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殺人魔也是美少女？

　　下午四時許，夏日間的太陽依然高掛，蔚藍的天空未見絲毫變色，距離日落還有一段頗長的時間。

　　頂著暑氣的巫惠慧與古思言抵達紅毛港文化區，小龍雖然沒有現身但確實地跟在二人之後，三人先後購票入場。

　　這一路走來古思言感到有點窒息。

　　也許是流了滿頭大汗有點脫水而連帶產生的身體不適，但要古思言說，則認為是心理層面因素居多。

　　自從離開甜品店，也可以說是在吃下午茶的時候，古思言就覺得巫惠慧有點反常，而在前往文化區的路上，更是感到她像在抑壓著些什麼一般。

　　藍天白雲看起來應該會叫人感到舒暢，不過那種藍大概看在巫惠慧眼裡是叫作憂鬱的藍——古思言心中不禁浮起這種有點莫名的形容，希望不是受到踏入文化區的氛圍影響，畢竟要是接下來都是這個狀態的話那麼就連他也是一反常態了。

　　為了趕走這些胡思亂想，也多少是想試探一下巫惠慧到底是什麼狀況，古思言在進入園區後提議起來：「在車上時我查了一下，今天日落時間大概在六時半，天氣這麼熱一直待在海旁空地不太好吧？要不要在這園區內逛逛，也算是多瞭解這個地方看看哪裡危險。」

　　「嗯，就這樣吧。」巫惠慧沒多想就同意了，甚至把如何調查也交由古思言處理。

　　對此古思言也不至於會有什麼不滿，只是心中越來越感到奇怪，開始認為應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就算知道接下來有可能撞見殺人魔，以巫惠慧過往的表現來說絕不可能會是害怕或者擔憂到這個自亂陣腳的程度，況且要是真的擔心，以她的個性更應該主導目前減低風險的工作，而不是全都交由不熟悉這部份的古思言來處理。

　　「不過換個角度看，她沒有主動說出來的話也應該與安全無關吧？至少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只是有什麼讓她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還這副模樣，確實又找不到理由……」古思言僅是把這些想法藏在心裡，雖然傾向詢問，但也得思考如何讓巫惠慧說出來才行。

　　就是這樣，古思言把這些疑問藏在心中，開始帶著巫惠慧在文化區內逛了起來，在今天來小港前他當然對這個地方沒什麼認識，還好的是他在乘搭公車時沒有偷懶，考慮到無法閱讀的自己難以在一時之間吸收新資訊，除了確認今天的日落時間外，也順道看了一下這個地方的介紹影片，勉強算是有一個大概的觀念。

　　不過這始終是臨急抱佛腳，再加上巫惠慧又是那種變了個人似的沉靜狀態，毫不掩飾自己不感興趣，因此古思言竭力嘗試藉這個地方帶起話題的行動，換來的自然只有一些顯然是敷衍的附和。

　　對於這個狀況，古思言自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往深一層想，讓這個狀態的巫惠慧遭遇殺人魔其實很危險，這令他心中個人感覺的認為提升到理性上的必要，有必要弄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決定好了，剩下來就是採取行動，幸好的是距離黃昏還有好一段時間，至少現在的天色仍未開始轉變成橘黃，更莫談變得昏暗，因此時間尚算充裕。

　　古思言先是從販賣機那裡買來了冰飲料，然後在回到讓巫惠慧等待的長椅時，從背後冷不防地把冒著水珠的瓶子貼到她臉上，她自是嚇了一跳發出尖叫。

　　「喂，你幹什麼啦！」

　　「冰紅茶，不要碳酸類，我沒記錯吧？」古思言還記得第一次讓巫惠慧進屋之後，她毫不客氣的下單。

　　巫惠慧先是愣了一愣，接著無奈地接下飲料，「那也不是以這個方式給我吧？」

　　「誰叫妳從來到這裡，至今總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啊。」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為什麼殺人魔會在這麼公開的地方現身吧？」古思言之前有試過旁敲側擊，因此已經聽過這個答案，亦試過思考，但既然巫惠慧想不透，他也自是無能為力。

