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題篇—旋轉中的硬幣

異世界的聖物是宅男。
死宅男的聖物是女僕。
俏女僕的聖物是主人。
匡噹，一枚硬幣從手中滑落。
學機率的聖物是硬幣。

今天的課堂中，陳老師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到機率這一門學問，還越講越亢奮，到最後甚至當場拿出硬幣擲給大家看，證明正面和反面出現的機率真的各是二分之一。我是覺得老師的結論不夠嚴謹，畢竟，硬幣也只丟了十次，五次正面、五次反面。要辦到這件事的機率可有0.24609375，將近二成五，就跟猜單選題是差不多的。

這樣的實驗結果，與其說是證明這顆硬幣的公正性，倒不如說是證明老師今天運氣真的不錯。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透過欺騙教導學生正確的知識，本就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教學技巧。讓我真正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老師們講授機率時特別喜歡從硬幣開始談起呢？不論我怎麼想都覺得那應該是力學的問題。

因此，這個問題榮登「我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排行第 101 名。順帶一提，為什麼人們總是有機會在路上撿到硬幣則是排行第 100 名。為什麼後面這個問題的排名比較靠前面？這當然是因為我真的很想在街上多撿到幾個硬幣發大財的緣故。

我總是會在硬幣掉落到地面時想起這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就彷彿雙胞胎女僕一樣，彼此間有著宛如血脈相連般密不可分的關係。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我曾如此猜想，那些選擇不去撿拾硬幣的人們，是因為硬幣停止旋轉，靜止在地上的那一刻擺出錯誤的樣貌從而決定拋棄它們嗎？

例如……
正面是撿拾。
反面是撿拾。
站立是丟棄。

畢竟，會選擇站立於地面上的硬幣實在太過詭異，離奇到讓人懷疑它其實是一顆偽幣，甚至是被詛咒的邪物，因此，不撿起來也沒關係。

＊＊＊

距離上次發生的可怕災難又過了幾日。

放學後，我匆匆來到學校附近一間名為「主人大人」的餐廳，我目前正在這裡打工，主要是為了零用錢，當然也有替家裡分擔的意思。

主人大人是由一般住宅改建，共兩樓，一樓餐廳，二樓店長家，以餐廳而言偏小，店面僅有六張桌位。禾岳還曾經抱怨，這不過是間偽二次元餐廳，內行宅看就知道的半調子。

居然連「好吃魔法」都沒有，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超生氣。雖然禾岳之後便被本店大廚「おいしい」的手藝征服，但那又是後話了。

我在一樓員工更衣室換上執事服，白長襯衫，純黑自動領帶，V領黑馬甲背心，淡紋緹花，還修腰。當然還有深色系的褲和鞋及堪稱精髓，一定要亮到發白的白手套。

其實我不怎麼喜歡戴手套，甚至有點排斥，端菜時手指難免沾到醬料，有時即使把餐具上的髒污拭去，依然有可能只是自以為有擦乾淨而沾上黑印子。若是戴著沾染髒汙的手套送餐，運氣差一點還會被比較機車的客人埋怨幾句。

不過店長非常在乎執事套裝的完整性，表示白手套可是精華所在，千叮嚀萬交代寧就算不穿衣服也絕對不可以不戴手套。

沒辦法，也只好自己多注意點。

更衣室外是廚房，三分之二的工作人員已經各就各位。話是這麼說，不過除了我以外的工作人員也只有兩位，也就是說我眼前只有一位工作人員。

「晚上好，阿一。爸今晚有事，就麻煩你辛苦一點。」黃方璇說。

她一身量身訂製的傳統英式女僕裝，黑裙白圍裙，裙襬拉到踝上十五公分，店長表示此乃女僕裝的黃金比例。先不論店長是在講幹話還是為了保護女兒，但頗受客人青睞倒是一點不假。

「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也只是點餐送餐之類的小事，沒有妳辛苦，今晚就一起加油吧。」我說。

