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第二章：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1.



雨宮拉肚子的事件總算落幕了。
在小薰後來向教官提供更詳盡的資訊後，教官的調查結果終於水落石出，雨宮腹瀉的真兇正是沒有加熱的便當。
而導致此事件發生的重要關係人就是中野同學，中野同學沒有盡到自己身為寄宿家庭提供人的責任──監督雨宮飲食的衛生，甚至還想將罪過怪罪在手搖飲料上。
最初，教官認為雨宮腹瀉的原因是手搖飲料所導致的，支持這個說法的最佳證據是雨宮拉肚子的時間點，雨宮同學最初也只有剛來的第一天拉肚子，而這一天正好就是我們訂手搖飲料給雨宮喝的日子。
然而，最戲劇性的翻轉是發生在雨宮來台灣的第五天，也就是我們正打算向雨宮同學道歉，並將腹瀉的責任扛下的這一天。
這一天的中午，在資優班的教室跟教官與中野同學談判的當下，雨宮同學再次發生腹瀉的狀況，這才讓整件事情真相大白。
起初，中野同學還辯稱，如果雨宮拉肚子的原因正是冷便當所致，照理來說每天都吃便當的雨宮同學，應該是從第一天開始一路拉肚子到第五天，而不是只有第一天與第五天這兩天才有腹瀉的情況，以此回絕冷便當導致腹瀉的可能性。
然而，睿智的小薰火速突破了這個論述，並在談判之後親臨教官室一趟，補上相關證據。
其中的關鍵證據是與台灣的氣候有關，台灣在即將入冬的秋季時節裡，在季風的交替的影響下，特別是台北這個區域，時常會出現陰雨綿綿以及艷陽高照交替的狀況。
支持小薰說法的關鍵佐證是過去一週的天氣紀錄，雨宮來台灣的第二天至第四天，恰好處於陰雨綿綿的狀態，而第一天和第五天則是豔陽高掛的好天氣，恰好與雨宮同學拉肚子的時間點吻合。
也就是說，雨宮同學第一天拉肚子的原因，是天氣太熱使沒加熱的冷便當變質，進而導致雨宮同學吃下去後產生腹瀉的狀況；而第二天至第四天剛好遇上陰雨綿綿的低溫狀況，冷便當在這幾天的低溫下沒有產生變質，雨宮才在這幾天沒有出現拉肚子的狀況。
但也正因為這幾天雨宮碰巧沒有拉肚子的清況，使人產生冷便當不是腹瀉原因的錯覺，進而將過錯推給了手搖飲料店。
最終，關鍵性的第五天總算還給我們清白。
已經四天沒拉肚子的雨宮，居然在沒喝手搖飲料的情況下產生腹瀉的狀況，甚至比第一天還要嚴重，主要是第五天的天氣比第一天高了將近五度，冷便當變質的狀況因而加劇的關係，造成雨宮拉肚子的狀況變得更為強烈。
因此，教官綜合來自上述的論述以及相關數據，作出公平公正的裁決──身為資優班班長的中野同學沒有善盡照顧責任，忽略了天氣對於食物造成的影響，進而導致雨宮直接吃下未加熱便當的離譜情況發生。
再加上，雨宮有極高的意願回歸普通班，所以校方最後讓雨宮同學轉回我們班繼續就讀。
儘管如此，我還是因為偷訂飲料被記了一支小過，但能洗刷冤屈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老實說，小薰這次的傑出表現有點驚豔到我，特別是揪出拉肚子的真兇的部分，居然能用天氣數據找出腹瀉的真正原因，並確實指出資優班那群人疏於管理的缺失。
甚至，在雨宮本人和資優班的中野同學都沒察覺到真相之前，沒有處理過類似事件的小薰，依然憑著自己的本事用盡各種資源，在模糊的線索斷片中拼湊出事件的原貌。
這絕非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小薰把功勞歸給大家。
平時對我態度不友善的小薰，居然難得地在事後感謝我，說我在這件事當中也有功勞。
自從雨宮腹瀉事件落幕之後，我與小薰的關係改善許多，一起在CaCo打工時，小薰責罵我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甚至當我忙不過來時，她會出手相救；在學校時，身為班長的她也會在一些需要幫助的時刻給我不少幫助，例如：考試前小薰會給我一些考古題以及出題方向，或是提供我學校裡一些有用的活動資訊。
儘管她的口氣有比較客氣了一點，可是損人的慣性依舊隱隱藏在話語裡。
「喂，考古題拿去。蛤？要拿要快唷，不然我拿回家自己看！」、「搞甚麼東西呀，唉，好吧，我來幫你一下好了。作為交換，明天幫我當值日生。」、「什麼！你別想太多，我只是代替雨宮感謝你而已，你千萬不要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唷！」
雨宮腹瀉的事雖然已經得到解決，但有關於雨宮來台灣當交換學生的真正目的，實際上還沒得到良好的解決方案。
雨宮來台灣的目的，上次她自己曾經提及過，是為了解開她父親生前留給她的一連串謎題。
然而，礙於免簽證只有九十天的時間限制，在這短暫時間裡我們想幫雨宮完成解題的心願。
關於簽證的事，雨宮曾表示過她這趟的台灣之旅與一般的交換生有點不同，由於她在日本就讀的學校與我們學校之間沒有交換生的計畫，但雨宮同學當交換生的目的就是希望來到她父親生前所任教過的學校，也就是我們學校，因此，她在兩校的交涉之下，雨宮暫時使用了免簽證的特殊方式來台觀光學習。
這個方式唯一的壞處，就是來台期間變短。一般交換生的停留簽證最多可以達六個月的時間，但免簽證的時限卻只有停留簽證的一半，也就是只有九十天的時間。
雨宮本來打算，這九十天如果解不出來的話，回日本再回來台灣就得以解決。然則，事情並沒料想中順利，雨宮與家人溝通的結果，竟然是這九十天過後，雨宮必須強制返回日本，並等到她年滿十八歲後才得以再次回來台灣。
換句話說，這九十天過後，下次再見到雨宮是兩年後的事，一想到這件事，我心頭宛若擱置了一顆沉悶的大石，不由得開始感慨，不管我們怎麼努力，雨宮終究不是制度上的同學，她比較像是學習性質的觀光客，時間一到，我們這層具有時效限制的同學關係便不復存在。
「好可惜，雨宮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跟我同時值班的小薰逸出感嘆。
「這是沒辦法的事，雨宮也只能聽從家人的決定。」我一面收拾調製飲料的器具一面準備下班。
「嘖嘖──治宇呀，你真狀況外耶！」小薰拿著攪拌棒指著我的鼻頭，「這一切都是中野同學的錯！」
「怎麼說？腹瀉的事不是已經落幕了嗎？現在又再提及她是怎麼回事？」
「自從雨宮確定再次轉回我們班之後，雨宮跟家人有了爭執，主因是雨宮的家人認為既然花錢來台灣，就該享受最好的教育品質，不應該待在我們班，而是回資優班繼續就讀。」小薰將手中的攪拌棒用力地往水槽丟擲過去，發出巨大的金屬敲擊聲，「中野同學，身為資優班班長兼目前雨宮暫時的寄宿家庭，居然在這個時候加油添醋，在雨宮家人面前說我們的壞話，讓雨宮家人更加確信了我們班就是品質比較差的班級。」
「原來如此，好啦妳先別生氣。剛剛才收拾好的東西，現在又被妳亂丟的攪拌棒打亂了。」我忙著收拾水槽裡的器具。
「那有什麼關係，等會再收拾就好了。」小薰難得在工作上展露任性的一面。
「不行啦！等一下小畢姐要帶新的工讀生來探班，東西沒收拾好可是會討罵的。」
「今天有新人？我怎麼沒聽說？」小薰開始努力收拾剛才被她弄亂的水槽區域。
「好像是小畢姐臨時找來的，沒意外的話，我下班後將由這個新人接手我的崗位，放心好了，小畢姐會留下來跟妳一起帶她上晚班的。」
「新人是女生嗎？拜託不要再來男生了，特別是你這種，完全靠不住的傢伙。」小薰淘氣地吐吐舌，「你又不能充當花瓶，留在這裡只是等著被客人唾棄而已。」
「新人是女孩子。喂，慢著，男生有什麼不好？我很有用的好嗎！」我隨手拿起身邊一杯調製完成的手搖飲料，雙手握穩後開始俐落地上下搖晃，「妳瞧瞧我這乾淨俐落的手法還有速度。」
「拜託！現在已經不是早期泡沫紅茶店的年代了，手搖杯的時代講究客製化的服務和顧客導向的方針，我們已經不主動提供搖杯的服務了，一切都給客人自己決定。」
飲料店打工的日子裡頭，總是少不了這種同事間互相挖苦的橋段，雖然小薰的個性帶了點刺，但與她鬥嘴的日常卻是忙碌的工作之餘，彼此發洩的管道。
互相挖苦，彼此在工作上更容易摸清楚彼此的底線，我和小薰的關係，也因為雨宮加入我們班之後改善不少，以前小薰的責罵大多是真的嚴格指責我，而現在比較偏向玩笑成分的提醒。
我這才開始發現，雨宮的加入開始讓我周遭的生活有了一些變化，儘管不知道這些改變日後的化學效應為何，但我個人非常期待這樣子的未來。
「今天怎麼那麼歡樂呀？」小畢姐跨入店裡，「該不會是為了新人的到來而開心吧？」
「小畢姐，新人呢？今天不是會跟著妳一起來嗎？」小薰丟下手邊的工作，來到小薰姐身旁探頭探腦尋找新同事的蹤跡。
「妳說她唷，她在我車上。」小畢姐指向停在店門口附近的小客車，「我今天為新人換上特別的裝扮。」
聽到「特別裝扮」這個關鍵字，我的雙耳豎了起來。記憶中，我們店家會因應各種節日讓店員換上各種主題的服裝。
印象最深的是夏至時的夏日泳池主題，當時全店的女店員換上泳裝的壯舉，在當月創下全台分店最高銷量的耀眼成績。
只可惜這些對我而言就像都市傳說，我加入時沒有跟到那些節日，只能哀嘆自己加入的不是時候。
「限定服裝是什麼？」小薰迫不及待地踮起腳尖窺視不遠處車窗內的新人。
「大家別急，給新人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畢竟第一天報到就被我要求挑戰限定服裝是不容易的事。」
害羞得不敢下來嗎？我是如此猜想的。
但俗話說得好，好的事物值得等待，我就等等看新人即將帶給我們怎樣的視覺饗宴。
我們的店長──小畢姐，挑選女店員的眼光一向不錯，幾乎是每種類型的女孩子她都有所涉獵。
以小薰為例，撇除壞脾氣以及毒舌這兩點，只要她不開口說話，她天生麗質的白皙肌膚搭配上她誘人的身材，一定是人人搶著追求的好對象。
照這種情況來說，這次新來的店員肯定也是在水準之上的程度。
「呆……呆價好！（大……大家好！）」
彼時，趁著我思考間闖入的聲調，既熟悉又帶著點生澀。



