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本章節 5284 字
更新於: 2021-09-23
考量藏身和隱蔽等各項理由，F組織會替幹部或特殊職位的人安排住處，就連許家兄弟也都有享有同樣的待遇。
當然，其中也不乏存在無法獨自生活的人──劉齊就是如此，即便研究賺來的錢完全不愁吃穿，但他就是想賴在追影的住宅大樓，就算多貼房租也沒問題。
「啊啊，餓了……」
關閉自身特製使用的儀器，觸電般餘韻讓劉齊不自覺渾身顫抖，滿足地舔舐著手指，待微喘的氣息逐漸平復，他翻身下床，整頓好所有善後才走出臥室。
F組織內部面臨分歧後，追影經常和理念派在外肅清扭曲教義的成員，平時也不太常回來，這讓劉齊失去打發時間的對象，只能使用自製的儀器作為消遣。
穿梭走廊，保持輕快卻有些搖晃的步履，劉齊瞇起不曾消去的黑眼圈，心情愉悅地叼著棒棒糖，在經過追影臨時搭架的研究室時，忽聆半掩的門後有細微聲響傳出。
安靜片刻，他想起原因，將頭探入研究室道，「我還在想警報為何沒有反應……果然是你啊！」
「晚上好。」見劉齊出現，那人回眸微笑，繼續在研究室平台準備某些東西，「追影說只要不吵你，就能自己過來。」
「嗯……」寂靜片刻，劉齊拿出桌旁改良過的心靈數值檢測器，以手槍的形態對準那人，儀器上卻仍顯示無法讀取的狀態，「每次看到你都覺得挺不可思議，K。」
此時，月色恰巧從窗邊映入，在柔光中清楚顯現男人白皙的臉，銀亮的絲線顯露多處縫合痕跡，還有各種些微色差的皮膚，那副模樣就像是一塊面相拼圖，拼湊出完全不屬於自身的模樣。
而這個人，正是當時從駭客集會闖關中安然無恙離開，後來被當作幽靈的K。
「嗯，我自己也這麼想。」應聲，K將設置完成的計劃圖樣拿起，微光映照，是一張國內鐵路從未啟用的通路動線，「不過，正因為我是這樣的情況……」
事情才能如預想的進展順利啊！
※ ※ ※
「唔……」
喝著保溫瓶的水，沈蔚玟想到剛才和周怡莫的互動，心情仍有些難以平靜，她下意識朝窗外望去，卻發現外頭和平時看到的隧道光景，似乎有些不同。
「咦？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
當中也有乘客察覺而困惑出聲，但沒有人能解釋此刻發生的狀況，這時列車長匆匆經過車道，似乎因為連繫不上駕駛員而感到慌亂，就連對外的網路亦同，全都陷入沒有信號的狀態。
瞥見列車經過的站牌，顯示的名字已是廢棄停駛的舊車站，沈蔚玟瞬間瞭然火車正持續朝過往開發的路線前進，卻不知道要到哪裡才會停止行駛。
「別開玩笑了！到底怎麼回事？」
「好暗，這是要去哪裡……」
有些人咒罵上班快要遲到，也有人保持鎮定，不斷撥打傳送失敗的求救信號，不論是何種選擇，前行的燈光逐漸減少，車輛正慢慢踏進不見五指的深淵。
果然還是得去駕駛室查看，說不定是發生什麼狀況……正當沈蔚玟打算起身，周怡莫忽地伸手制止。
「我去，妳乖乖待著。」
不可能讓沈蔚玟獨身犯險，周怡莫說完旋即起身，穿越其他包廂時也留意到其他乘客開始產生躁動的情緒。
來到駕駛室，周怡莫看向顯示電子鎖的閘門設備，停頓幾秒，他拿起自己的證件夾，從中抽出一張能夠穿通各個區域的軍情特權卡，立即嗶過感應機。
進入室內，完全不見任何行車人員，車輛則調整在自動駕駛的狀態。
列車長匆忙經過車廂，應該會來這裡才是，但現場卻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雖然也有可能是被挾持所以沒有受傷，但無法排除共犯的可能性。
