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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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1
「非常抱歉!」伏戮特、凱諾和眼鏡蛇班班長——宇,站在一列EH職員正中央,對著前方一整排攝影機鞠躬道歉。
前幾天由脫逃者們所發動的大規模奇襲,EH不僅無法保護民眾,產生大量的平民傷亡,EH的武器庫還被脫逃者們入侵,劫走許多高性能武器。
而最讓整個EH遭到整個社會抨擊的——是EH的職員竟然在那一晚跑到大街上跳舞。然而詭異的是,他們在事後完全沒有印象,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種種事件,讓人們對於EH幾乎喪失信心,EH的士氣達到前所未有的低迷。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啊?我的家人死了啊!」
「乾脆解散吧,政府的垃圾組織。保護不了民眾,武器庫的密碼還被洩漏。」
「我討厭三色豆!」
「沒用的政府,養出沒用的機構。」
無數的耳語在下方的記者群中流竄,有如蒼蠅的嗡嗡聲籠罩著四周。
「都是你!把我的家人還來——」一個架著攝影機的大哥控制不住憤怒,突然站起來。雖然身旁的人都奮力將他拖住,但他仍舊逮到機會,將手中的飲料朝伏戮特給丟去。
溫熱的可樂,在伏戮特的上方翻轉,把他潑的一身濕。
伏戮特面如死灰坐在辦公室裡,從鍵盤的敲打間散發出濃烈的怨氣。
本次的作戰傷亡,其中最大規模的戰損,是魔雪鶚對本部的奇襲。美洲豹班的傷亡最為慘重,20人的部隊只有2人僥倖逃過一劫,18人裡,有3人喪命,15人重傷失去戰鬥能力。
還有不下百位的人員重傷,也是那傢伙一手造成的。伏戮特焦躁地游移滑鼠,希望能在無數的監視器錄影帶中,看見薇面具下所隱藏的臉龐,將可恨的她搜查出來,碎屍萬段。
然而在無數的滑鼠敲擊聲間,薇被捕捉到的身影,仍舊是戴著面具,不願露出真面目的可憎臉龐。
在接二連三的挫敗下,憤怒與急躁,盤據在他的心頭。
「總長。」
「是你啊,宇班長。」宇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眼神無比冰冷。
「我想要跟你彙報一下目前調查魔雪鶚的進度。」
「知道她是誰了嗎?」
「目前還不清楚,但還是要向你稟報。」
「不清楚⋯⋯哼。」就在此時,伏戮特的手機鈴響起了。
伏戮特看著電話號碼,咽了下口水,顫抖著接通首相打來的電話。
他將手機放到耳邊,緊繃至極的內心,已經準備好要接受慘痛的飆罵。
然而數秒過去,等待他的卻是沈默的沙沙聲。
什麼都沒有。
沈默比起指責,更讓他感到窒息。心臟激烈跳動。
這彷彿被無限拉長的數秒後,聲音傳出了。
「我給你最後的機會,把魔獸種美杜莎給我搜集回來,萃取出獸化因子,這是你將功贖罪,最後的死線。」
首相低沈,壓抑著憤怒,甚至是殺意的嗓音,在清脆的掛斷聲後,沙沙餘音有如怨靈,盤旋在這間再度安靜的辦公室。
「哈、哈⋯⋯」他冷汗直流,大口喘氣。
「啊啊啊啊啊!!」
「總長,請你冷靜一點。」
「魔雪鶚你到底是誰!我一定要把妳找出來,把你殺了!把你把你把你——」他失去理智瘋狂敲打鍵盤、滑鼠,任何觸手可及的設備。