2.




「怎、怎麼會這樣？」
我驚訝地闔不上嘴，眼前的景象實在太具衝擊性了，才剛經歷雨宮腹瀉事件的我們，能重新迎來雨宮回我們班已經算是幸運的事。
沒想到，小畢姐居然偷偷徵召雨宮進入我們的行列。
如果雨宮回到我們班是一件幸運的事，我想雨宮進入我們CaCo飲料店則是一件幸福的事。
心中的雀躍，使我一時間心頭彷彿被一股暖意包覆，有很多話想說但卻又不敢說出口，只好又將這份小小的雀躍藏在心中。
「驚不驚喜啊？」小畢姐將手搭在雨宮的肩膀上，「這套女僕裝我買了很久了，一直都找不到適合的人選穿著。」
「小薰不適合嗎？」我竟然說出這句白目的話。
「小薰唷……」小畢姐雙眼瞇成一直線，仔細打量小薰的身材後，便得出這樣的結論，「小薰應該穿不下吧！」
「小畢姐，妳這話好傷人……」
「咦？咦？」摸不著頭緒的小畢姐，見到小薰失落的表情時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小薰的身材比較豐滿，應該是塞不下這件女僕裝裡。」
我沿著小畢姐的視線看過去，目測之下，以小薰胸前豐滿的程度，要穿進雨宮身上這件女僕裝確實有一定的難度。
但我這不是在挑剔雨宮的身材不如小薰，儘管雨宮整體給人一種單薄的感覺，可是她那標緻的五官和文靜的氣質，給人一種視覺上的清新感，再加上她是外國人的緣故，還散發著神秘的感覺。
「哪葛，窩這樣……很幾快？（那個，我這樣……很奇怪？）」雨宮畏畏縮縮地躲到小畢姐身後。
眼神看上去有點無助的雨宮，像極了一隻落入圈套的小白兔，而小畢姐是一位奸巧的獵人，盤算好各種全套誘捕這隻外來的兔子。
「不會，這很適合妳。」
我爽朗的回應後，雨宮才肯從小畢姐身後走到我們面前，眼神稍微比方才有自信了一些。
雨宮喘了一口氣並輕聲說：「お知らせ下さい！（請多指教！）」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成日語的她，又急忙改口，「請兜紫交！（請多指教！）」
「唉～別害羞嘛～」小畢姐雙手搭在雨宮肩膀的瞬間，我注意到雨宮瞬間面有難色，「要不要試試看那句話呀？」
「無理、無理！（沒辦法、沒辦法！）」慌張的雨宮再次開啟日語模式。
「沒什麼關係啦！反正妳今晚就要對客人說那句專屬於妳的招呼語了，況且妳不是說過那是妳最愛的一句話嗎？」小畢姐推了雨宮一把。
雨宮猶豫了許久才遲遲開口：「少冰？半糖？或是……」
「或是什麼呀？」小畢姐將臉貼近雨宮的耳際，畫面像極了變態的中年大叔正在騷擾女學生。
迫於小畢姐的威脅，雨宮硬著頭皮將口號喊完：「少、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
眼前身穿女僕裝的雨宮真是可愛極了，特別是當她將這句口號喊出口的瞬間，簡直就是完全命中男人們的好球帶。
這句「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與「Coffee, tea, or me ?」有異曲同工之妙，這裡的甜度與冰量彷彿等同於女孩的溫柔和熱情。
以雨宮的個性來說，她像一杯口味清淡的四季春，七分糖會破壞茶香的原味，無糖會凸顯其苦澀，唯獨微甜才是這種清爽順口系列的最佳選擇。
「小畢姐，妳就別給新人壓力了。」小薰將雨宮從小畢姐的魔爪中掙脫，「為什麼要逼迫雨宮說出如此羞恥的話啊？」
「我沒有逼她！」小畢姐從小薰手中再次將雨宮落入她可以支配的範圍，「是雨宮自己一直想講講看這句話的。」
「怎麼可能會有人想自己說出這句話？小畢姐，說謊記得打草稿！」連我都看不下去加入吐槽的行列。
「四、四窩志己想說的……（是、是我自己想說的……）」雨宮害羞表示。
經過一番討論之後，我們才慢慢明白原來「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不是一句小畢姐發明給雨宮賣萌用的口號，而是雨宮父親生前留給雨宮的謎題本裡的標題。
雨宮再次向我們坦白她來台灣的目的，由於一些個人的因素，她想要找到她父親生前遺留下來的筆記本裡的謎題。
「沒關係，妳很快就會找到答案的。」我安慰道。
「對啊，我們群組不是已經建立了嗎？雨宮，可以麻煩妳將筆記本上的謎題拍照並上傳至群組嗎？大家一起集思廣益，謎題一定會很快解開的！」小薰牽起雨宮的雙手，雙眼有神地說道。
「謎題的內容是什麼？先給大家過目一遍會比較有方向。」小畢姐建議雨宮同學。
「遮裡……（這裡……）」雨宮將寫有謎題的筆記本放在桌上輪流給大家參考。
這個名為「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的筆記本中，雨宮父親一共出了三道題目──
第一題：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第二題：古老的經典，研究社裡發出尖叫後，真相浮在水面？
第三題：十位數字之後，太陽雨中察覺到香氣可能完結？

