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突襲、大腳、吞食

但是張毅一行人並沒有看到隔天的太陽。

隔日一大早，他醒來後看向車窗外的天空，只見空中的烏雲翻滾奔騰著從四面八方漫過來，它們整垛整垛地堆積的越來越密，被壓得低低的天空，彷彿預示著一場暴雨就要來臨，讓底下的人們感覺快被烏雲壓的喘不過氣來。

大夥在匆忙之間啟程離開了這裡，即使知道等一下就會有暴雨來襲，但是眼下也只能先壓下心中的不安，一心一意在趕路上，可是剛出發沒多久，預料之中的滂沱大雨便開始在這荒原中肆虐起來。

「轟隆！嘩啦～」

雨柱漫天飛舞，就像成千上萬支利箭高速射向大地，又或者像一面大瀑布般的傾瀉下來，往遠處望去，就好像一塊灰幕遮住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

張毅聽著車外的雨聲，感受著車內漸漸上升的溼氣，手上雖然還拿著他的課本，卻實在沒有太多心思能放在書上的內容，所有人都期待這陣突如其來的暴雨能速速退去。

…但是，這場雨卻持續下個不停，完全沒有要停下來或變小的跡象，而且當雨下了一段時間後，大地上居然也產生了新的變化，變的更…生機勃勃？

張毅透過車窗看向外頭泥濘不堪又潮濕的大地，只見原本乾枯了無生機的荒原，此刻居然有許多光滑又肥又大隻的蚯蚓在上面蠕動著？

這些蚯蚓，除了身子要大上許多外，基本上外觀跟地球上的縮小版有八成相似，牠們肥胖的身軀甚至還給車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因為雖然馬兒能順利跨過去，但是當車輪高速壓過牠們時，卻還是會被震的拱起來差點就要翻車了，即使大家一點都不在乎這些蚯蚓的生死，可是為了避免有車輛出意外，一行人還是只能放慢速度，慢慢輾過這些礙事的蚯蚓。

張毅看著這些在地上慢慢蠕動的路凸，原本初次看到時還有點緊張，但最後事實證明牠們根本不鳥車隊的人或馬，只是自顧自的爬來爬去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就在大家已經漸漸被雨水的滴答聲麻痺，習慣了這濕漉漉又不時上下抖動的車體，卻不知道雨中的異變，並不是單純只有蚯蚓大軍出來蹓躂蹓躂那麼簡單。

「嘶嘶～啊！」一陣慘叫聲與馬鳴聲從後方傳來！

原本正瞇著眼睛，在恍神與昏睡之間徘徊的張毅，聽到這完全無法被雨聲掩蓋的吶喊後，瞬間渾身一抖嚇的跳了起來！

當然，會聽到這動靜的不會只有他一人而已，很快的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張毅將一旁的風衣披上連衣帽帶好，開了門，離開車頂的遮蔽暴露在滂沱大雨之下。

他努力瞇著眼睛在雨幕中看向後方，只見那泥濘充滿水窪的地上，卻多了一攤嫣紅…

原本拉車的四隻馬已經減員成三隻，且馬車也略為偏離了大家走的路線，似乎是車夫用盡全力，才不至於讓馬兒失控跑到天涯海角。

女士與靜春的速度比自己快上許多，她們早已圍在車夫身邊詢問著事發的經過，或許在慘叫發出的瞬間，她們肉體的本能就已經比腦袋快上一步動起來了吧？

張毅也圍過去時，可以看到車夫他全身都在顫抖，至於他是因為濕冷而發抖，還是因為恐懼的緣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聽了一小段車夫結巴又斷斷續續的話語後，張毅還是…大部分都聽不懂，於是只能等他說完再請靜春幫自己翻譯了，看著車夫身上已經被雨水沖刷黯淡了許多的血跡，這肯定不會是個令人安心的故事…

一行人忙活了一陣子後，車隊總算又再次上路，而在出發前透過翻譯的說明，他也得以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其實說來也很簡單。

車夫他那時就像平常一樣在駕駛座上，突然！在嘩啦啦的雨聲中，好像參雜了某種細微的破空聲？就是那種物體在高速移動的聲音。

接著他眨了眨眼，在睜眼時就赫然發現某種他無法描述清楚的生物，已經一口咬向其中一隻馬的腰間！並用力把牠拖進了地底！整件事情其實兩句話就能說完，任何一位正常人應該都不難了解他們現在的處境為何。