走至操作器旁，看著螢幕上顯示列車行駛的方向，周怡莫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直接撞進隧道死路，釀成前車廂的乘客們劇烈傷亡。
雖然駕駛並非他拿手的項目……做出判斷後，他坐上駕駛位，試圖摸索如何控制將車輛停駛，盡可能減少事故災難發生的局面。
無論如何，他不可能放棄。
此時，另一邊──
錯愕盯著身邊的男人，沈蔚玟完全沒發覺對方到底是什麼時候入座的，她暗罵自己粗心同時，又感覺有些眼熟，思忖片刻才總算因為鴨舌帽，浮現稍早擦肩而過的印象。
「那個，不好意思，這邊有人坐。」以為對方不知道，她禮貌說明。
「噗！」還沒開口就先被沈蔚玟的發言逗笑，戴鴨舌帽的男人愉快捧腹，開懷點頭，「知道，但我想來跟妳說話嘛！黑羽。」
這個在駭客集會時偽裝的身分，知道的人應該只有……愕然，沈蔚玟下意識脫口而出，「K？」
「bingo！」拿下鴨舌帽，他面露笑容，長相卻有些呈現不自然的僵硬，隱約還能看到淡淡的縫合線，「我對妳的手錶很有印象，經過時就在想是不是黑羽。」
居然只看過一次就記住了嗎……對於K敏銳的觀察力，沈蔚玟暗自感到驚訝，但在無法全然摸清對方的來意前，她也盡可能不想透露太多個人的事。
「我聽說了羅生的事。」想到當時得知情況的遺憾，她忍不住道出內心想法，「不過……還好你平安無事。」
「嗯，這是必然的。」無視周遭慌亂吵雜的聲音，K湊近沈蔚玟耳畔，告知真相，「因為我依照通關條件把羅生殺死，當然不會有事啊！」
駭客集會的時候，羅生表面上說喜歡F組織的教義，實際上卻更喜歡偽F組織的為所欲為，所以他完全沒打算招攬對方加入，就順著遊戲規則把人給殺了。
聽聞，渾身寒意竄上心頭，沈蔚玟急忙想要拉開距離，卻被K牢牢摁住肩膀，無法動彈。
「不要聲張會比較好喔！」愉快地瞇起眼眸，K的語氣變得有些飄忽，卻又像是以輕賤人命的口吻在提出威脅，「要是妳現在把事鬧大，全車的人都會死。」
什麼……沈蔚玟起初以為這話只是玩笑，卻見K吐舌露出F組織的刻印，這才迅即收聲，壓抑心中不安的情緒，她警戒地問，「你們這次打算要做什麼？」
難道是像上次在遊樂園那樣，親手殺死她嗎？
「目前我只是想找妳談話而已。」對於越來越昏暗行駛路線視若無睹，K判斷目前已經完全進入未開發路段，揚起嘴角，「黑羽，妳為什麼不加入F組織？」
啊？無法理解對方提出邀約的理由，沈蔚玟有些反應不來，「別開玩笑，我怎麼可能……」
「即使F組織裡都是被國家迫害的弱勢團體？」
彷彿早有這樣當面詢問的想法，K的眼眸深邃得有些可怕，言詞中帶有極為壓迫的黑暗，「明明是社會體制害我們無法生存，為什麼妳卻能夠接受這件事？」
真要說來，社會隨意奪走他們的重要事物，如今也不過只是想拿回來而已。
「但我認為……把傷害傳承就是不對。」
回想至今接觸的人，都是經歷過痛苦才會選擇加入F組織，以此來說，她確實無法否認有人需要庇護和可以回去的地方，但用這種理由復仇，只不過是將自身的怨氣拋給下一個人承受，藉此衍生更多恩怨罷了。
「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幫助更多的人。」不曾忘記這份工作存在的意義，沈蔚玟明白自己不論多麼弱小，還是有可以做到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聽聽你的過去嗎？」
「原來黑羽比想像中還善良啊。」回應那雙真摯的眼眸，K無奈地挑眉苦笑，「但我的身體太過特殊，大概誰都幫不上忙。」