「可惡可惡可惡!」在他將整個手掌壓在鍵盤上,讓無數的影片閃爍切換時,其中監視器所錄到的詭異一幕,佔滿了整個發亮的螢幕——
一個人影走出監控室外、在幽暗的背景裡,那女人露出了紫色的瞳孔,而一抹血跡,點綴在他的嘴角旁,但臉卻被陰影遮住。
畫面中的人先離開了一會後,穿著風衣跑到頂樓。而過了一段時間後,變成兩個人走了下來。
伏戮特的直覺告訴他這是至關重要的影片。他深呼吸,將影片放慢、回溯。
他將影片定格,捕捉到了關鍵的線索。影片裡陪著風衣女子的那個人,左側的胸口在月亮的反射下,閃著「EH•R」的徽章。
「宇,你來看看這個。」
「那女人露出紫色的眼睛,代表她是魔雪鶚,而她身旁的⋯⋯是情管部的人?」
伏戮特跟宇靈光一閃,看向彼此,露出頓悟的表情。
「EH的情管部裡,有間諜跟魔雪鶚合作,所以可以能大膽推論⋯⋯」
「魔雪鶚就潛藏在EH裡!」
「該不會⋯⋯」伏戮特將EH職員的名冊打開,將所有人的名字,都徹底比對過一遍。
「可惡,薇•尤西姆,不在裡面!」
「總長,會不會她改名了?」
「喔,沒錯,肯定是這樣!」他又將每一個曾經改過名的員工清點出來,最後篩選出了20人。
伏戮特將食指抵在人員名單上滑動。
一名、兩名。他不停比對著。
「喬瑟夫,不對。拉維爾⋯⋯也不是。」
剩下十名。
緊張的心跳聲,配合著伏戮特挪動的食指,劇烈起伏。
在一瞬的停頓,伏戮特瞪大雙眼,手指緊緊按在某個人的大頭貼上。
「薇·尤西姆,改名後叫做詩·薩奇,現任職EH的心裡諮商師⋯⋯咿呀——」伏戮特抱緊了頭發出哀嚎。
「啊啊,我明白了。原來整個武器庫的密碼被洩漏、第一區會發生那種慘狀,都是因為情管部裡,有幫助魔雪鶚裡的間諜!」
該死!這個情管部從頭到尾,都在找我麻煩!現在又跑出間諜來⋯⋯我的仕途,我的權力之路!
礙事者,就必須剷除。伏戮特的內心,冒出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
「總長,那這段錄影是不是別外流?以免讓間諜發覺了。」
「沒錯。情管部既然有間諜,一個個去找,肯定會浪費許多時間,到時候機密,肯定早就被洩漏出去了。那麼不快點來個大清洗,可是不行的呢,呵呵⋯⋯你們接下來先把詩•薩奇的辦公室都調查一遍,如果敢踏進EH一步,馬上給我逮捕她。暫時先這樣。」
伏戮特將宇打發走後,得意地翹著腳,打電話給凱諾。
宇拿著EH的傷員名單,在醫院的長廊上走著。
「EH重大傷員名單。美洲豹班15位:克里斯、碧兒⋯⋯
眼鏡蛇班5位:羅傑、佩恩⋯⋯
G3班10位:瑞秋⋯⋯C4病房。」
「就是這裡。」宇將病房的門給推開,刺鼻的消毒水味,鑽入他的鼻腔。一旁的心電圖連接著瑞秋虛弱而空洞的心臟跳動聲。
宇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瑞秋,想著剛才總長所說的一切,內心混亂,陷入一片空白。
瑞秋澄澈而美麗的眼眸,如今已緊緊閉上,被拖入黑暗,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現在,瑞秋毫無意義地呼吸著。
宇也是。
他不自覺回想起前幾天,那醫生的口吻。
「宇先生,瑞秋小姐由於腦部受到重創,嚴重出血,所以陷入了昏迷。她已經難以清醒了。還請做好心裡準備,先生。」醫生那時快速說明完畢後,宇雖然想叫住他,卻被無數湧入的EH傷員給擠開,只能看著醫生跑向遠方的病床。
想到那一幕,宇氣的渾身發抖,差點就要跑到走廊上怒吼。然而頓時湧上的無力,讓他只能攤坐在一旁,有如被燻黑的鐵鏽。