除此之外，雨宮父親還立下了解謎的遊戲規則──

規則一：每一題的答案皆與下一題的題目相關，請按照順序解題。
規則二：最後的謎底解開時，你將會嚐到最特別的甜度。



「看起來，題目數量並不多呢。」這是我閱讀完的第一個感想。
「所以，我們更有機會啊～」小薰拉了拉雨宮的女僕裙擺，「雨宮，我們一定能解開謎題的啦。」
眼尖的小畢姐則是發現一個關鍵線索：「最後的謎底將會與一種特殊的甜度有關？這裡指的甜度是手搖飲料的甜度嗎？」
「油口能，夫親深淺最i手搖以料。（有可能，父親生前最愛手搖飲料。）」
「特殊的甜度啊……會不會是某一家飲料店的隱藏版飲料啊？通常這種飲料才有特殊的甜度。」小畢姐正用著她的專業分析相關的可能性。
「對了，為什麼小畢姐突然想找上雨宮，加入我們CaCo飲料店啊？」我好奇地問。
「因為……」小畢姐難得欲言又止，和雨宮交換一個眼神後，才繼續說：「雨宮決定搬出寄宿家庭。」
「寄宿家庭，不就是中野同學家嗎？」小薰反問時，語氣裡聽得出她藏不住的喜悅。
「是的，由於上次雨宮腹瀉事件，以及後續雨宮和寄宿家庭之間的一些問題，雨宮決定搬出寄宿家庭，自己在外租房子。
由於外宿需要一些錢，再加上雨宮的免簽證好像不允許她打工的關係，外面的僱主基本上是不願意僱用雨宮，因此我就僱用了啊！」小畢姐洋洋灑灑地說。
「小畢姐僱用就沒問題了嗎？這樣還是非法僱用啊！」我吐槽。
「安啦，雨宮只要不要領我的薪水就好了。」
「不支付薪水？小畢姐，妳該不會從今天起想當慣老闆吧？」小薰也忍不住跟著吐槽。
「類似於打工換宿的概念，雨宮負責打工，房租則由我來支付。請放心，我會依照房租的金額換算出相對應的工作時數，絕對不會讓雨宮多加到一點班。」小畢姐信誓旦旦地表示。
「絕對不會讓員工多加到一點班？這根本是慣老闆的說詞吧？」
小薰語畢，在場的人跟著笑了出來。
「對了，治宇，你朋友阿倫，今天稍早有送了一份禮物來我們店裡，他說訂飲料的事害你被學校記過，特意買了禮物賠罪，這個禮物就放在桌上。」小畢姐指著不遠處桌子上的紙袋。
「窩、窩口以看看嘛……（我、我可以看看嗎……）」
望著雨宮央求的眼神，我實在無法拒絕，反正阿倫之前也有送過這類型的禮物，內容物大概不外乎橘子、蘋果、香蕉……等等水果。
阿倫是一個蠻俗氣的人，所能送的禮物大概都是日常可見的東西，因此我認為讓雨宮看看應該是沒關係。
「可以，那我們一起來看吧？」我拿過紙袋。
我從紙袋拿出一個黑色塑膠袋，透過塑膠袋外觀的形狀，可以大致猜出裝在裡面的東西呈扁長方體。
「該不會是電影的光碟片吧？」小薰猜測。
我邊拆著包裝邊說：「不可能啦！阿倫不會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直到我拆到裡面的外包裝露出時，我才明白小薰的猜測在方向上大致沒錯。
「這個是……」小薰從我手上拿走包裝裡的光碟片外盒，雨宮同學也湊到小薰身旁，「過激！女子高校生教室裡的調教日常？」
阿倫送的禮物確實是影片光碟片，只是這是一個十八禁的……成人光碟片。
「那個、那個……嘿嘿……」
我除了傻笑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尤其是在身為日本人的雨宮面前發現這個源自於她國家的影片……
「治宇，你倒是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小薰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
老實說，事情真的不太妙。



3.



