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用具·黑暗畫筆 05
本章節 3770 字
更新於: 2018-08-19
其他夢境師在委婉的聲音中倒地,琉鷙和繁光的背影在黑霧中扭曲變形,身後圍巾的繚繞的霧氣交疊在一起。繁光向後退一步,她的力量依舊在影響著夢境,對其中的事物進行改造,把一些樹木改變的更加淩亂一些,琉鷙作為黑霆的負責人,在這種場合她會給其一點身份上的尊重,其他時候另外說。
玖碧沒有參與,她拿著盤子把桌子上的剩餘食物掃蕩著,甚至連圍巾都沒有出現,相反的,從蜘蛛腿上滑下的琉鷙站到了繁光的身側,打了個響指令蛛絲消失,好讓跌跌撞撞的翎挽棠不至於真的在繁光的琴聲中暈厥過去。
「其實,你想看到的,就是這樣吧?」琉鷙用更多的蛛絲把翎挽棠從地面拉起來,並拽起他的頭,做到面對面的平等對話,「不過,你還什麼都沒有做,為何不讓我們看看你驅散噩夢的力量呢?」
「因為,我比你們要強。」翎挽棠冷笑,他的手指纏上了一點蛛絲,拉緊之後用自己的力量抵消掉部分,使其變得脆弱,用力之後直接扯斷,「你們這些躲藏在怪物後面的懦弱之人,根本不了解夢境師的真實存在意義,你們只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糟糕。」
「但是……」繁光咂了下嘴,對翎挽棠的演講不敢苟同,「你在捕獵黑霆的人之前,已經在城市裏殺害了許多夢境師——與你一樣堅持美夢的夢境師,所以不要再試圖為自己開脫了。」
「可惜,你沒有證據啊,繁光。不如繼續待在一些隱蔽且讓人避諱的地方,畢竟黑暗的傢伙只配待在那裏。」翎挽棠破開天花板上的苔蘚,落下的日光讓其下的夢魘們因灼傷而尖叫,四散避開光源,殘碎的霧氣在亮白的光中被點燃,最後消失得連渣都不剩。
繁光笑而不語,她只是揚著頭,高傲地目視翎挽棠的光被琉鷙切開,琉鷙雙手上的尖刺上佈滿更多的小倒刺,像是剛從蜘蛛的腿上掰下一般,輕巧地便把翎挽棠手中的劣質模仿斬為碎片。
其中較大的一塊碎片被崩到繁光的腳下,她用一股黑霧包裹著將碎片撿起,捏到手中把其轉變為一股黑色液體,不住地變換著形狀。她用這灘液體糊住了翎挽棠製造出的破口,讓夢境重歸黑暗之中,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桌子上吃東西的玖碧拿起雪仗一點,在翎挽棠的腳下凝結出冰,令其重心不穩直接摔倒。
琉鷙回身對玖碧豎起大拇指,這個助攻實在是好,他踩住翎挽棠依舊緊握筷子的手,此時他手上的一根尖刺被繁光驅動,爆發出眾多的觸手,在接近翎挽棠的時候變為眾多的尖刺。
「等等——」翎夜歌迅速在翎挽棠的身上畫出盾牌抵擋住尖刺,避免翎挽棠被紮成刺蝟,「不是還沒有找到證據嗎,這樣著急痛下殺手真的好嗎?」
「我沒有要殺他,我為什麼要殺他?」繁光臉色一變,她沒想到翎夜歌會誤會到,搞不好會對噩夢師這個職業產生整體性的懷疑,「夢魘從不會危害生命,真正在夢境中製造死亡的,一向是最美好的幻覺,我以為玖碧已經教過你這些了,看來……」
繁光的手一點點握拳,收住觸手然後把它們甩到牆面上,如同巨大的傷痕撕裂斑駁的壁紙。意外的失落讓她失去了下一步的想法,夢境倏地靜止下來,宛若死寂的畫,失去了靈動與生氣。
她身後的烏鴉破滅,所以她驅動琉鷙的那隻蜘蛛將夢境撕開,把屬於這個飯店的真正夢境重新展現給所有人。
——最真實的夢境莫過於以假亂真,更不用說夢中之夢。
——然而,已經沒有任何人願意去注意這真正夢境中的真正飯店。
翎夜歌固執己見,她確信繁光剛才絕對是要去傷害翎挽棠,那些故意在靠近時才出現的尖刺,是根本洗不白的事實。
繁光犯的錯和翎挽棠的一模一樣,一邊無證據說別人是兇手,一遍自己幹了同樣的事情,聽起來有點可笑。繁光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這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她有點想承認,在那一瞬間她有殺意,但面對翎夜歌的指責,她選擇的是和翎挽棠一樣的選擇:厚著臉皮說不。
她依舊低著頭,聲音低沉,「我知道,你之前想問什麼,關於是否懊悔的問題,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並且我十分的抱歉。以及,我沒有想真正殺掉你的堂哥,但是我改變不了你的想法,如何看待是你的自由。」
「啊,不……」翎夜歌伸手抓了個空,繁光有意避開了她,她並不是故意說那樣的一句話,她只是發表了一個疑問——非常多嘴的疑問。
明明決定好不再亂問問題的……
翎夜歌想跟上繁光,結果玖碧拉住了她。玖碧搖搖頭,勸說她不要去嘗試靠近一只發怒的烏鴉,更何況是和烏鴉形夢魘造物簽約後的繁光。
「你算是黑霆之中第一位能傷到繁光的人,以後會必成大器啊。」玖碧終於放下了盤子,她從桌子上跳下來,拍了拍翎夜歌的肩,「繁光是擁有秘密最多的人,也是最愛恨分明的人,因此,我勸你最好不要去挑戰她的底線,她的底線可是非常非常高的,說不定,今天只是你的走運。」
「可是,我……」翎夜歌欲言又止,她接過玖碧遞過來的房卡,低著頭不說話,記得在前往這裡時,繁光說過她們三個人是住在一間房內的,估計繁光是不會過來和她一起住了吧。
