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以為會是甜甜蜜蜜的兩人同居嗎,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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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9
「叮」。
彷彿聽到了門外走廊的盡頭,傳來了電梯門開閉的響聲。
睡眠中的龍亞動了動眼皮,從外頭傳來的鳥鳴聲聽來,能感覺得到天已經亮了。
接著便是滾輪的運轉聲,與重物卸落的震響。
不曉得是上下左右的哪一戶,總之看來是真的有人正在搬家。
真的有人會搬來這種山上地方嗎?龍亞心想。
老爸上北部工作之後就留在那邊了,住的是員工宿舍。
老媽到南部工作以後也住在那裡,待的是公務員宿舍。
只留下結婚時買的新居放著兒子一個人,說輕鬆也是輕鬆,住的也是滿開闊的。但有時還是想至少有個弟弟或妹妹什麼的……。
「碰」。
模模糊糊的這麼想了一會以後,龍亞跟著起身走到浴室。
不曉得現在是幾點,總之洗個臉好了。
他這麼想著把晾在一旁的毛巾放入洗臉槽,擰乾了以後往臉上一擦。
「唔……。」
毛巾有這麼小塊嗎?
龍亞把它攤在手裡一看。
「……哈?」
這不是女生的小褲褲嗎?
和毛巾同樣顏色的三角布塊就這樣擺在眼前。
「哇!哇!」
龍亞嚇得往後倒退了數步。
為什麼家裡會有女孩子的內褲!
「呃……,那個……。」後頭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
雪風用小手拉了拉龍亞的褲子,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那個……,是雪風的褲子。」
「啊,嗯,拿去。」龍亞想也不想就把它交在雪風的手上。
這下子可是完全清醒了。
可是為什麼她會把內褲晾在浴室裡,龍亞卻還是一頭霧水。
「呼……。」
龍亞嘆息了一下在餐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早餐該弄些什麼,倒是還沒有頭緒,問問雪風想吃什麼好了。
「喂,龍亞,你要什麼樣的蛋?」
「啊,嗯,那今天就吃煎蛋好了,全熟的。」
「這樣啊。」
平底鍋傳來了「茲茲」的聲響。
龍亞以為自己回答的是心中的思考所發出來的問題。但是一下子又回過神來,轉過頭去向聲音的來源一看。
「……妳怎麼會在我家裡啊?」
文月正站在那裡煎土司與蛋,而且還理所當然的穿著龍亞的圍裙。
「啊?我要來給雪風作早餐啊,你冰箱裡幾乎都空了吧。」
龍亞往旁邊看去,料理檯上擺了好幾個袋子的食物。
「不,不,妳怎麼進來的?」
「雪風一看到我就很開心的開門了喔。」
龍亞摸了摸額頭之後,把一旁穿著寬上衣跑來跑去的雪風叫了過來。
「吶,雪風,我應該有跟妳說過不能隨便幫不認識的人開門對吧?」
「……嗯。」
有說過吧,嗯,之前留下的紙條應該有寫上。
雪風一臉委屈的拉著衣擺,扭捏的搓了幾下,龍亞一時忍不下心再說下去。
但是為了她的安全,還是好好說說她比較好。
「是這樣嗎?但是雪風,我是不認識的人嗎?」文月說著把土司裝盤端到桌上,脫下身上的圍裙,坐了下來,向雪風問道。
「不是。」雪風搖了搖頭:「媽媽就是媽媽。」
「那不就好了嗎。」文月把盤子推到龍亞的面前。
「妳們啊……。」龍亞嘆了口氣,用手捉起夾著蛋的土司:「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以隨便開門喔,尤其是大人不在的時候。」
