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程已然過半,決戰近在咫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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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2
  同一時間,海豹遠征隊在哈波之光的庇護下,一隻不少的出現在一塊橢圓形的平滑浮冰上。抬頭仰望天空,晴空與烏雲各自劃清界線,間接為海豹遠征隊揭露目前的位置,乃是三明治群島南部海域與布萊革外海的交界。

  「哦──,感恩哈波,讚嘆哈波。」

  環顧四周、確定附近沒有阿弗卡海豹的蹤影後,席李再次來到司菲雅‧懷特身旁,平和且鄭重的問道:

  「難道妳看不出來,大家都被嚇壞了嗎?」

  「本祭司才不會害怕。」司菲雅‧懷特答非所問。

  「本豹不是在說妳。」席李低下頭,在司菲雅‧懷特的耳邊繼續說道:

  「就在大家都拍不了肚子的時候,連哈波都提醒我們要撤退,為什麼妳就是不聽?」

  「少囉嗦!」司菲雅‧懷特再也按捺不住,不甘盡數化為對失敗的怨恨,透過言語傾瀉而出:

  「要不是那隻罪豹、要不是你們不聽本祭司的,計畫怎麼可能會失敗?」

  司菲雅‧懷特貴為白海豹祭司、海豹遠征隊的領隊,卻在此刻發出怪罪的言論,別說席李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正在慶祝脫險的遠征隊成員紛紛停下動作、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司菲雅‧懷特,陷入冬天積雪般的沉默。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出於對同胞的關愛,席李不願見到遠征隊就此分崩離析。必須做點什麼、緩解兩邊的矛盾。

  「本豹認為,現在是休息的最佳時機。」肩負起吃力不討好的和事佬任務,席李搶在眾豹前面開口、嘗試轉移雙方的注意力。「就在剛才,大家都很努力、不讓阿弗卡海豹突破防線,會覺得疲憊也是在所難免。」

  看準夫萊特翻過身、大呼累壞的瞬間,席李輕拍肚皮、緩緩說出大家的渴望:

  「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吃點章魚,晚點再來討論對策,如何?」

  歷經信仰上的生死關頭,遠征隊早已疲憊不堪,要不是席李率先拿出章魚、請牠逛逛海豹的五臟廟,遠征隊成員幾乎沒有察覺到,肚子正因為劫後餘生的放鬆,發出響亮的咕嚕聲。



§



  用盡墨汁的章魚身形乾癟、不如先前的圓潤,卻不影響本身的風味,並帶給遠征隊一頓實在的飽足。默默來訪的夜幕更是提醒眾豹休生養息,為後續的戰役做足準備。

  「本豹應該做點什麼才對。」

  對席李而言,此時的第一要務不是別的,正是修補司菲雅‧懷特與遠征隊之間的裂痕。

  雖說司菲雅‧懷特的目的與席李的想法相違背,但事關整個西歐蘭德的平衡,席李自認有義務修補兩者間的裂痕的同時,更不願見到同胞失去團結、分崩離析的畫面。

  「怎麼,睡不著嗎?」

  來到司菲雅‧懷特眼前,席李明知故問,招來前者怒目而視、沒好氣的說道:

  「要你管。」

  隨後一個翻身,司菲雅‧懷特背對席李、裝作要入睡的模樣,無聲的表達對席李的抗拒。可惜席李拒絕買單,再度來到司菲雅‧懷特眼前,語帶誠懇的說道:

  「關於其它進軍路線,本豹想跟妳談談。」

  感受到席李熱切的目光攻勢,司菲雅‧懷特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無奈的答應席李的請求。

  「先說好,這是本祭司的遠征隊,是好是壞,本祭司說的算。」

  只要能修復遠征隊成員間的信賴關係,席李並不在意這點小事。簡短答應司菲雅‧懷特的請求後,席李立刻找來睡眼惺忪的夫萊特,請求牠提供其它可能的路線。

  「眼前的大路有阿弗卡海豹,繞到東邊又太遠,司菲雅小寶貝肯定不想浪費時間,對吧?」

  「那還用說。」司菲雅‧懷特瞪著夫萊特,不滿全寫在臉上。「那西邊呢?我們不就在附近,為什麼不從西邊登陸?」

  司菲雅‧懷特步步進逼,甚至爬到夫萊特頭上不斷拍頭,要牠老實交代一切。

  「不行,不可能從西邊登陸的。」

  對此,夫萊特深感壓力,拚命解釋西邊的洋流如何變化莫測。只要稍有不慎,便會被洋流帶回布萊革北部近海,與阿弗卡海豹正面撞上。即使僥倖穿過洋流,西邊內陸盡是崎嶇難走的冰山,如果沒有熟知路線的嚮導帶路,遠征隊將會在冰山中迷失方向、被風雪凍成海豹冰棒。

  「哼哼,就算用飛的也要飛過去。」

  司菲雅‧懷特說得輕鬆,卻忽略布萊革終年籠罩的烏雲。只要烏雲一天不散,哈波之光的力量便會大打折扣,呼喚光盤、載著遠征隊飛越布萊革西部的想法,如今已成為風險極高、不切實際的幻想。

