,我的臉瞬間漲紅,刻意將視線轉向一旁,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沒關係,不用特意向我道謝。」
「咳咳……」老闆清了清嗓門,彷彿告誡我們不要再放閃下去,「可是啊,關於這位女性的真實身分,抱歉,因為一些緣故我不能透露。」
「沒關係,這樣就夠了,謝謝老闆。」
「歇謝老闆。(謝謝老闆。)」
正當我們即將起身欲離開咖啡廳的同時,我才發現咖啡廳裡有三位女性悄悄地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偷聽我們的對話。
而這三位分別是中野同學、高橋小姐和雨宮母親。
高橋小姐率先站了起來,走到我們桌邊,不客氣地劈頭逼問:「老闆你好,請問你剛剛說不方便提供那位女性的真實身分,不知道現在還方不方便提供給雨宮的母親呢?」
只見雨宮母親靜靜坐在座位上按兵不動。
中野同學忍不住跟著走了過來,對我們補上了一句:「雨宮,妳得到了真正的答案之後,有想過母親的感受嗎?」
一向在家中沒有發言權的雨宮,垂著頭讓中野同學指責。
快看不下去的我,起身站在雨宮及中野同學之間,並強硬表示:「妳們不要得理不饒人!」
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直到一道清脆宏亮的喝斥聲傳遍了整間咖啡廳:「通通不準吵!」
此刻,小畢姐帶著一票人進到咖啡廳,而那道清脆的喝斥聲則是來自天晴。



11.



結果,此時最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居然出現在這裡。
中野同學和高橋小姐,偷聽我們討論雨宮父親生前發生婚外情的事之後,便展開雙重攻勢,一左一右圍繞在我們身旁試圖挖出更多的秘辛。
而天晴就是雨宮父親婚外情的私生女,可是這個消息目前僅限小薰、雨宮和我知情,在座的人,包含小畢姐帶來的人皆不知曉這個驚為天人的秘密。
究竟天晴為何這個時候出現呢?
我思索這個問題時,突然想起昨日天晴在訊息裡,天晴曾承諾過她想親口告訴雨宮她是雨宮父親的私生女。
雖然天晴已經用訊息告知雨宮私生女的事,但是該不會天晴這個時候出場,是想履行她昨天在訊息裡的承諾吧?
我實在想不出天晴該如何在這種狀況下,承認自己正是私生女的事,特別是雨宮的母親也在場,如果稍有處理不好的地方,隨時可能引爆家庭革命或是家庭危機。
「天晴,不要打擾我們,我們在談正事。」小薰主動起身打算上前安撫情緒激動的天晴。
天晴揮手示意小薰不要靠近她,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天晴緩緩走向我們,才走到一半雨宮的母親從座位上起身,擋住她的去路。
天晴不畏雨宮母親的阻攔,打算從旁繞過時,雨宮的母親總算說話了:「あなたは誰?(妳是誰?)」
「雨宮 晴。(雨宮 晴。)」
雨宮母親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移動了幾步後又再次擋住天晴的去路,並接著追問道:「ヤンタイはあなたのお父さんですか?(陽太是妳的父親嗎?)」
「あなたは私の母ではありません!出てください!(妳不是我的母親!請讓開!)」
天晴這句話才剛說完,雨宮的母親一時間盛怒難耐,舉起手打算往天晴臉上揮下去的瞬間,被店老闆上前阻止。
「落ち著く。(冷靜點。)」老闆用日語嘗試和雨宮母親溝通。
緊接著,老闆邀請雨宮母親和天晴來到我們這桌加入我們的討論,大家圍在一張大方桌上,誰也不願意當第一個開口的出頭鳥,只是在座位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用眼神示意對方先開口。
見慣大風大浪的老闆,一見到這種場面,立刻起身從櫃檯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陳舊的小木盒放在大方桌上。
「あなたのための陽太。(陽太給妳的。)」老闆用手示意雨宮母親。
雨宮母親打開小木盒後,從裡頭拿出一張又一張泛黃的小紙條,閱讀完每一張紙條後,雨宮母親的眼眶開始泛紅。