「嗯。」雪風趕緊的點了好幾次頭。
這時,「叮」的一聲響起,微波爐發出了聲響。
「啊。」文月開心的小跳步過去,把盤子端了出來,擺在雪風跟自己的面前。
在厚土司上淋上些許昨天剩下的白醬,然後灑上些許起司絲。
再放到微波爐中烤熟,簡單的焗烤土司就作好了。
「來,啊。」「啊。」
文月笑著把土司遞到雪風的跟前,雪風好奇的聞了一聞,才小心異異的咬了一口。
拉出披薩一樣的起司絲線後,雪風的雙眼彷彿亮了起來:「好吃……!」
「好吃吧。」文月得意的笑了笑。
龍亞無奈的看著她們兩人的笑臉,把煎蛋土司塞進自己的口中,嘴角也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妳今天來想要作什麼啊?文月。」龍亞望著收拾起碗盤的文月,困擾的問道。
讓她待上太久,搞不好會把雪風的事拆穿。而且,就很多方面來講,現在和她待在一起會讓人渾身不自在,所以也不太想讓她一直待下去。
「啊?你說什麼……?誰,誰說我是來找你的啊。」文月甩過頭,把手在圍裙上一擦,拿出手機:「我,我只是來玩口袋神明的喔,哇,附近的廟有人灑花,這不快點插頭香不行。」
「那為什麼妳還帶了那麼多吃的來呢?」龍亞嘆了口氣,無奈的問下去。
文月把放在流理臺上的食物一包包收進冰箱,隨意回口道:「嗯,啊。因為你根本沒準備東西給小孩子吃嘛。」也不回頭,就這麼開著冰箱裡繼續說道:「而且我很擔心你到底會不會帶小孩。」
「喂,文月……。」龍亞想了一想,緩緩的說:「妳該不會把她說的話當真了吧?」
素未蒙面的小女孩。
即使長得有些相似,突然的把自己叫成媽媽的小女孩。
真的有人會把這種事當真嗎?
「……。」
文月把最後一個塑膠袋也整理好,探頭從冰箱中出來。
走回餐廳的座位上,與龍亞面對坐下。
「……這樣不好嗎?」文月手裡玩弄著自己落在胸前的髮尾,低聲開口問道。
「什麼不好?」
「雪風她說她喜歡我身上的味道,我也很喜歡小孩子。這樣不行嗎?」
文月再度問了一次。
龍亞無語的摸了摸杯子的杯耳,舉杯輕啜了一口熱咖啡。
「而且……,還可以當作練習呢。」文月低聲自語。
龍亞困惑的反問:「什麼的練習?」
「沒事,沒事。啊,說起味道……。」文月嗅了幾下屋中的空氣。「你們家,是不是一直有個桃子的味道啊,好像是熟透的桃子發出的氣味那樣。」
「桃……,桃子?」龍亞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啊,沒有啊,我們家怎麼可能會有桃太郎呢?」
文月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站起身來尋找氣味的來源。龍亞也跟著起身戒備。
兩人一路跟著味道來到客廳與大門口,文月跟著味道左右張望,龍亞趕緊擋在木箱前。
「啊,對了,這,這個是我老媽寄來的桃子罐頭啦。」龍亞拚命解釋,如果箱子裝著小孩的事被拆穿了,就算不是自己幹的也會被當成共犯吧。
「嗯……。」文月存疑的嗅了嗅:「雖然味道有點像,但是不是這裡。」
文月又再次跟著味道往屋內走,然後在龍亞的房間前停了下來。
「在這。」找到了氣味的來源後,文月不加思索的打開了門。
「……!」
房間中,小小的雪風正蹲著身子,認真在擦著地板上的水漬。但是布塊太小,吸不了多少水又開始滴落。
發現兩人進門後,她露出了一副畏縮的模樣,將布藏在身後,站在水漬前頭遮遮掩掩。
「原來如此……。」龍亞領悟過來,從早上開始她奇怪的舉動原來是出自這裡。
文月無奈的掩口笑笑,用手肘敲了一敲龍亞:「該怎麼辦?你們家的桃太郎好像尿床囉?」