  「再說,要是被安格利火炬注意到,哈波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不同於過往的態度,席李表現出罕有的堅持,彷彿牠深知安格利火炬背後的祕密。司菲雅‧懷特不解,盯著席李的雙眼問道:

  「你的意思是,空路不安全?」

  「沒錯。」席李的眼神中充滿莫名的確信。「安格利火炬並非一般火炬,它不僅能遮擋哈波的祝福、給予阿弗卡海豹力量,它也是阿弗卡的眼睛,讓祂能盡情觀察西歐蘭德。」

  「什、什麼跟什麼啊?本祭司從來沒聽過這些,你又是從哪裡知道這些、又為什麼現在才說?」司菲雅‧懷特充滿懷疑,卻又從席李的每字每句中,感受到強烈的說服力,如同哈波的教誨,鮮明且真實。

  「不是本豹不說,是不得不現在才說。」

  並非席李有意隱瞞,而是那些記憶來得太突然,總是在危機當頭的時刻、有如虎鯨躍出水面般突然冒出,嚇得席李不知該如何是好。

  尤其是這一次,當這些資訊流入腦海時,席李心力交瘁、幾乎要維持不住光壁。要不是哈波及時出手、給予席李脫險所需的力量,只怕海豹遠征隊就此打住、被弗卡之霧徹底淹沒。

  「總之,走空路是不行的。」

  席李的再三強調,換來司菲雅‧懷特不滿的質問: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該怎麼殺進布萊革?」

  「嘿,等一下啊。」眼看二豹僵持不下,夫萊特一反平時的作風,帶著緊繃神情的勸道:

  「可不可以等一下再吵?那邊、好像有什麼東西!」

  循著夫萊特驚恐的目光望去,漆黑的海面上的確掀起陣陣水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往席李等豹迅速接近。

  如果是虎鯨,其動靜過於明顯、其牠遠征隊成員不可能沒有反應,繼續在夢鄉中遨遊。如果是阿弗卡海豹,牠們不可能如此莽撞、隻身挑戰海豹遠征隊。

  「──嘩啦!」

  並非對方來得太快、席李與司菲雅‧懷特來不及反應,相反的,對方無視牠們的存在、逕直躍上浮冰的行徑過於堅決,二豹被這分氣魄所震懾,本已準備好的防範措施凝結於周身。

  「……」

  透過微弱的星光,席李等豹終於看清來者的樣貌。那是一隻食蟹海豹,外貌與豹海豹有幾分相似,唯獨那張長臉更勝豹海豹,使得牠看起來不甚凶暴,甚至有幾分憨厚的氛圍。

  更重要的是,這隻食蟹海豹並非阿弗卡海豹,因為牠的神情極為哀傷,身上更沒有弗卡之霧存在。只見牠盯著席李等豹許久,微微張開的嘴巴不斷顫抖。

  「你們、是哈波海豹,對吧?」

  食蟹海豹竭力壓抑,直到席李回過神、禮貌性地拍打肚皮,哈波之光籠罩整片浮冰,在眼眶中打轉許久的淚水緩緩流下,本就顫抖的語調更顯悲傷:

  「拜託、幫幫我!我不想再看到同胞、因為阿弗卡海豹而受苦!」



§



  平平都是住在布萊革的海豹,卻不是每隻海豹都是阿弗卡海豹,至少這隻名叫薩德希爾的食蟹海豹,因為牠所屬的族群不受阿弗卡青睞,成為布萊革境內、少數沒有被憤怒詛咒的族群。

  也因為這一點,其牠接受阿弗卡的「祝福」、成為阿弗卡海豹的族群仗著牠們的強大,支配並奴役食蟹海豹,為阿弗卡海豹提供食物及娛樂。

  「牠們強迫我們要住在同一個地方,還要我們抓企鵝給牠們吃。」

  說到最後,薩德希爾再度哽咽,泣不成聲地說出阿弗卡海豹的惡行:

  「要是、抓到的企鵝數量不夠,牠們就會、甲豹我們,奪走我們的好心情。」

  薩德希爾的泣訴真摯而動豹,席李甚至已經決定要幫助牠們。但有件事情尚未解明。那就是──薩德希爾是如何知曉、確定牠們是哈波海豹,並堅信哈波海豹能為牠們一族帶來希望?