咦？感覺K這句話帶有幾分悲傷，沈蔚玟不由得開口，「什麼意……」
這時火車急剎，尖銳的摩擦聲讓乘客們下意識發出驚叫，當中還夾雜孩童和嬰兒的哭鬧聲，沈蔚玟急捂耳朵，眼角餘光卻瞥見K已經動作俐落地起身。
「等到時機成熟，妳會明白。」停頓幾秒，他面帶微笑，「不，應該說……」
後半段的話沒有聽清，沈蔚玟將手壓得更緊，但仍有部份音量強制傳進耳裡，使她耳膜變得疼痛欲裂。
接著，列車總算停下，卻已經停留在極度昏暗的區域，幾盞搖曳晃動的媒燈似乎是這幾天才被重新添上，模樣宛如穿越時空，充滿一種不切實際的夢幻。
將列車閘門手動開啟後，部分乘客拿著智慧型手機下車，他們照亮附近還處在當年施工停止的狀態，就連滴水的聲響都清晰地傳入耳裡。
看到有人做出行動，就會跟進的行為發生，察覺車廂的人漸漸減少，沈蔚玟腦裡還停留和K的對話，發愣望著身邊的位置半晌，她才想起周怡莫還未歸來。
急忙起身，正當她打算趕往駕駛室的方向，卻在走道閘門打開瞬間不小心撞進周怡莫的懷裡。
「蔚玟？」迫使列車停下後，周怡莫立刻折返車廂，沒料到會和沈蔚玟撞個正著，他不禁擰眉，關切地問，「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擔心妳沒回來。」輕捂直接貼撞的鼻樑，沈蔚玟尷尬地笑著，看到周怡莫安然無恙後才總算舒坦口氣，「對了……」
正當她打算說明K的事情，列車驟然響起廣播，似乎是避免被人發現，所以刻意從某處接收過來的。
『各位好，我們是F組織。』
透過廣播，略高的男音輕快說著，若不是眼前情況無法樂觀，或許真的會有人以為只是惡作劇。
『這是舊車站的支線，應該有人知道為何停駛吧？』
據說當年開挖路線的時候，因為作業主管待忽職守，導致多位工人意外喪命，甚至奪走許多家庭美滿的生活。
令人髮指的是，那名作業主管事後不僅沒有受到制裁，甚至還升階成大股東，如今當事者就在這趟班車內。
『所以我要玩個遊戲，有兩個規則……』
「別開玩笑，去死吧！」這時人群中有對情侶黨出聲怒嗆，甚至不屑地比出中指，「誰要奉陪你們這種無聊事。」
聽見有人抗議，另一位男研究生推著厚重眼鏡跟著表態，「這種行為已經觸法，依現有法律……」
『好吵，垃圾臭蟲。』
原先輕快的語氣驟降幾階，才剛說完，那三個人身上突然發出漸快的嗶嗶聲響。
「什麼聲音！？」
還未意識過來，情侶黨和男研究生的胸、腹、背驟然同時炸開，衝擊程度讓他們的四肢飛散開來，血紅和肉沫如花火般暈染服飾，接著三人各自倒地，嚥氣身亡。
駭人場景發生得過於突然，四周頓時寂靜無聲，被眼前驚悚的畫面徹底震撼。
「啊──！」
站在研究生旁邊的女上班族驚恐發出吶喊，猛然想起那三人的死因，她用力捂嘴，任由妝容哭花也不敢擠出半聲，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
『很好，只要安靜聽我說話就行。』
似乎待在能窺視現場的位置，說話的人恢復輕快語氣，同時不忘夾雜些許喘息。
『呼……嗯……條件一，我要你們制裁這個敗壞社會的大股東。』
換言之，只要有誰能率先行動就能獲得赦免，組織自然不會傷害制裁者有關的人，傾聆這個條件，已經有些人出於自保的念頭，開始悄悄打量周遭，仔細觀察可能是目標的對象。
察覺四周充滿懷疑的氛圍，沈蔚玟知道在那三個人莫名自爆後已經造成恐慌蔓延，除了犯案手法不明，就連誰會成下一個都沒法說得準。
為求自保，或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沈蔚玟暗自咬牙，試圖冷靜下來，這時有隻手忽然用力牽住她，傳達令人安心的暖度。