於飲料店發生的插曲，後來總算在阿倫親自造訪我們店，並向老闆與員工解釋一番後才得以落幕。
阿倫真的是一大亂源，每次遇上不幸的事皆與他相關，雨宮的腹瀉事件與這次的A片事件中，阿倫都稱得上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日後我心裡也因此有個數，凡事經過阿倫的手便要再三確認其細項是否有偏差，一方面保護自己，另一方面防止節外生枝。
由於最近雨宮同學的事稍微有些動盪，在問題得不到完全解決前，將問題的總數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也是相當重要的。
「都是你啦！你看看我現在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對電話另一頭的阿倫埋怨著，「現在大家肯定都把我當成了覬覦雨宮同學美色的變態。」
「難道不是嗎？」阿倫說得異常直白。
「當然不是！我是真心將雨宮當作好同學來看待，還有，你不要給我到處亂講我的八卦，上次的A片事件還沒找你算帳呢！」
「好啦好啦～下次請你吃飯，沒有事情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啦！」
「如果沒解決呢？」
「那就兩頓飯啊！」
「少在那邊耍嘴皮！作為賠償我名譽的損失，有件事我要麻煩你幫我！」
「幫啦！哪次不幫！」
「有關雨宮父親留下來的第一道謎題，可以再幫我留意一下附近有哪些地點符合嗎？上次你找的地點太爛了。」
A片事件當天，雨宮在店裡提及到她父親遺留給她寫有謎題的筆記本，同時也提出請求，希望我們可以協助她完成找到那一連串謎題的最終解答。
第一題的題目是：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阿倫得知題目後，接下來的這幾天內，他居然自己開始當起小偵探到處打聽，這附近是否有個符合題目描述的地方。
結果，阿倫找了一片玫瑰花海當作解答，並且辯稱從花海中間穿越的柏油路便是題目所說的灰色地帶。
如此的說法，缺乏關鍵性的佐證可以證明其正確性。
再者，依照雨宮父親訂下的遊戲規則曾提及，每題的答案皆與下一題的題目有著相當程度的關聯性。
柏油路的答案明顯與下一題的題目壓根兒不相關，於是我們必須再尋找下一個可能的地點。
「你是說……」阿倫頓了頓，「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
「不錯嘛，居然還記得題目，那就再麻煩你找找附近的玫瑰花園或是有大量玫瑰色出沒的地點。」
「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
「聽你這麼說我才要擔心呢，唉，你給我認真找找看啦！」
「好啦，拜拜，下次A片收好一點喔！」掛電話前阿倫不忘調侃我。
疲憊不堪的我躺在租屋處的床上稍事休息，生理上是休息狀態，心靈上則是持續胡思亂想目前尚未解決的問題。
首先便是雨宮的住處，至今依舊沒有著落。
據小畢姐的說詞，目前附近沒有合適雨宮同學的房屋。
這個「合適」的標準必須同時滿足下面兩個條件：第一條件，住屋附近要有熟人關照，說白一點，雨宮新的住處必須落在朋友能夠隨時照料的範圍，目前最適合照顧她的人選無非是小薰。
最不巧的是小薰住家附近不但剛好沒有空屋，而且附近的居住條件與接下來要提的第二條件相違背，這個第二條件自然就是每位單身女性外宿的重要選房條件──鄰居。
小薰目前是住在台北某鬧區巷弄裡的老舊公寓，不但出入人士複雜，附近的人潮還相當擁擠，這兩點絕對會是外國人選房的兩大地雷條件，因此完全不用考慮雨宮住在小薰附近的可能性。
扣除以上可能性，團隊裡只剩下阿倫與我。
阿倫就更不可能了，阿倫這位以「台客」聞名的屁孩，住家附近無不是一堆地方小混混或是黑道營業的聲色場所。
我們不但不考慮阿倫，甚至還要將他納入黑名單，就算是普通的在地人也會刻意避開這種地方居住吧，更別提雨宮這個外國籍人士了，絕對是最不適合的選擇。
綜合上面所述，剩下的可能性就落在我的住家附近，我家附近基本上勉勉強強同時滿足上面提及的兩個條件。
特別是第二條件，我家住在住宅區，周圍鄰近國小以及當地最大的派出所，治安和附近居民的素質皆在基本水準之上。
雖然也是老舊公寓，但住在四樓的我，樓上還有一層空房已經沒人承租有一段時間了，搞不好還有跟房東議價的空間。
然而，如此優秀的條件，卻讓負責這件事的小畢姐非常放不下心，幾次毛遂自薦我家樓上那間給小畢姐，她總是以「再看看。」或是「真的唷，下次去看看！」等等，諸如此類的敷衍口吻帶過這個話題。
我個人猜想，小畢姐該不會還在惦記上次阿倫鬧出的A片事件吧。
儘管那件事後來也得到澄清，小畢姐也說過，男孩子喜歡看這種東西是正常的事。
然而，壞的印象估計早已烙印在小畢姐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因此我家樓上那間自然也在小畢姐的拒絕往來戶裡。
提到小畢姐，躺在床上休息的我回想這幾天的打工狀況。
自從雨宮的加入之後，無疑是讓我們CaCo飲料店的業績蒸蒸日上，雨宮到職才兩天，附近的居民以及來訪的觀光客，無不慕著櫻花妹店員的名號而來，店家甚至瞬間躍升為附近熱門打卡景點。
具有商業頭腦的小畢姐看準了這股櫻花妹商機，在排班安排上，雨宮的班明顯變多不少，甚至於壓縮到我本來排班的時數，但這也不是一件壞事，因為最近的來客量大增，值班現場肯定是有忙不完的訂單與奧客等著我去應付。
等到熱潮消退再去跟小畢姐要一點班來上吧，最近光是要忙雨宮住處和雨宮解謎的這兩件事，時間上就很緊繃了。
幫雨宮解謎的事，我個人原本覺得問題並不大，直到小薰提醒資優班的中野同學的陰謀後，這件事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提升許多。
中野同學一定不會輕言放棄任何將雨宮同學召回資優班的機會。
基於上次在腹瀉事件時，我們見識中野同學各種花式陰謀連環技之後，我們不得不採取積極的作為，以防中野同學再次抓到機會見縫插針。
特別是，雨宮同學最近為了解謎的事與中野同學以及自身家人意見分歧，當雨宮開始搬出中野家之後，解謎的事肯定會成為日後中野同學的攻擊目標。
鑑於此，小薰號召的小型解謎團隊在前一陣子成立，並以Line群組為核心，成員們將蒐集過來的情報與相關的推論，分門別類地新增至群組的記事本裡。
由於不能再被中野同學抓到把柄，因此這次團隊的招募皆以周遭的人為主，不對外公開。
團員目前有我、雨宮、小薰及阿倫一共四人，為了方便討論我們稱這個團隊為「雨宮小隊」。
小薰是組長，負責規劃以及調度人力，雨宮則負責蒐集雨宮父親生前在學校內留下來的文獻，阿倫則是負責校內情資蒐集的部分，集中火力在蒐集校內師生口耳相傳的消息。
目前這個工作分配稱得上安排得宜，幾乎每位成員皆分配到與自己能力相稱的崗位，以達到團隊的最大效能。
於此，不得不讚嘆小薰的領導能力，真不愧是高票當選的班長和被小畢姐青睞的人選。
但是唯一有問題的是我工作的部分，小薰居然分配給我打雜這項粗活，起初我還特別為了這件事向她抱怨過，沒想到她居然反過來質疑我說，打雜可是一個高貴的職位，就像是工廠裡最基本的小零件，雖然是最不起眼的職位但卻是最不可或缺的要角。
那時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起，只能先接受小薰任性的安排，反正到時候我也是私底下進行我想要做的事。
比起跟小薰討價還價，不如還是趕快做點什麼來改善現況，雨宮在台灣的時間有限，我也想為她做點什麼。
有時候我思考我為何對雨宮同學的事如此投入，我想大概是雨宮同學是少數不會用刻板印象來看我的人。
小薰也好，阿倫也罷，身邊的人多少都會戴著有色眼鏡，來評量我的一舉一動。
每次的對話、每次的互動彷彿被一種特定的模式束縛住，唯獨跟雨宮同學相處時才能享有稍微平等且客觀的往來模式。
就好像，我在雨宮同學面前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可以自由自在表達自我的愜意時光，我滿喜歡這樣自在相處的感覺。
我認為這是我想要幫助雨宮同學的原因，解謎也好，找房子也好，至少在雨宮離開前，我想參與她青春底片裡的一部分，哪怕是一小張不起眼的膠捲也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闖入了我的思緒，連忙起身的我匆匆前往玄關處應門，從門上的小窗口向外察看，門外來訪的客人竟讓我感到意外。
「小畢姐！您好啊！」
「治宇你好，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了。」
我雖然身穿居家服，但小畢姐開門的第一瞬間使我下意識地切換至上班的恭敬模式：「怎麼會晚呢！只要是小畢姐找我，永遠不嫌晚！」
「是唷，那有件事想跟你談談，方便出來聊一下嗎？」
「當然方便，小畢姐想去哪？樓下的咖啡廳？」
「不。」小畢姐的食指往上一指，「我們去樓上聊聊吧？聊一下雨宮新住處的事。」
聽聞這句話的當下，我有點傻住了。
總是打太極遲遲不給我正面回覆的小畢姐，竟然在夜深人靜時親自登門拜訪我，而且打算將我樓上的房子納為雨宮新住處的考量選項裡？
「不用聯絡房東嗎？」為求保險我問了這句話。
「問過了，房東說你那邊有樓上的鑰匙，而且剛才房東也有發Line給你，提醒你幫我開樓上空房的門。」小畢姐瞇著眼，懷疑的眼神直直射進我的雙眸裡，「該不會你沒看到房東的訊息吧？」
「有！有！有！當然有哈哈！我剛剛小歇了一會，差點就忘記這件事了，走吧，我們先上去再好好聊。」
走在前頭帶領小畢姐上樓的我，同一時間用指尖快速滑過手機螢幕的訊息通知，螢幕上顯示四封來自房東的訊息未讀的當下，兩滴冰冷的汗珠劃過臉頰。
「小畢姐打算讓雨宮住在我樓上這間？」
「嗯，而且契約也已經簽了。」
「怎麼這麼快？有必要這麼急著簽租賃契約嗎？」我的腳步停歇，回頭提出質疑。
「我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雨宮的親戚下週要來視察她住的新地點。」
「雨宮的親戚即將拜訪台灣？」
「沒錯，而且她們還打算順道見見我們這幾位。」
「怎麼這麼突然……」
沒想到，才剛決定好雨宮的落腳處，新的問題正在前方等著我們。