見狀,高橋小姐馬上遞紙巾給雨宮母親拭淚,坐在一旁的雨宮則是低著頭不發一語。
「雨宮,差不多要離開了!由於行李都在車上,我們直接前往機場登機就可以了。」高橋小姐催促著。
「好了,我們離開吧。」中野同學牽著雨宮的手即將起身離開。
「等等,抱歉我……我有個問題,方便跟高橋小姐討論嗎?」事實上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會提出這個問題只是想拖延時間,多爭取一些和雨宮相處的時間。
「不要太久。」
「我、我……」我翻攪著腦汁,試圖擠出一個問題。
「高橋小姐,記得履行承諾!」小薰把話搶了過去,「我們在園遊會達到了妳們立下的標準,請問妳們會按照約定,重新考慮雨宮再次來台灣的可能性嗎?」
「嗯,我們會考慮的。但這也要看雨宮母親的意願來決定。」高橋小姐瞄向正在拭淚的雨宮母親。
「好,我等妳的答案。」小薰回答完之後拉了拉我的衣角,「你在發什麼呆?」
待我回過神時,雨宮已經跟著親人離開咖啡廳欲前往機場。
「咦?那我們也要跟過去嗎?」我好奇地問。
「唉~當然啦!我知道你肯定有些話還沒對雨宮說吧!這次不講,恐怕下一次要等兩年後了。」
就這樣,我們在小薰的建議之下,坐上小畢姐的車跟著出發前往機場,期盼能趕在雨宮進海關前,再多爭取一些可以談話的時間。
一路上,天晴用中文描述了剛才與雨宮母親的日文對話,和她之前隱瞞大家許久的實情。在場除了我和小薰這兩位已經預先得知真相的人之外,在座的各位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單獨地靠在車窗旁望向正在替天晴議論紛紛的大家。
正當我想緩下來思考的時候,才發現若嵐也有跟來雨宮這次的送機。
察覺到我的眼神後,若嵐挪到我身旁來,眉眼彎彎,語帶笑意地問我:「治宇,你等一下該不會是想跟雨宮同學告白吧?」
「沒、沒、沒有!妳別亂說!」
「哈哈,當然是逗你開心的啦!」若嵐湊到我的耳際,悄悄道:「但如果你真的想告白,我也是能提供你一些意見的,畢竟我也曾經是你告白的對象嘛~」
「妳就別再挖苦我了,如果真的要告白,我自己想辦法就可以了。」
「不用逞強啦!我直白的告訴你吧,你的告白太機械式了。」
「機械式?」
「女孩是個感情動物,如果你單純只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而告白的話,抱歉,你很容易失敗。」
「可是告白不就是為了某些目的嗎?」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哎,如果是為了告白而告白,那你只有被發卡的份。嘗試先從營造氛圍開始吧,氣氛良好的話,即便她想拒絕你也會再多考慮一秒的。」
「結果不都還是會被拒絕。」我吐槽。
「唉,你就先把我的話聽進去吧!欸,好像可以下車了。治宇,快去快去~」
「就說了我沒有要告白吼。」
我們一行人從小畢姐的車子下來後,便三步併作兩步地趕往機場大廳,希望在雨宮進入海關前能見上最後一面。
而我,也不知為何地,腳下的步伐越走越快,回過神時,我已經將大家遙遙甩在後頭。
由於大夥兒已經落後我一大段的距離,我可以不用顧忌到大家的速度,任雙腳在機場內奔馳。
來往的人潮,一波接著一波地從我眼野裡飄過,此時我腦海裡閃過許多念頭,過去和雨宮同學相處的點點滴滴,彷彿人生跑馬燈般,一張接著一張地在我的回憶裡播放著──
想起一開始在檔案室遇見妳,差點被妳嚇死,當時的妳還不小心在檔案室裡摔了一跤,這個插曲使我印象深刻。
後來的第一次雨宮小隊會議上,妳穿上那件漂亮的黑色連身裙,妳美麗的模樣使我印象深刻。
校慶上妳因為想和大家打成一片,鬧著脾氣也要換掉身上的浴衣還有木屐,妳難得的任性也使我印象深刻。
可是校慶後,妳的身體狀況開始變差,慢慢不來學校上課,妳空蕩蕩的座位使我印象深刻。
妳從CaCo飲料店離職的那天,休息室裡不再有妳的身影,這種孤單的滋味使我印象深刻。
妳驟然出現在我家的那個早晨,我甚至以為我產生幻覺了,妳突然的出現使我印象深刻。
就連現在,妳不告而別地即將離開我,這種傷感也使我印象深刻……
我腦中回憶的浪潮退去後,我這才發現我已經抵達海關前的大廳,費點心思搜索後,我終於在海關前的某個閘門外頭找到雨宮的身影。