「沒事的。」眼神堅定，周怡莫自信地揚起嘴角，並沒有因為剛才的狀況而產生放棄念頭，「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妳的安全。」
啊……感受到如此溫暖有力的手，沈蔚玟的不安頓時消散，泛起笑顏點頭，「嗯，我相信妳。」
這時，廣播的聲音再度說道。
『條件二，要是沒有勇氣制裁大股東……就努力去找隧道出口吧！』
「呃？」
感覺條件二顯然比條件一容易許多，大部分乘客暗自鬆了口氣，但也有人不認為事情會那麼順利，對於廣播的話，眾人心懷揣測。
『我們先行調查過，確認這個隧道是有出口的。』
不過，未開發通行的隧道錯綜複雜，要是不小心迷路，待久也會造成精神錯亂，想安然無恙回來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話雖如此，要是真的有人能夠靠著運氣、智慧、能力等方式找到隧道出口，那也是交由命運安排的結果。
終歸，淨化社會仍尊重物競天擇的結果，才是F組織真正最初存在的教義。
「啊啊……Disaster先生，我可是很努力的。」
思緒還停在爆炸造成的死亡，劉齊興奮地咬著棒棒糖，留守隧道出口的位置，他輕輕敲響無線電機，將暗示的指令一併發送，傳達給躲藏在人群裡的K。
按下胸前只有別針大小的影像錄製器，K暗中示意，那是一款尚未被公開於世的奈米科技，不僅能在黑暗中清楚辨識臉孔，還能長距離連結無線電波，進行畫面傳輸。
確認畫面順利記錄，劉齊揚起滿意的微笑，就如同計畫時說的，從月台乘客上車，到地鐵隧道通往舊車站前，K已在多數民眾的衣物上動過手腳，沾黏上能夠遠端引爆的微型炸彈。
只要沒有搭話就能完全不被察覺，連監視器都無法辨識身分，宛如幽靈一般的身分，所以在F組織裡，K被稱作Killer的高級幹部，是專門賦予恐慌和死亡，卻又能不讓任何人發現的存在。
「對了。」驟然想起額外條件，劉齊刻意用廣播再補上一句，「出口名額有限，逾時不候喔！」
結束廣播，劉齊看著傳輸來的畫面，不禁泛起愉悅的笑容，他特別喜歡看到人們充滿驚恐畏懼的表情，只要想到就會轉為快感，甚至激發更深沉的慾望。
吃完嘴裡的棒棒糖，劉齊仍有些意猶未盡，瞥向旁邊被迫綁來的列車駕駛員，他驀然閃過某些念頭，勾勒興奮的笑容，「不然，我給你能夠回家的機會吧！」
聽聞能夠回家，被膠布封嘴的列車駕駛員沒有其他選擇，只得拚命點頭同意，劉齊瞇起愉快地眼眸，走至眼前便將人用力推倒在地，舔拭嘴角。
想起過往在研究所被前輩們蹂躪的記憶，他流露喜悅的表情，瘋狂沉浸在自身享受的歡愉中，從最初的痛苦、羞愧、憤怒，到後來意識到喜歡這樣被對待，甚至巴不得那些人能夠變出新的花樣來凌辱調教。
沒錯，他根本不是被欺侮，而是讓那些臭蟲來取悅自己啊！
「啊啊！」
想起最後因為成癮需求，將無法變出新模式的前輩們全部殺死，甚至淋上血浴的救贖感，劉齊渾身顫抖，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慾望，滿足後才發現身下的列車駕駛員已經嚥出血沫，就連何時斷氣都沒有發現。
茫然幾秒，劉齊看向自己不知何時緊握的匕首，早把對方的胸口捅出無數個窟窿，無奈地舔去刀上的血，他就像丟失玩具的小孩，感到遺憾地撇嘴。
本來想說挺過這次就放人的……算了，壞掉也沒辦法吧？
捺著無法宣洩的慾望，劉齊只得用死者將就，驀然想起王者的身分，他晦暗的眼眸隨即變得明亮，忍不住激昂呼喊，「王啊！我好想被您殺死。」