　　「就是這樣，我可不是開玩笑！這有可能代表對方改變行為模式，也可能是豁出去了……」巫惠慧並沒有說謊，這確實是她心底裡思考的困惑之處，「最壞說不定她找了個制高點，然後拿狙擊槍把我們狙殺喔？」

　　古思言險些就把正在喝的氣泡檸檬水噴灑出去，「咳咳……唯獨這個不可能吧，妳電影看太多是不是？在這個社會擁有狙擊槍？」

　　「誰說得準呢……」巫惠慧有點心虛，畢竟她知道那殺人魔在他們面前現身，從遠距離暗殺並不在選項之中。

　　雖然對古思言來說這次巫惠慧的反應與之前都不同，但他也沒笨到認為她有所改變，這次依然是以她過往不可能採用的笨拙方式岔開話題。

　　這次嘗試仍是換來失敗的結果算是在古思言的預料之內，因此他決定拿出最後的武器，與巫惠慧並坐在長椅上的他注視著前方，本來像在開玩笑的口吻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我啊……果然還是無法習慣這種事。」

　　「嗯？」巫惠慧錯愕地應了一聲。

　　「妳說過就算知道會被殺人魔襲擊，還是要一如往常地過普通的日子，不能受恐懼所影響——我果然無法做到。」古思言眼角注意到巫惠慧轉過頭來望向自己，他就只是裝作沒發現繼續望向前方：「所以妳可能會覺得奇怪吧，我好像對搜查的事變得積極又或者投入了一點，那是因為我想盡快結束這個狀況。」

　　「嗯……」巫惠慧依然組織不出話語，只是發出像是有在聆聽的聲音。

　　「因此就算知道危險，我還是會想來到這裡，不想錯過這個結束的機會……」古思言直至這時才轉過頭迎向巫惠慧的目光，「況且有妳和小龍在，應該不用那麼擔心吧？真有個什麼萬一，就像妳之前說的，趕緊拔腿跑就好，這裡目前人流好像真的有點少，說不定殺人魔會看準沒人的那一刻現身，但大叫的話肯定會引到人注意，以一敵三要在那麼短時間內把我們殺掉的成功率應該不高。」

　　巫惠慧看著那真誠的目光，她動搖了，本來就不是堅不可摧的決心，如今自是抵擋不住古思言那動人的話語，眨眼間就崩解殆盡。

　　決心崩解的理由到底是因為古思言那番想法——即使知道有危險也想要繼續，叫巫惠慧不用再擔心把那情景說出來後會勸退他，還是自己終於抵受不住自私而置他於危險中的愧疚感，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決定坦白說出來。

　　「對不起……」巫惠慧擠出沙啞的聲音，「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要說有什麼是最後守住的，那也只有淚線了，至少勉強維持在噙淚的程度，至於這是因為自尊還是認為會造成對方困擾，那是她目前無力理會的事情。

　　面對突如其來的巨變，古思言完全不知如何應對，真的像根木頭一樣愣住，始終就算他想問巫惠慧為何會變成那副反常的模樣，也絕不可能有弄哭她的意思。

　　不過這恰好讓巫惠慧有空間能止住潰堤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吐出，再重新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開始跟古思言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

　　或許會遭到厭惡，或許古思言之前那番話其實沒有那麼堅定，在知道明確的危險之後會敲起退堂鼓，但巫惠慧認為那已經無所謂了，她果然無法忍受自己做這麼卑鄙的事。

　　起初古思言確實是被巫惠慧那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哭成淚人的反應嚇得愣住，但隨著她開始說明，他便回過神來，仔細地聆聽她的告解。

　　然後，當巫惠慧把話語說完之後，古思言只是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苦笑，僅僅吐出兩個字作為回應：「傻瓜。」