4


昨天小畢姐的突然來訪，實在讓我措手不及，尤其是雨宮日本親戚規劃來台灣視察雨宮新住處的這個消息，更是令我震驚。
我正打算將這個消息回報給「雨宮小隊」時，才發現這個消息早已經透過小薰傳達給群組裡的人了。
只是，一向行事低調的雨宮並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事，通常都是由小薰或是小畢姐代為傳達給大家。
雨宮這種傳達訊息的方式不但沒有效率，且能反映出的資訊量有限，因此我們依然要仰賴每位團員的情報搜索能力。
據小畢姐對目前現況的理解，她表示雨宮住處的事並沒有落幕，雨宮親戚特意選在此時拜訪雨宮同學，肯定與雨宮搬出寄宿家庭的事脫不了關係。
而且，之前的腹瀉事件透露出雨宮同學在台灣的生活並不太順遂，雨宮親戚這趟台灣行，肯定會更加著重於視察雨宮在台灣的生活內容。
昨晚小畢姐來我家看房子時，甚至還語重心長地告誡我，目前雨宮和她寄宿家庭的狀況。
身為資優班班長以及寄宿家庭提供者的中野同學，由於在腹瀉事件和雨宮搬出來住的事件上接連受挫，她正試圖尋求其他的辦法，拉攏雨宮回資優班。
於是，中野同學開始拿雨宮解謎的事大做文章，打著雨宮父親以前任教過資優班班導師為理由，告訴校方資優班擁有更多雨宮父親留下來的資料，並暗中密謀各種手段將雨宮轉回到資優班。
有時我會思考，中野同學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與我們作對？
目前最大的可能是，我們的小薰在雨宮腹瀉事件裡，在不顧及對方顏面之下當著師長面前指出中野同學的缺失。
因此，兩個人的樑子就此結下。或者，甚至可以說我們與資優班的樑子，因為小薰的緣故就此結下。
為此，我特意挑選今天的最後一節課找小薰商討對策。
現在的教室裡，因為體育課的關係，幾乎沒有人留在教室，儼然形成絕佳探討策略的地點。
「事情是這樣的，小薰妳怎麼看。」我面色凝重。
「這個嘛……」小薰思索了一會才繼續開口，「沒辦法，暫時先讓雨宮住在你家樓上吧！」
「我不是指住處的部分，而是雨宮親戚來台灣的事令我非常在意。」
「怎麼說，不就是家人來看而已。」坐在座位上的小薰托著側臉與我對望，「難不成你以為雨宮親戚是來會見未來的準夫婿嗎？」
「什、什麼啦！妳別在這種時候開玩笑啦！」
「幹嘛，我又沒說是你，你臉紅個什麼勁呀？」捉弄完我之後，小薰露出得意的模樣，「所以嘞，你該不會是擔心雨宮同學會被帶回日本唷～」
知我者，莫過於小薰也。
畢竟，雨宮前陣子才因為拉肚子的緣故和寄宿家庭鬧不合，現在又臨時被安排在我家樓上那間空一陣子的房間。
如果雨宮是我的女兒的話，見到自己的女兒在異鄉接二連三發生狀況，我肯定二話不說將她帶回日本。
小薰猛然站了起來，深深倒抽了一口氣，用著無奈的語調表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我們能做的事，只有做好眼前的事。振作點，治宇。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有男孩子應有的氣概。」
「男子氣概喔……」
該怎麼說，這個詞彙好像離我有段距離。
從小開始，我就自知自己不是一個特別顯眼的人，各方面的表現也是在均值左右徘徊。
也因此不常被託付重要的事務，也不被投以希冀的眼光，一直以來我的人生都十分平凡，如同平靜的湖面，起不了一絲漣漪。
如果要求我臨時拿起男子氣概，我可能還需要在我空虛的內心裡尋覓一陣子，不夠用時就像現在這樣，需要伸手跟人求援。
但是，我自己也討厭這樣平凡的自己，我深刻知道如果不稍微強硬一點，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將會被別人一步步侵佔，從小到大，我就是過著任人宰割的生活。
「治宇，哈囉～別發呆了，我們來想想對策吧？」小薰的呼喊聲將我拉回現實。
「嗯，但小薰……這次能不能由我發想對策呢？」我主動提出要求。
「吼？真是難得，平常伸手牌當慣的治宇居然要自己發想。好呀！樂意之至！說吧，我正在聽呢！」
我清清嗓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後，謹慎地開口：「我們可以從雨宮父母來台灣的目的開始說起。
首先，住處的部分，基於日本人是個重視禮貌的民族，有著拜訪新鄰居的習慣，再加上我住在雨宮樓下，又同時是雨宮的同班同學的緣故，他們來拜訪我家的可能性很高。」我閉上眼一口氣說出這長長的一段話。
「不錯嘛，蠻有領導人的架式，還有嗎？就只有這樣而已嗎？」小薰睜著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我。
「當然還有！」直視小薰堅定的眼神，我的信心增加不少，「由於雨宮來台灣的目的是來解開父親遺留下的謎題，不出意外的話，雨宮的親戚們應該也會問到相關的問題。」
「那解題的進度呢？」
「一題都還沒解開。」
聽聞這句話後，小薰的期待瞬間轉為無奈，拍拍我的肩膀說：「再、再加油，已經很有男子氣概了，只是差了一點……實際成果。」
「這樣啊……」我微低頭難掩失落。
「治宇呀，你知道嗎？有些東西雖然看似不屬於自己的，但不去嘗試的話，等了一輩子都不會是你的唷。」
「這是什麼意思？」
「我其實都有注意到你最近的改變，雨宮來店裡打工後，你都會提早到班，對待客人時的態度，有時也會顧及到雨宮在身旁的緣故，說話以及用詞更加小心許多。」
「咦咦？我真的改變這麼多嗎？」被關注的我害羞地搔搔後腦。
「不管你對雨宮同學保持什麼心態，甚至是情感上的期待……」
小薰話說到一半，我立刻打斷她的話：「沒沒沒有啦！就說了我對雨宮只是一般朋友的對待。」不知為何，說這句話的當下，我感受到雙頰發燙。
「聽我說完！」小薰語氣瞬間強硬，「不管是哪種情感上的期待，如果連自己都不願意鼓起勇氣爭取，那麼，你就算擁有無數個下輩子，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最珍貴的人事物。」
「嗯……」小薰講的道理太過於寫實，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
「所以，為自己加油好嗎？」
「嗯……對了，好奇問一下，我怎麼覺得妳今天的脾氣特別好，不但沒有對我大小聲，反而輕聲與我討論事情？老實說，我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妳。」
「傻瓜！真的是傻瓜！」小薰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工作時對你嚴格是站在同事的角度為了公司著想，學校時的表現強硬是為了守住身為班長的尊嚴，而現在呢，我是站在雨宮小隊的隊長，為躊躇不前的隊員進行心理建設！每個人都可以因為場合或是面對人物的不同，而有著不同的態度，你就慢慢習慣這個社會吧～」
這一瞬間，我清楚感受到小薰與我之間的差距：她好成熟，我還太稚嫩。
「還在發呆呀，最後一節的體育課結束囉。」小薰提著書包正欲離開。
「我知道啦！我自己會回家，用不著妳提醒。」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薰清了清嗓門，語氣一本正經地對著我說：「雨宮今天就會搬去你家樓上住了，到時候再麻煩你了。」
小薰第一次對我這麼有禮貌，我頓時間還不太習慣，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我只能簡易地做出回應：「喔，好、好喔……」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思考起一件事：當我試圖加入雨宮的生活的同時，雨宮也正在漸漸改變我周遭的生活。
到底是雨宮改變了大家對我的態度呢？抑或是，雨宮改變了我，進而大家才跟著改變對我的態度呢？
短時間內，我可能得不出這題的正解，但我由衷地相信著，未來的某一天我會知曉這道題目的答案。



5.