因為那是，至高無上的爽感啊！
當然，其中也不乏存在無法獨自生活的人──劉齊就是如此，即便研究賺來的錢完全不愁吃穿，但他就是想賴在追影的住宅大樓，就算多貼房租也沒問題。
「啊啊，餓了……」
關閉自身特製使用的儀器，觸電般餘韻讓劉齊不自覺渾身顫抖，滿足地舔舐著手指，待微喘的氣息逐漸平復，他翻身下床，整頓好所有善後才走出臥室。
F組織內部面臨分歧後，追影經常和理念派在外肅清扭曲教義的成員，平時也不太常回來，這讓劉齊失去打發時間的對象，只能使用自製的儀器作為消遣。
穿梭走廊，保持輕快卻有些搖晃的步履，劉齊瞇起不曾消去的黑眼圈，心情愉悅地叼著棒棒糖，在經過追影臨時搭架的研究室時，忽聆半掩的門後有細微聲響傳出。
安靜片刻，他想起原因，將頭探入研究室道，「我還在想警報為何沒有反應……果然是你啊！」
「晚上好。」見劉齊出現，那人回眸微笑，繼續在研究室平台準備某些東西，「追影說只要不吵你，就能自己過來。」
「嗯……」寂靜片刻，劉齊拿出桌旁改良過的心靈數值檢測器，以手槍的形態對準那人，儀器上卻仍顯示無法讀取的狀態，「每次看到你都覺得挺不可思議，K。」
此時，月色恰巧從窗邊映入，在柔光中清楚顯現男人白皙的臉，銀亮的絲線顯露多處縫合痕跡，還有各種些微色差的皮膚，那副模樣就像是一塊面相拼圖，拼湊出完全不屬於自身的模樣。
而這個人，正是當時從駭客集會闖關中安然無恙離開，後來被當作幽靈的K。
「嗯，我自己也這麼想。」應聲，K將設置完成的計劃圖樣拿起，微光映照，是一張國內鐵路從未啟用的通路動線，「不過，正因為我是這樣的情況……」
事情才能如預想的進展順利啊！
※ ※ ※
「唔……」
喝著保溫瓶的水，沈蔚玟想到剛才和周怡莫的互動，心情仍有些難以平靜，她下意識朝窗外望去，卻發現外頭和平時看到的隧道光景，似乎有些不同。
「咦？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
當中也有乘客察覺而困惑出聲，但沒有人能解釋此刻發生的狀況，這時列車長匆匆經過車道，似乎因為連繫不上駕駛員而感到慌亂，就連對外的網路亦同，全都陷入沒有信號的狀態。
瞥見列車經過的站牌，顯示的名字已是廢棄停駛的舊車站，沈蔚玟瞬間瞭然火車正持續朝過往開發的路線前進，卻不知道要到哪裡才會停止行駛。
「別開玩笑了！到底怎麼回事？」
「好暗，這是要去哪裡……」
有些人咒罵上班快要遲到，也有人保持鎮定，不斷撥打傳送失敗的求救信號，不論是何種選擇，前行的燈光逐漸減少，車輛正慢慢踏進不見五指的深淵。
果然還是得去駕駛室查看，說不定是發生什麼狀況……正當沈蔚玟打算起身，周怡莫忽地伸手制止。
「我去，妳乖乖待著。」
不可能讓沈蔚玟獨身犯險，周怡莫說完旋即起身，穿越其他包廂時也留意到其他乘客開始產生躁動的情緒。
來到駕駛室，周怡莫看向顯示電子鎖的閘門設備，停頓幾秒，他拿起自己的證件夾，從中抽出一張能夠穿通各個區域的軍情特權卡，立即嗶過感應機。
進入室內，完全不見任何行車人員，車輛則調整在自動駕駛的狀態。
列車長匆忙經過車廂，應該會來這裡才是，但現場卻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雖然也有可能是被挾持所以沒有受傷，但無法排除共犯的可能性。
走至操作器旁，看著螢幕上顯示列車行駛的方向，周怡莫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直接撞進隧道死路，釀成前車廂的乘客們劇烈傷亡。