「呼……。」龍亞嘆了嘆氣,回道:「就這樣吧,還能怎麼辦。老爺爺到山上洗衣服,老奶奶幫尿床的桃太郎換衣服。」
文月這才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龍亞用抹布整理了一下地板,把泡在浴缸裡的被子拿出來好好洗過一遍。
「雪風的褲子」當然則是看也不看的就放進去洗衣機跟著一起洗。
走過曬衣間時,還可以聽見文月和雪風細小的談話。
「聽好囉,雪風,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自己一個人沒辦法解決的事,就要馬上告訴身邊的大人,跟媽媽約定,好不好?」
「……嗯。」
雪風委屈的低聲回應。
「可是……。」
「嗯?」
然後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一樣似的開了口。
「媽媽一直都……,不在啊。」
雪風用彷彿要哭出來的腔調,忍耐著哽咽回道。
「……這樣啊。」
文月低聲嘆息,龍亞也跟著尋思了一會。
大概,這就是她害怕被兩人知道,即使一個人做不來也要想辦法處理的理由吧。
「以前的媽媽可能沒辦法照料妳,但是以後,不管發生什麼困難,妳都可以來跟我說,好不好?」
「……好。」
「媽媽也不見得懂所有的事,不過這邊也還有龍亞哥哥在呢,就算我們兩人都不曉得怎麼解決,只要大家一起討論就一定可以找出解決的方法。」
「嗯。」
「嗯,雪風真乖。」
龍亞見對話告一段落,敲了敲門,低聲問:「吶,文月,衣服乾得怎麼樣?要換下來嗎?要不要我拿我的衣服過來。」
文月隔著門回道:「不用,我剛好帶了一些舊衣服過來。」
龍亞摸了摸頭,沉思了一下,舊衣服?
文月說完打開了門。
把換穿上連身裙的雪風抱了出來,讓她站在地上轉了一圈。
雪風穿著的是歌德式的連身洋裝,搭上純白色的連褲襪,就像個洋娃娃一般。
龍亞也不禁深吸了口氣,原本雪風穿著普通的素麵T恤那身樣子,像是男孩子似的,果然女孩子還是需要打扮的。
「好了,來,坐到這邊,我幫妳把頭髮綁上。」
文月心滿意足的笑著,從後面椅子幫雪風綁起了兩個馬尾。
龍亞一下子領悟到了違合感的來源。
食材,舊衣服,一大早就帶著這些東西過來的文月,肯定在計劃著什麼吧。
「好了,那我們出門吧。」文月笑著拍了拍雪風的雙肩,拉著她的手往外頭走去。
「……出門?」龍亞忍不住問道。
「那當然啊,你家裡一件女孩子的衣服都沒有,難道讓她一直穿你的衣服?」文月雙手交胸,有點不悅的說下去:「而且,我剛才問過了,她連一件換洗的內褲都沒有了……。」
「啊,好,好,我們走吧。」龍亞拍了拍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也就是說,雪風現在穿著的褲襪下頭什麼都沒有囉?一想到此,就覺得文月的先見之名實在是對的,不管怎樣還是快點給她買些換洗衣服比較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大門。
龍亞跟在後頭上了鎖,看著電梯裡頭穿出了推著的貨車。
看來早上的聲音不是錯覺,附近果然有人正在搬家。
三人與大行李擦身而過,走進電梯下到了一樓。
警衛正在門口處看著,外頭停著一輛大型的卡車。
文月向那裡招了招手,拉著雪風的小手欠過身,大型傢俱從門口的縫隙穿過,進了大門。
龍亞也跟著往卡車那邊一看,拿著行李檢查單的是一個穿著女僕裝的成年女性。老式的黑色長裙,與披在肩上的白色的圍裙顏色交間,對比明顯。
「……還真有人會想搬到這種地方來啊。」
龍亞不禁莞爾,要說是角色扮演好像不太合時宜,要說是居家服又太過講究。這種裝扮想不到真會出現在現實日常,真令人有些錯愕。