也就是說在這大雨之下，有某種隱藏在地底中的怪物正在伺機而動，除了知道牠具有攻擊性且致命之外，我們對這種怪物可謂是一無所知。

為了因應這潛在的威脅，女士的對策也很簡單直白，她直接向商會要了三把傘，分別給靜春、文峰還有留給自己，接著他們三人就分別站在車隊前中後的車頂上備戰，打算在雨停下來之前都這樣一路保護車隊的安全。

已經將書本拋諸腦後的張毅，此時正趴在窗邊，癡癡的看著外面一成不變的雨景還有蠕動的蚯蚓，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或想要看到些什麼？反正他就這麼看著～看著…咦？

他雙眼一瞪，往車外的某處地面仔細打量著，因為剛剛…好像有隻蚯蚓瞬間消失了？

張毅揉了揉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而且…總覺得這些蚯蚓的數量，跟一開始下雨的時候比起來，是不是變少了些啊？難不成這些蚯蚓也同樣在遭受那未知掠食者的捕食嗎？

就在他將注意力集中在觀察周遭的動靜時…

「噹！」只聽到後方突然傳來某種金屬物件撞擊的巨響～

他正準備不顧雨淋將身子探出車窗觀察時，卻發先視野之中居然出現了女士的身影？

此時的她雙手拿著武器，那是一把看起來十分巨大的長柄剪草刀，原本應該是常人用來除草的庭園工具，卻搖身一變成為女士手中的兇器。

而在剪草刀兩把利刃的外側，此時卻被一對大顎給死死夾住，眼前這隻陌生的生物有著粗大但細長的身軀，其身形至少比那些大蚯蚓還胖上兩～三圈。

牠全身上下最顯眼的地方，就是那一對位在頭部，比一個成人還大略為彎曲的大顎，光是看到其堅硬的外觀與龐大的體積，張毅就完全不敢想像自己要是被夾到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牠那細長的身軀應該還有很長一節在地下，其餘露出在地面的身軀一個甩動！就將原本夾住的女士給甩到遠處，似乎根本不在乎或不把我們這些小小人類當作一回事。

就在牠迅速將身體縮回去，快要消失在張毅的視野中時…

「嘣！嘩～」一聲超大的巨響！

伴隨著漫天的淤泥和髒水在空中飛舞～就好像一顆埋在泥地裡的地雷突然爆炸了一般。

張毅見到爆炸的瞬間，直接肉體本能的縮回車裡往後一倒，整個人摔進了貨物堆中弄的他暈頭轉向，馬上回過神來的他趕緊掙扎著爬起來，再次衝回窗邊看向巨響的方位。

只見那原本大致還算平坦充滿積水的地面，此時卻出現了一個，不對…是兩個巨大但平整的坑！

這兩個坑並不像是炸彈爆炸後產生的碗狀坑，反而像是一位孩童將積木按在黏土上移開後平整的凹陷面，整個坑很平均的比地面低上二～三十公分左右。

至於在其中一個坑內，那隻不明生物已經被壓成扁平的肉泥，黑中帶點紫色的血液正漸漸被雨水沖刷或滲進土裡，那看似堅硬覆蓋在體表的外殼也沒辦法保住牠的性命，除了那對堅實的大顎還能保持原樣外，其全身上下都被徹底摧毀不斷流出紫黑色的血液。

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攻擊，其破壞力能如此強勁？直接將這隻地底的怪物給一擊必殺呢？

剛才被甩出去渾身沾滿雨水跟泥水的女士已經走了回來，並對某人比了個讚的手勢？而那人…居然就是文峰！難不成這兩個坑是他的手筆？

話說回來自己直到現在，也只知道大力跟靜春的具體能力是什麼，至於其他人覺醒能力的細節，他之前並沒有特別去打聽過，沒想到看似有點吊兒啷噹的文峰，卻一出手就如此聲勢驚人！果然所謂的覺醒者其能力都不可小覷啊！

因為這場突襲亂成一團的車隊已經很快的恢復了秩序，剛剛那隻怪物對我們造成唯一的傷害，就是又一隻馬被我們放棄在這裡，即使牠沒有像之前的同伴一樣屍骨無存，重傷的牠也無法再勝任拉車一職，最後被靜春給直接結束了牠的痛苦。

