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帖.波斯宿利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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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5
離開渴盤陀國後,環玉學會婉拒馮實所提供的非必要幫助,同時大幅提升與馮芷的互助合作。一有閒暇,便與馮芷學習防身術以求自保。
此外,環玉不忘向安難陀請教波斯的語言與風土民情,馮芷亦相當熱衷的旁聽,安難陀的妙語為兩人心目中的波斯國添繪了琳瑯滿目的色彩。
約莫四個月後,一行人抵達了波斯國境。
遊走於波斯國的鄉間,時不時可以看到騎著驢、馬、駱駝等牲畜,身著彩衫的旅客。但最令身為土生土長的魏國人大開眼界的坐騎,無非形比人高數寸,脖子特長的大型鴕鳥。
中原沒有鴕鳥的蹤跡,使團們見狀無不交頭接耳的討論眼底的奇珍異獸。
「鳥形如橐駝,有兩翼,飛而不能高,莫不是山海經的魁雀吧!」
馮芷本如琉璃的雙目也飛著虹彩似的光芒,她彷彿被勾魂攝魄的喃喃:「真快……,若能試騎豈不威風?」
交通限制了世人們的眼界。
儘管光是想像馮芷躍升鴕鳥騎士的英姿,便教環玉險些笑出聲,她依舊盡力保持作壁上觀的沉默,以防禍從口出。
由鴻臚組成的中原使團就屬環玉一臉見怪不怪。不過此刻大夥兒們都忙著臆測眼前奇狀,與中原地帶相較優劣,無人發覺環玉臉上的靜無波瀾。
她出自碧落般的不染庸俗唯入惠生一人的法眼,他那通透卻看不盡底蘊的瞳眸使環玉甫一對上,便下意識的縮回視線,他的深目好似能直達她裸露的靈魂。
以蔥嶺為界,蔥嶺兩側為孑然不同的世界。蔥嶺以東的西域諸國或多或少皆可窺得漢化的蹤跡;至於蔥嶺以西的波斯國,其國民的衣著、建築與價值觀則絲毫不見熟悉文化的淬染,是全然陌生,有待摸索的新天地。
沿著廣而無梁的底格里斯河前行,延袤的地平線逐漸孕育出波斯第一大城──宿利,且愈漸宏偉清晰。
宿利城的城周呈現太陽般毫無稜角的圓盤狀,東、西、南、北四條公共道路以宿利城為中心,向外輻射延伸,四條道路上不時可見熙熙攘攘的旅人。
宿利城的城牆由風曬乾燥的泥磚,一磚一瓦堆砌而成。拱形的城門口前,幾名官員審視著旅人的過所文件,至於使團因有沿途城鎮行政官發行的特殊文書,以及前一站的波斯隨扈護送,得以優先入城。
三道環城城牆之後,即是使團此行的目的地。穿梭在城裡的市民以五官立體、人高馬大的高加索人種為主,東亞人種佔比極稀。環玉猜測可能除了安難陀外,其餘成員的外貌大抵都成為宿利城民眼底的奇觀。
一入城,馮芷的瞳眸便像脫羈之馬,大肆瀏覽著斑斕瑰麗的異世界,隨時都有脫離隊伍的可能。
也難怪馮芷如此興高采烈,除卻紫色系,舉凡任何叫得出名堂的色彩,皆可出現在波斯平民身上的貫頭衫。且比起魏朝的寬衣博帶,波斯人民服裝的樣式相當多元,諸如褲子便有燈籠褲與修襯腿型的窄褲之分,窄袖於波斯亦比翩然大袖來的普遍。
深入宿利城,經過矮房錯落的住宅區,家家戶戶不分男女老少,無不手持鍋碗瓢盆,相互灑水嬉戲。女人全捲起衣袖,男人則打著赤膊,享受水花的沁涼。艷陽之下,細微的小水滴潑散半空,散射出閃灼的虹光。
此景以正統儒家的視角審度實屬傷風敗俗,傳統漢文化裡,唯有癲癡者抑或降虜才會在大庭廣眾下無緣由的肉袒。
安難陀一眼相出隔閡所在,立即精準的解釋:「稟鴻臚,今年的首場大雨可能降於昨日。波斯宿利一帶素有於首雨日的翌晨,相交潑水之俗,期間,男人皆會脫膊以奔戲。」
安難陀的解說與親眼見證大大打開環玉的眼界,波斯竟也有近似潑水節的習俗,旅行實在是一本讀不盡的活書。
波斯的官員引領使團來到王城附近,專門招待外國使臣的驛館,提供使團稍作歇息的空間,等待國王的召見。
驛館的接待員讓環玉與馮芷於清香漫流的花園下馬,環玉算準馮孝興遞予馮實命令式眼神的剎那,俐落的落地。
馮實早在與環玉對視的前一秒便刻意別開視線,故作省事不少的模樣,這更坐實她的猜想。然則環玉自主意念之強烈,以致於忽略了馮實錯移目光之後,那直直垂落的眼眸。
環玉轉向馮孝興,故意當他的面,展現獨立與自主。馮孝興見狀固然欣慰,然而,「季蔥」的成長如同懸於頸項的雙面刃,渴望作主的心思是否代表她追求冒險犯難的精神被觸動了?
馮孝興以慈父般的口吻告訴環玉:「季蔥,波斯與魏國同為泱泱大國,妳與阿芷為一介女流,為求慎重,就不必面見波斯王了。在館舍記得好生歇息,若累著了,阿爺心口可疼著。」他的逐字逐句柔似娟娟細水,生怕一個不小心,傷了季蔥脆薄的玻璃心,卻意外使馮實與馮芷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是的,阿爺。」環玉在馮孝興語頓之處立刻應允下來,她亟欲結束這極不自然的對話。
環玉絕對的順從稍減馮孝興的疑慮,他面帶乖異的淺笑,率領使團離開驛館。他的步履特地放緩,宛如安下千萬顆心般隨意。
隊伍甫一走,馮芷嘟起的櫻桃小口便道出環玉的臆測:「這是怕我們再像上回出門踏走,才不配給我們引路人的吧!」
「嗯……。這回先靜觀其變吧。」環玉故做成熟的安慰馮芷,內心則一反外表地歎息再三。
人生地不熟,馮孝興亦不給通融。除非奇蹟似地有第三人隨行,否則波斯的深度旅遊註定是心尖上的泡影罷了。
留下心懷他想的少女們,另一方面,使團浩浩蕩蕩地前往宿利城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