「雨……雨宮。」我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雨宮面前,「雨宮,那個……」
「治宇……」雨宮用最標準的口音唸著我的名字。
這大概是我目前為止,從雨宮口中聽過最標準的中文發音。
縱使剛剛跑過來的路上,心中排練了好幾種和雨宮同學對話的情節,但現在站在這裡的我,面對即將進入海關的她,居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靜靜地望著雨宮。
「治宇!」雨宮再次用標準的中文發音呼喊我的名字。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超出我料想之外,雨宮突然整個人撲上來並雙手抱住我。
這份令人安心的暖意,即使隔著衣物也依然清楚感受得到其帶來的祥和。耳畔旁隱約聽到雨宮微弱的呼吸聲,被她抱住的我輕輕將臉靠在她的肩膀上,此時我才發現雨宮的身軀彷彿比之前來得單薄許多。
我不禁讚嘆,原來雨宮如此單薄的身軀,居然能給我如此溫暖的擁抱。
雨宮鬆手前摸了摸我的頭,安慰說:「乖唷……乖唷……」
彼此的身體分開後,我發現高橋小姐正站在雨宮的身後。
高橋小姐對我禮貌性點頭後,便開口刻意用中文告誡雨宮:「母親現在情緒不太穩定,妳還是趕快過海關進去陪伴她吧。」
告誡完,雨宮跟在高橋小姐的身後即將離去,但才走沒幾步,雨宮忽然回頭走回我面前,從提包裡拿出我們飲料店的塑膠杯,並用油性筆在杯子上寫了好幾個字。
「給泥!(給你!)」雨宮將寫上文字的杯子交到我手裡。
「這個是……」
杯子上寫上了她在日本的住址,並且還在後面給這個空杯寫上冰量與甜度。
「少冰?半糖?」我疑惑。
雨宮勾起一絲淺淺的微笑後,便斜著臉提出問題:「或是微甜的我?」
「真是的……」瞭解雨宮用意的我,頓時間心裡的悲傷減輕了一半。
雨宮離去後,剩下的人才姍姍趕到現場。
當大夥兒正在哀嘆自己沒能見上雨宮最後一面的同時,我心中清楚地知道,雖然雨宮離開了,但是我卻得到更寶貴的東西。



12.


雨宮離開後,大家悻悻然地搭著小畢姐的車回到各自的住處。
由於雨宮離開得太過於倉促,以至於除了我以外,幾乎沒有人見上雨宮離開前的最後一面,也因此許多人是抱持著沮喪與落寞,踩著沉悶的步伐下車後返回自己的住處。
因為我和小薰下午還要在飲料店打工的關係,我們倆繼續乘坐小畢姐的車子回到了CaCo飲料店,準備上工。
正當大家籠罩於心情的低氣壓時,我心中卻是懷抱著一絲希望的暖意,主要原因是我對於雨宮父親的第三道題目終於有了一點眉目。

於是我在上班期間,找了一個人潮稀疏的空檔時段,去了一趟小畢姐的店長辦公室,找她私底下聊聊。
「小畢姐,我有件事想問妳。」我站在辦公室門口處躊躇不敢進去。
「公事還是私事?」
「各半。」
小畢姐伸了一個沉沉的懶腰後,從辦公椅上坐起身來慵懶地瞄了我一眼,回答道:「那先談公事的部分好了。」
「請問昨天晚上是小畢姐單獨值班嗎?」
「當然,昨天晚上雨宮還特地打過來訂飲料,甚至還麻煩我下班時順道外送至中野同學住在內湖的別墅裡。」
「所以這杯雨宮同學的飲料是小畢姐調製的?」我拿起雨宮剛才在機場和我道別前送給我的塑膠空杯。
「是啊,這是我調製的。」
「那麼這杯的手寫記號,怎麼看起來跟這個很像?」我將我的手機和雨宮給我的塑膠杯一起放在小畢姐的桌上。
小畢姐看到手機螢幕裡顯示的照片後,眼睛先是瞪大,再微微露出吃驚的神情,但後來又趕緊收回她自己的情緒,佯裝一切在她眼中似乎都很泰然處之的模樣。
這張照片是之前在繽紛咖啡廳時,老闆特別送給雨宮追憶的相片中的其中一張,由於當時的我迫切想要從中找到線索,因此直接用手機照下這張照片。
第一次看到這張相片時,總覺得相片中雨宮父親拿的那杯飲料似曾相似,起初只以為是錯覺,直到雨宮同學臨走前送我這杯塑膠空杯的當下,在塑膠杯上頭再次看見與相片中杯子上相同的字跡與符號,我也才終於明白,相片裡的雨宮父親,在咖啡廳聯誼會上收到的手搖飲料上的字跡與符號,就是出自於小畢姐之手。
再加上,之前聽繽紛咖啡廳的老闆說過,小畢姐年輕時曾在繽紛咖啡廳打工過。
小畢姐當時在繽紛咖啡廳打工的時期,恰好和雨宮父親乍來台灣的時間點大致吻合。
