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啊，終於⋯⋯」伏戮特看著萃取室傳來的報告，舒暢地呼吸，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裡是『獸化因子萃取實驗室』。美杜莎獸化因子，已經於昨天下午4:13分時萃取出來。經過評估，該獸化因子的強度評價為『非常強力』，注入適當的個體內，能使用『石化眼』、『蛇鱗硬化』等能力，武力可匹敵一個武裝軍隊⋯⋯」

「太好了。獸化因子已經搞到手，接下來，就是要肅清情管部了。脫逃者們跟情管部，看我一次掃除你們～」

絕對不會讓你們將培育獸化士兵的秘密，全都洩漏出去的。

伏戮特接通電話，準備調動EH的所有戰鬥職員。

「全員出動，包圍第三區血蜥的根據地。還有，把電話轉接給凱諾和眼鏡蛇小隊。」



傍晚時分。

寒意從森林的暗處擴散開來，冷風吹動每個人的髮梢。

這次掃除脫逃者們的大規模作戰，幾乎窮盡了EH全部的戰力。凱諾和眼鏡蛇班負責留守EH，而剩下的兵力，全都投入了掃蕩第三區的進攻陣線。除了傷亡過重，無法參與戰鬥的美洲豹班。

第三區軍工廠後方的森林空地，陣列了一大排的EH成員。他們蓄勢待發，有如餓狼的眼神盯著前方林地裡，血蜥的根據地。人們握緊手中的武器聽著動靜，就連蟋蟀的窸窣聲都不放過。

原本在第二區盤踞的狂犬組織，如今已經跟血蜥合併成聯合部隊，在森林後方的隱密基地裡，討論著大規模包圍的EH陣線。

這座廢棄基地朝外看去，整片是濃灰色的陰天。破碎的金屬管線，在地板跟牆上蔓延。

「到底該怎麼辦？」

「天啊外面都被包圍了，他們的規模這麼大，完蛋了。能逃到哪裡去？」

「乾脆把他魔塊們殺個片甲不留，反正我們已經有EH的武器了！」

兩名長著翅膀的人影，躲在樹梢上方蟄伏看著一切，伺機而動。

「通通給我閉嘴！」在最中間，一塊金屬鋼板上站著大喊的，是失去一條手臂的赫克。他晃動空空如也，被砍下的左肩，臉因為憤怒而扭曲。

「現在，外面已經被EH的魔塊們包圍了。他們可能下一秒就會衝進來，奪走我們的姓名，你們想要落的這樣的下場嗎？」

「不⋯⋯不想！」

「那為什麼你們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難道你們想要再次過上逃亡、擔心被追捕的生活嗎？」赫克充滿氣魄地吼著。

「我們不要！再也不能被政府追殺了！」

「這就對了。雖然我們在先前的戰役裡失去了強大的庫魯索。但我們不能為此停滯。與其四處逃竄，倒不如拚死一搏，擊潰他們！」

「沒錯——上啊！」

「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明明比庫魯索還要激動，冷靜不下來。滿腦子肌肉，只靠力量取勝的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歐里加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一切，這樣想著。

「因此，我有一個計劃——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利用遍佈第三區下方的排水道，直通EH的總部突襲！」

「跟上次進攻EH的危險方式一樣，難道我們真的被逼到絕路了嗎？我已經受夠了⋯⋯」聽到這魯莽想法的歐里加瞪大雙眼，萌生了想要逃離現場的念頭。

「我們得要抓準時機，直搗EH的總部，毀掉他們的一切！」他頂著光頭，仰天長嘯。

「喔喔喔喔！」眾人氣勢高昂，拿起從EH那裡搶來的武器高聲呼喊。

「要出事了。」在一旁的大樹裡監視的角雕脫逃者飛到遠處，大聲鳴叫著。然而等了數秒，卻沒有得到薇的回應，讓他有些訝異。他鼓起羽翼朝空中飛去，趕往薇的身旁。

赫克注意到剛才的鳴叫，將頭轉向了天空。



如今EH的前方，成群的棕黃枯葉順著風捲起，凱諾和宇帶領著眼鏡蛇班，成排地站在EH的門前。

「凱諾，你不會覺得只靠我們留守EH，戰力有點不足嗎？」

「是沒錯。」

「而且EH第三區的包圍網，已經持續數小時了，好像直到現在，總長的進攻命令都還沒發下來，有點詭異啊。」

此時，凱諾和宇的耳機，同時傳出伏戮特的聲音。

「你們兩個，知道為什麼特別請你們坐鎮EH嗎？呵呵⋯⋯我要你們『抹消』情管部。」

「什⋯⋯」宇不可置信地轉頭，瞄了眼一樓大門後方的辦公室。

「之前已經說過了，情管部裡有間諜，為了掃除間諜，我們必須不擇手段。因此我把所有人都掉開了，這件事情政府會負責掩蓋，以脫逃者們殺入EH總部，屠殺情管部為由。隨時待機，等待我的命令執行計畫。」