　　巫惠慧那本來又圓又大的黑眼珠瞪得更大了。

　　「沒想到妳居然會為這樣的事煩惱。」古思言知道那是巫惠慧在尋求解釋的意思，又或者只是想他多說點什麼，「完全不合妳『表面』的性格啊，妳應該耍點心機，把一切都計算好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配合，最終達成目的才對吧。」

　　巫惠慧分不清楚這是稱讚還是挖苦。

　　「不過就像我之前在列車上說的，真正的妳很善良，不是那種不計手段，或者會毫不在意地傷害別人的人。」古思言嘴上一口咬定，舉止倒是忍耐不住搔起臉頰，顯然是有點不知所措，畢竟他完全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想了想才擠出後續的話語：「總之我不介意，妳也別再自責了，反正妳在黃昏前說清楚了。」

　　「說到好人你也是個濫好人就是了……」巫惠慧輕拭著眼角，「真的可以嗎？雖然我也認同有小龍在應該沒問題，可是我看到的畫面真的是那一瞬間，不論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後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

　　「從莫名其妙地被殺人魔盯上開始就沒有絕對安全了吧？」古思言誇張地聳了聳肩，想要努力表現出自己真的不在意——不是不怕死，而是想巫惠慧能夠釋懷，「好啦，既然說完了，別再在這裡牽牽拖拖了，妳趕緊確認一下天色，是不是差不多了？」

　　巫惠慧知道古思言是特意轉移話題，當下也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抬起了頭確認：「還要再暗一點，不過日落開始天色會轉變得很快，確實應該先就位吧。」

　　「哈哈，這種說法還真有點像按照劇本拍電影。」

　　「能預見未來的異能……這樣的話那影像本身是不是驅使我們到那位置才會遇到殺人魔？如果不是看到那樣的線索，我們根本不可能來這裡呢……」巫惠慧這次沒再把想法藏在心裡，而是在領著古思言前往指定位置時吐露了心聲。

　　「這個時候就只能套用妳之前的說法，別試圖用邏輯去理解異能了，本身這種像是殺人魔反過來被我們盯上的狀況就很奇怪了吧。」古思言順著搭話，確認巫惠慧真的是恢復平常的模樣，叫他總算能鬆一口氣。

　　二人走向能夠近距離欣賞整個港口的觀海平台，也許是天氣真的過於炎熱，目前這裡並沒有其他人，想要欣賞海港與日落的話大概會選擇待在他們背後的高字塔旋轉餐廳，高字塔原本作為信號台使用，自然屹立於高處，飽覽整個海港更是不在話下。

　　說實在觀海平台與餐廳的距離並沒有多遠，即使古思言沒有進入過餐廳透過窗戶確認，但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應該能夠為餐廳的客人所看見，假若殺人魔真的在這裡出現，實在很難想像能夠不為他人所發現。

　　至於為了保護二人而一直跟著的小龍，如今並沒有與他們一起待在觀海平台上，而是在後方稍遠的小丘上待著，真的發生什麼事時要奔向二人所在之處大概只需要十來秒。

　　「就是這裡。」巫惠慧停住腳步，他們目前所站的地方距離岸邊還有些距離，算是有點微妙的中間地帶，只見她往著岸邊指去：「殺人魔就站在那裡，我們在這個位置面向殺人魔。」

　　古思言在巫惠慧之前的自白中聽過那個畫面大概的構圖，但當實際身在其中時，仍是不免感到愕然，「殺人魔真的站在那裡？」

　　「嗯。」巫惠慧肯定地點頭，她當然知道古思言為何會是這個反應。

　　不論怎樣看，殺人魔都非得從他們背後小龍所待的小丘，或者位於左右兩邊的出入口進入這個觀海平台，這期間他們斷不可能沒發現殺人魔的接近，然後默默地等待對方走到那個位置，而他們還呆站在原地往殺人魔望去。