女僕似乎是聽見了龍亞心中的自言自語,一瞬間轉過頭來向龍亞低身鞠了個躬。龍亞則像是心事被看穿一般,尷尬的轉過頭跟上文月她們走出大門。
文月就這麼領頭帶雪風走到了公車站牌,雖然時間還算是上午,不過已經有點熱氣,雪風的長裙看起來厚重又是深色,不過質料好像還挺散熱,雖然穿著不甚習慣,一路上還沒見過她抱怨太熱。
公車駛來,雙開的大門中散出了冷氣。
文月拉著雪風的手上了車,兩人一路到後頭的座位上坐下,雪風這才舒了口氣。原來她也是感覺很熱的,只是在忍耐著。
龍亞在一旁的拉環處站著,看文月指向窗外向雪風講著附近的風景。
一路下山的車上幾乎無人,直到接近市區,才多少有些拉著菜籃的阿姨與老人緩慢走上車。
「我們把位置給老奶奶坐好不好。」文月向著大腿上坐著的雪風說道。
「……?」雪風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妳看啊,前面的老奶奶拿著很多東西。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把位置讓給她坐,好不好。」
「……好。」雪風似乎是聽懂了,點了點頭。
文月把在大腿上坐著的雪風抱下來,推給龍亞,自己也跟著起身。
前頭的老人向兩人笑了笑,說了句「小妹妹真乖」就坐了下來。
公車一路駛到了市中心。
龍亞一邊聽著文月和雪風的閒聊,刷卡下了車。
從公車站牌一路在紅磚色的人行道上走過了幾個巷口,文月停了下來,拉著雪風的手,轉過身往大門走去。
龍亞往上一看,前頭是好幾棟仰頭才看得見頂端的大樓。
「喂,喂,文月,這是市區最大的百貨公司耶。」龍亞還以為是去賣場買幾件衣服,眼看文月一路到了這種地方,不禁叫停她的腳步。
「啊,媽……,媽媽。我就不進去了……。」雪風卻像是看到什麼害怕的東西一樣,拉著文月的衣擺,縮在後頭不敢前進。
文月回過頭瞪了後頭的龍亞一眼,蹲下身,望著雪風低著的頭,輕聲問:「雪風怎麼啦?」
「因為……,雪風很髒,又沒有錢……,跟著媽媽進去會被趕出來的。」雪風怯懦的用斷斷續續的低語回答。
「呼呼。」文月輕聲笑了笑,用雙手搭上雪風的肩,望著她的雙眼說道:「不用怕,只要跟在媽媽後面,不論誰都不敢趕妳出來的。」
文月說完,拉住雪風的手,像是要給她信心一樣,自信的指了指自己說道:「雖然不曉得是誰說妳不好,但是妳要相信媽媽的眼光,現在的雪風是非常可愛的。」
「嗯,嗯……,真的嗎?雪風不會被趕出來嗎?」雪風跟著走在後頭,仍舊膽怯的小聲問道。
「再怎麼可愛,大概只排得上世界第二吧。」龍亞聳了聳肩,跟著接口。
雪風困惑的看過去,文月也瞪了他一眼,龍亞才接著說下去:「因為沒有人會比走在一起的妳們兩人還可愛了啊。」
雪風還在思考龍亞話中的意義時。
「笨蛋。」只回了這麼一句,文月就轉過頭拉著雪風的手遠去了。
「叮咚」兩面開的自動門往兩側大開,能夠容納數十人同時穿過的大門,在文月與雪風的面前開啟。
迎面而來的冷氣,一下子吹散了暑熱,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涼意吧,雪風不由自主的閉起雙眼不動,用全身去感受這股涼風。
眼前傳來了賣場的喧鬧。
雖然客人尚不很多,但開架與專櫃的服務員正用心招攬客人與介紹商品。
「您好,文月小姐。」門旁戴著白手套的服務員小姐,見到了熟悉的面孔,立刻上前鞠了躬,打聲招呼。
然後她望了一望文月後頭的小女孩:「今天帶著妹妹來嗎?」
一被這麼注目,雪風立刻縮身到文月的後頭。
好像很害怕聽到「寵物不得入內」這樣的話似的,緊握著文月的大腿不放。