因此,這樣推測下來,這位大家一直在尋找的雨宮父親情婦,十之八九是小畢姐本人,甚至可以說她就是天晴的母親。
「小畢姐,妳昨天調製給雨宮的飲料杯上,怎麼畫了一個與雨宮父親相片中一致的記號?」我稍微把問題描述得再詳細一點。
「記號這種東西,不是很容易重複嗎?幹嘛大驚小怪的。」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小畢姐,情緒上透露出些許焦躁,她飄忽不定的眼神始終無法與我對上,椅子不斷傳出搖晃不定的聲音。
後來,小畢姐乾脆直接打開桌面上的文件,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些舉動看在擁有關鍵證據的我眼裡,像極了一位即將被審判的嫌疑犯,在法官面前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是嗎,那這又該怎麼解釋?」我拿出了一張小紙條攤在桌上,「這張紙條是雨宮臨走前黏貼在這個塑膠杯底部的紙條。」
這張寫滿日文字的紙條,是從雨宮臨走前給我的塑膠杯底部找到的。
一開始拿到塑膠杯時,還以為是雨宮送給我的紀念品,直到我仔細觀察後,在外側的底部發現一張黏貼其上的摺疊紙條。
從機場回程的路上,我將紙條攤開來閱讀,並使用了手機的即時攝影翻譯功能,來翻譯出所有的文字內容。
雖然紙條內文是全日文,但我相信小畢姐不用翻譯也知道內容是什麼,原因是這張紙條的最末行,簽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第一個簽名,字跡非常工整地寫下「雨宮 陽太」。
而另一個簽名則是「畢可馨」,正是小畢姐的本名。
「這張紙條,我猜大概是今天早上咖啡店老闆,交給雨宮母親的那幾張紙條當中的其中一張。」我推理道。
「唉~」小畢姐深深長嘆後,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結果還是瞞不住啊……」
這張紙條的內容,我已經用翻譯軟體查找過。
裡頭記載著雨宮父親以及他的情婦想寫給元配的話,紙條中提到,書寫的當天,雨宮父親已經簽下放棄治療的同意書,在雙方的同意之下,雨宮父親與他摯愛的情婦寫下了一些紙條給雨宮和雨宮的母親,而這個只是其中的一張。
「為什麼?為什麼妳明知道真相卻要隱瞞呢?」
小畢姐保持沉默。
「為什麼不和天晴相認?妳知道她一直……一直在等待妳嗎?」
小畢姐繼續保持沉默。
小畢姐連續兩次的緘默,似乎在訴說她的默認。
這時的我,腦袋一個激靈,猛然聯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我周遭的女孩基本上都已經被小畢姐找來飲料店打工,但唯獨天晴,她沒有被小畢姐邀約過。
我想,小畢姐如此的行為像極了天晴母親正逃避著天晴一般。
「為什麼……」證據擺在眼前,但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了。
小畢姐凝望著我難掩失望的表情,緩緩地走到我面前與我四目相交,然後口氣放緩地說:「既然你知道這麼多內情,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的。」
小畢姐伸手邀請我坐在辦公桌對側的座位上,聽她娓娓道來:
「其實,這要從雨宮父親未被解開的第三道題目說起……題幹裡的十位數字確實指的是我寫在相片裡杯子上的手機號碼,雖然相片的拍攝角度沒有拍出所有數字,但接下來的證據也可以證明那正是我當年的手機號碼。」
「證據?還有什麼證據?」
「第三道題目後半的『太陽雨』,從字面意義上可以明顯看出『太陽雨』代表雨宮的父親──雨宮 陽太,而從題幹裡『香氣可能完結』這句話,指的正是我的姓名。」
「印象中,小畢姐的姓名是畢可馨……慢著!香氣、可能、完結……」發覺其中奧妙的我,停頓思考了半晌之後,才明白小畢姐的意思,「香氣對應到馨這個字,可能簡化為可這個字,而完結則是對應到畢這個字用作動詞時的意思。再按照題目順序,可依序排出馨、可、畢這三個字,倒過來正是小畢姐的名字──畢可馨!」