　　「這樣的話，看來妳當初的推測是正確的了。」古思言實在無法相信那麼蠢的事情會發生，「那殺人魔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突然在那個位置出現吧？」

　　「雖然先入為主會導致警覺性不足，但實在很難不這樣認為。」巫惠慧輕吁了一口氣，「總之我看到的影像視角是在背後的小丘上往這邊望過來，所以我拜託了小龍在更後一點的地方等待，這樣就算是符合那一刻的條件了。」

　　「嗯，所以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只能站在這裡等日落。」古思言作出最後的總結，「說起來我們還沒討論要是殺人魔現身的話，要怎樣處理？」

　　「你這說法好像除了逃跑外還有其他事情想做？」恢復成平常的巫惠慧立即意會到古思言話裡的意思。

　　「當時那殺人魔是偷襲，但假如在面前出現的話，我希望能至少試試溝通一下……」

　　「喂，這不是少年漫畫，你是想說服殺人魔？」巫惠慧當然知道古思言有著天真的一面，但沒想到天真到這個程度。

　　「也不是說服，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要殺我。」

　　「呀……為什麼？理由重要嗎？」

　　「若然她的目的是殺死利用異能圖謀不軌的人，就像之前提到正義使者什麼的，那應該沒理由殺我們了吧？」

　　「前面就是大海，跳下去會不會比較快？」巫惠慧受不了。

　　「別這樣啦，我不是沒認真思考過的，假如殺人魔真的擁有瞬間移動能力，就算小龍來壓制住她了，她還是能逃走吧？那樣只不過是把襲擊延後罷了，解決不了狀況本身。」古思言提出自己的見解試著說服巫惠慧，「對話也有助確認她的身分，我們最初的目的就是掌握她的真正身分，然後想辦法讓警察逮捕她吧？」

　　「唉……確實要是真的擁有瞬間移動能力，就失去了讓小龍抓住她然後交給警察的選項，所以我比較傾向待會逃走的時候，要找機會多拍照啦……」巫惠慧無力地回應，「那詳細的優先順序你想怎樣安排？」

　　「對方一現身當然還是得讓小龍衝過來，要是她完全沒有意願對話，就真的只能看小龍了，但若然她願意搭話，那就在小龍的保護下試著交談，總之還是安全為優先。」古思言既然想說服巫惠慧，自然早就想好了能夠立即回答。

　　「安全為優先的做法可是對方一現身就拔腿往小龍所在的方向跑呀。」巫惠慧雖然指正這一點，但從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同意了古思言這個提議。

　　巫惠慧之所以同意，其實是她心底裡認為假若殺人魔的異能要是真的是瞬間轉移，那麼危險性反而降低。從之前襲擊古思言的狀況就能夠知道，若然那異能是無條件限制能不停重複使用的話，那麼小龍根本不可能有勝算之餘，就算要逃也不需要逃得那麼狼狽，至少可以推斷那異能不是有時間間隔的使用限制，就是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發動，換言之要是殺人魔真的利用異能現身的話，就沒必要怕對方直接轉移到他們面出發動無法反應的瞬間攻擊。

　　巫惠慧並沒有把這些分析告訴古思言，畢竟他實在太天真，萬一要是這給了他安心感，臨場發生什麼意外時就不好應對，倒不如讓他有充足的危機感更好。

　　接下來二人無事可做，只能慢慢等待那一刻來臨。

　　這麼一等並沒有等多久，畢竟二人來到觀海平台就位時就差不多算是黃昏，天色隨著二人的討論漸漸變暗，轉眼間就從橘黃變成昏黃，在巫惠慧提醒下當前環境已經與她以異能所見的影像相當接近了。

　　然後，該說沒有什麼驚喜，一如二人事前的預料，殺人魔忽然就在那個預想中的位置現身，遮著大半張臉的兜帽與全身斗篷，看不出是男是女的體型，包括登場方式與衣著在內都只可能是殺人魔。