雖然駕駛並非他拿手的項目……做出判斷後，他坐上駕駛位，試圖摸索如何控制將車輛停駛，盡可能減少事故災難發生的局面。
無論如何，他不可能放棄。
此時，另一邊──
錯愕盯著身邊的男人，沈蔚玟完全沒發覺對方到底是什麼時候入座的，她暗罵自己粗心同時，又感覺有些眼熟，思忖片刻才總算因為鴨舌帽，浮現稍早擦肩而過的印象。
「那個，不好意思，這邊有人坐。」以為對方不知道，她禮貌說明。
「噗！」還沒開口就先被沈蔚玟的發言逗笑，戴鴨舌帽的男人愉快捧腹，開懷點頭，「知道，但我想來跟妳說話嘛！黑羽。」
這個在駭客集會時偽裝的身分，知道的人應該只有……愕然，沈蔚玟下意識脫口而出，「K？」
「bingo！」拿下鴨舌帽，他面露笑容，長相卻有些呈現不自然的僵硬，隱約還能看到淡淡的縫合線，「我對妳的手錶很有印象，經過時就在想是不是黑羽。」
居然只看過一次就記住了嗎……對於K敏銳的觀察力，沈蔚玟暗自感到驚訝，但在無法全然摸清對方的來意前，她也盡可能不想透露太多個人的事。
「我聽說了羅生的事。」想到當時得知情況的遺憾，她忍不住道出內心想法，「不過……還好你平安無事。」
「嗯，這是必然的。」無視周遭慌亂吵雜的聲音，K湊近沈蔚玟耳畔，告知真相，「因為我依照通關條件把羅生殺死，當然不會有事啊！」
駭客集會的時候，羅生表面上說喜歡F組織的教義，實際上卻更喜歡偽F組織的為所欲為，所以他完全沒打算招攬對方加入，就順著遊戲規則把人給殺了。
聽聞，渾身寒意竄上心頭，沈蔚玟急忙想要拉開距離，卻被K牢牢摁住肩膀，無法動彈。
「不要聲張會比較好喔！」愉快地瞇起眼眸，K的語氣變得有些飄忽，卻又像是以輕賤人命的口吻在提出威脅，「要是妳現在把事鬧大，全車的人都會死。」
什麼……沈蔚玟起初以為這話只是玩笑，卻見K吐舌露出F組織的刻印，這才迅即收聲，壓抑心中不安的情緒，她警戒地問，「你們這次打算要做什麼？」
難道是像上次在遊樂園那樣，親手殺死她嗎？
「目前我只是想找妳談話而已。」對於越來越昏暗行駛路線視若無睹，K判斷目前已經完全進入未開發路段，揚起嘴角，「黑羽，妳為什麼不加入F組織？」
啊？無法理解對方提出邀約的理由，沈蔚玟有些反應不來，「別開玩笑，我怎麼可能……」
「即使F組織裡都是被國家迫害的弱勢團體？」
彷彿早有這樣當面詢問的想法，K的眼眸深邃得有些可怕，言詞中帶有極為壓迫的黑暗，「明明是社會體制害我們無法生存，為什麼妳卻能夠接受這件事？」
真要說來，社會隨意奪走他們的重要事物，如今也不過只是想拿回來而已。
「但我認為……把傷害傳承就是不對。」
回想至今接觸的人，都是經歷過痛苦才會選擇加入F組織，以此來說，她確實無法否認有人需要庇護和可以回去的地方，但用這種理由復仇，只不過是將自身的怨氣拋給下一個人承受，藉此衍生更多恩怨罷了。
「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幫助更多的人。」不曾忘記這份工作存在的意義，沈蔚玟明白自己不論多麼弱小，還是有可以做到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聽聽你的過去嗎？」
「原來黑羽比想像中還善良啊。」回應那雙真摯的眼眸，K無奈地挑眉苦笑，「但我的身體太過特殊，大概誰都幫不上忙。」
咦？感覺K這句話帶有幾分悲傷，沈蔚玟不由得開口，「什麼意……」
這時火車急剎，尖銳的摩擦聲讓乘客們下意識發出驚叫，當中還夾雜孩童和嬰兒的哭鬧聲，沈蔚玟急捂耳朵，眼角餘光卻瞥見K已經動作俐落地起身。
