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用具·黑暗畫筆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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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23
她的腦海裏得到了這些黃蜂的回饋,把探知到的地段繪畫出,自己畫出一份標準的飯店內部地圖。
她不耐煩地咂咂嘴,有一只黃蜂的回饋特別慢,並且時斷時續的,彷彿遭受到某個熊孩子的干擾。在大部分的黃蜂脫離了她的管轄範圍而破滅後,她決定去走一下那隻無法安穩完成任務的黃蜂飛過的路線。
一路上遇到的夢境師越來越多,並且喋喋不休地談論著同一件事情。翎挽棠已經被關在某個專門的夢境中,她始終沒有去阻止神志不清的翎挽棠被帶走,當然也沒有去管飯桌上其他暈厥在地的夢境師。
但不代表這些瑣言碎語沒有傷害到她的內心。
「你要到哪裡去,學徒?」擋在走廊中間的夢境師吐掉口中的煙頭,手上捏著翎夜歌的那隻黃蜂,「這麼說,這只玩意是你的了?」
「嘿,對它放尊重一點!」翎夜歌莫名冒起的火全部爆發了出來,她無法容忍自己的黃蜂被當做普通的蟲子般死死捏住,更不用說這陌生的夢境師還試圖將黃蜂捏爆。
「這只不過是想像力的體現,這裡的東西沒有一樣是真實的,當然,食物是從真實世界裏帶進來的,而且味道還很好。」捏著黃蜂的夢境師的話讓其他的夢境師一陣發笑,他的手上又用力一些,黃蜂發出了輕微的慘叫,「哦,我忘了,你只是個學徒,這裡的東西你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實打實帶進來的吧?」
「你……」翎夜歌被憋住,她的確不知道,畢竟剛接觸夢境沒多久的她尚不能完全熟練,但每個夢境師都是從學徒走來的,這個人哪有什麼資格嘲笑自己。
翎夜歌咬著嘴唇,她不甘心,卻無言以對,她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與這裡的任何一個夢境師抗衡,唯有忍氣吞聲等他們嘲笑累了後,再想辦法脫身。
她盡力的去避免聽得太多,放空思想做到一耳朵進一耳朵出,把注意力放在那隻黃蜂的身上,如果要有繁光的能力,她一定會把黃蜂直接變成巨大化個體,將可惡的夢境師直接壓死。
若不是涉及到了翎挽棠的問題,她或許不會爆發,但是這些個傢伙不知道她與翎挽棠的關係,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讓她惱羞成怒地畫出一大塊墨脫離筆尖後自行生出身體與四肢,帶著黏液般的拉絲,掙扎著從團塊中破出,並在本沒有過多改變的另一側裂開一張口,膠著地發出無聲的嘶吼。
這是她第一次獨立使用出夢魘的力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畫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她只知道從電容筆上傳遞而來的感覺,濕滑地滲透進身體的深處,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她有點反胃,畫出的東西已經不僅僅是擁有四肢和人模樣的東西,現在的發展趨勢有點向連體人的方向發展,其中兩只畸形的雙腿邁開了步子,嚇得這個夢境師丟掉了手上的黃蜂,頻頻後退躲避著怪物。
夢魘以人的恐懼為本,並表現出人最不想看到的那一面,一般人是無法抵抗自身最害怕的東西,僅此一擊,便可以讓任何一個人節節敗退。