　　奇妙的是，殺人魔似乎沒反應過來一般呆站在原地，倒不知道是因為古思言與巫惠慧彷彿預知她會出現一般正瞪著她，還是有其他因素——例如突然在這樣的地方現身。

　　不論如何，這對古思言來說是大好機會，立即開口叫喊：「等一下，先別動手，我們來談一談……」

　　只不過這道喊聲似乎成為讓殺人魔回過神來的訊號，她以行動作為回應，從斗篷底下抽出武器，大概是因為之前在古思言家裡失去了電擊棒，如今手執的是一把長約四十公分的鐵撬，看起來充滿粗野與殘暴的味道。

　　「還看什麼？逃啦！」在旁的巫惠慧在殺人魔抽出武器並開始朝二人衝刺的同時叫喊，她推了古思言一把就轉身逃跑。

　　對此古思言也只能咬牙轉身跟著跑，當他開始跑的時候已經看到小龍以絕佳的平衡感衝下小丘，再過幾秒就能趕到二人身邊。

　　殺人魔顯然也注意到小龍的存在，雖然小龍與當日的衣著不同，但她顯然深深記得當日是誰人壞了自己的好事，意會到要是不管小龍只顧著追古思言的話只會失敗，唯有停住腳步準備應付小龍。

　　對於殺人魔這樣的反應，小龍毫不在意，她似乎想利用從小丘一路衝下來所積累的動能，一口氣把殺人魔撲倒在地上，而這個做法顯然是準備以身體硬吃一記鐵撬。

　　不懂戰鬥的古思言與巫惠慧看不懂這樣的意圖，只以為是小龍拚命奔跑想要趕快越過他們，可是對於殺人魔而言，她立即知道小龍的打算。

　　殺人魔不快地嘖一聲，她瞭解到小龍並非看扁自己，而是看透了她根本不擅於搏鬥的事實，自己是女性加上瘦弱的體型根本沒什麼力量，不是電擊棒那種只需要接觸就能造成致勝傷害的武器，而是需要倚靠力量來揮動的鐵撬，在一般人看來確實是兇器，但對知道她底細且本身擅於搏鬥的小龍來說卻只是虛有其表。

　　就算鐵撬真的揮下去，大概也會被小龍以手臂擋住，相反殺人魔一旦被撲倒，按照上次的經驗應該會在一瞬間就被小龍擒住，因此殺人魔迫於無奈之下唯有閃身避開小龍的衝刺。

　　小龍沒有勉強改變軌道又或者強行停住，畢竟那將會導致莫大的防守空洞，確定殺人魔選擇避開之後只是稍微收慢腳步，讓她能夠以踩在岸邊石圍牆上的方式止住衝勢。

　　就算殺人魔想趁這個機會從背面攻擊小龍，也因為之前迴避而拉開了距離的關係來不及，結果就變成二人在近距離對峙。

　　「不來嗎？」小龍咧嘴一笑，她並非輕敵，不過是確信自己能贏罷了。

　　只是就算小龍在腦海中推想了殺人魔可能採取的進攻手段，也不禁對殺人魔接下來採取的行動感到意外，因為那是最不可能的行動，殺人魔居然把鐵撬當作投擲物使用。

　　意外歸意外，面對迎面而來的投擲物，小龍輕鬆舉手就把鐵撬擋下來，她之所以沒把這列入正常選項之一，自然是因為失去武器就等同於投降認輸，就算不排除殺人魔有備用武器，抽出的空檔以二人的距離來說相當致命。

　　殺人魔藉著這麼拖上一拖，也不再糾結於小龍而是轉過身望向因為得到小龍保護而停在原地的二人，巫惠慧此刻正把手機當成某種光學武器對準她，自然是在做影像記錄，至於古思言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對此殺人魔只是冷笑一聲，不顧小龍把握機會欺身接近，僅是大喊道：「就看這傢伙能保護你們多少次……」話之所以沒辦法說完，自然是因為小龍已經從後把她壓倒在地上。