雨宮搬過來的這幾天，對我產生了一些困擾。
其中包含的面向非常多，舉一個最為困擾我的原因：隔音不佳。
由於頂樓是加蓋的原因，樓上稍有動靜，住在樓下的我便會聽到一些樓上傳下來的聲音。
小聲一點的聲音，例如走路時腳跟敲擊地板的聲音，算是比較可以忍受的聲音。
稍微大聲一點的聲音，例如關門聲、闔上衣櫃的聲響，這種聲音偶爾會打擾到我的專注力，但不構成困擾。
但最令我在意的聲音，莫過於流水聲。講得明白一些，絕對是來自廁所的流水聲對我造成最大的困擾。
當中，最頻繁的流水聲是馬桶的沖水聲以及洗手的聲音，在這種流水聲傳下來之前會伴隨著零碎的腳步聲以及闔上廁所門的聲音。
每當我聽到這種「前奏」聲音傳到樓下時，無論當下我在忙甚麼，注意力都會直接被攫取走。
而接下來廁所傳下來的種種流水聲、沖馬桶聲、洗手的聲音，皆毫不保留地穿過地板傳到樓下來。
特別是晚上睡前時的洗澡聲，每次大概維持半小時至一小時不等，蓮蓬頭裡的水滴灑落在浴室地板的聲音，或是水流進排水孔的聲音，在樓下的我基本上皆可以清晰聽見。
雖然這樣說有點變態，但在聽聞洗澡聲時，我腦海裡時常不自覺地同步想像樓上雨宮同學的一舉一動：氤氳的浴室裡佈滿霧氣，水滴灑在白皙肌膚上，溫熱的洗澡水流過每一吋肌膚再透過水管流過樓下牆壁裡的水管，每一分每一秒，樓上的洗澡聲都敲醒了我五官的敏銳度。
稍微聽得入神一點，我可能整晚難以入睡，這種有點猥瑣的小困擾實在讓我難以啟齒，只好將這種幸福的煩惱埋在我心底，獨自一個人享受這種住在雨宮樓下的小小美好時光。
但同時也造成我這幾天睡眠不足的困擾……
「你怎麼這麼無精打採的呀？」剛抵達約定地點的小薰，劈頭第一句就察覺到我最近睡眠不足的疲態。
今天是星期日，我們雨宮小隊即將展開第一次的實體會議。
之前以線上討論居多，缺乏彼此面對面互動的我們，在一些事項的討論上缺乏默契。
於是，我們相約今天來討論一下，如何幫剛來台灣沒多久的雨宮想點辦法，來應對近期出現的問題。
「沒啦！最近熬夜讀書啦，趕快進去吧，雨宮已經在裡面替我們找位置了，假日咖啡廳的人很多，再不趕快進去點餐的話，小心等會要等很久。」我引領小薰進去跟雨宮會合。
假日的咖啡廳座無虛席，座位被擁擠的人潮塞滿，超載的人潮溢出咖啡廳外，外帶的顧客在店外排了一長串人龍，人們的嘈雜聲與店員來往上菜的紛亂佈滿這個裝潢高雅的咖啡廳。
於此，我才意識到，原來學校附近有這麼一家高級的咖啡廳，之前經過這裡都沒察覺到，直到這次受邀參加「雨宮小隊」的第一次會議時，在雨宮的提議之下，我才從Google Maps上得知這間名為＜繽紛咖啡廳＞的複合式咖啡餐館。
咖啡廳的低消一百元，除了基本款的咖啡之外，義大利麵、披薩、鍋燒意麵……等等的簡餐一樣有提供，只不過價格方面，以一般水準而言確實比較高。
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踮起腳尖的我，將視線往店的內部掃過去，在接近樓梯旁的小圓桌發現雨宮的身影。
今天的雨宮身穿純白色的洋裝，與周遭暗色系的裝潢相比之下特別顯眼，因此能瞬間抓住我的注意力。
「雨宮，抱歉久等了，剛才被上班的事耽擱到，所以才晚一點到。」小薰點頭道歉。
「美、美關係。（沒、沒關係。）」雨宮用帶點日本腔的簡短中文回答道，「窩也四搞到。（我也是剛到。）」
「阿倫呢？」我四處望了望。
「登登──英雄總是最後才登場！」姍姍來遲的阿倫耍寶。
「那你等雨宮回日本再出場也不遲。」小薰酸他，還不忘招呼眾人入座。
坐下來沒多久，小薰主動起身招呼了一位服務生過來點餐。
我點了一份義大利麵的套餐，伴隨湯品還有一杯咖啡。阿倫、小薰和雨宮也參考我的餐點，點了各自的套餐後，我們雨宮小隊的第一次會議便開始了。
「關於謎題的部分，治宇你有頭緒嗎？」小薰率先開口。
「有一點點，依照第一題的題幹，我可以推斷這題的謎底應該是個特定的地點。」
「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小薰念著第一道謎題的題幹。
「窩窩窩……（我我我……）」雨宮的聲音幾乎快被我和小薰蓋過，「這離油。（這裡有。）」
雨宮指著這道謎題旁的一串數字，這是一個由06 01 07三個兩位數構成的一個六位數字，看起來是類似於密碼的東西。
我和小薰一開始還不以為意，認為只是雨宮父親隨意抄在筆記本上的數字，後來我翻閱筆記本詳細一看，驚人的發現出現在我們眼前，雨宮父親出的三道題目裡，每一道題幹旁皆有這神秘的數字串寫在旁邊，由於筆跡較淡以及字跡較小的緣故，起初的我們才因此察覺不到這些數字的存在。
「這串數字代表著什麼意思？」小薰沉思了一會還是得不出答案。
「你是傻瓜唷！」阿倫拍桌並鐵口直斷道，「這是日期啊！」
「日期？」我半信半疑地拿起筆記本仔細比對了一番。
「阿倫的推測，確實是有可能的。這三組由兩位數構成的六位數，可能分別對應年份/月份/日期。」小薰仔細推敲。
「可是……這樣看來，這組數字暗示的日期是哪天呢？06怎麼看都不像年份吧？」我反駁。
「年份？當時年份啊！別忘了2006年是可以被簡寫成06的！」支持這樣看法的阿倫拿出筆在白紙上做舉例，「06 01 07，對應到2006/01/07對吧！這題的數字代表這樣的意思。」
阿倫還算精彩的推理抓住了雨宮的目光，她從頭到尾都睜大她那雙水亮的大眼盯著正在推理的阿倫不放。
目睹這畫面的我，竟然感到有點吃味，便提出質疑反駁阿倫：
「如果真的是日期，那代表著什麼意思？每道題目旁皆附有日期的意義又何在？」
「嗯，這個嘛……我還沒想到。」
「可是我覺得阿倫的推論蠻正確的，只是我們還不知道日期代表的真正意義。」小薰堅持這種說法。
謎題的思路在此遇到了小障礙，就在此時平常少話的雨宮打破沉默：「ちょっと待ってください！（請稍等一下！）」意識自己說成日語後又改口，「請小等以下！（請稍等一下！）」
雨宮拿出另外一本筆記本放在桌面上。
「這是上次我從廢棄檔案室裡撿到的筆記本，當時我們還稱呼它為第二本筆記本，想藉此與雨宮手上原有的那本謎題本作為區隔。」我一邊解釋一邊翻閱這本筆記本。
「印象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內文以雨宮父親的隨筆日記為主。」小薰則是湊到我身旁一起翻閱這本筆記本。
「慢著，隨筆日記？」我抬頭望向雨宮。
只見她臉上揚著溫暖的笑意，食指比向日記裡的日期。
「對了，就是這個，我說的就是這個！」阿倫興奮地從座位上起身狂拉我的衣角，「宇哥，我說的正是這個！雨宮父親出的謎題旁的編號，對應著日期，而這個日期就是雨宮父親另一本筆記本裡的日記！」
「好啦、好啦……你就別馬後炮了！這是雨宮發現的好嗎？」不甘心的我嘟著嘴，假裝沒聽到阿倫邀功的話語。
「不過，怎麼會這麼剛好？雨宮父親第二本筆記本居然正是第一本的提示本，看來……勢必要好好調查一下第二本筆記本的主人到底是誰？特意遺落重要線索供我們解題，究竟意義何在？」
小薰的提議我舉雙手贊同，身為撿到第二本筆記本的當事人，不免也懷疑第二本筆記本的目的性。
這本筆記本的出現，不但為雨宮之前腹瀉事件給出了明確的提示和方向，這次在解雨宮父親的謎題時居然又找出相對應的線索。
如果說上次在筆記本上找到腹瀉的解答，只能算是碰巧。
那這次，如果真的能在日期上準確對應著雨宮手上的謎題本，那再用巧合的說法來解釋可能有點牽強。
反倒像是，第二本筆記本被人刻意隱藏起來後，因為某些目的故意出現在我們眼前似的。
第二本筆記本的出現，明顯有人刻意為之，而幕後的神秘人士肯定跟雨宮和她的父親脫不了關係。
倘若接下來要在雨宮的事情上面，得到強大的助力，這位神秘人士一定是重要的關鍵人物。
「可是，照著阿倫的說法，日期應為2006年1月7日，但第二本筆記本上沒有這一天的日記。」小薰來回翻找。
「那伍摳拎（台語）！不可能，肯定是妳沒仔細找，我來試試看！」難以置信的阿倫把筆記本接了過來，翻查了好一段時間後，他雙眼放空地坐回座位上，有氣無力地說，「居然真的沒有這一天的日記……」
見到阿倫沮喪的模樣，我補了一句：「看吧，囂張沒有落魄的久（台語）。」
「抱歉，能麻煩請你們注意一下音量好嗎？」路過的服務生微笑地勸告我們。
「抱歉，我們會注意的。」小薰恭敬地回以一個禮貌性的點頭。
雨宮則是非常不好意思地猛鞠躬用日語致歉：「ごめんなさい！本當にごめんなさい！（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此刻，服務生身後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
「沒關係，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去忙吧！」這位男性三兩下就打發店員離開。
這位白髮蒼蒼的男性，穿著正式的西式襯衫配上深紫色的背心。
腳下踩著尖頭皮鞋的他正緩步靠近我們。
「抱歉，是我們太大聲了。」這次是我出面道歉。
「沒關係，年青人精力比較旺盛，這種事情難免會發生，別放在心上！對了，差點忘了介紹我自己，我是繽紛咖啡廳的老闆，員工都稱呼我東老闆，稍微熟一點的朋友都叫我東哥，或是老東。」
「東哥好！」調皮的阿倫擅自喊了這個稱呼。
「少在那邊白目！」小薰喝斥了阿倫的狗腿舉動，「老闆您好，謝謝老闆的諒解！」
