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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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8
步出殿外,離冬衍深吸了口氣,白煙自口中呼出,寒意漫漶,她將情緒重新收攏,才繼續邁出腳步。
寒風襲來,陣陣涼意。細密的冷風刺骨,捲起了白花花的落雪,輕輕點點地打在了女孩纖瘦的脖頸和淡黃衣衫上。
女孩緩緩抬手,一雙柔荑將貂裘攏的更為緊實了些。
坐上轎輦時,已然過了許久,離冬衍隨著轎子的顛簸而微微晃動,隨侍的阿嫵伴她身畔,卻不似以往總愛叨叨續續地說笑,她恍惚出神,讓離冬衍不甚習慣。
「怎麼了?」離冬衍擔憂地問道。
「咦,我……我沒事拉……」阿嫵拉回心緒,忙回答道。
「看妳整個心不在焉的,剛剛在殿中也是這樣。」
「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
離冬衍看著她的一反常態,仍覺得有些疑惑,但面聖確實是一番心力交瘁的奮戰,她完全能理解。
輕靠在轎上休憩,光影晃動間,阿嫵瞧見簾外另一道車輦正從前方過來,忙喚了自家小姐一聲。
「不知道是何人的玉輦呢?」阿嫵疑惑,將視線投向離冬衍。
離冬衍將簾挽起,只見對方的轎子在她右方停下。離冬衍一見那玉輦便思忖,應是哪個後宮嬪妃或是達官貴人的。
果不其然,那人緩緩掀起簾幕,離冬衍立即迎上一個素白淡雅的面容。女子一襲絳紫色素衣,祥雲為繡,頭戴五尾鳳珠釵,隨著她側頭的擺動而搖曳生姿。
雙娥飛淡妝,雲鬢初攏,清逸素絕。
女子朝她淺淺一笑。
離冬衍一見那晃眼的五尾鳳珠釵和紫衣服飾,還有眼前佳麗,便知道眼前人就是玄北赫赫有名的美人,宛貴嬪宛成。
傳聞不假,確實是位艷壓群芳的佳人。
離冬衍欲下轎輦叩拜行禮,然她卻先開了口,「不必麻煩了,留在轎上吧,外面天冷。」
聽聞,離冬衍趕緊坐回車沿,改為恭敬地盈盈施禮,「民女見過貴嬪。」
宛成點了點頭,眼波流轉,顧盼生輝,一靜一動舉止優雅嫻淑,她輕啟薄唇,「瞧妳有些眼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離冬衍心中驚訝,她應是從來都沒有見過貴嬪才是。
她拱手一禮,答曰,「民女是離家之女。」
宛成一聽,笑容頓失,盯著她愣了一下,一會兒才重新勾勒起嘴角,「原來妳就是離冬衍,難怪總覺得有些眼熟,妳長得和妳母親還真有幾分神似。」
「貴嬪見過我娘?」
「許久以前了,那時妳母親也是名動玄北尚京城的美人呢!本宮那時是碰巧在妳母親進京時見到的。」
「我實在好奇,便問了我娘親,聽說這是當時城裡茶餘飯後都會提及的一件趣事。」
宛成憶起自己娘親同她說的,離夫人風采動人,一顰一笑都能成為京中的話題,男人們為她傾狂,求娶之人無數,那時未家明明只是一門小戶,卻總能見熱鬧的排隊場面。
但再美又如何,還不是同她一般,只能被囚禁於這亂世之中,做這籠中之鳥,被人束縛著,思來想去,宛成在心中悲嘆不已。
「娘竟然真有那段過往?」離冬衍驚訝,沒想到那時娘同自己說的竟不是隨口胡謅。
想想當時,她是怎麼也不信,以為娘只是吹噓,鬧她玩的。
「怎麼,她沒同你說過嗎?也是,傳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宛成接話。
「不是,母親有說,是我沒相信她的。」離冬衍斂下眸,掩去尷尬。
宛成淡笑了聲,覺得這孩子有趣,真摯些倒也挺好的,她輕鬆帶過話題,「沒事。倒是妳,如今還能是這般直率的孩子脾性,已實屬難得。」
「但本宮還有要事要辦,要先進宮了,之後若有機會,再同妳閒話一番。」