　　「不妙，她要用瞬間移動逃走了！」古思言立即如此認為，再加上殺人魔已經被壓制的情況下判斷應該安全了，便一邊靠近一邊焦急地說：「等一下，先別走，就不能談一下嗎？」

　　同一時間，巫惠慧也陷入了兩難中，當下可謂最佳時機收拾掉殺人魔，殺人魔被小龍壓制住無法動彈，而且亦未使用瞬間移動逃脫，如今只要小龍把殺人魔擊昏的話應該就能夠阻止其發動異能，接著就可以隨意調查了，只是這種做法有違古思言的希望，因此不禁糾結起來。

　　最終巫惠慧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決定成全古思言，便立即打了個手勢知會小龍，那是二人事前約定好繼續壓制住殺人魔想要問話的意思，而得到指示的小龍也就把殺人魔從地上拉起來，僅是把對方的手壓在背後，這樣一來就算其他人看到這裡，只要不細看的話也不會發現異常。

　　殺人魔不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麼，不過她的態度依然有恃無恐，恐怕亦是這個緣故而不在意地答話：「哼，有什麼好談的？你會和屍體對話嗎？」

　　儘管對方很嗆，但總算是願意答話，所以古思言無視那些挑釁的部份，直接說出重點：「就是這個，我和妳無怨無仇，為什麼非殺我不可？」

　　「確實是無怨無仇啊——『古思言』。」殺人魔兜帽下僅露出來的嘴巴彎彎地勾起。

　　「果然調查過我嗎？」古思言對於自己的名字為對方所知沒有太意外，畢竟對方連住所都找到了，只是這不會勾起他有與對方結怨到這個程度的記憶，「那麼果然是因為『魔眼』嗎？」

　　「哈哈，原來你有自知之明，那之後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別看我打不過你們請來的護衛，只論親手殺人的經驗這個世界大概沒幾個人比我多。」殺人魔的語氣中並沒有蘊含著失常的瘋狂，相對的更甚是有種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理性。

　　當然古思言對於自己怎樣死的事並沒有興趣，他努力消化對方的話語，然後催動腦袋分析，趁著對方還願意對話的時候繼續提問：「妳已經殺過無數擁有『魔眼』的人……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妳只殺與惡魔交易過的人？」

　　「沒錯，惡魔……是啊，與惡魔有所牽扯的人，都該死。」

　　「不問是好人還是壞人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殺人魔止不住笑意般大笑，不顧背後小龍扭得她的手發痛也是繼續笑，直至笑到快喘不過氣來時才說：「會和惡魔交易的人哪裡來好人？全部都是自私自利、陷入瘋狂的變態，都是死有餘辜！」

　　「真不知道該說巫惠慧厲害到能把這些都推論出來，抑或女生的第六感真的很準確……」古思言雖然在心底裡如此感慨，但表面上繼續爭取難得的機會趕緊接話：「我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但我不是為了害人或者傷害人才與惡魔交易……」

　　「不要做這麼無聊的辯解了，類似的解釋都聽到我耳朵長繭，就算不是直接傷害別人，擁有超乎常理的能力本身就是對別人的不公平，就這點而論根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殺人魔語氣間流露著某種憤恨或者厭惡，要不是小龍從背後抓住她，應該會衝上去架起古思言的脖子或者衣領吧。

　　就在古思言準備繼續說明時，這時巫惠慧也已經走到旁邊，她什麼都沒有說，直接伸手揭開了殺人魔的兜帽，底下的臉龐終於展露於人前。

　　殺人魔並沒有咒罵或者激烈反抗，僅是瞪著做出這番舉動的巫惠慧，甚至嘲諷對方起來：「我倒沒想過會同時有兩個擁有『魔眼』的人在一起，巫……惠慧是吧？認住我這張臉，妳也逃不了。」