「治宇,你的推理非常正確,但關於天晴母親的事,請恕我無法給你正面的答覆。」
「為什麼……小畢姐!妳明明已經承認自己是雨宮父親的情婦,為何雨宮父親的私生女,天晴,妳不管如何就是無法承認她呢?難道……難道私生的就該面對這樣不公的命運嗎?」
面對我排山倒海而來的逼問,小畢姐只是淡定地以四兩撥千斤的態度對我提出反問:
「治宇啊,你還記得天晴在校慶園遊會唱的最後一首歌是什麼嗎?」面對小畢姐突然的問話,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雨宮父親生前最愛的動畫主題曲。」
「陽太,他生前很喜歡這首歌……」小畢姐喊出雨宮父親的本名時,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治宇啊,你知道什麼是溫柔的理由嗎?」
「大概是喜歡上一個人的理由吧?」
小畢姐搖搖頭,繼續道:「每個人都害怕受傷,如果自己受的傷,能有一個溫柔的理由可以解釋,那便可釋懷。」
「那溫柔的理由是?小畢姐說出來的話,或許天晴就可以釋懷了……釋懷她被母親拋棄的事實……」
「關於這個溫柔的理由,其實藏在雨宮父親的謎題裡。」
小畢姐從抽屜拿出一本陳舊的筆記本。
這本筆記本的外觀非常類似於雨宮父親手上的那兩本筆記本,只是這本筆記本的標題與原本相比有著很大的不同。
「其實雨宮父親是一個很浪漫的人,他每交往過一位對象,便會將他們的故事做成一連串題目,並寫入筆記本當中。」語氣柔軟的小畢姐彷彿陷入美好的回憶當中。
「所以,這本筆記本不是雨宮手上的那兩本,而是……」
「嗯,雨宮父親他在與我分手之後,又交了一任,但他臨終前陪伴在他身旁的人卻是我,也因此,雨宮父親把所有謎題本轉交給我。」
「妳的意思是……雨宮父親在台灣時的外遇對象不只一人?」
「嗯,正如同你說的。」
我原本以為自己捉住了真相,但沒想到真相竟是剪不斷理還亂,還得繼續沿著線索一步又一步的抽絲剝繭。
「唉~總結來說,天晴的母親另有其人?」
「這我倒不方便透露,如同歌曲<優しさの理由>中所述,真正溫柔的理由,要自己去探索。」
「你們大人們真是的,怎麼都不把話說清楚講明白呢?非得要出題目尋別人麻煩耶~」我雙手一攤,表情顯露出無比的無奈。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或許你會更能明白我和雨宮父親的用意。其實<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這句話,原先是雨宮手上那本謎題本的第四題,只是後來雨宮父親決定將這一題從謎題裡刪除,剩下的三題正是你們現在正在解的版本……但你知道,為何後來又將這句話,當作是這本謎題本的標題嗎?甚至還成為隱藏版的最後一題呢?」
「不知道,難道有什麼隱情嗎?」
「當時店裡正在舉辦名為<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的聯誼活動,才剛來台灣不久的雨宮父親,由於中文不好的緣故,不管老闆如何跟他說明,他都無法聽明白活動的內容以及目的。」小畢姐雙眼放空地陷入回憶的漩渦。
「所以,雨宮父親後來是怎麼知曉活動內容的?」
「他為了知道活動的內容,因此到處詢問店裡的客人,甚至到後來,連原本有點排斥學中文的他,竟然因為這個活動開始學中文。他的舉動很可愛對吧?他還因此結交了許多朋友,之後在台灣的生活越來越順遂。最後,等到中文能力有所提升之際,他才決定報名參加我們後來幾場的聯誼活動。」
「雨宮父親真不簡單,為了一個小小的活動而下定決心學中文。」我話語當中帶了點酸人的意味。
談論到這,小畢姐的臉上忽然勾起了一絲燦爛的微笑,輕快地說:「直到我和雨宮父親交往後,他才坦承當時聯誼活動之初,他把我在結帳時所說的活動口號<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誤以為是我對他的告白,後來,為了弄清楚這句話的真正意義,雨宮父親才開始努力學中文的。」
「所以,這個故事想傳達什麼呢?我到現在還是沒弄懂,為何你們總是把真相藏在謎題裡呢?」我開始有點不耐煩。
「咦?不懂嗎?」小畢姐把筆記本拿到我前面,用眼神示意我翻開。
