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百合花妖

　　到了歸途，回復成男兒身的我才知道自己犯蠢了。
　　結果我沒趁這個機會問一下貓耳的問題呀！誰知道之後能不能見面，搞不好能找到什麼線索。
　　不過跟煩惱的我不同，鈴鈴則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能夠明白，香兒姐姐為什麼會找晨晨做一些任務喔。」

　　她看著前方來往的行人，表情像是理所當然、多少透露出失落。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豪不猶豫殺了云花姐姐。」

　　她的判斷也不能說是錯的，如果今天是真正邪惡的妖怪，任何一點縱容都是讓自己性命斷送的關鍵。
　　我沉默了一會兒，決定以溫柔的口氣告訴情緒低落的鈴鈴。

　　「這就是鈴鈴妳能改進的地方喔，因為妳有能力，所以要更懂得如何去運用這份力量。」

　　只是缺乏了成長，鈴鈴的未來性可是讓人相當期待。

　　「謝謝晨晨呢，我會更努力成為你的妹妹喔！」

　　鈴鈴現在是把我認做義兄，我也樂於接受她叫我哥哥。
　　如果這能讓身為孤兒的她時時刻刻開心就好了。
　　因為要努力活下去，她才得接一些協會的工作賺錢，就算對協會有點微詞，可兩方確實建立了互惠的關係，該說有誰錯了嗎？

　　「下次也能來我家玩喔，紅霞想有要人跟她一起打電動喔。」
　　「會喔！再見啦！」

　　帶著動物靈們往前跑了幾步，鈴鈴似乎又想起什麼，蹦跳著轉回來。

　　「等等！我忘記給晨晨獎勵了。」

　　啾。
　　突如其來，俏皮得往我雙唇親下去，隨即趕快逃得遠遠的，害羞捧起臉頰。
　　這不是反了嗎？對我這個那個都沒有害臊，親嘴卻害羞了？是不是哪邊搞錯了？

　　「紅霞說，這樣做晨晨會很開心，還笑我不敢做，還好今天是女的，所以一點都不害羞……」

　　妳這混蛋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帶壞我可愛的義妹！

＊

　　頭上開著百合花、追尋青春的半妖黑長髮美少女，就這麼在記憶中留下一個鮮明形象。

　　不過，除了貓耳沒問清楚以外，總覺得好像──還遺漏掉一個該問的問題？

　　算了，也不一定會再見到她啦。


　　過了幾天，今天我整日都沒有班，難得起得很早，本來預定下午要去看電影，跟我大學認識的同學。
　　雖然對這筆花費有點心痛，但表妹都一直亂花錢了，覺得偶爾犒賞自己也沒問題，嗯完全沒問題。
　　早上打算打個電動打發一下時間，做個簡單的梳洗後做到沙發上，電視都打開了。
　　鈴鈴鈴。
　　門鈴響起了。

　　「哥哥～可能是我訂的鋼彈模型來了，你去幫我簽收！」

　　表妹肯定還躺在床上發懶，真想把她轟下床，不過離門口都這麼近了，順便幫一下吧……
　　等等──她剛剛好像說了什麼，她訂了鋼彈模型？

　　我無精打采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在我面前出現的，卻不是送貨的大叔。

　　而是一位穿著露肩白洋裝，高佻的女孩子。
　　黑長直，很漂亮。
　　而且樣貌非常熟悉。

　　「云花？」

　　我忍不住發出驚呼聲，語無倫次。
　　云花也跟我一樣訝異。

　　「咦？這是學長真正的樣子？比想像還帥呢。」

　　她取下帽子放在胸前，露出甜甜的笑容。
　　頭上的貓耳不出意外，彷彿接收主人的心情抖動著，百合也盛開著。
　　對了，利用這次機會趕快先問吧。

　　「云花，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喔，不過若是禁忌的話題，我可能會讓你不小心「被」跳樓喔。」

　　她捧著半邊的臉頰，仍保持優雅的笑容回應。　　
　　……我對幻術可沒有抵抗力，穩死的。
　　但這應該不是不能問的吧？我以謹慎的態度開口。

　　「妳有意識到自己頭上的貓耳嗎？」

　　不可能沒注意到，畢竟她至少也是半妖，我直接丟出直球。
　　貓耳沒逃過我法眼，很老實抖動一下。
　　但面對我的問題，云花仍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我的頭上有貓耳，也是它讓我聽見自己的心聲──莫非你們正在調查這件事？」

　　她搓動著手指，輕聲說下去。

　　「在這之前，我想先請學長答應我一個請求，答應的話就告訴你喔，給我貓耳的那隻貓──牠的下落。」

　　讓人類長出貓耳的就是貓？至少是像貓的非人，本來還以為小晴餵貓這點沒什麼關聯。
　　初次見面是印象還不錯的女孩，應該不會有奇怪的要求吧，於是我傻傻答應了。

　　「沒問題，說說看吧。」

　　允諾後，云花才稍微放下心來。

　　「我前幾天跟爸爸大吵一架，他終於給我自由了！我也要來追求自己的「青春」了！」

　　她認真得握住拳頭，臉帶微紅。
　　看那興奮的神情和拉高的音調，意外覺得很不妙。

　　「學長！我們來約會吧！只要你跟我約會了，我就告訴你線索喔？」
　　
　　結果講出來的話也真的很有問題。
　　如果嘴裡有吞一口水，我現在肯定噴了出來。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哥哥去哪騙來的女孩子？不要相信我哥的花言巧語！」

　　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我背後的表妹，指著云花大聲嚷嚷著。
　　云花皺起眉頭，向我詢問。