文月摸了摸雪風的頭,將她護在後頭:「嗯,是啊。她很怕生,請不用招呼我了,童裝在二樓對吧。」
服務員聽了也僅僅一笑,擺了擺手示意請客人自由入內購物。
龍亞向四周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商場大得驚人。
雪風卻一臉慌亂的,抬頭望著高得看不見邊際的天花板頂端。
看來她倒真的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大的百貨公司,文月這麼想著,拉著她的手一路前行。
三人停在動個不停的手扶梯前,看著雪風一直舉腳試著要踩上去卻又不敢動。
龍亞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文月也跟著笑了出來。但是也不阻撓她,每個人應該都曾經有過這種經驗才是。
三人一路到了童裝區。
「這件好棒,啊,這件也不錯,怎麼辦呢。不如都試一試好了。」
文月興奮的拉著雪風的手,在一排排衣物中穿梭,亮著雙眼一路拿下衣服在雪風身上比對。
然後就抱著一大疊衣服,拉著雪風往試衣間走。
龍亞低聲應道:「穿什麼都好吧,隨便買幾件就好了。」
文月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所以說你不懂素材的價值啊,你在這邊等著吧,我馬上就把她變成世界第一可愛的小女生。」
「我就期待看看吧,但是那是不可能的。」龍亞應言在試衣間前的沙發坐了下來。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的眼光?」文月沉著臉反問。
「不是,是因為我曾見過九歲的林文月,所以不相信世界上有更可愛的九歲小女生。」
「咧──」文月聞言吐了吐舌:「你等著看吧。」
文月說著推了推雪風的肩一同走進了更衣室。
經過了五分鐘左右,門終於在龍亞的眼前開啟。
「怎麼樣?」
要說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龍亞呆滯著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她正穿著天藍色的連身裙,白色的小披肩外套,水手服式的領口綁上鵝黃色的小蝴蝶結,袖口微微反折,藍色的裙擺染了一道白雲般的純白色荷葉邊。
白晰柔軟的大腿之下,除了包覆在白色的反折小短襪之中像是白麻糬一般的小腳以外,雙腿毫無遮攔的露在外頭。
「……。」龍亞遲滯了好一會,回過神來:「嗯,好看。很好看。」
但是為什麼會一下子愣住呢?難道是因為那雙雪白的大腿上的細碎傷口嗎。
「那你為什麼要停了那麼久才說?」像是早已看穿龍亞的停滯與窘困一般,文月毫不留情的跟著追問下去。
「因為……。」龍亞絲毫不加思索,把心裡正在想的話說了出來:「就像是九歲的林文月又一次站在我前頭一樣。」
「唔……。」文月用手反掩著口,掩飾自己的驚慌,身為第一個看到鏡子裡雪風的人,她當然也不可能沒發現。
「而且,還是十九歲和九歲的文月一起站在我面前。」龍亞跟著直白的說了下去。
「笨!笨蛋!你在說什麼,我要繼續試衣服了。」文月再一次遮掩自己的臉,但這回是為了掩飾其他的表情。大概是害羞或是臉上的紅暈吧。
龍亞並沒有說違心之言,眼前的文月和雪風真的很像,只是內心還是不自覺這麼想著:如果二十九歲,三十九歲,甚至一直到六十九歲,文月都能像這樣一直待在自己眼前就好了。
一想至此,腦海中就又浮現出那封不知名的信中所寫的一件事:雪風的父不詳。正因為太重視文月,龍亞至今無法忽視這個玩笑,也無法打從心裡相信雪風。
「怎麼樣?」文月再一次打開了門。