現在,一群夢境師正在和翎挽棠扭打在一起,用數量優勢佔了上風,實打實的拳頭落在翎挽棠的身上,聽著就很痛的感覺,可她少有的沒去在意。
然而,就連玖碧都已走遠,她只得默默地握緊房卡。似乎高冷在上卻又脾氣暴戾的繁光是整個黑霆裏最權威的人士,雖然事實上的確如此,也說過許多遍,但她想見到和靠近的,依舊是那個在雨天裏,第一次遇到的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在黑霆內的影響力,大概繁光就不會如此了吧,就會是處在法醫身份中時,那種自在的樣子。
不過,繁光為何總是在意自己,她不過是新加入的學徒而已。
真的,繁光真的是秘密眾多的人,以至於整個人都怪怪的。
翎夜歌努了下嘴,即使正在繼續固執的認為繁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別人是兇手並且還想用傷害的方式刑訊逼供的行為是極其錯誤的,然而,聯想到繁光是和自己一樣是倖存者,那麼一切立刻就說得通了。
——如同自己當時也頹廢的窩在房間裏,不願接觸任何事情的話會怎樣。
——並且,時間並不是緩解悲痛的良藥。
繁光並沒有走出當年的陰影,和翎夜歌一直看起來嘻嘻哈哈沒事一樣,心裡的隱隱作痛總是在抉擇的時候產生干擾。
更何況,眼前的人是她認定為兇手的人,尤其是翎挽棠決定保留實力的情況下,她本可以一擊必殺。
明顯的,她的速度有微弱的減緩。
「所以,其實你當時暴怒地企圖傷害挽棠哥,可卻在千鈞一髮時剎住了車,哪怕我沒有去保護挽棠哥,你也不會去傷害他的。」翎夜歌猛地抬頭,向前張望到玖碧模糊的背影,立刻掏出電容筆給自己畫了輛小型自行車。她認為玖碧一定是回飯店下層的房間裏去的,不知道具體路線的她一定要追上去。
她站起來奮力地騎車,在走廊裏擠開擋路的人,心裡有一股熱量,促使身體和思想必須去找到繁光。
直到接近玖碧時,她大聲呼叫著玖碧的名字,然後從自行車跳下,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在玖碧的腳邊。在玖碧驚異的目光中,她拽著玖碧的大衣爬起來,然後一個熊抱,一副死都不要鬆手的樣子。
「你應該早告訴我一聲有關路癡的問題。」玖碧一臉生無可戀,她其實明白翎夜歌不過是不想一個人待著而已,「這樣我就不會把你先扔了。」
「反正你總會想方設法把我扔了,承認吧,我比繁光討厭多了。」翎夜歌粘在玖碧的身上,像小貓一樣蹭啊蹭啊的,要不是因為是個無毛品種,她早就給玖碧的身上添一層毛氈。
「你簡直就是一只野獸,我真期待你會和一個長得不知道像什麼的造物簽約。」玖碧拖著身上的翎夜歌努力向前走,她恨不得把翎夜歌揪下來後砸到牆面上,扁得撕都撕不下來的那種。
「一定會和你的差不多,矯健,兇猛,最好身體也是那種高大上的……」翎夜歌叨叨不休,被玖碧拽下來後依舊契而不舍地掛在她的身上。
玖碧搖搖頭,她一點都不想承認身上的傢伙是她認識的人,自己的簽約造物可是非常帥氣的大獅子,哪是一般的普通形態的造物能比得上的。
等到打開了房間的門,玖碧覺得時間已經走完了一生,她躺在床上,用枕頭蓋住臉,連去吃晚飯的力氣都沒有。好在翎夜歌活力四射,她只需要繼續這樣躺著,打包的晚飯會直接送到她的床頭。
翎夜歌被玖碧帶進房間裏後,根本沒有閑下來,她跑來跑去折騰一陣後,主動要求給玖碧帶飯,然後旋風般跑出去,瘋狂地敲著隔壁的門。
真希望繁光可以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將翎夜歌射殺。玖碧在枕頭後面咬牙切齒,同時肚子裏還餓得要命,恨不得先吃口枕頭壓壓餓。
然而隔壁沒有人應答的樣子,翎夜歌的敲門聲仍舊保持平緩的節奏,不急不躁地充滿禮貌。
或許繁光和琉鷙尚沒有回來。翎夜歌安慰自己,她不如先去給玖碧打包點吃的東西上來,雖然她及其不理解明明剛吃飽沒多久,為何玖碧會餓得這麼快,但是她願意為此跑個腿,就當玖碧把自己拖回房間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翎夜歌拐了幾個彎,她根本不記得之前把自行車扔在了什麼地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建造在夢境中的飯店,道路曲折,如迷宮一般,可不止目前所知的兩層,而能自助取餐的地方,不在這兩層之中。
她急需要一份地圖,對於第一次到這裡的人來說,她早已迷路,並且路過的陌生夢境師都帶著敵對的意思,問路是基本上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不過也是正常現象,來到飯店裏的夢境師幾乎都是單打獨鬥,像黑霆這般組成群體的是少數存在,更不用說,是一群噩夢師。
噩夢師作為偏門,一向受到歧視。
——憑什麼!
她撇嘴,捏緊了口袋裏的電容筆,想像出探路應該用怎樣的東西,比如說黃蜂之類的,顏色鮮麗,身體小巧且充滿致命力,只要有一只找對了地方,她便會知道如何去到達自助取餐區的路。
——誰說路癡只能靠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