　　巫惠慧沒有回應，在看到殺人魔的臉時她就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般道了一句「果然是妳……」，至於在旁的古思言則是禁不住發出了「怎麼可能」的驚呼。

　　就算是一心只想著殺死二人的殺人魔，也因為這兩人奇異的反應而有些訝異，畢竟他們看起來好像認識自己。

　　「是人有相似嗎？但這程度不只相似了，而是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妳有什麼頭緒嗎？」古思言希望能從巫惠慧那裡得到解釋，畢竟剛剛她那番反應就像理解是怎麼的一回事。

　　二人之所以對殺人魔的臉有所反應，自然是因為二人都認得這張臉，在巫惠慧順利找到那宗慘案的妹妹死於自殺後，透過報導的內容順藤摸瓜找出那少女的名字以及其社群帳號，最終找到了少女的照片。

　　如今眼前的殺人魔與當年少女自己上載到社群上的照片長得一模一樣，彷彿時間被凍結了，從那一刻起就再沒有成長，又或者可以說當時的她穿越了時空現身於此。

　　儘管怎麼想都不可能，但二人都意識到死人出現在面前了，即使腦袋再無法接受，不過現實就是如此，也唯有承認了。

　　巫惠慧並沒有回應古思言，而是直視著殺人魔，以沉穩的聲音詢問：「妳是黎逸晴，有個叫逸朗的哥哥，妳在十一年前自殺了，我沒說錯吧？」

　　殺人魔首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想了想後決定回應：「妳為什麼知道？」

　　這番話等同於承認，巫惠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到了這個地步她認為黎逸晴確是個能溝通的人，而她既然同意了古思言的做法，此刻也不會在旁邊看著他獨自努力，而是決定從旁協助，當下她打了個訊號讓小龍放開對方。

　　小龍對這個指示沒有丁點猶豫便立即執行，在她的角度來看自己不會有什麼危險，假若黎逸晴還留有後手突然發難的話，危險的也只會是古思言或者巫惠慧而已，儘管她會盡力在發生狀況時制伏對方，但能否在對方傷害到二人前阻止則是無法擔保，既然巫惠慧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那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黎逸晴對於自己被放開這件事也感到相當意外，然後明白到這是眼前這群人表達誠意的方式，而她最終決定暫時停手，除了認為真打起來肯定又會瞬間被小龍逮住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倒不是被他們的誠意打動，而是這種瘋狂又大膽的異常做法惹起了她的興趣。

　　和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談談，那聽一聽想說什麼也無不可——黎逸晴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等待著巫惠慧的說明。

　　看見小龍放手後對方沒有立即發難，這叫巫惠慧著實鬆了口氣，然後她也不浪費時間，立即說明：「我從惡魔那裡得到的是『調查真相』的異能，在多番追查線索之後，最後我查到了妳的過去。」

　　巫惠慧之所以要強調自己的異能，自然是因為黎逸晴與古思言之前的話題正好談及善惡和會否利用異能為非作歹，她這個例子剛好能夠證明她與惡魔交易就不是為了傷害別人。

　　「調查真相？妳是看偵探小說看上腦了嗎？」黎逸晴雖然如此挖苦，但心底裡有幾分相信這個說法，至於為何沒有完全相信，自然是還有可能是透過其他異能取得這樣的情報，「既然這樣，妳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殺與惡魔交易過的人吧？」

　　「我只能憑線索找到過去的報導，合理地推論出一個答案，可沒辦法看穿人心啊。」巫惠慧就算無奈也只能說出自己的推測，希望能藉由坦誠增加說服對方的成功率：「妳認為殺害自己父母的那兇手透過與惡魔交易取得了某種異能，所以想要報復，但當時妳應該也不肯定那兇手是不是真的擁有『魔眼』，確認兇手是否擁有『魔眼』與報復是兩個項目，不符合交易的規則，所以最終妳認為會與惡魔交易的人反正不會是好人，就選擇了殺光所有『魔眼』擁有者，那仇人只要擁有『魔眼』的話自然就會是目標之一，我說的沒錯吧？」