根據女士的大至描述，剛才怪物從地面衝出來咬住馬的瞬間，她就直接迎了上去卡住對方的大顎，卻沒想到對方直接半個身軀鑽出來把她給甩飛，好險文峰直接出手將牠給一擊必殺，沒有讓對方跑走造成二次傷害。

車隊仍舊在暴雨中繼續前行，但是在知道地底的威脅究竟是何物後，張毅反而鬆了一口氣不再感到畏懼與徬徨，畢竟隊伍中都有人能將其一擊斃殺了，那又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他這個普通人操心的呢？

…

這裡在常人看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泥石地罷了，目光甚至都不會在它上面多停留個一秒鐘，但是在一陣機械聲中，其地表卻出現一個長方形的缺口！

缺口的其中一面與地面相連，而另外三面正緩緩落下，最終形成了一個往地底下的斜坡。

四輛車依序駛進地底後，斜坡又重新往上推了回去，直到它再次跟地面合為一體，變回了那完全不引人注目的模樣。

當車隊終於停妥後，拉車的馬兒們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彷彿之前不眠不休的跑了好幾公里似的。

大力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且無視沿途跟他打招呼的人們，直奔城裡一座頗大的建築用力的推開大門。

「咣噹！」

裡面的人都被他用力推門而入的舉動吸引了目光，但大力仍舊無視眾人逕自來到櫃檯前。

「有沒有發現迷失車隊的情報？或者是失蹤人員，甚至是屍骨與車輛遺骸的報告？」

櫃檯小姐先是歪著頭想了一下，隨後轉過頭在一堆資料裡面翻找著什麼。

「我們這邊並沒有任何關於迷失車隊的消息，至於尋獲失蹤人員嘛…最近一次的消息是在約四十天前的，這符合您的需求嗎？」

大力皺了皺眉後：「你們這裡有信使吧？借我一用！」

…

「嘣！嘩～」爆炸聲又再次響起！

面對這不知道是第四還是第五次的襲擊，大夥也早就商議出一套快速應對的方法。

既然已經知道那種生物會傾向攻擊行進中的馬兒，那麼最好的阻攔手段當然就是在旁邊等牠們上來了，於是傭兵團的三人便直接坐在後三輛馬車的駕駛座旁，隨時準備應對突然的襲擊。

到目前為止這個策略還算成功，除了其中一次對方攻擊的是第二輛車導致馬兒減一之外，防範對策到目前為止還算是成功的。

張毅看著文峰又再次出手將大蟲踩碎，不禁對覺醒者的嚮往與敬畏又更深了一分…

眼前正踩在泥地上的，是兩隻龐大且被金屬包覆的雙腳，看起來就像是一位穿著鐵靴的巨人正駐足在大地之上，但是當你將視線沿著腳踝往小腿再到大腿之後，卻會赫然發現這巨人膝蓋以上的部位，居然是空無一物的？

整個畫面瞬間由奇幻畫風轉為玄幻甚至是靈異風格，彷彿有某種超乎常理的力量在控制這雙腳，做出那種爆炸性踩踏地面的動作～

巨人之足又動了起來並往正上方一跳！身形轉換之間，文峰的輪廓重新出現在他自己踩的腳印之中，此時的他雖然渾身又濕又髒，但看起來並不疲憊或厭煩，反而顯得…有些開心？

或許就像大家小時候都會調皮去踩踏地上的螞蟻，卻沒想到長大後還能再次體會這種升級版的童趣～這種意料之外的驚喜也許就是他此時會開心的原因吧？

張毅直到親眼見證文峰覺醒的能力後才忽然意識到，原來之前對方用小明舉覺醒者的例子，那兩隻印在紙上的腳底板其實就是在說他自己吧！

所以原來所謂的失覺型覺醒者，就是在指他這一類的人啊～看著步履蹣跚趕緊回到車上的文峰，今天這一整天還真是辛苦他了。

一路上他踩過來又踩過去，弄的渾身溼答答又髒兮兮的，好像幾年沒洗澡的流浪漢一樣，而女士與靜春兩人也不輕鬆，因為她們還是要負責阻擋怪物第一下的突襲，才能交給文峰的大腳來收尾，所以她們今天一整天也都是精神緊繃全神貫注可謂是身心俱疲。