「嗯，喔對了，我聽說囉，」她忽然一笑，「沒想到你和禾岳在一起了。真可惜他辭職了，不然我還想跟他聊聊是誰先告白的。」

「才沒有哩，等一下，妳怎麼知道？」

「全校都知道好不好，」她雕完紅蘿蔔星片，又攪了兩圈瓦斯爐上的紅醬，「你們交往的事情可是本周最熱門話題Top2喔。」

「難怪我總覺得下課一直有人偷看我。」

整理好送餐車，流理臺右側的嵌入式烤箱也發出餐點完成的聲音。方璇將剛切好的紅蘿蔔與馬鈴薯加進煮日式咖哩的大鍋，便拎起隔熱手套走向烤箱。

「我班上的女生也超——好奇的，她們下課還會討論你們誰是攻誰是受，誰比較適合戴眼鏡。」
「虧我還特別用班會的時間把禾岳給甩了。」
「渣男！」她笑。

我表示抗議，順便將出餐車推到她身旁。

「好啦，開玩笑的，對了，能先幫我把這三盤番腸飯送到三桌嗎？」
「嗯。」果不其然又是番腸飯。

這道番茄香腸焗飯可說是本店的鎮店之寶。香濃起司搭配脆口香腸以及烤甜的番茄，熟客小資女都知道兩人一份加點附餐也能心滿意足的超大份量，一份卻只要90元，作為店裡桌桌必點的餐點沒有之一，可說是當之無愧。甚至曾經有客人X因為不滿上一位客人Y 點去最後一份而大打出手。

餐廳的液晶電視一如既往播著華氏晚間新聞。此刻播報的新聞說不定已經三十四刷了，那種一遍一遍又一遍堪比老媽子碎碎唸，硬是要人記住的氣勢反倒讓我心生畏懼。

「為您插播一則即時消息，」畫面中的女記者說：「怪盜北斗七星再度突破警方重重防線，偷走李氏集團董事長近日以百萬元標下的玻璃種滿綠翡翠。等等，警官，你不能這樣，現在還在連線報導。」

女記者身旁的警察忽然搶走她手上的麥克風，對著鏡頭喊：「怪盜北七我知道你一定躲在某處看著這則新聞報導，可是你給我記著，我姓夏的一定會親手將你逮捕到案。」

說完，警官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將麥克風扔還給呆立一旁的女記者。女記者先是愣了一會，隨即反應過來。

「嗯、嗯、好、好，非常感謝夏姓警察激情的演講，我們將時間交還給主播。」

真是奇怪的警察。

我來到三桌，正準備按著平常的樣子為客人端上菜品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這副裝扮看幾遍都不會膩呢，親愛的。」禾岳語帶戲謔。

禾岳！！！文祈還有李綵玉也在。

「真想不到原來望一有這種嗜好。不過挺帥氣的。」文祈說，邊拋了個媚眼。

咦，是這樣？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說帥氣，還是有點難為情。

「能得到主人的讚賞是我莫大的榮幸。」我對著文祈點頭致意。
「死不要臉的狐狸精，哼。」

喂，我聽的到。 還有，狐狸精是稱呼偷走自己愛人的女性的詞吧。妳用這個詞就犯了三種錯誤。第一，我是男的；第二，禾岳不是你的戀人；第三，禾岳的心並沒有被偷走。

我依序將餐車上層的餐點擺放到三人面前，打開帳單念出聲。

「主人們點的共是三份番茄香腸焗飯，那麼餐點已經到齊，還請主人們慢慢享用。」語畢，我將帳單放到餐桌邊，帳單專用的提袋裏頭。
「嘿──望一出乎預料外的敬業。」
「雖然親愛的嘴巴很壞，但是對於規定之類的可是相當重視。」
「明明上課都在發呆，還敢說自己重視規定，真不要臉。」李綵玉再次見縫插針。

喂，話又不是我說的。

雖然很想向她抗議，但還是不要說出口來的好一些，現在引起爭論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於是我選擇轉移話題。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要說主人們才行，才剛剛誇你馬上就得意忘形可是不行的喔。」禾岳又開始調侃我。
「好、好，請問主人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在討論明天數學研習社的活動內容，你也一起幫忙想吧。」文祈說。
「不想也無所謂啦，反正你本來就不想參與社團，不是嗎？」
「綵玉嘴巴張開，來，說『啊——』。」

禾岳從李綵玉的盤子中挖了一匙飯，移近嘴邊吹涼之後，送入李綵玉張成O字型的嘴巴。

「好吃嗎？」

李綵玉拚命點頭，臉紅得像顆蘋果。

幹的好禾岳。

不得不說，禾岳真的很會哄女人，再讓這醋罈子吵下去，一百句能結束的話題都要給吵成一千句，得趁李綵玉還在嚼食物，其他客人來之前趕快結束著個話題。

「我覺得討論課程內容還不錯，還可以順便提升成績。」

「(嚼、嚼、嚼)」

「可是，一直看課內的知識也太無聊了吧。」禾岳一臉不情願地抱怨。

「贊成，雖然課本的確很難，但我也不想一直讀課本上的東西。」文祈也發表自己的意見。

「把數學競賽當作目標努力如何？像是AMC、IMO、APMO之類的。要是成績不錯的話，對大學也是很有幫助。而且，望一這方面又超級強的，沒記錯的話，」禾岳轉向我，「你有一堆數學競賽的書對吧？」