　　「這位是？」
　　「居住在我家的無殼寄居蟹──不要捏我腰！她是我表妹，叫做林紅霞。」
　　「這樣啊……」

　　云花點點頭，而紅霞仍咄咄逼人。

　　「總之！我不會答應的！跟哥哥第一個約會的也會、也會是……」

　　表妹說話越來越支吾，妳到底是想說誰？
　　面對吵鬧的紅霞，云花面露淡然的微笑。
　　然後又聞到了，那股濃郁的花香。
　　身旁激動的表妹垂下雙手，漸漸變得安分。

　　「你們就去約會吧，我衷心祝福哥哥喔──等等，這是幻術！嗚！」

　　驚覺到事實的表妹連忙甩自己臉頰巴掌，看來很蠢。
　　對了，我終於知道我沒問到哪件事了。

　　「妳的幻術啟動機制，難道是花香嗎？」

　　一般的催眠也要給人暗示，要讓人進入云花預先安排的情境中，也要一個啟動的因子。

　　「是的喔～」
　　「本來百合花香聞久身體就會亢奮，引起失眠的症狀，所以從中誕生的妖精天生才能使用花香去迷幻他人呢。」

　　云花優雅笑了，摸了摸頭上的百合花。
　　但眼神意外的，相當哀傷。

　　「我母親是百合花花妖，雖然我沒有見過她的樣貌，聽說是難產而死的。」

　　那句話中的某個關鍵，觸動了我的內心。

　　「好吧，我跟妳出去玩。」

　　本來該嚴正反對的表妹也露出笑容。

　　「哥哥要趕快生個女孩喔──我就不是想說這句話啦！」

　　好像是靠自己的意志力突破了催眠的限制，憤恨的表妹指向云花、正氣凜然宣告。

　　「我剛剛偷聽到了！妳握有貓耳源頭的下落吧？為了讓小晴變回原本的那個她，我不能放跑妳！」

　　變回內向個性後好欺負吧，我心想。

　　「但我不會無條件讓出哥哥！妳必須接受我提出的一些條件！」

　　云花瞇起眼睛，整條走廊已經瀰漫了她的百合花香。
　　同樣得，跑回房間又回來的表妹手上也拿著一把竹扇子，想用竹扇子付喪神颳起的風搧走香味呀。
　　
　　女人的戰爭，一觸即發。
　　而我只想趕快回去補眠，休息日可以讓我睡一下嘛……

　　本來以為云花在扯到青春相關的話題後好像變得有點可怕，但她突然收手了，香味也因此變淡。

　　「算了，也不想跟學長的妹妹鬧太僵呢，畢竟可能是未來的小姨子，讓我聽聽妳的條件吧。」
　　「妳已經想到這麼遠了呀……」

　　追尋青春的少女，其心思深不可測呀。

＊

番外：


　　阿伯，或許是台灣隨處可見的一位阿伯。
　　比起國語更喜歡用台語交談，平常對街訪鄰居都很和善，兒女也都成家立業，沒有經濟上的煩惱。
　　興趣是在公園跟其他老伯下棋，也會練些太極拳養生，在家很愛看政論節目、偶爾會打電話進去跟名嘴吵架，他的政治立場非常明確。
　　
　　在兒女的協助下他漸漸會操作智慧手機，最近的興趣就是用手機玩PokemonGO，騎著多年的老戰友到處去找抓寶。

　　今天晚上趁著夏夜涼快，阿伯遛著自己家的土狗到附近的公園，順便想抓一下這裡的寶可夢。

　　在路上，阿伯迎面瞧見了一位幼女，穿著牛仔短褲和條紋上衣。
　　她有著健康的肌膚，後腦杓綁了兩條麻花辮，這惹人憐愛的模樣反而讓阿伯有些擔心，畢竟夜晚獨自出門總是有點危險。

　　他想起隔壁大樓的那位鄰居，明明看起來是大有可為的青年，但前後卻帶著女孩在陽台做愛做的事情，兩位看起來都還未成年！

　　考慮到也可能有所誤會，不想惹事的阿伯電話最後還是沒打下去，不過這類的危險總是存在的。
　　他出聲提醒了那位幼女。

　　「小妹妹，晚上出門還是小心點，最好找家人陪伴。」
　　「謝謝阿伯！放心！我很強喔！能一巴掌把人拍飛喔！」

　　阿伯認為這是小妹妹讓他不用擔心的俏皮話，也不免笑了。

　　「這麼晚出門，是要去超商買東西嗎？」

　　想到也可能是有心人，像那位青年在誘拐未成年少女，阿伯謹慎提出這問題。

　　「不是喔～我跟阿伯一樣，是出來讓寵物散步的喔！」

　　阿伯一臉問號。
　　因為他只看見幼女獨自一人，所謂的「寵物」完全沒看見。
　　不過，自己家的阿黃倒是瑟縮著身子，甚至躲到他身後。
　　阿伯搔了搔光頭，用繩子扯動阿黃，阿黃才顫抖著四肢站起來，是生病了嗎？阿伯有點擔心。

　　「還是要注意點，別跟陌生人搭話。」
　　「謝謝！」
　　
　　幼女笑著道歉了，還揮揮手跟阿伯道別。
　　雖然我就是陌生人啦，想到這點阿伯不免苦笑了。

　　幸好阿伯並沒有陰陽眼之類的特殊體質。
　　否則他就會如老狗阿黃那樣，看見幼女身邊跟著一大群動物，熊呀老鷹呀豹呀、各種動物都有了。

　　用誇飾點的詞來說，也是所謂的百鬼夜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