車隊今天一整天也都沒停下來歇息過，畢竟有這場大雨跟地底怪物的緣故，他們即使很想這麼做，也不可能將這不切實際的妄想付諸實現。

這爛天氣居然直到傍晚夕陽西下時，才總算結束這茫茫大雨的一天，也不知道那麼多雨水是怎麼有辦法累積在天空，直到今天才一口氣下完的。

而在太陽完全下山前，一行人又幸運的找到一處小小的高地，於是便打算將這裡當作今晚的臨時營地休憩一晚。

晚餐時間結束後，已經沒什麼事的閒雜人等就陸續去就寢了，很快的營地內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剩下些微月光的照耀，讓人不致於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見。

還醒著的張毅，正一人孤伶伶的盤坐在車頂上警戒著四周，這並不是因為他失眠睡不著，而是因為今晚第一輪的夜哨，是由他跟靜春兩人負責的。

他的搭檔，此時正背靠在車輪邊閉著眼睛低著頭，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假寐而已。

由於他們三人今天都累壞了，所以年紀較長的女士，跟出比較多力的文峰已經先去就寢了，只留下靜春跟自己兩人負責夜晚第一班的夜哨，而自己的工作就是成為她的耳目，負責觀察營地周遭是否有什麼異動，如果有問題的話就直接大喊一聲把她吵起來即可。

張毅由上往下看著營地周圍，即使在夜幕的遮蔽下他幾乎無法看清遠處的物體，但是靠著他仔細的觀察與望遠鏡的幫助，他還是能依稀感覺出遠處有某些東西…在動？

恩…不過反正他們也沒有要靠近車隊的跡象，張毅心中雖然略有警惕，但也還不至於這樣就緊張兮兮的把靜春給叫醒，畢竟這樣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且惹人嫌了。

此時的他除了感到有些孤單與緊張外，還感到有些濕冷，夜晚的低溫再加上雨後的濕氣，不禁讓張毅期望能快點擺脫這一切，回到文明的世界中。

他看了看車底下那濕潤黏膩的土壤，一些小小尺寸的軟體動物或環節動物，正在愉快地爬來爬去歡樂的覓食，整個營地內還清醒的生物，或許就只剩下這些蟲子跟自己而已吧？

隨著值夜班的時間慢慢過去，途中都沒有發生什麼需要吵醒靜春的事故，有一次她反而還自己主動醒來，打著哈欠詢問自己守夜的狀況，然後又沉沉睡去。

就在張毅樂觀的認為今夜應該能平安度過時，營地內卻傳出了奇怪的騷動？

「喀、喀…喀、喀…呃嘔唔～」

在深夜時分，大家應該都已經進入夢鄉之際，卻突然傳來了某個人大聲咳嗽與乾嘔的聲音？這動靜之大，讓正在假寐的靜春都無須他的提醒，就直接被吵了起來。

她醒來後先是皺著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接著又抬起頭來用疑惑的眼神盯著自己。

「恩…我也不知道，沒看到有什麼東西靠近啊？可能只是睡覺睡一睡…嗆到了吧？」

好吧～這個猜測連張毅自己都不太相信，會有人能在睡著後差點把自己嗆死的嗎？為了解開這個疑惑，兩人便來到傳出聲音的車輛外，把車門一打開…

「喀、喀！」只見一位中年男性正半跪在地乾嘔著。

他看起來十分難受與不適，而且張毅居然還認得這個人，因為他就是自己今天搭乘車輛的車夫。

靜春見狀，當然是立刻衝過去用本地語關心對方，車夫也斷斷續續的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隨著車夫慢慢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道出，靜春的臉色也從原本的嚴肅緊張漸漸轉為…困惑與好笑？

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後站了起來，推著自己走出車外。

「你還真是會猜～他真的是被嗆到，不過不是被自己的口水，而是被不知道哪來的小蟲子鑽進了他的嘴吧！哈哈～還以為他發生什麼要緊的事呢，真是白擔心了一場。」

張毅聽到對方被嗆到的原因也是哭笑不得，蟲子？那些雨後冒出來的蟲子爬進了車內嗎？還那麼罕見鑽進了人的嘴巴？

雖然這個偶發事故十分奇特，不過一個晚上過去了，營地內也沒有再次發生任何怪事，大夥平平安安的迎來隔日的早晨並順利的出發。

昨天認真守了半個晚上的張毅，此時正躺在車內迷迷糊糊地補眠中，車外的事情他就放心交給女士與文峰他們，只要那些可靠的超人們神智清晰身體正常，張毅相信沒有什麼困難是他們解決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