「可是我的數學非常差，可能一題都寫不出來。」文祈說。

「喂，這三個例子的等級也差太多了，還有後面兩個不是想參加就能參加的吧。」

「(嚼、嚼)」

「不愧是專業的。不過社長不用擔心，我記得也有團體組的數學賽事，全部都交給望一寫就好了。」

「那你們為什麼參加競賽啊！」

「(嚼)」

「當然是為了大學申請加分。」禾岳笑著說。

「我倒是認同望一，依賴別人獲得獎勵不是值得讚賞的行為。而且，數學研習社的初衷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還是應該腳踏實地努力才行。」

「不如來進行案件推理吧！一定會很有意思的。」我說。

「(嚥)」

「你不要偷渡自己的興趣進來。」禾岳對我發出抗議。

「那趣味數學大家覺得如何？」

黃方璇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們身邊，加入這場談話。禾岳再度舀起一匙飯喂李綵玉，感覺比上一口的份量還多上不少。

「(嚼嚼、嚼嚼、嚼嚼)」

「璇璇好主意。」文祈說。

「文祈認識方璇？我們不是不同班嗎？」我問。

「我們是國小同學。」方璇答。

「我也贊同小璇的提議，趣味數學聽起來很有意思呢！」禾岳。

「(嚼嚼、嚼嚼)」

「然後可以再視時間，看要不要討論課業內的問題。畢竟，祈祈還是會想要討論課內問題。」方璇又說。

「贊成。」
「贊成。」
「贊成。」
「(嚼嚼)」

有一瞬間突然覺得方璇的身形高大起來，一股說A就是A不是a也不是α的氣勢，展露出社長才有的恢弘氣度，居然如此輕易解決社團活動的內容。
店門口的傳來風鈴清脆的聲響，一位男子走進店門口。

方璇跟我同時喊道：「歡迎光臨主人大人。」
「阿一，我們趕快回去工作吧，下一個客人來了。」方璇向我說完，又跟坐位上的大家說：「那剩下來的討論就交給各位囉，我們先去忙。」
「嗯，趕快去忙，要是被店長看到兩位在偷懶就不好了。」文祈說。
「不用擔心，爸今晚不在。阿一，客人就麻煩你了。」
「好的。」
「少廢話，快滾。」嚥下食物的恰北北終於還是要嗆人。

＊＊＊

就在我忙著招呼客人、端菜、結帳、收盤子的期間，時鐘的短針不知不覺間從5慢慢走到8的位置，餐廳裡終於只剩下最後一組客人。

只有兩個人顧餐廳還真是辛苦。

雖然一直待在外場的我，要負責廚房以外的所有工作，但是沒有踏出廚房外的方璇同樣要獨力完成廚房以內的所有事情，特別是當店裡一口氣湧入十幾位客人時，還必須兼顧料理品質以及速度，這同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或許與方璇相比，我的工作還稍微輕鬆一些也說不定。至少我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後，還可以坐在店門口的櫃台小作休息。

「唷。」
「喔，怎麼了嗎？」文祈離開座位，站到櫃台的對面。只見她一對眼珠子左右搖晃，似乎有些焦慮。
「我考慮了好久，總覺得，果然，還是要跟說一聲，那個，對不起。」

道歉，為什麼要道歉？我試著回憶我們二人幾天來的互動，完全想不到自己什麼時候對她發過脾氣。

「聽禾岳說你不喜歡數學，還這樣強迫你加入，一定會讓你覺得很困擾吧。」

喔，是這件事啊。

「不用太在意。畢竟是我沒有破解他提出的挑戰。遵守規定也是讓遊戲變得有趣的方法。」我笑著回答。
「但是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喜歡上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吧。」
「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討厭數學。」
「真的？」文祈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䆁懷多了。
「真的。」我刻意揚起嘴角佯裝笑容。
「那就好了，」文祈拍拍自己的胸口，嘆一口長氣，「啊，是不是到了結束營業的時間，要來結帳嗎？」
「喔對，走吧。」