「等到時機成熟，妳會明白。」停頓幾秒，他面帶微笑，「不，應該說……」
後半段的話沒有聽清，沈蔚玟將手壓得更緊，但仍有部份音量強制傳進耳裡，使她耳膜變得疼痛欲裂。
接著，列車總算停下，卻已經停留在極度昏暗的區域，幾盞搖曳晃動的媒燈似乎是這幾天才被重新添上，模樣宛如穿越時空，充滿一種不切實際的夢幻。
將列車閘門手動開啟後，部分乘客拿著智慧型手機下車，他們照亮附近還處在當年施工停止的狀態，就連滴水的聲響都清晰地傳入耳裡。
看到有人做出行動，就會跟進的行為發生，察覺車廂的人漸漸減少，沈蔚玟腦裡還停留和K的對話，發愣望著身邊的位置半晌，她才想起周怡莫還未歸來。
急忙起身，正當她打算趕往駕駛室的方向，卻在走道閘門打開瞬間不小心撞進周怡莫的懷裡。
「蔚玟？」迫使列車停下後，周怡莫立刻折返車廂，沒料到會和沈蔚玟撞個正著，他不禁擰眉，關切地問，「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擔心妳沒回來。」輕捂直接貼撞的鼻樑，沈蔚玟尷尬地笑著，看到周怡莫安然無恙後才總算舒坦口氣，「對了……」
正當她打算說明K的事情，列車驟然響起廣播，似乎是避免被人發現，所以刻意從某處接收過來的。
『各位好，我們是F組織。』
透過廣播，略高的男音輕快說著，若不是眼前情況無法樂觀，或許真的會有人以為只是惡作劇。
『這是舊車站的支線，應該有人知道為何停駛吧？』
據說當年開挖路線的時候，因為作業主管待忽職守，導致多位工人意外喪命，甚至奪走許多家庭美滿的生活。
令人髮指的是，那名作業主管事後不僅沒有受到制裁，甚至還升階成大股東，如今當事者就在這趟班車內。
『所以我要玩個遊戲，有兩個規則……』
「別開玩笑，去死吧！」這時人群中有對情侶黨出聲怒嗆，甚至不屑地比出中指，「誰要奉陪你們這種無聊事。」
聽見有人抗議，另一位男研究生推著厚重眼鏡跟著表態，「這種行為已經觸法，依現有法律……」
『好吵，垃圾臭蟲。』
原先輕快的語氣驟降幾階，才剛說完，那三個人身上突然發出漸快的嗶嗶聲響。
「什麼聲音！？」
還未意識過來，情侶黨和男研究生的胸、腹、背驟然同時炸開，衝擊程度讓他們的四肢飛散開來，血紅和肉沫如花火般暈染服飾，接著三人各自倒地，嚥氣身亡。
駭人場景發生得過於突然，四周頓時寂靜無聲，被眼前驚悚的畫面徹底震撼。
「啊──！」
站在研究生旁邊的女上班族驚恐發出吶喊，猛然想起那三人的死因，她用力捂嘴，任由妝容哭花也不敢擠出半聲，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
『很好，只要安靜聽我說話就行。』
似乎待在能窺視現場的位置，說話的人恢復輕快語氣，同時不忘夾雜些許喘息。
『呼……嗯……條件一，我要你們制裁這個敗壞社會的大股東。』
換言之，只要有誰能率先行動就能獲得赦免，組織自然不會傷害制裁者有關的人，傾聆這個條件，已經有些人出於自保的念頭，開始悄悄打量周遭，仔細觀察可能是目標的對象。
察覺四周充滿懷疑的氛圍，沈蔚玟知道在那三個人莫名自爆後已經造成恐慌蔓延，除了犯案手法不明，就連誰會成下一個都沒法說得準。
為求自保，或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沈蔚玟暗自咬牙，試圖冷靜下來，這時有隻手忽然用力牽住她，傳達令人安心的暖度。