她得意的推了推穿著冬裝的雪風。
雪風正穿著厚重的咖啡色外套,披著雪色一般的圍巾,將一頭長髮藏在其中。
「嗯,好看,很好看啊。」龍亞隨意的應了一下。
「是這樣嗎?來,雪風。」文月說著推了推雪風的背,讓她走到龍亞的跟前。
雪風聞言跟著文月所教的那樣,走到龍亞前頭,從長長的袖子中伸出短短的纖細手指,將袖子掩著的手舉至肩前,低聲道:「……大哥哥。」
「唔……!」龍亞按著自己的心臟,難以動彈。
「哈哈哈,怎麼樣,你的喜好已經都被我摸透啦。」文月得意的笑了笑,拉著雪風回去更衣室,再一次關上了門。
接連著文月又讓雪風換上了幾次衣服,龍亞不得不佩服她的品味,確實每一件都是與雪風相襯又時尚的外出服。
「嗯,嗯,好看。」只是接連著下來,龍亞卻疲累的攤在長椅上:「嗯,嗯,好看。買吧。」
「……那這件呢?」文月有些生氣的戳了戳看也不看過來的龍亞。
「嗯,嗯,好看。」龍亞繼續敷衍下去。
「這件呢?」文月不死心的問。
「嗯,嗯,好像還是第一件最好。」龍亞轉過身,立刻從屁股被文月踢下椅子。
「這件就是第一件啦。」文月氣憤的抱著雪風怒道。
櫃員清點著檯上的衣物時,龍亞望向在後頭緊張的看著的雪風。然後為了讓她安心下來,低聲說道:「我去領個錢吧,妳們等我一下。」
畢竟不知不覺就讓文月挑了那麼多,龍亞也不曉得自己身上的錢有沒有帶夠。
「不用了,我來出就好了。」文月忍竣不住,以拳掩口,笑了出來:「是我要買給雪風的,而且,她今天陪我試了那麼多我一直想看的衣服,當作是禮物也不奇怪啊。」
龍亞雖然沒有仔細看過價錢,但是剛才隨意看了一下標籤,這堆衣服似乎不是普通的零用錢付得起的。自己這陣子一直在唸書,存了不少錢,應該還付得出來,於是反駁道:「不行,怎麼能讓女孩子出錢……。」
價格出現在櫃檯前的金額欄。
龍亞像要咳出一口血般的捂著胸口。
五……五位數……。小孩子的衣服是那麼貴的嗎?所幸,還忍耐著沒把這句丟人的內心獨語說出口。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來付就好了。」文月熟門熟路的笑著拿出卡片。看她那付連眼睛都要瞇起來的笑容,肯定也早就把龍亞的這付樣子計算在內了。
三人一路走出了店門,在百貨公司的樓梯間走著。
文月喜攸攸的拉著雪風,讓她穿著新衣服在後頭走著。
龍亞正在後頭用兩手扛著自己存一年的零用錢都付不清的衣服,心中想著是不是該找個打工了。
雪風突然拉住了文月的手,不讓她往前走下去。
「怎麼啦,想上洗手間嗎?」文月回過頭,蹲下來向雪風問話。
「不是,那個,媽媽……。」雪風擔憂的低語:「這個衣服……,很貴嗎?」
文月望向龍亞,龍亞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權回答。
文月於是摸了摸雪風的頭安慰她:「沒關係唷,雪風需要新的衣服啊。媽媽看見雪風穿著漂亮就買了,雪風也是需要打扮的吧?」
「那,那麼……。」雪風遲疑了一會:「買這套衣服……,能吃幾個昨天的義大利麵呢?」
「?」文月困惑的想了一想,看向龍亞。
龍亞答道:「通常大概一百五吧,市價。」
「二九九零……,二十盤?十九盤多……?」文月認真的思索了一會答了出來。
「……啊?」雪風緊張的拉開鈕釦:「我,我不要了,新的衣服,鞋子我都不需要,只要能給我吃的就好……。」
雪風接著低下頭,細聲道:「只要接下來的十九天……,媽媽還能煮東西給我吃……,就好了……。」
文月瞪了龍亞一下,轉過頭向著雪風無奈的苦笑,按著她的肩,望著她說道:「不要緊,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都是媽媽送給雪風的,妳安心穿著讓媽媽開心,好不好。」