我尾隨文祈來到她們的座位。

「用餐時間即將結束，方便先主人買單嗎？」
「望一真的很敬業。」夏文祈轉頭，面帶笑容。
「這是真的。」禾岳附和。
「哼。」

我嘆了一口氣，拿起桌邊袋中黑色皮革的帳單再次確認一遍。

「主人們點的是每份90元的番茄香腸焗飯，一共三份，共是270元，要分開還是一起？」

三個人分別遞給我100元鈔票。

「請主人們請在坐位上稍候，我去換個零錢。」

主人大人的收銀台剛好在進門左手側的木台上，旁邊還放著麥克風，方便櫃台跟廚房快速溝通。我打開收銀台，發現裡頭一枚硬都沒有，只好用麥克風對廚房的方璇說。

「方璇，櫃台沒有零錢了，待會從後面過來的時候可以幫我帶上一些嗎？」

過了一小會，方璇拿著店裡專用的零錢袋，踏著稍微有些不協調的步伐小跑步過來。黃方璇突然踉蹌，嬌喊一聲，隨著身前餐桌的位移，手裡的零錢袋飛出。

布製的白色零錢袋在天上華麗翻滾，最終匡噹一聲，完美落在尚未收拾好的陶瓷盤內。當我把零錢袋搶救出來時，它早已被染成鮮紅色，渾身上下沾滿餘留在盤內的番茄醬，從這個出血量來看，應該是沒救了。

「真不好意思，讓零錢袋髒掉了。」

方璇拐著腳，一跛一跛走到我身邊。

「沒事，沒事。倒是妳的腳還好嗎？」
「謝啦，我沒事。對了，我剛剛確認過了，裡面正好只剩下3個10元，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再點一次。」

我點點頭，隨後脫下手套，收進背心右邊口袋，指甲小心翼翼掐著沾滿番茄醬的錢袋底部，倒出所有硬幣。一共是三枚10元沒錯，只是……

「哇，連硬幣都沾到了。」看著沾滿蕃茄醬的硬幣，我不由自主喊出聲來。
「真是對不起，都怪我太粗心了。」

方璇徵微低下頭，一臉歉意看著地面。

「沒關係啦，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擦乾淨就好了。重點是妳人沒事就好。」

方璇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盯著我，瞧得我有怪不好意思。我趕緊撇開視線，順手從餐桌上抽一張衛生紙擦拭硬幣。

「嗯、嗯，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不然我先去結帳喔。」

黃方璇先是愣了一會，手一拍，手指比向大門。

「對了，最近有鄰居抱怨，放在外面的樹盆會擋到人行道。能幫我一起搬進來嗎？」我點頭。

方璇領著我來到店外。或許是地方政府為了節省預算，又或著是那筆錢有更重要的用途，巷子裡並沒有裝設路燈。每晚將近收店，外頭總是特別的黑。雖然憑藉店內透出來的燈光，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想看清楚身前卻也不是簡單的事。

「就是這盆。」方璇說。

我隨手將硬幣放進口袋，和她站到盆栽的兩側，一同蹲下身子，兩人四手分別握住圓形樹盆的邊上。

「所以……阿一最後決定加入數學研習社？其實我有一點意外。原本以為你會死命拒絕。」
「連我自己都很意外。」
「嗯……感覺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呢，啊！」

我右手稍一用力，掌心忽然傳來柔軟溫膩的觸感，立馬意識到自己握到的是黃方璇的手。

「對不起，因為外頭有點黑。」

我連忙將手放開。一片黑暗之中，我影影約約見到眼下有一個快速的物體閃過，應該是黃方璇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嚇死我了，還以是蟲。」黃方璇說。
「那個，我們再來一次。」
「嗯 。」

眼前的樹盆搖晃著，緩緩升起，數片葉子因為盆栽的振動而緩緩掉落。

「這個樹盆以前有這麼重嗎？」

方璇抱怨的聲音有些吃力，不過她完完全全說出我現在的心聲，我也記得以前小小一盆的時候還很輕的說。不過，盆栽就是這樣的東西，它的外表和實際重量總是不成比例。

「絕對沒有，難到這就是所謂生命的重量？」我不禁發出感慨。
「生命的重量？」

生命就這麼的不可思議，成長總是發生在不知不覺之間，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重到難以負擔。

「就是體重的意思啦。」

我們兩人以想快也快不了的腳步移動著。

這也是沒辨法的事，畢竟店內的空間並不大，容不下我們兩人併排橫走，於是我只好倒著走。每退一步，我都會回頭看一眼，小心不要弄倒店裡的擺設。即使如此，還是很難看清楚身後的狀況，一路上我的腰不停撞到桌角。

「啊。好痛。」
「沒事吧？」
「沒事，對了，盆栽抬到哪裡？」
「嗯……抬到最裡面的角落好了，反正那裡還空著。」

突然我腳步一個踉蹌，身體的左側撞上某個東西。

「啊、啊。你在幹嘛。」是李綵玉的聲音。
「不好意思。」
「欸，你這傢伙是不是故意要來撞我的。難不成是看到禾岳餵我吃飯，於是心生妒嫉，存心報復，多麼差勁的一個人啊！哼。」
「不要這麼計較嘛，阿一也是不小心，就原諒他一次。」
「既然黃方璇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

