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春的心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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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就跟滿君一起補習，有時甚至一起去補習，一起坐車回家，直到路線分開為止。之所以會這麼做，只是覺得順路而已。畢竟是同班同學，但不問要不要一起行動實在太見怪了。

　　不過，原本以為跟滿君這樣提議，他可能會冷冷拒絕。而他一開始的確是婉拒了，但補習一陣子下來，某次剛好路上遇到，就一起走了。因為那次相處還算愉快，我就很自然地再問是否要一起去補習，他就沒拒絕了。久而久之，我們一起去補習的機會就越來越多了。

　　我們就逐漸熟稔，跟好友未來、太君相處的時間也被壓縮了。未來還會戲稱說我是不是談戀愛了，我連忙否認。但未來還是堅持我對滿君一定有意思，不然不會越走越近。

　　『心，妳一定是不自覺喜歡上滿了啦，不然妳為什麼那麼在意？』

　　未來說著說著，就噗哧地笑了出來。

　　『在、在意？不是這樣的，只是覺得、覺得……不太明白為什麼滿君會這麼冷淡，還特立獨行，我想了解一下這部分，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是想要知道，而且又剛好跟他補習班同班，所以才比較有機會相處……』

　　『啊啦，是嗎？嘛，反正心好好想想吧，到底是什麼感情，總有一天要弄清楚。』眼前的雙馬尾女孩壓低聲調：

　　『不過老實說，實在不太明白滿那傢伙有什麼好的啊。妳說他冷淡、特立獨行，這些正是我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地方啊！他以為他是誰啊？一副很跩的樣子，他是大爺嗎？那張臭臉就是一副瞧不起人，別人欠他好幾千萬的樣子啊！』她雙手交抱嘟噥：

　　『雖然朋友如果真的談了戀愛，作為朋友應該要祝福才對，可是妳跟滿的話……不是未來不想祝福啦，但妳真的要想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如果真的喜歡，就來跟未來商量吧，未來可不希望朋友傻傻地談了戀愛又受傷了。』

　　未來放下雙手，看到她一本正經地跟我說這些，我深感訝異。

　　『知道了嗎？心？』

　　『嗯，我知道了。我答應妳，未來。』

　　『那就好。』

　　『那未來跟揃目君呢？最近好像比較少聽到抱怨了，跟他比較好了嗎？我一直覺得未來跟揃目君很登對……』

　　『哪、哪有！別胡說八道啊！心！』

　　未來的臉羞紅了，每次這麼說她都會這樣。很快地，話題就扯遠了。

　　雖然當時我不贊同未來說的話，但還是不由得對她的質疑感到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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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時日後，第二學期結束了，進入了寒假。寒假期間，我跟滿君偶爾聯絡，但滿君似乎很忙，所以就沒有見面。事實上，因為滿君都沒有開口，所以我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約他，比方一起去新年參拜什麼的──但想想他一定沒興趣吧，所以就放棄了。

　　而且，也沒道理一定要約他。說起來，還有別的朋友可以約，未來跟太君之類的。不過未來剛好有別的行程，而太君也來約我了，就答應了。

　　跟太君一起參拜，很開心。雖然他一見到我，就是一直稱讚我穿和服後有多漂亮，還不忘補充「小心心本來就是大美人了，一穿上和服換個髮型，就像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優雅姑娘呢」，讓我很難為情。但我也知道，他是發自真心的讚美。

　　參拜結束後，他主動提議去神社社務所買御守送我，我原本想婉拒，但他一直說沒關係，我就決定也買一個御守送回送給他，當作給彼此的祝福。

　　我們約好要給對方驚喜，因此是各自挑的。挑好後，再互贈對方，太君給我戀愛御守，我則是給他學業御守。

　　『欸，我們還真的挑到不一樣的欸。沒關係，我很開心喔，小心心！謝謝妳！』

　　他雙手接過後，不斷點頭道謝。

　　『咦？不用啦，倒是我要謝謝太君，不是太君提議的話，我根本沒想到買御守。而且太買給我的御守也很漂亮呢，謝謝你。』

　　『不、不會啦，我還想說小心心會不會不喜歡……』

　　『不會呀，我很喜歡。不過……居然是戀愛御守，我有點驚訝呢。』

　　『是嗎？我還想說這個年紀，不是有很多人談戀愛了嗎，我就想小心心應該也需要這樣的祝福……』

　　『嗯，我沒特別想過呢。不過沒關係，我還是謝謝太君。』

　　『別客氣啦，不過，原來小心心沒特別想過嗎……』

　　太君低下了頭，眼神飄移。

　　『嗯，怎麼了嗎？』

　　『沒有啦，可能是我搞錯了吧，啊哈哈……』太君搔弄後腦勺苦笑：

　　『感覺小心心有點心事，最近好像也比較忙了。似乎是從跟滿一起補習後，就變得比較忙了吧？小心心跟滿還好嗎？』

　　『哎？這個……』

　　太君的問題猝不及防，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就是，跟滿的關係好嗎？我在想滿有沒有善待妳……』