  「這孩子,有點眼熟?」

  不等席李、司菲雅‧懷特有所動作,夫萊特逕自靠近薩德希爾、仔細端詳一番。當夫萊特伸出鼻子、仔細聞嗅對方身上的味道,過去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我說,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回憶中,夫萊特曾為了躲避阿弗卡海豹的追殺,悄摸溜進西部山區、試圖橫越重重冰山,卻因為糧食不足而陷入險境。

  「要不是你的同胞出手相助,我早就餓死在冰山裡、變成海豹冰棒。」

  現在回憶起來,夫萊特更加堅信,當初拯救牠的海豹既不憤怒、也沒有閃耀如哈波的愉悅在身。牠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遵守大自然的規律、努力在布萊革生活的信念。

  「這聲音、氣味?」不僅是夫萊特對薩德希爾有所反應,薩德希爾也從夫萊特的氣味中發現一絲熟悉。「難不成,您是夫萊特先生?」

  夫萊特睜大雙眼、緩緩點頭,代替言語回應。若提到夫萊特在布萊革停留期間,曾經有過交流的海豹,只有那隻拯救自己、自稱老博的食蟹海豹,以及牠的孩子……

  「夫萊特先生,那時候的我年紀還小、沒能跟您說上幾句話。」

  說到一半,薩德希爾低下頭,鄭重的介紹起自己:



  「我就是老博之子,薩德希爾。夫萊特先生,這麼多年過去,我也該長大了,不是嗎?」



  確定對方身分的瞬間,夫萊特彷彿看到希望之光、愉悅地打滾,嘴裡不斷喊道:

  「就是牠!牠知道該怎麼登陸布萊革西岸、翻越冰山!」

  由於夫萊特的叫喊過於激動,其餘正在休息的遠征隊成員紛紛轉醒,嘟囔著發生什麼事。同時,相信夫萊特的說法、疑慮盡除的席李順勢向司菲雅‧懷特提議道:

  「如何,要讓牠加入嗎?如果妳真的想從西邊登陸的話。」

  「哼哼,就憑那幾句話,本祭司就一定要相信牠、讓牠帶路?」

  再說,牠為什麼挑在這時候出現?萬一是阿弗卡海豹的奸細,又該怎麼辦?司菲雅‧懷特之所以放不下懷疑、相信眼前的食蟹海豹,不久前的失敗肯定是不容忽視的原因之一。

  「大半夜的,在吵什麼啊?」

  司菲雅‧懷特陷入思考的期間,由博魯伯‧畢格諾領頭、遠征隊成員接連探頭、好奇的打量薩德希爾。



  「這海豹是怎麼回事?感覺不到哈波的愉悅。」

  「也沒有阿弗卡的憤怒。」

  「那牙齒,咬得住鱈魚嗎?」

  「難過海豹?那是啥?」

  「什麼?你說牠只吃磷蝦?」

  「……」



  遠征隊成員七嘴八舌、嚴重干擾司菲雅‧懷特的思緒,迫使她拍打肚皮,藉哈波之光捂住牠們的嘴巴。

  「吵什麼?沒看到本祭司在思考嗎?」司菲雅‧懷特大聲叫喊,蓋過遠征隊成員的嘈雜聲。「有空在那裡說閒話,還不快滾回去休息!」

  「司菲雅,話不是這麼說的。」席李看不下去,出面緩頰道:

  「大家都是哈波選出來的勇士,牠們有權利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

  「當本祭司做出決定的時候,牠們自然會知道。」

  司菲雅‧懷特再三強調自己的領導地位,卻沒注意到遠征隊成員的神情變化。

  換作是過去、在歐羅佳,幾乎沒有海豹敢質疑司菲雅‧懷特,只因為她是哈波的代言豹。然而,在歷經這段漫長遠征、幾乎要到達目的地的現在,遠征隊成員逐漸發現,司菲雅‧懷特與牠們的相似之處。

  「預言之豹說得沒錯。」

  眼看司菲雅‧懷特依然故我、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博魯伯‧畢格諾再也無法坐視不管。只見牠毅然地挺身上前、代表遠征隊全員,語帶誠懇的說道:

  「司菲雅小姐,我們都是遠征隊的一員,要是您覺得有什麼困難,還請您告訴我們,讓我們幫您分擔一點。」

  「可、可是!」眼見自己最親近的聖騎士都同意席李的觀點,司菲雅‧懷特勉力壓下內心的動搖,繼續辯駁道:

  「本祭司是哈波的代言豹,有義務帶領你們驅逐阿弗卡!」

  「司菲雅!」

  啪地一聲,席李終於看不下去,上前給了她一巴掌,語重心長的說道:

  「哈波才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全交給妳一豹處理。哈波想傳達的真正意思,是要我們同心協力、一起突破眼前的難關才對。而妳,因為顧忌自己的身分、獨自攬下所有事情,那才是哈波最不想看到的!」

  比起席李對司菲雅‧懷特施暴一事,博魯伯‧畢格諾等豹更在意席李正氣凜然的說話,不偏不倚的帶出牠們的心聲。

  「是啊。」

  「席李說得對。」

  「就是說啊。」

  短暫的騷動過後,博魯伯‧畢格諾再度站出、為遠征隊全體成員傳達最真切的關心:



  「司菲雅小姐,我們都是哈波的信徒、愉悅的海豹好夥伴,不是嗎?所以,還請您相信我們、讓我們一起完成哈波的囑託。」



  「──!?」

  剎那間,無謂的堅持終於被打破。連同先前的旅途中累積的壓力,司菲雅‧懷特淚眼汪汪、發出幼豹獨有的哀鳴聲,向在場所有海豹發出求救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