「……嗯。」雪風這才停下了手。
「呼……。」龍亞也才放心下來嘆了口氣。
「那今天的午餐……,就決定在美食地下街吃義大利麵囉!喔!」文月向著雪風愉快的喊道。
「喔……?喔!」雪風也跟著舉起拳頭一同喊道。
簡單的用過餐以後,三人一路上了回程的公車。
「啊,對不起,很重吧,就先放在這邊好了。」文月挑了個後排的位置,讓龍亞把雙手提著的袋子一口氣放了下來。
「呼……。」龍亞喘了口氣,轉過頭說道:「妳既然知道就不要一次買那麼多啊。」
「可是雪風就需要啊。所以說你啊,根本不曉得女孩子需要多少東西,買了這些也還不夠呢,之後還想去賣場一趟……。」文月以手掩口,思索著沉吟了一會:「潤髮乳也沒有,還想要買乳液和嬰兒油,對了對了,待會到便利店一趟,最先該買的是晚上要用的兒童牙刷吧。」
「牙刷?我記得好像還有……。」龍亞敲了敲肩,自言自語。
「你的不行啦!」文月稍稍大聲了些:「昨天睡前要幫雪風刷牙,才知道沒有她的牙刷。是我用手指塗著牙膏這樣幫她刷乾淨的……。」還激動的伸起食指,用手比劃起來。
「……媽媽。」雙手捧著飲料的雪風,突然的伸出小手拉了拉文月的衣擺。
「怎麼了,雪風?又不會用吸管嗎?」文月說著蹲下身,用手捏著吸管一步步教她:「來,咬著它,輕輕用嘴吸氣,嗯。」
會這麼說,是因為剛才在美食街時,雪風也因為廣大並被數十間店麵包圍的空間而嚇到,也像是什麼都不懂似的不會用叉子,也不會用吸管。文月也一如往常,一步步有耐心的教她並引導她在座位上用餐。
雪風聞言,聽話的吸了一口橙色的果汁。然後因為車身的晃動咳了咳嗽。
「啊,對不起。」文月嚇了一跳,趕緊拿出手帕要來幫她擦擦臉上沾著的飲料。
「……!」雪風則嚇得將臉往後退了十公分。
「嗯?」文月困惑的問:「怎麼啦?」
「這麼漂亮的布……,會被我弄髒的。」雪風捉著衣擺扭捏了一會,才像貓一樣用手腕下緣擦了擦臉。
「啊……。」文月才想起她昨晚的畏縮不是害怕自己,而是怕擦嘴的衛生紙浪費了啊。
「不要緊。」然後就依樣把手帕擦上去。「這本來就是弄髒也沒關係的布,雪風沾著髒東西不是會不舒服嗎?」
「……啊。」雪風這才點點頭:「這樣啊。」
直到擦過臉以後,雪風才眨了眨眼,把剛才被打斷的話繼續說下去。
「那個……,媽媽,晚上可以作義大利麵嗎?」
文月回頭望向龍亞,訝異的反問:「怎麼了?剛剛沒有吃飽嗎?」乖巧的雪風著實很難得會像這樣作出自己的要求。
「不是的……,那個……。人家今天還沒有聽到故事。」雪風扭捏的拉著衣擺,才付耳在文月耳邊繼續說道:「而且剛剛的麵,根本沒有媽媽作的好吃。」
「……!」文月聞言,樂的笑顏逐開,勾起了嘴角,止不住笑容,抱起雪風笑道:「好,那晚上就再煮義大利麵吧!」
「喔……,喔!」雪風也跟著握起拳喊了一聲。
「……然後義大利麵王子終於和白金叉子公主結合,生下了小小的銀月叉子公主……。」
吃過了飯以後,雪風跟著龍亞在客廳玩著遊戲。
過了好一會,雪風開始沉迷在畫面中以後,龍亞才起身去看看洗衣間的文月。
「嗡……。嗡……。」
「……?」龍亞往天花板看了看,不是洗衣機的鳴動聲,好像是附近傳來的電鑽聲或電鋸聲,大概是早上剛搬來的鄰居正在組裝傢俱吧。
往門內看,文月正一件件的挑著衣服,剪下標籤,整理可以放進洗衣機洗的衣服和手洗的內衣,然後才將洗衣籃中的衣服與衣網包覆著的衣服一同放進洗衣機,倒了一些柔衣精與洗衣精,按下開關,關上了蓋子。
「……妳很拿手嘛。」龍亞忍不住出聲讚道。
「哼哼。」文月沒有回頭,只是得意的笑笑:「我可是有好好練習過了。」
「包括煮飯和洗衣的練習嗎?妳都在準備些什麼啊。」龍亞不含猜疑,單純而無意的問道。