　　『咦？沒、沒事的啦，跟滿君相處滿開心的。可以跟他說上一些話，他並不是完全不理人。嗯，這該怎麼說……』

　　我低頭，戳起手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沒關係。小心心開心就好了，只是……』

　　『只是？』

　　『沒事啦，那小心心現在還有想去哪裡嗎？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餐？我可以請妳。』

　　『不用啦，怎麼好意思……』

　　後來，在我再三推辭下，我們午餐才各付各的。我覺得溫柔體貼的太君很棒，但我不想麻煩別人。所以該怎麼說呢……

　　在理不清頭緒的情況下，結束了一個應該很愉快的新年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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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結束後，迎來了第三學期。

　　某天放學，我沒去補習，去了學校的小花園照顧植物，這是園藝社的例行公事。

　　正當我澆水到一半時，看到了滿君的身影。

　　『滿君？吶，滿君！』

　　我呼喚他，滿君回頭。

　　『為什麼滿君會在這裡？』

　　『沒什麼，想說很久沒來這邊看看了，今天也沒什麼事，就順路過來。』

　　『很久？滿君以前也來過小花園嗎？』

　　『是啊，無聊的時候就會來吧。雖然我對花沒什麼興趣，不過待在這種地方，比跟一堆人擠還來得好。』

　　滿君的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比較會正眼看我了。

　　『這樣啊，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邊看到滿君呢。培育植物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呢，尤其是花，我很喜歡花。可惜現在並不是最盛開的時候，不然會更漂亮的。不過，滿君可以看看這個。』我指向附近：

　　『這是朱槿，花語是『細膩的美』；這是白風信子，風信子有很多顏色，每種顏色的花語都不同……滿君？』

　　我發現滿君似乎並沒有聽我說話，而是一直背對我，往某處看。

　　『滿君，你在看什麼呢？』

　　『沒有，妳剛才不是說，現在花不是最盛開的時候嗎？我就看了一下，發現這邊的花還沒開。』

　　『啊，這樣啊。嗯，這是因為花期還沒到哦，這片是金雀花，開起來很漂亮的。』

　　『是嗎？妳很喜歡？』

　　『喜歡哦，我也喜歡她的花語。她的花語是優雅整潔，確實看上去很有那種感覺呢，可惜現在還沒開。』

　　『優雅整潔嗎……感覺或許很適合妳。』

　　『哎？你說什麼？』

　　我雖然有隱約聽到他說的話，但因為太小聲了，而且不敢置信，以致不禁這樣發問。

　　『沒什麼。』他轉頭，似乎故作冷漠：

　　『心同學還要忙吧？這樣的話我就先走了。』

　　『啊，稍等一下，那個……』我將轉瞬即逝的思緒，組成話語：

　　『金雀花在五、六月的時候就會盛開了，如果想看看金雀花的話，請務必來這邊看看！』

　　『……反正只要我有想到，就隨時可能會來這裡吧。』

　　『哎？那滿君之後會比較常來嗎？』

　　我順著問下去，總覺得滿君雖然口氣還是有點冷淡，但不至於毫無溫度了。

　　『誰知道。』他朝我走來，瞥了一眼我提著水壺的手：

　　『雖然與我無關，不過，妳的手似乎常受傷，要小心一點。』

　　『哎？為什麼會發現……』

　　『一眼就能看出來了吧。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只是覺得這與我無關，所以沒有提起而已。難道是做園藝很容易受傷？』

　　『哎……沒有啦，那些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有時候有點迷糊，哈哈……』

　　『是嗎？心同學不像是這種人呢，應該是很細心的類型吧。』他走過我的身邊，背對著我：

　　『無論如何，自己注意一點吧。』

　　滿君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去。

　　沒有道別。

　　我目送他的背影，不知不覺看呆了──或許是，因為被說到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被別人發現的「秘密」，才會發楞吧。

　　他雖然沒有揭穿，但是──

　　該不會，他已經看穿了吧？

　　我很害怕，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遲早要被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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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第三學期結束了，升上了高二。

　　我跟大部分的同學都分班了，比較熟還同班的，只剩下滿君了。我有點訝異滿君選了文科，可能有什麼考量吧，我不曉得。

　　記得當我跟滿君說我們同班時，他只是淡淡地說：

　　『這樣啊，還真巧。』

　　就沒再說了。

　　我有問過他，升上高二後是不是還要補習，他就這麼說：

　　『當然。雖然目的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但我還是要精進自己。』

　　『目的？』

　　『嗯，我有說過我是為了贏某人才補習的。不過現在，都分班了，要比也不是那麼容易了。雖然他還是我的對手，不過……情況有變。』

　　『什麼意思？』

　　『那個傢伙在不久前，跟我說想起來他毀過約的事情了，對此道了歉。我就覺得如果我還耿耿於懷，就會顯得沒器量了。我可不想這樣，所以就覺得別緊咬不放為好──』他雙手抱胸側身：