「沒事，年青人開心就好，好好把握年輕的歲月。你們當中有幾位好面熟，是不是有人在這附近的CaCo飲料店打工啊？」老闆提問。
「除了那位屁孩之外，剩下的人都是那裡的工讀生。」小薰指著只顧著吃東西的阿倫。
「你才屁孩！」阿倫回嗆完，馬上又將一匙食物送入嘴裡。
「這麼剛好啊！你們的店長以前學生時期在這裡打工過。」老闆拿起菜單旁的原子筆，在菜單上勾選了幾個品項，「原來你們是小畢姐的員工啊！那我可要好好招待一下你們才行！來！老闆我呢，請你們一人一杯本店的招牌，巧克力可可冰沙。」
「「謝謝老闆！」」我和小薰異口同聲地恭敬答謝，只有阿倫繼續狗腿表示，「東哥，謝啦！」
「東什麼哥！人家跟你很熟是不是！」我一手往阿倫的後腦杓揮了下去。
「嘻嘻……」阿倫繼續嘻皮笑臉。
「真是活潑呢！對了，你們在這裡討論功課嗎？」老闆好奇詢問我們。
「不是，我們在玩解謎遊戲。」小薰搶先回答。
「原來如此，這本可以借給我看看嗎？」老闆指向桌上兩本筆記本，目光刻意對上雨宮同學，「我在問妳喔……」
突然被老闆提及的雨宮，情急之下又脫口日語：「いいです！（可以！）」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謝謝！）」老闆回以一口流利的日語，「雨宮陽太？他是妳的父親嗎？」老闆翻了幾頁，指著某一篇日記最後的署名部分。
「はい！（是的！）」
由於老闆熟知一些日文的原因，他和雨宮展開了一小段的日語談話。
可能因為雨宮對日文比較熟悉的原因，她與老闆的談話間，感覺得到她比較容易放下心防融入對話的情境，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但隱約可以感受到對話間的愉快氛圍。
雨宮與老闆的短暫對話結束後，老闆開始解釋自己出面的原因，原來這家開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是雨宮父親生前時常光顧的地方。
當時雨宮的父親，時常在第八節下課之後來店裡點一杯咖啡提提神，雨宮父親曾特別交代過老闆，如果某一天，他女兒帶著一本筆記本來店裡光顧，務必要好好款待她。
「欸？雨宮父親怎麼會確信雨宮同學一定會來光顧這家店啊？」我納悶地問老闆。
「嗯，你們會來光顧，不就是因為已經解開了第一道謎題了嗎？」老闆指著謎題本上的題目，「玫瑰色的溫柔，包圍在灰色地帶。這道題目的謎底正是這裡。」
我回頭望了望四周，驚訝地追問：「這裡不但沒有玫瑰色，也沒有灰色啊？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等會會解釋，這位同學可以先坐下嗎？」老闆用手勢示意我坐下。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音量再次吸引鄰近顧客的視線。我懷著羞恥的心，坐回座位上聆聽老闆娓娓道來其原因。
鑑於雨宮的中文程度可能跟不上老闆的解說，老闆坐在我們人群的中央，並在口頭講解的同時，配合紙筆記錄，共同解釋為何雨宮父親第一題的謎底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家咖啡廳。
在解釋之前，老闆保證雖然這題已經得知答案，但他會保留一些關鍵的線索或推理的環節，讓我們回去自行查找，因為雨宮父親設計謎題的原本用意是希望雨宮能參與到解謎過程的部分。
老闆還強調，本次的解題只牽涉到第一題的後半段，也就是關於「灰色地帶」的說法，第一題前半部的「玫瑰色」必須留給我們自行領會其意義。
主要原因是玫瑰色的意義，將會與接下來的第二題相關，為了保留解謎的樂趣，老闆三緘其口，絕不提及。
「所以老闆的身分類似於第一題解完後，才出現的NPC囉？」在解謎開始前，我稍微試探一下這位老闆的用意。
（註：NPC：Non-Player Character，指的是遊戲裡非玩家操控的路人角色，在遊戲裡通常扮演著關鍵資訊的提供者。）
「類似於NPC的角色，當初謎題的設計是為了讓解出第一題的人，能按著答案──繽紛咖啡廳，來到我這裡，再由我來給出接下來的提示。沒想到，沒解出第一題的你們，居然也找上這個地方來。」老闆的語氣帶了一點怨嘆的感覺。
「遮個……（這個……）」雨宮指著日記上的地址，「遮裡，油提到弟子。（這裡，有提到地址。）」
閱讀了這篇由雨宮指出的日記，雨宮父親在裡頭有稍微提及到這間咖啡店大略的地理位置，並不時在其他篇日記裡提到這間咖啡店的事。
「雨宮，妳是因為在文中多次提及這家咖啡廳，才約大家來這裡討論謎題？」我問。
「嗯！」雨宮將筆記本抱在胸口，一副珍惜至極的模樣表露無遺。
「好吧，既然出題者本人在日記裡多次洩漏第一題的謎底，那你們在沒解開謎題的情況下來到這裡也算是情理之內的事。」老闆無奈地搖頭表示，「好吧，我準備解開第一題後半部的謎題了，準備好了嗎？」
「嗯！窩準備豪惹！（嗯！我準備好了！）」
接下來的時段裡，老闆透過紙筆、口述、比手畫腳……等等的方式，讓雨宮盡量能聽得懂老闆解說的內容。
有關於第一題後半部的「灰色地帶」這個詞彙，依照老闆的說詞要從謎題旁的這串密碼說起，這串密碼在之前的我們曾討論過，它是由三組兩位數而構成的六位數字串。
我們原本的推測，這三組兩位數06 01 07分別代表年份/月份/日期，依照這個推測而得出2006年01月07日這個日期，但是在雨宮父親的日記裡卻找不到日期與之相應的日記，因而宣告這個推理不成立。
但聽完老闆講解後，我們才發現我們的推測距離正解只差一步之遙。
關鍵在於這三組兩位數06 01 07，並不是分別代表年份/月份/日期，而是月份/日期/年份。
這個格式的設計，是依照「短效期保存期限」的格式書寫而成的。
短效期保存期限的貨物，指的是原本的有效期限短於半年的貨物，因為這種貨物在進貨後，會立刻被當作消耗品消耗掉，所以一般而言停放在倉庫的時間基本上不會超過半年，對於這種貨物的管理，年份不是首要注意的部分，反倒是月份還有日期才是管理上需要多加留意的部分。
因此為了方便管理，將月份與日期書寫在年份之前的格式因此衍生而成。
講解到這，雨宮父親寫在第一道題目旁的密碼也有了對應的日期，06 01 07對應到的正確日期是06月01日2007年。
緊接著，老闆在雨宮父親的日記裡找到了2007年06月01日的日記，這篇日記主要是在描述雨宮父親來台灣後，開始反思日本社會而寫下的隨筆記事。
內容主要在反思日本過於著重是與非的社會氛圍，而相較之下，台灣則是個比較重視人情的地方。
老闆解釋說，這篇日記的是與非，雨宮父親用了黑色與白色這個顏色形象來比擬，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日本是個黑白夾雜的高度社會化型態，並用了一句台灣常見的諺語：「喝咖啡聊是非」來自嘲日本人自己對於這種社會氛圍也無可奈何的窘境。
聽完老闆的解釋後，我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如此啊……所以重點是結論的這個比喻囉？」
「是的，『喝咖啡聊是非』中的是非，呼應日記中黑白兩色一併伴隨著咖啡喝下，成為灰色，因此灰色地帶指的是咖啡廳。」老闆繼續說明。
「那麼，為什麼是這間咖啡店呢？」小薰提出她的疑問。
「這就與這題前半部題幹裡的玫瑰色有關了。」
「補方便，偷露嗎？（不方便，透露嗎？）」雨宮輕聲問老闆。
「抱歉，關於這點，因為這個謎題本身規則的緣故，我不能透露。」
「什麼規則？」我替雨宮問道。
「規則上有說，每一題的答案均跟下一題有很大的關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有關玫瑰色的提示，等於是告訴你們第二題的關鍵線索。這些題目一共才三道，這樣會打消大家解題的興致，也失去雨宮父親出題的本意。」
「出題的本意？」小薰追問。
「嗯，到時候問題全數解開後你們便會知道本意為何。對了，因為我不能幫上太多忙，作為交換，我借給你們雨宮父親生前珍藏的東西吧！希望這對你們的解題有所幫助。」
老闆起身去倉庫搬出一個紙箱，有些氣喘吁吁說道：「這些是雨宮父親生前最愛看的動漫光碟片，雖然外盒有些灰塵，但裡面的光碟我偶爾會拿出來保養，應該是還能播放才是。」
望著這一大箱佈滿灰塵的光碟片，小薰直接調頭走人。
「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回去了。」
「咦？時候還早啊！留下來輪流將這箱搬回去吧！」阿倫招呼著正要離開的小薰。
「這種東西，你們男生負責搬運就好。」轉過身的小薰話鋒一轉，臉色突然嚴肅起來，「你們真的有閒暇處理這件事嗎？下週是第一次段考，難道你們的書念完了？」
小薰話說出口的當下，我才意識到另一個新的危機誕生了。
「宇哥……你有唸書嗎？」阿倫死氣沉沉地看著我。
「嗯……沒有，我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小薰只能無奈搖搖頭說：「真是拿你們沒辦法，你們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幫助雨宮同學？」