「等一下！你——」伏戮特不給宇任何反駁的機會立刻掛斷電話，只留下他訝異的吶喊，消散於空中。

所有人陷入了震驚，這突入其來的殘忍的格殺指令，讓每個人的思緒被衝撞的一片空白，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來。

「⋯⋯凱諾，他要我們眼鏡蛇班，和你合作，『抹除』情管部。而那薇只是美化的說法啊，實際上我們可是要殺人啊，跟殺掉脫逃者——那些混了獸化因子的殘暴怪物，可不一樣⋯⋯你懂嗎？」

凱諾緊緊握著白色手套，緊繃不已的雙手，彷彿要將手套的纖維在指縫間撕裂。

「⋯⋯聽候伏戮特的命令，就這樣。」凱諾的眼神已經轉變成深層而抑鬱的黑色，堆積於眼眸中。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凱諾。伏戮特真是瘋狂的傢伙。還要屠殺情管部的人員，我已經受夠了！」宇將噬蛇丟下，雙手抓著頭部，眼神散發著混亂。

地板上的噬蛇，閃著淺藍金屬光澤，流露出冰冷的氣息。

宇在抓緊頭皮的疼痛感間，看著躺在地上的噬蛇後，慢慢冷靜下來。

「⋯⋯一切，都無所謂了。我們走吧。」

宇跟凱諾帶領著整個小隊，走入EH隱密的一角，身影完全融入陰影之中。



薇在半夜裡，因為腹部的一陣劇痛甦醒。

雖然獸化因子的治癒速度很快，但是受如此重的傷，仍然讓薇的臉色蒼白，呼吸變得微弱。

「好痛⋯⋯」就在她想要換下薄紗時，突然窗外傳來細微的聲響，讓敏感的薇立刻豎起鉤爪，向外一望。

窗外探出了一個灰色羽翼的身影，原來是薇的部下。他頂著瘟疫醫生的面具，從陰影中出現。

「薇，妳怎麼沒有回應我？」那個人影避免吵醒熟睡的帕克，小聲地說著。

「你什麼時候鳴叫的？我沒有聽見⋯⋯或許我的傷勢不太妙。」

「薇，EH已經將整個血蜥的根據地都包圍了起來，而狂犬和血蜥組織，現在由赫克所帶領。他們打算要抓準時機，透過地下道直街突襲EH的總部！」

「你說什麼？局勢竟然如此的動盪⋯⋯你們給我緊緊盯住他們，有任何動靜，立刻鳴叫通知我。」野生的直覺，此刻正以最大的音量警告薇——非常危險的事情將會發生。

「了解。」他在一瞬間內振翅，朝著遠處飛去。

原本想要脫下白色戰袍的薇打消了念頭，她抓緊身上的白色薄紗，看向出現缺口，逐漸被黑暗吞沒的月亮。

她從始至終，再也沒有脫下薄紗。



「早安。」一早睜開眼的帕克，看見薇的可愛大眼湊了過來，在眼前眨呀眨的。

「早⋯⋯」趁著睡眼惺忪的帕克ㄧ不注意，薇的櫻桃小嘴親在他的臉頰上，將臉龐貼了上去，白色的頭髮輕輕垂在帕克的臉上，讓髮絲有種騷癢的感覺。

「怎麼了？」薇不回應，而是直接抱著帕克，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他們兩人在凝視數秒後，不約而同咪起雙眼，開心地笑著。

「妳的檸檬味不見了。」

「嘻嘻，因為被你的氣味沾滿了。你要去EH上班嗎？」

「當然啊。反倒是妳，心理諮商師，不用去EH傾聽人們的煩惱嗎？」

「不必了，反正我的身分早就曝光了吧。帕克，等等⋯⋯」薇以擔憂的眼神看著帕克，將身體朝他靠近一些。

「不要去EH，拜託你。」她從背後環抱著帕克，柔軟而溫熱的身體，緊貼在他的身上。

「怎麼啦，詩？」帕克撫摸著她的銀白頭髮。

「不要去EH上班，拜託了。這件事情給我一股非常不妙的預感。現在EH跟脫逃者們的戰況，就要ㄧ觸即發了。萬一他們殺到總部⋯⋯」

「沒那回事，好嗎？」

「我不會再殺戮，也不會再破壞了。帕克，不要離開我⋯⋯」她有如一隻黏人的小貓，嬌柔的身姿，完全隱沒進帕克的胸膛。

「詩，沒事的。妳現在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

「帕克⋯⋯」

「詩，放輕鬆一點，不過是上班而已，」

她滿懷著憂慮，看著帕克的背影，消失在門的後方。



帕克搭上前往EH的電車，他如今似乎還能聽見薇甜美的笑聲，化作粉紅的氛圍，在四周圍繞，將電車的轟隆行駛聲，推擠到遙遠的彼端去了。

車廂裡冰涼的空調吹拂衣擺，隨著電車的搖晃，輕輕擺動。

「她早上的樣子，還真是可愛。」他握著把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似乎在窗外的光影交錯之間，看見一旁的人偷偷看著他，那有如笨蛋的笑容。