「啊,我,我是說,一個人住的練習啦!」
「這樣啊。」
龍亞點點頭。
「所以上了大學妳就要一個人住了啊。真厲害。」
「嗯……,哼。」
文月沉吟了一聲,轉過頭哼了一聲不理會他。又動手整理起衣服和洗衣籃。
龍亞搞不清她為什麼在生氣,搔了搔頭,說道:「可是也不早了,妳也該早點回去了吧。昨天才玩到最後一班車才回家呢……。」
「又要趕我回去了嗎?」文月沒有回過頭,只用背影說出這麼一句話。
龍亞也不曉得她為什麼不高興,只是照常識說下去:「妳家裡人會擔心的。」
「我向家裡說過了。也作好住的準備了喔,難道你又要說,不能讓我留下來?」文月仍是背對著龍亞,說了下去。
「可是……。」年輕的男生和女性,一男一女,在同個屋簷下住。不論怎麼說都不合理,龍亞仍在想著反駁她的話。
「哼。」文月一口氣站起身,轉身出了洗衣間的門。「我又不是和你住,我要去找雪風了。」
「啊,等一下。我還沒說完……。」龍亞說著拉著她的手,但不敢太用力,兩人緩慢的一路走回客廳。
「雪風,今晚和媽媽一起睡好不好。」文月向著沉迷在遊戲中的雪風問道。
「啊,啊?好啊。」雪風也回了回頭,雖然不明白意思,也不知道兩人在談什麼,但還是倉促的點了點頭,轉頭回到遊戲之中。
「你看,雪風也說好了。」文月雙手交胸,將腰靠在椅背上,怒道:「而且為什麼我住下來還需要你的同意呢?」
「我沒有說不行,但是妳家裡人……。」龍亞緩和語氣的說道。
「我是成年人!」文月冷漠的吼了一句,低下頭,沉漠的低鳴:「我已經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龍亞這也才閉上口,別過頭,思考為什麼她會為這個話題如此生氣。
「嗡嗡嗡嗡……。」
就在這時,龍亞的手機響了起來。
為了避開兩人間的尷尬,他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喂?龍亞嗎?我跟你說,早上我接到房東的電話,他說因為要出國,所以隔壁的空房間非常便宜的賣給我們。反正你也已經成年了,晚點你就跟屋主……。』
龍亞困惑的聽著電話中的傳言,一頭霧水。
然而此時,門口傳來了電鈴的聲響。
文月望了望手裡舉著電話的龍亞,龍亞點了點頭,示意請她去開門。
『啊,對了對了,他還有個很奇怪的要求……。』
龍亞一路跟在後頭,看著文月打開了大門。
一身黑色女僕裝扮,披著白色圍裙的女性,以體態優雅的站姿,與公寓房子和外頭的圍牆走廊景象絲毫不合諧的模樣,出現在大門外。
女僕鞠了個躬,向眼前的文月說道:「晚上好,文月大小姐,我來接妳了。」
「啊……。」文月輕呼了一聲:「雨音姐……。」
「還有,您之前所說的要求,我已經為您辦好了。」女僕顏色不動的繼續說了下去。
在愣著的龍亞耳邊,電話繼續說了下去:『他說價錢多少都無所謂,唯一的要求是要把兩間房子打通。』
「砰」
猛然的聲響在兩人的後頭,走廊的正中央響起。
龍亞與文月同時回頭去看,那裡的牆面倒了下來,整面水泥牆像是豆腐一般成塊被鋸斷,切開,推落,在地板上倒了下來。
然後在瓦礫中,三個同樣穿著女僕裝的人在「隔壁」的房間中站著。她們戴著護目鏡,手裡也分別持著鑽頭與電鋸這樣的工具。
「張龍亞先生。」站在門口的女僕『雨音』,向著龍亞這麼說道:「作為短時間的鄰居,房客,還有大小姐的保護人。今後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龍亞不知如何回應。
只能呆立著舉著沒有迴音的電話,茫然的看著眼前絲毫不現實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