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夕，各有所思

　　夜晚，即便是喜歡黑暗的阿弗卡海豹，也會在月光隱沒於烏雲的時刻，愜意地閉上雙眼、跟隨心目中最討喜的獵物潛入夢鄉，發出與尋常海豹無異的鼾聲。

　　「搞了半天，還不是要在老家跟牠們決戰？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斜倚在另一隻南象鼻海豹身上，史壯西尤‧象鼻一邊回憶近期所發生的種種，目光反覆掃視周遭。

　　從安格利火炬所在的四角高台、聚集大量阿弗卡海豹的圓形廣場，乃至於那條剛被阿弗卡打通、通往布萊革西側的平坦道路等等。這些單純、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瑣事，卻讓此刻的史壯西尤‧象鼻無名火起、順勢將身下的同胞重壓入地，換來痛徹心扉的慘叫。

　　「要不是那些肥海豹沒有馬上抓住牠們。」

　　說起那些看守家門口的巡邏隊，史壯西尤‧象鼻恨不得把牠們叫來面前、一隻接一隻壓扁。

　　「要不是那些奇怪的傢伙，吾等早就完成任務！」

　　再想到不久前、阻撓自己的地中海僧海豹，怒火猶如被澆淋油脂的篝火、燒得愈發旺盛。

　　「要不是預言之豹，吾早已攻陷歐羅佳、將那裡的一切豐饒獻與吾主。」

　　最終，當憤怒擁有明確的方向，弗卡之霧自史壯西尤‧象鼻的口中流出，逐漸覆蓋全身，使得牠看起來增肥一圈，眼神中的憤怒更勝以往。



　　『沒錯，盡情釋放憤怒，徹底擊潰哈波的使者。』



　　來自黑暗的呢喃狂喜無限，並無聲地溜進史壯西尤‧象鼻充滿怒火的心靈，盡可能的添加柴火。



§



　　與布萊革中央正在醞釀的漆黑遙遙相對，布萊革西岸迎來久違的月光，稍稍減緩來自東面、凍膚刺骨的寒風。當然，身為久居此地的居民，食蟹海豹一族絕不會讓遠道而來的客豹露宿沙灘。那些自地面隆起、混合雪與沙的小丘就是最佳證據。

　　「呼──，牠們真不容易，還得花力氣做出這些東西。」

　　窩在屬於自己的雪沙屋中，博魯伯‧畢格諾兀自感嘆，食蟹海豹一族是如何在缺乏哈波祝福的情況下、於嚴寒之中自力更生。同時，牠也對食蟹海豹一族中，少數倒向阿弗卡海豹、向其通風報信的卑鄙海豹大感憤慨。

　　「要不是司菲雅小姐有言在先，我早就把牠們丟去餵虎鯨、以死謝罪！」

　　博魯伯‧畢格諾嘴上說得莫可奈何，實則對席李擴及全體海豹一族、不分信仰的博愛言論感到氣惱。即使到現在，席李當時的說話仍迴盪於腦海中：



　　「我們都是海豹，沒有傷害對方的理由。」

　　「就算是罪豹，也有獲得救贖的權利。」

　　「要不是阿弗卡打破平衡，我們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



　　那一刻，席李的話語有股說不出的力量，間接引發司菲雅‧懷特的惻隱之心，也讓博魯伯‧畢格諾不容異己的內心發生變化。

　　「先把牠們壓在地上、消滅阿弗卡的詛咒，其它的晚點再說，是嗎？」

　　盯著遠在沙灘北端、吃吃望著夜空的席李，博魯伯‧畢格諾鼻孔噴氣，暗自下定決心……



§



　　「以哈波之名，本祭司誓要吹熄安格利火炬。」

　　月正當空，司菲雅‧懷特的視線格外熾熱，彷彿穿透眼前的重重冰山，直達內心想像中、散發邪惡光輝的安格利火炬。

　　「這種只會帶給海豹一族痛苦、十惡不赦的火種，沒有存在的必要！」

　　司菲雅‧懷特的決心不變，尤其在造訪地中海群島後，對阿弗卡妒忌一切的烈火深痛欲絕，恨不得現在就殺到安格利火炬前，降下愉悅的制裁。即使席李一再相勸、言明哈波的本意絕非如此，司菲雅‧懷特也不願作罷。



　　「本祭司才不管什麼平衡。但凡妨礙海豹一族擁抱愉悅的，都將消失在愉悅的光芒中！」

　　不顧天上不斷閃爍的星光，司菲雅‧懷特信誓旦旦，非要將所有憤怒趕出西歐蘭德。



§



　　「哈波，就不能給本豹多一點提示嗎？」

　　呼應內心的煩惱，席李在雪沙屋中不斷翻滾、差點把雪沙屋撞塌。幸好席李注意到落下的沙塵、及時停止動作，從而避免一場無謂的災難。



　　『最後的選擇，並非只屬於你一豹。』



　　「就算祢這麼說，只憑本豹一豹，真的能做到嗎？」

　　不管席李如何發問，哈波只是重複同一句話，直到席李放棄發問為止。

　　「唉──，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

　　正因為哈波給出的建議與不久之前、豹迦牟尼提出的建議極度相似，席李內心的各種猜測有如天女散花、在想像的天空中化為煩惱的繁星。

　　既然不是只屬於自己的抉擇，想必其牠同胞也有權作出選擇。然而，能做出的選擇只有一個，勢必要從中取得共識。至於如何取得共識，只能在決戰中，透過信念的碰撞、確認並揭曉。

　　「看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席李不喜歡準備不足的感覺，但黑白間的決戰近在咫尺，再也沒有時間多做細想。念及此地，席李無奈地抬頭、仰望布萊革罕有的清澈夜景，陷入漫長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