　　『不過，也沒有跟那傢伙重新建立友誼的意思了。對我而言他早就變了，就算道了歉也不是我原本認識的那個人了。我還是一樣把他當對手，但不會再那麼緊追不放了。』

　　『等等，滿君，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妳不需要明白──』滿君說到這裡，放緩語氣：

　　『還是說妳真的很想知道？看妳好像很好奇。』

　　『嗯，因為，從之前滿君說是為了贏過某人，我就有點好奇了。可是那時你不願被過問，就沒再提了。然後滿君說分班了，所以果然是同班同學嗎？』

　　『當然。而且，我還跟他同班過不只一次呢。』他靠牆，雙手交抱：

　　『先說，這可不是說人壞話，我只是覺得都到這時候了，說了也無妨才會說的。這也不是多麼不可告人的事。』他轉頭望向遠方：

　　『那傢伙就是廣，我跟他小學三到六年級同班，曾經約好上同一所國中，但他毀約了，還說不記得有這個約定。這讓我很不能接受，當時可是很認真在約的，結果他根本沒當一回事。我就想這傢伙大概也不是多值得信賴吧。』

　　『哎？』

　　居然是廣君？雖然我跟廣君也說不上熟，但畢竟是同組過的同學，而且他跟委員長小莓很熟，聽說是青梅竹馬，所以多少會注意到他。而且他的成績，也是全班最不穩定的，時好時壞，但通常比我這個成績中等的人要好。

　　『而且從那時候起，我就發現那傢伙有點變了。原本他很開朗，成績又好，充滿領袖氣質，但就是從小學畢業前，變得比較心不在焉。雖然看起來還很正常，但我隱約感覺到，應該有發生什麼事。他後來有告訴我，他媽生重病了，或許是因為這樣他的心思就有點被轉移了吧。』他沒有回頭：

　　『總之，小學畢業後，就逐漸沒聯絡了。上高中後才發現居然又剛好同班了，也發現他的成績也大不如前，就想如果贏過他的話，那會是什麼感覺呢？或許多少弭平一點當時對他的不滿吧。』

　　『滿君……』

　　『就當作是無聊的競爭意識吧。雖然還是贏不了，不過那種事也比較無所謂了，畢竟現在就連科別都不同了。反正我只要繼續努力下去，他繼續沉淪的話，勝負也不好說。』滿君回頭，瞧我一眼：

　　『反正就是這樣了。』

　　『嗯……所以滿君已經放下廣君了嗎？』

　　『我只是覺得越比越沒有意義了而已。』

　　他攤手，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樣啊……滿君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呢，為自己而努力，而不是為了別人，這是好事呢。』

　　『是嗎？我只是覺得犯不著為了那傢伙那麼拚命而已。覺得無聊了，然後……也有某個人來囉嗦，覺得可能有點道理就更決定這麼做了吧。』

　　『某個人？』

　　『嘛，說了也無妨。就是那位圖書委員啊。』

　　『小郁乃嗎？』

　　我很訝異，滿君居然會主動提到小郁乃，想想兩人都是比較離群索居的類型。雖然氣質完全不同，但都屬於默默旁觀的類型吧。

　　『不然呢？那女人雖然有時候會說一些比較不中聽的話，但不得不說還滿精準的。』

　　『這樣啊，為什麼她會對滿君說這些？』

　　『之前去圖書館的時候聊到的。我偶爾會去圖書館，所以就有跟她打交道的機會了。』

　　滿君的口氣似乎更不冷淡了，而且還越來越老實。想想這幾個月下來，他真的越來越好相處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對別人似乎通常還是很冷漠，但對我，似乎……

　　『話說回來，心同學今天也要去園藝社吧？』

　　『啊，對呀。等等又要去照顧花園了。現在花越開越多了，正是忙的時候呢。滿君都不會想來看看嗎？』

　　我並不是刻意提邀約，只是對於滿君還是很少來花園這件事，不禁有這樣的疑問而已。

　　『再說吧，我想到的時候自然會去的。』

　　他的語氣又淡漠起來，手插口袋：

　　『我先走了。』

　　他掉頭離去，如同以往，我目送那孤冷的背影。

　　果然滿君，還是這樣嗎──

　　即便他還是有點冷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正在一點一點地轉變。

　　為何轉變了，我不清楚。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繼續來花園吧。然後有天，就會一起看金雀花吧。

　　啊，為什麼會想到這件事呢？

　　到底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