　　「賓果，看來妳擁有調查真相的能力並不是騙我。」黎逸晴注視著巫惠慧的眼睛轉了兩個圈，雖然她已年過二十，但其外表看起來其實和巫惠慧那樣的高中生差不多，這番舉動真的叫人很難聯想她是殺人魔，「不過為了知道某個真相而獲得調查能力，還真是拐彎抹角的做法，直接要惡魔告訴妳答案不就好了嗎？」

　　「因為我不相信惡魔。」巫惠慧感覺到差不多算成功說服對方了，她能做的就只有繼續誠實地回答每一個提問：「比起他告訴我，我只會相信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

　　「哈哈，我喜歡這個答案！好吧，相信妳也沒關係，少殺一個人也不會怎樣。」黎逸晴的目光轉移到古思言身上：「可我沒說放過你喔。」

　　即使被黎逸晴盯住，古思言此刻比起恐懼，心中更多的是感到振奮，因為巫惠慧親身示範了如何成功說服對方，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一點，對方不只是能夠溝通還能講理，而且是會放棄襲擊的人。

　　不過在接著巫惠慧後面說服對方之前，古思言還是有個疑問想要問清楚：「那個……在那之前我能先問一件事嗎？所以當年自殺的事情是假的？可是這又解釋不了現今這個樣子……」

　　「看來偵探的搭擋不太行啊。」黎逸晴也許是被這二人組逗樂了，雖然講話仍是帶刺，但顯然不介意多說一些「廢話」，「與其說我是自殺而死，倒不如說我是因為與惡魔交易而死，算是代價的一種吧。」

　　「什麼？」

　　「沒什麼好驚訝的。」巫惠慧這時搭話自然也是想確認自己的推想，「她的交易內容是殺光所有『魔眼』擁有者，那麼換取到的會是什麼異能？目前已經知道的是能夠忽然出現的瞬間移動，以及她應該不知道我的存在卻看我一眼後就知道我的名字並且發現我擁有『魔眼』，再加上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身體狀況，綜合來想可以推斷那異能應該是不問何時何地出現在『魔眼』擁有者面前，讓她有殺死對方的機會吧。」

　　「哇——妳的能力也是蠻厲害的耶，惡魔不都是喜歡戲耍他的交易對象嗎？居然會給妳這麼明確的能力。」黎逸晴當然不知道這些全都是巫惠慧靠自己推斷出來的，「就是這樣，那些什麼瞬間移動、知道對方擁有『魔眼』算是順帶附加的能力罷了，實際上就是變成像『鬼』一樣……真正的復仇鬼，一直被丟到不同的『魔眼』擁有者面前，要做的事就只有殺了對方，還真是完美地達成交易了呢。」

　　看著兩人就像是認識已久的好朋友般一唱一和，對古思言來說卻是有種難受的心痛，畢竟他有透過巫惠慧的調查瞭解黎逸晴的過去，按照二人的說法，黎逸晴恐怕會一直維持這個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抵達終點，那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之餘，導致這一切的過去更叫人感到難過與無奈。

　　「喂，你這是可憐我嗎？」黎逸晴一直看著古思言，自然看到他那表情的變化，始終後者並沒有鍛鍊出撲克臉，「比起關心其他人，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既然你都瞭解我的能力了，應該明白就算我這次沒能殺死你，以後還是會無數次出現在你面前，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喔？」

　　看到這場面的巫惠慧不禁搖了搖頭，在心裡感嘆古思言真的太過天真，她已經盡力開創出最好的局面，讓黎逸晴主動給機會他去解釋，他卻在這重要關頭跑去在意其他事情，如今甚至惹起對方的反感，對此她真是無能為力了，只能看古思言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