6.


好煩。
上高中後的課程怎麼突然升級了好幾個檔次。
如果以學習騎車為例，國中的課程跟學齡前的孩童練習騎腳踏車是一樣的道理，師長在旁督促好，就能讓孩童順利學會並掌握騎腳踏車的要領。
高中的課程就全然是另一副新樣貌，高中的生活中充斥著各種誘惑，社團活動的呼喊、同儕間的拉攏、異性間的吸引……等等，在這些誘惑中巧妙地挪出時間唸書，是學生的第一課題，不會再有老師在旁督促，一切都必須從學習自我管理開始。
再來就是難度方面，特別是數學的部分，我翻開課本第一章就直接被擊潰：實數、虛數、有理數、無理數、內分點公式……等等的數學標題，在我眼中看起來都是無理數，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鑑於段考日期將近，再加上最近的時間用在處理雨宮的事情居多，雨宮小隊的成員也紛紛提出開讀書會的要求，身為隊長的小薰決定在段考前的星期六在雨宮家開個小型讀書會。
與會人員除了有小薰、我、阿倫、雨宮之外，這次有位新的成員加入，動漫研究社的社長──天晴。
熱愛日本文化的天晴，得知我們要和雨宮一起舉辦讀書會的消息之後，馬上透過我向小薰報名參加，而小薰考量到熟知日本文化的天晴如果未來有機會加入雨宮小隊的話，肯定會對我們的戰力有著顯著的提升，從而答應天晴參與本次讀書會。
「本次讀書會正式開始，大家先自習一個小時後再把問題提出來，第一個小時大家一起溫習數學吧。」小薰領導會議的開場，在場沒有人有異議。
正當大家埋首苦讀時，我靜悄悄地用眼角餘光觀察雨宮，今天的她一樣是純白色的上衣，但這次有套上黑色的連身裙作為搭配，白底黑裙給我一種西洋風的感覺，俐落的側面瀏海半掩著她小巧的鵝蛋臉，神情專注的雙眸中透出一絲靜謐的神秘感。
直到我觀察到，雨宮放在桌上的日本國旗造型鑰匙圈，我才想起上次在檔案室撿到雨宮父親日記本的事。
這件事本身的疑點非常多，當時發現雨宮父親的筆記本時，一旁遺留著與雨宮同學相似的日本國旗造型鑰匙圈。
起初，我以為是雨宮自己闖入檔案室時，連同雨宮父親的筆記本一起落在那裡的，但萬萬沒想到，雨宮表示雨宮父親的筆記本與那個鑰匙圈並不是她的。
雨宮原本手上的那本筆記本，封面標題為「少冰？半糖？或是微甜的我？」，與遺落在檔案室的那本雨宮父親的筆記本不同。
在檔案室與鑰匙圈一起撿到的那本封面沒有標題，內頁泛黃的部分也比較多。
而內容的部分，雨宮原本手上那本只有寫下解謎的遊戲規則以及三道謎題；遺留在檔案室的那本則是雨宮老爸的日常隨筆，對於解謎提供了不錯的方向。
這兩本筆記本現在皆在雨宮手上，不過那個在檔案室撿到的鑰匙圈，由於不是雨宮遺落的，現在依然放在我這裡保管著。
迄今最大的問題，莫過於到底是誰同時遺落這兩樣東西在檔案室裡，不是雨宮的話，究竟還有誰會佩帶這種日本國旗鑰匙圈呢？
目前可能性最高的就是前雨宮寄宿家庭，同時亦是資優班班長的中野同學。
和雨宮一樣都是日本人的中野同學，雖然是台灣籍，但聽說她依舊與她日本的親戚有著密切的往來，甚至與雨宮的日本親戚有一定程度的關係。
這就更奇怪了，一向反對雨宮跟我們共處的中野同學，怎麼可能在廢棄的檔案室會遺留這麼重要的筆記本，甚至還刻意留下鑰匙圈當作關鍵證物，我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道理來。
因此我等到讀書會的第一個小時結束後，在問題討論時提出臨時動議，爭取到一些時間跟在座的成員討論這件事。

「關於第二本筆記本，各位有任何想法嗎？」我提出問題。
「我認為這個人不單純，他有點像是在暗處幫助我們的一個角色。」小薰單手托著臉頰，「但如果要幫助我們的話，直接出來與我們正面交流不是更有效率嗎？」
第一次參與我們集會的天晴發表看法：「或許，這個人不是要幫助我們，而是意外留下重要線索也說不定？」
「也是有這種可能性。」小薰的視線瞟向我，「治宇，你的看法呢？」
「不知道，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他有一個不能被我們發現的原因。由於舊檔案室的文件都屬於五年以上的舊檔案，一般人不會隨意調閱，然而這個人不但闖進去調閱檔案，甚至還特定地調閱雨宮父親的第二本筆記本。只能說意圖明顯，但原因不明。」
「確實如此，那阿倫你的……」小薰將眼光落向坐在我隔壁正在打盹的阿倫，「算了，當我沒問！雨宮妳呢？妳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遮個……（這個……）」雨宮拿出她的鑰匙圈，「遮個，窩父親，給窩的。（這個，我父親，給我的。）」
「印象中，雨宮的這款鑰匙圈，與第二本筆記本一起被撿到的那款鑰匙圈相同。」我翻找書包，拿出同一款的鑰匙圈，「妳看，完全相同！」
「窩父親說，遮個，只油日本油買。（我父親說，這個，只有日本有賣。）」
「雨宮的意思是，這個東西的主人是日本人的機率比較大囉？」我整理了雨宮的說詞。
「嗯！」雨宮點頭，給了我一記肯定的眼神。
叩！
阿倫的手陡然一歪，整張臉猛力撞上桌子，被迫與周公別離的他一拍桌子，朗聲憤慨道：
「中野同學啦！這是來自資優班的陰謀啦！」阿倫毫無根據的質疑。
「不，窩美看她使又過。（不，我沒看她使用過。）」
雨宮前一陣子寄居在中野同學家，如果這件事情背後的藏鏡人真是中野同學，雨宮沒道理會沒察覺到中野同學身上佩帶的東西。
我們的討論進行一陣子後，問題再度回到原點，由於再討論下去只會浪費考前的寶貴讀書時間，於是在讀書會的休息時間結束之後，大家各自回家溫習功課。
然而今天的我，無論在讀書還是謎題上都沒有任何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