李綵玉才剛回到位置上，禾岳就馬上跑過來。

「這盆栽看起來好重。你們需要幫忙嗎？」
「我還行，不然，你去幫黃方璇好了。」
「我也沒問題。」
「不用這麼客氣，好歹我也曾經是這裡的員工。」

禾岳說完便伸手過來我的左側，拉動盆身，但似乎因為站位的緣故，出力的方向和我們並不相同。樹叢不住晃動，茂密的枝葉襲向我的臉，完全遮住我的視線。

「禾岳快住手，要倒了。」
「對不起。」禾岳立馬向後退去。
「沒關係，我們搬就可以了。」

我穩住盆栽，一面搖頭示意禾岳不用擔心。

在歷經一番折難之後，方璇與我終於把沉重的樹叢移到店內角落，完成一項艱鉅的任務。
我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要做的事情還剩下一件。我回到文祈、禾岳、李綵玉等人面前。由於我並不記得自己將零錢放進哪一側，便將雙手一起放進二邊的口袋，右手抓出白手套，左手則拿出銅板。

「這是找給主人們的錢，一人10元。」

我將左手移到桌子的中央，放下手中的錢幣。文祈率先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裡只有二個10元，和一個5元硬幣。」
「怎麼可能。」我大聲驚呼。
「會不會只是看錯，我有時候也會拿錯5元跟10元硬幣。」 文祈看著桌上的硬幣說。
「可是，還是很奇怪。我可是把整個零錢袋裡的硬幣都倒出來確認過，不可能會錯的。黃方璇也同樣確認過零錢袋裡的硬幣，對吧。」
「嗯，我也確認過了，裡面只有三個10元硬幣。」黃方璇附和我的話。
「會不會是兩個人同時看錯。」禾岳插口，說出自己想法。但我反駁：「不可能啦。假如一個人判斷失誤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兩人同時看錯的機率就是萬分之一，這個機率實在低到不可思議。」

沒錯，如果只有方璇或是我一人看錯，那還說的過去，但兩人的話就有一點離譜。要是我今天真有這麼幸運，那下班之後一定要去買一張樂透彩票，肯定可以中個幾千塊錢。

「為什麼不可能呢？就例如心理暗示，因為望一聽到方璇說出袋子裡只有三個10元硬幣，潛意識便認定事實就是如此。」禾岳再次針對我的話提出反駁。
「對嘛，對嘛，一定是你這隻狐狸精看錯。」

文祈拿起桌上的硬幣湊到鼻頭，一雙可愛的鬥雞眼仔細的觀察幾秒，然後開口。

「我認同禾岳的話，人本來就是非常容易受到暗示的生物。雖然璇璇有可能看錯，不過，我倒是相信望一沒有看錯，畢竟這個硬幣實在是太乾淨，乾淨到看不出來這些硬幣曾經沾到番茄醬。」
「這又怎麼了嗎？」禾岳質疑文祈。
「這個啊，我剛剛有用衛生紙擦過了。」

文祈點頭接續。

「嗯，不過也正因如此，望一肯定仔細擦過每顆硬幣。在這樣狀況下還看錯實在是說不過去，這肯定不是單純的看錯。」

黃方璇戳了戳我的肩膀，踮起腳尖，頭湊到耳朵邊悄悄說：「這感覺有什麼深奧的原因呢？又是機率，又是心理暗示的。感覺很像你常常掛在嘴邊的困難謎題。」

深奧的原因？
困難的謎題？
這兩個關鍵字，就好比觸動狗兒唾腺的叮噹鈴聲，與我大腦的神經不斷的共鳴著。

剎那間靈感閃現。

過於乾淨的硬幣。
被誤認成10元的5元。
搬運樹叢時與人的碰撞。
以及，我們之間的人際關係。
全部都連在一起了。

丹田突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力量的我用著驚人的聲音喊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事件的真相了，犯人就在我們之中！」
「咦。」
「咦。」
「哦。」
「哼。」

我不急不徐戴上白手套，將手套的下緣拉過手腕處蓋住，翻轉手掌仔細檢查，瞄到手背有一處不自然的弧形紅斑。奇怪，是什麼時候沾到的，我怎麼沒有印象。要是洗不掉的話又要被店長罵了。不過這不是重點。

「不要急，且聽我慢慢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