初見貴嬪,離冬衍心裡雀躍,傳聞之人都一一出現在眼前,貴嬪也當真如說書先生所說的,婉約清麗,淡雅脫俗。邊想著她心情也好了不少,一掃在長明殿的沉重壓迫。
聽貴嬪還有要事在身,她遂行了個宮禮,「民女恭送貴嬪。」
宛成頜首,輕覆車簾,喚下人抬輦離去。
而離冬衍則回了離府。
一切回歸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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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離冬衍和侍女走後,李隱和蕭逸然來到宮外的碧水閣。
碧水閣乃殿外少數幾處清淨之地,河水清澈在下流動著,然因著隆冬,上面仍附著一層薄薄的冰,鳥兒輕啼,唱著和聲,四周庭院雅緻乾淨,伴著大雪紛飛,落梅花醉,令人目酣神傾。
李隱將外袍一揮,直接坐在涼亭裡的大椅上,命人送上糕點茶飲。
他用手撐著太陽穴,目光鎖著眼前之人,片刻後道,「閒君,可知朕為何讓你娶離家長女?」
蕭逸然眉眼黯沉下來,「陛下深謀遠慮,臣豈能隨意猜測。」
李隱淡笑了聲,「你就給朕裝吧……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說完眼底轉為冷漠,不笑的李隱反而更為滲人。
蕭逸然聞言身體僵了一下,冷汗自額角竄下。他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了,沒什麼……方才權當朕沒有說過。」李隱見他如此,在心中冷笑。
李隱並沒有讓沉默延續太久,他抬眸輕瞟了他一眼,大袖一甩後,聲音似寒冰磨砥而過,「朕只是想聽聽你的意思。世人都說你蕭逸然德才兼備,有能媲美天子的貌像,幾日前,有人還同朕說,蕭卿權傾朝野,你們蕭家可真夠有本事的阿,莫不是要反……」
李隱越說聲音越沉,隱隱藏著怒意,身旁服侍之人皆未退去,狂風掃落葉般,侵蝕著每個人的身心,所有侍從頭低到不能再低,彷彿大山壓頂,喘不過氣。
蕭逸然趕緊單膝跪下俯首,打斷帝王未盡的駭人言論,「陛下,那些都只是坊間傳聞,怕是有人蓄意為之,豈可輕易相信,父親亦是衷心耿耿,日夜為國事操勞,日月昭昭,天地可鑑。」
李隱哼了聲,不以為然地道,「好一個日月昭昭,天地可鑑阿。」
蕭逸然深知李隱心中疑心病重,蕭氏權勢日盛,而王家各處又蠢蠢欲動著,他猜測此次聯姻必然是不想讓現在蕭家裡唯一適婚的他和王家牽扯過多,甚至是合夥起來顛覆天下。
一番心領神會後,蕭逸然拱手道,「陛下要臣娶離冬衍,必定是知道離家雖深處朝堂,卻又似是在隱居的世外之處。離家效法范少伯的處事,遠離塵囂紛擾。臣認為,陛下是要蕭家能同離家學習,因此賜下這樁婚事。」
范蠡,范少伯,自古言他是功成身退的表率。他是離家曾經的信仰,此時卻成為了蕭逸然手中能夠保命的盾。
李隱聽完蕭逸然這一席話,上前扶起他的手,「閒君能明白朕的意思便好。朕十分欣慰。」
蕭逸然做足了表面功夫,胸中的怨懟都埋在心頭,對外是逢迎,對內卻是極為冷漠的。他心知,李朝或許撐不了多久。
李隱同他一般心思,認為蕭家的控制皆在自己手中。表面接納,內心卻是千般算計。
「對了,近日你可有聽到你父親提到過一句話?」李隱突然問道。
「什麼話?」
「吾有凌雲志,日月攬入懷。」
蕭逸然疑惑,他從未聽父親講過。
李隱見他似是真的是全然不知,意味深長地別開眼,像是在思考什麼。
「沒事。沒聽過就好。」之後李隱沒有解釋,只淡淡說了這句。
蕭逸然雖不解,但李隱也沒在多說,他也不好多問。
這時,高公公跑來附在李隱身邊說了一些話,打斷他們各自的思緒。李隱嘴角上揚道,「是愛妃來了,快、快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