「沒事的。」眼神堅定，周怡莫自信地揚起嘴角，並沒有因為剛才的狀況而產生放棄念頭，「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妳的安全。」
啊……感受到如此溫暖有力的手，沈蔚玟的不安頓時消散，泛起笑顏點頭，「嗯，我相信妳。」
這時，廣播的聲音再度說道。
『條件二，要是沒有勇氣制裁大股東……就努力去找隧道出口吧！』
「呃？」
感覺條件二顯然比條件一容易許多，大部分乘客暗自鬆了口氣，但也有人不認為事情會那麼順利，對於廣播的話，眾人心懷揣測。
『我們先行調查過，確認這個隧道是有出口的。』
不過，未開發通行的隧道錯綜複雜，要是不小心迷路，待久也會造成精神錯亂，想安然無恙回來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話雖如此，要是真的有人能夠靠著運氣、智慧、能力等方式找到隧道出口，那也是交由命運安排的結果。
終歸，淨化社會仍尊重物競天擇的結果，才是F組織真正最初存在的教義。
「啊啊……Disaster先生，我可是很努力的。」
思緒還停在爆炸造成的死亡，劉齊興奮地咬著棒棒糖，留守隧道出口的位置，他輕輕敲響無線電機，將暗示的指令一併發送，傳達給躲藏在人群裡的K。
按下胸前只有別針大小的影像錄製器，K暗中示意，那是一款尚未被公開於世的奈米科技，不僅能在黑暗中清楚辨識臉孔，還能長距離連結無線電波，進行畫面傳輸。
確認畫面順利記錄，劉齊揚起滿意的微笑，就如同計畫時說的，從月台乘客上車，到地鐵隧道通往舊車站前，K已在多數民眾的衣物上動過手腳，沾黏上能夠遠端引爆的微型炸彈。
只要沒有搭話就能完全不被察覺，連監視器都無法辨識身分，宛如幽靈一般的身分，所以在F組織裡，K被稱作Killer的高級幹部，是專門賦予恐慌和死亡，卻又能不讓任何人發現的存在。
「對了。」驟然想起額外條件，劉齊刻意用廣播再補上一句，「出口名額有限，逾時不候喔！」
結束廣播，劉齊看著傳輸來的畫面，不禁泛起愉悅的笑容，他特別喜歡看到人們充滿驚恐畏懼的表情，只要想到就會轉為快感，甚至激發更深沉的慾望。
吃完嘴裡的棒棒糖，劉齊仍有些意猶未盡，瞥向旁邊被迫綁來的列車駕駛員，他驀然閃過某些念頭，勾勒興奮的笑容，「不然，我給你能夠回家的機會吧！」
聽聞能夠回家，被膠布封嘴的列車駕駛員沒有其他選擇，只得拚命點頭同意，劉齊瞇起愉快地眼眸，走至眼前便將人用力推倒在地，舔拭嘴角。
想起過往在研究所被前輩們蹂躪的記憶，他流露喜悅的表情，瘋狂沉浸在自身享受的歡愉中，從最初的痛苦、羞愧、憤怒，到後來意識到喜歡這樣被對待，甚至巴不得那些人能夠變出新的花樣來凌辱調教。
沒錯，他根本不是被欺侮，而是讓那些臭蟲來取悅自己啊！
「啊啊！」
想起最後因為成癮需求，將無法變出新模式的前輩們全部殺死，甚至淋上血浴的救贖感，劉齊渾身顫抖，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慾望，滿足後才發現身下的列車駕駛員已經嚥出血沫，就連何時斷氣都沒有發現。
茫然幾秒，劉齊看向自己不知何時緊握的匕首，早把對方的胸口捅出無數個窟窿，無奈地舔去刀上的血，他就像丟失玩具的小孩，感到遺憾地撇嘴。
本來想說挺過這次就放人的……算了，壞掉也沒辦法吧？
捺著無法宣洩的慾望，劉齊只得用死者將就，驀然想起王者的身分，他晦暗的眼眸隨即變得明亮，忍不住激昂呼喊，「王啊！我好想被您殺死。」
因為那是，至高無上的爽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