「剛才妳不是才解釋過裡面的內容嗎?」我拒絕翻開筆記本。
「對,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認識雨宮同學的嗎?」
「印象中是在檔案室遇見她,當時她為了尋找父親的謎……」
我話說到一半,終於意識到小畢姐的用意。
原來,我之所以會認識雨宮以及參與她來台灣的生活,主因正是雨宮為了尋找雨宮父親遺留下來未知的謎。
「人類對於已知答案的問題,會缺乏探尋的慾望,就像剛才我叫你翻書那樣,你已經提早知道內容了,便不會積極探索這本筆記本是什麼。」小畢姐率先解釋道。
「小畢姐的意思是,雨宮父親之所以會把他生前的身世之謎,選擇設計成謎題,而不是直接跟雨宮講明白的原因是──」
我正要繼續推論下去時,小畢姐突兀地打斷我:
「原因是想讓雨宮探索她父親生前最喜愛的台灣。雨宮父親一直都知道,雨宮因為她父親最後選擇留在台灣,而不是回日本陪著雨宮,因而在心理上對台灣懷有仇恨的感覺。如果直接告訴雨宮真相,只會加深她對台灣的仇恨。」
「是這樣喔……」
「但也就因為將真相藏在謎題裡,可以讓雨宮透過解謎的過程,結識你們這些好朋友,並讓雨宮重新愛上台灣。」
「原來……這就是雨宮父親給予雨宮所謂的<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我讚歎。
「看來,你似乎得到雨宮父親真正想傳達的答案了。」小畢姐的眼神中充滿著欣慰。
望著我如釋重負的模樣,小畢姐將筆記本拿到我的面前,問道:「因此,治宇啊!現在的你,能不能找出天晴母親想傳達給天晴的<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
「嗯,這跟雨宮父親的是同一個道理,不讓天晴對日本懷有討厭的感覺……」
小畢姐插嘴道:「你的說法大致正確,可能對象要再調整一下,因為天晴可能比誰都還要熱愛日本喔~」
我思考了半晌,正要開口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早在門外偷聽的小薰站在辦公室門口宏亮地說:「為了不讓天晴對她母親懷有討厭的感覺,天晴的母親將溫柔的理由藏在這本由小畢姐拿出的新謎題本裡!」
「答對了,真不愧是小薰。」小畢姐拍手稱讚,「也因為如此,為了讓天晴能保有對謎題的追求慾望,還請你們……」
「保持謎題的完整性!所以今天在這個辦公室裡說的話,我們不能洩漏出去,唯有這樣,天晴才能對新筆記本裡的謎題抱持一個追求謎底的熱情,在過程中,會比較容易重新認識她的母親。」恍然大悟的我如此解釋。
「好了、好了,治宇你偷懶夠了沒?」小薰雙手插在腰間,擺出她那傲人的氣勢,「是時候離開小畢姐的辦公室了。」
「咦?現在都已經傍晚了!但是我記得今天晚上不是我值班啊?」我看著掛在牆上的班表。
小薰望著我無知的樣貌,一股強烈的怒火從心底油然而生,於是就大聲斥責我:「不是去上班!而是……」小薰擅自拿走小畢姐手上的筆記本,「……而是再次展開解題之旅吧!」
「慢著慢著,我還沒決定要加入啊!」我抱怨小薰的蠻橫。
「到時候,你和雨宮一定會加入,雖然雨宮已經回到日本了,但我相信她的親戚一定會信守校慶時的承諾,讓她回來再次與我們團聚的。」小薰確信。
「為何小薰如此確定雨宮一定會回來呢?妳就不怕她親戚再也不讓雨宮和我們聯絡嗎?」我反過來質疑小薰。
「不會的,因為我也會一同邀請雨宮的親戚來,甚至,我們搞不好也來設計一套題目給她們解。」小薰用認真的眼神說出戲謔的話。
「為何妳要這麼做呢?她們不可能有興趣來解我們題目的。」
小薰和小畢姐相視而笑,唯獨不懂其中意義的我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的笑點。
「因為這正是我們的……」小薰把話停在這,和小畢姐確認過眼神後,異口同聲地說:「<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
聽到她們的回答後,我也跟著開懷地笑出聲來。
確實,這可能是我們給雨宮家的<優しさの理由(溫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