翎夜歌畫出的,就是如此的東西,輕易地揭起了別人的陳舊傷口,和永遠無法面對的現實。
她也後退,這個東西也嚇到了她,兩個身體連在一起的形態還算好的,可是在這種有一半是黏糊糊的狀態並時刻滴著水的樣子下,實在的噁心,更不用說張開口的時候,粘連的口中會湧出更多的黏液。
這個東西越發的成型,帶給那個夢境師的恐懼就越多,如果繼續下去,估計會心髒病突發死在她的面前。
「我應該怎樣撤銷……」翎夜歌開始慌神了,她畫出的東西脫離了控制,在不少夢境師的恐懼餵養下變得更加強大起來,身型漸漸地塞滿了走廊,鋒利的指甲抓破了壁紙,並隨著伸長切入牆中,「不,我沒有辦法……」
倖免於難的黃蜂停到了她的手上,抖動著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響,隨後一飛沖天,直奔連體人而去。這是她唯一能控制的東西,渺小卻身體有力,透明的翅膀鋒利如刀,在連體的後背上切出傷口。
黏液粘在了黃蜂的翅膀上,導致它的身體無法平衡。她沖上前捧住了墜落的黃蜂,避開想要抓住黃蜂的扭曲雙手。她跌跌撞撞的轉身就跑,結果踩到了鞋帶把自己絆倒在地,忍著疼爬起來,先是看了一眼手上的黃蜂,隨後試圖站起來,結果扭傷的腳讓她再次跌倒。
——原來在夢境裏受傷也是這麼的疼。
手上的黃蜂爬到了她的身上,順著身側爬到了她受傷的腳踝上,然後融入了進去,有點絲絲的冰涼,緩解了一些疼痛。
然而,其他的夢境師全都通過各自展開的夢境逃走後,連體人的唯一目標就是翎夜歌。連體人在恐懼減少後,變異的速度減緩下來,但是腿腳要比剛才便利了許多,奔襲而來的身形將四壁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翎夜歌再次試著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應該是沒有問題,可是這速度要遠遠低於連體人的速度,以及她並不會打開夢境讓自己墜入逃脫。
連體人靠近了她,通過生長加長的手臂伸向她,為了避開而跌倒後,除了在地上向後爬行躲避,她暫無他法。連體人突然爆長出的兩條手臂如同利劍般插入她的身旁,連著地面一起拔起,全部甩到空中,兩個頭不約而同張開巨口。連體人的喉嚨的深處湧動著岩漿,掉入後必死無疑。
她無法阻止下墜,除非有人會沖過來救她一命。下意識的,她在心裡默默念到了繁光的名字,然後在快要掉進兩張口中的時候,有個人將她撲倒在地。
這一下摔得很痛,接連的痛哼表達出了這一點,頭暈腦脹地,她摸了摸頭上被撞到的地方,按起來鬆軟可口的估計是個不小的包。她好不容易忍住頭和腳上的痛,看著面前的人手指尖夾著的解剖刀,小巧的刀片上寒光異常。
——繁光作為臨時監護人是唯一會及時來拯救她的人。
翎夜歌這才鬆口氣,雙手撐著地面防止自己躺倒,同時看著繁光的解剖刀把連體人精確的切割,每一道簡單的傷口都是充滿決定性的選擇。
除去精準的手法,繁光的每一個躲避都是完美的,並且在躲開之後會成功的進行反擊,幾輪下來,她的雙手仍舊是乾乾淨淨的,只有手指尖的解剖刀上沾染了一點黑色的粘液,估計在事後會被直接丟掉。
繁光趁著連體人喘息的機會快速關心了一下翎夜歌,然後手上的解剖刀融化為光線,從銀白色變成了象牙白,每一根都光滑柔順。
連體人不願意去接觸到光線,它驚叫著躲避,正好給繁光玩個捆綁的機會。光線圍繞收緊,抵消掉連體人身上的夢魘實質,隨後,她鬆開了手,繞到了另一邊,讓連體人處於自己和翎夜歌之間。
「翎夜歌,作為噩夢師,不僅僅是要學會使用夢魘的力量,更要先學會如何利用美夢,以保護好自己和自己愛的人。」繁光的手觸碰到了連體人,將其整個身形揉雜成團,再進一步壓縮,最後在她的手上形成一個排球大小的球體,「這個職業很辛苦,需要的不僅是全能,更重要的是收放自如和自身的平衡,你製造出的這個東西,就是你內心壓抑的寫照。」