然而他才不在乎，甚至還想要更滿足地露出笑容，讓甜蜜美好的氣氛感染到其他人身上。

「嗯，那麼詩該如何安置呢？說不定等到她的傷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別的國家，環遊世界呢，這樣一來，她也不用被EH追捕了⋯⋯」帕克沈浸於幻想中，眼角愉快地瞇了起來。

電車的車廂交錯晃動。明媚的陽光挾帶著秋意，灑入車廂裡。早晨的柔和光線映照在他咖啡色的皮鞋上，讓暖意滲入其中。



帕克走進EH的大門，一如往常地將卡片放入打卡機中，伴隨著嗶嗶聲，推開情管部的玻璃門走入辦公室。

雖然他辦公桌上的文件依舊堆積如山，但是以往纏繞著全身的沈重乏力感消失了。他的精神更加振奮，彷彿找到人生的目標一樣，渾身帶勁地翻閱與整理文件。

「帕克，心情不錯喔，遇到了什麼好事？」

「沒什麼啦，因為昨天有好好地睡覺了。」

「對了。帕克，你聽說了嗎？在你沒來的這段期間，EH將整個第三區封鎖起來了，且EH所有的部隊，已經將血蜥的基地包圍起來數十個小時，打算將裡面的脫逃者們一網打盡。」

「什麼，竟然有這麼大的事情？」

「而且詭異的是，負責留守的眼鏡蛇班與凱諾，竟然在整個EH裡，都看不見蹤跡。」

「最近EH的風波還真大啊。」帕克再次專注於文件上，鍵盤迸發的敲打聲，依舊規律。



天色已經暗下，被刷上深藍色的天邊，還殘留著一點慘澹的魚肚白。林地外圍的EH包圍網，從昨天持續至今。所有職員繃緊神經，只要耳機裡傳來總長的命令，一聲令下，整個EH就會對血蜥的基地發出總攻擊。

此時，赫克站在基地中央，看著逐漸暗下的夜空，一股澎湃的寒風吹來，讓他緊緊皺著眉頭。

「各位，再過幾分鐘，我們就要透過下水道大舉進攻，殺他們個出奇不意！」他指著基地後方，數個有如龐大的黑暗下水道孔。

所有人都拿著槍械和武器，嚴陣以待。

一旁的樹梢，發出了細微的搖晃聲。

「但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將小烏鴉們清理乾淨！」許多人立刻轉身，拿著衝鋒槍對準樹木上方。薇的部下同時注意到了，就在他們要逃離的那一刻——

無數子彈突襲而來，閃避不及的人影們被子彈貫穿。伴隨樹葉的窸窣飄落，他們挾帶著受傷的羽翼從樹上落下。

其中一人驚險地在空中左逃右竄，無數子彈驚險地擦過他的身旁。逃過一劫的他鼓起翅膀，在空中高鳴一聲，以最快的速度飛離。

「哼，讓監視的小鳥兒們飛走了。不過沒有關係，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從現在起，打垮EH的聖戰就要展開！」

所有人拿著武器，高喊呼應。

「現在開始立刻行動！第二小隊、第五小隊——」眾人整齊劃一地湧進排水孔。槍械的上膛聲迴盪在下水道裡。

「動作快！」

然而，歐里加卻只是冷眼旁觀，完全沒有要行動的徵兆。

「我⋯⋯已經累了⋯⋯」他放開掌心，讓金黃的太刀，鏗鏘掉落於地。他仰望已經從東邊升起的月亮，以及渲染著天空的月色。

「啊啊，庫魯索大哥、維克特⋯⋯」

「就這樣吧，已經可以了。」他遠離後方熊熊燃起的狼煙，一步步走向森林，隱沒在柔軟搖擺的深色樹叢中。



夜空的一聲鳴叫，鮮明地傳遍街頭、小巷與每個角落。唯獨在房間療養休息的薇，聽不見這聲呼喚。一個斗篷身影，十萬火急地撞破玻璃，跌進房間內，讓薇瞬間睜大雙眼驚醒。

「薇！你沒聽見我的呼喚嗎？」

「現在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們行動了嗎？好痛⋯⋯」

「脫逃者們，剛才透過下水道對EH總部發起大規模、自殺式的進攻！」

「你說什麼！」薇甩下傷口的疼痛，掀起薄紗騰空飛起，有如子彈伴隨著空氣摩擦的爆音，朝著第一區高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