「我……只是經歷了這麼多,不想被他們說得這麼不堪而已,雖然連你都是認為他是兇手,但至少你說得好聽些。」翎夜歌低頭,說出這些話時她甚至不敢直視繁光的眼睛,她等待著繁光來呵斥自己看不清本質之類的,但她沒有聽到任何一句話。
翎夜歌抬頭,看到的繁光正手拿夢魘球,一臉失望地看向她,眼睛裏失去的銳利導致一片無光。繁光沒有任何辯駁,她對翎挽棠的認定永遠不變,但對翎夜歌,她的臨時監護人身份不是憑空而來的。
但是,繁光什麼都不能說。
「你到底在對我隱藏什麼?」見繁光轉身走掉,翎夜歌忍痛爬起來,對著繁光的背影吼道,「繁光,我是不是不僅僅在夢境中見過你?」
「我們見過很多面,翎夜歌,因此……」繁光欲言又止,有些事實,她沒有辦法說出來,對自己和翎夜歌都是打擊,「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事實比你現知道的,殘酷太多太多。」
「我又不是小孩子……」翎夜歌痛得呲牙咧嘴,一瘸一拐跟在繁光的後面,「你不會是想等我成年吧,我距離成年也就剩三年而已……」
繁光扶著額頭,感到十分的疲乏,並不是翎夜歌跟在身後問問題的原因,更多的是自己的身心產生了太多的糾結,自從翎夜歌來到黑霆之後,這種無力的感覺越來越多,「翎夜歌,等你調整好自己後,我會把原委全部告訴你,但是,你現在應該擺正好內心的事情。」
翎夜歌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繁光對此歎氣,她讓別人擺正內心,卻自己亂得一團糟,也算是又一次的自嘲。
當然,翎夜歌仍是一肚子火,對夢魘的失控和所有人對翎挽棠的態度都令她非常的不開心,尤其是繁光,目前她最願意去親近的人,是第一個站出來指認翎挽棠是兇手的。
「你不告訴我實情,那我如何相信你……」翎夜歌停下來歇一會,而繁光稍稍停頓後便繼續向前走,她只得獨自靠著牆,低下目光幽怨地自言自語。
她有點自憐自艾,在失去家庭之後,繁光是唯一接納的人,結果現在卻搞成了這個樣子。
——本來一切好好的,為什麼不相信她的話呢?
她想到的大概原因是翎挽棠——這個偶爾會出現在身邊的傢伙,真的如繁光所說,是個用心險惡的人麼?
可是,證據呢?
即使繁光是目擊者,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為什麼不能告訴我……」翎夜歌坐到了地上,窩火地捶了下牆,要是她知道繁光是自己的法定臨時監護人,絕對會當即相信繁光說的每一個字。
這就是繁光不能說出實情的原因,翎夜歌的父母擁有的秘密更多,更不用說神秘的堂哥翎挽棠。
繁光寧可得不到翎夜歌的信任,也要繼續這樣下去。
包括她懷疑翎挽棠的依據,統統隱瞞,即使正中翎挽棠的圈套。
然而,翎夜歌哪會懂,她是個處在疑問超級多時期的少女,喜歡把一切看透不要有秘密的少女。
翎夜歌突然站起來,隨即被腳腕的痛搞得慘叫一聲,「哦!該死!真該死!忘了給玖碧找吃的了!」
她給自己畫了個單拐,這樣至少行走會順暢一點,胡言亂語地向前走,好在她的黃蜂們帶來了詳細的飯店內部地圖,可以輕車熟路地走去自助取餐的地方,先把自己填飽,再順便給玖碧打包點吃的。
人為什麼會輕易的餓肚子,這的確是亙古難題。
翎夜歌歎氣,祈禱自己能碰到床的時候,雙腿都是健在的。
以及,希望繁光會在明天有個好狀態,這樣,她至少可以問一些別的方面的問題,即使繁光很有可能永遠不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