宇看向瑞秋蒼白的臉龐,想起那天在燦爛的花田裡擁抱,感受彼此的體溫。兩人嘴唇疊合的甜蜜味道,彷彿還殘留在唇上。
「妳還記得嗎,妳說過不要離開我。」宇以傾訴故事的口吻,緩慢說道。
瑞秋被呼吸器蓋著的嘴巴,呼出的空氣被關在面罩裡,凝結出有如淚水的白霧,滑落下來。
讓瑞秋承受痛苦的始作俑者,就是挑起這波戰爭的魔雪鶚。而她竟然就是瑞秋口中時常提到,受她信賴的心理諮商師——詩·薩奇。都是我沒有及早察覺,我沒有保護好妳,我⋯⋯
他緊緊地捏著瑞秋的粉色髮絲後,攤開手掌,掌心的一兩縷頭髮已經失去了光澤,有如燃燒殆盡的赤褐色,
他緩緩闔上手掌,撥開瑞秋前額的瀏海,在她的額頭上吻出最深刻的訣別吻痕。
「詩小姐,請不要以爲妳可以逃走喔。」宇眼裡的溫柔,完全蒸發。冰冷的眼神瞥向一旁,轉身離去。
凱諾在卡幽比監獄的走廊上,踏著沈重的步伐。
今天,是維克特要被抹除的日子。明知如此,凱諾仍舊緩慢地走向20號牢房。
他打開麥克風,坐在玻璃前。然而今天門的嘎吱聲,卻被緩慢地拉長,格外刺耳。
原本應該在玻璃外面的獄卒,今天的他們似乎變得特別高大,立正站在維克特的後方,流露出肅殺之氣。
抹除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
「凱諾先生,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嗯。」
「那你怎麼直到最後,才來看我呢?」
凱諾握緊乾燥的手掌,緊閉雙眼低著頭,將視線滲進縫隙裡的陰影中。
「好吧,沒什麼好說的呢。有人能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關懷我,真的該好好感謝你。」
「我⋯⋯」凱諾欲言又止,然而喉嚨彷彿被某種膨脹給塞住了,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都理解喔,你不必多說什麼。其實你能讓我為了保護同伴而死,就是我最美好的夢了。」
「不是這樣的⋯⋯」凱諾看向他旁邊的素描本,折起來的一頁書籤,從書本間刺出。
「喔,這個東西啊,就送你好了。」他將放在桌上的素描本拿起,將畫滿同伴們與自己一同生活的插畫隨便翻了翻後,放在一旁。
但是折起來的那一頁,依然存在。
「時間到了。」一旁的獄卒分毫不差,在下午4:13分,將房間裡通往刑場的鐵門開啟,毫無溫度的空氣,混濁地散發出來。
「凱諾先生,那麼⋯⋯再見了,謝謝你。」
「不!等等⋯⋯」凱諾對著麥克風大喊。
維克特對他笑著,笑咪咪的眼角,卻仍然隱藏著什麼,朝黑暗裡沈溺而去。
「維克特,不要走!」
「凱諾先生⋯⋯」他似乎忘記告知某件事情,轉過身看著凱諾。
「我其實還是非常的恨你,因為你奪走了我的一切。」
「去死吧,我的救贖。」維克特燦爛的笑容,吐出詛咒的話語。
他從頭到尾,都以對等的關係跟死神對談。他獨留下死神,讓身影融入鐵門的黑暗裡。
維克特在另一端消失了。
凱諾坐著沈默許久,凝視空氣裡的無形之物。
「請問那個素描本,可以給我嗎?」
「不行,根據規定,跟脫逃者的相關物品必須被銷毀。」獄卒在凱諾面前隔著玻璃,將書本帶走。
凱諾的眼神,走在長廊上。每踏一步,世界就要瀕臨破碎。
他的步伐越來越無力,整個世界開始令凱諾覺得頭暈目眩,視野的每一處都塞著黑影。
不知何處滴落的水聲,彷彿惡魔的耳語煽動著凱諾——我殺了維克特。
水聲滴答。
是我將他逮捕回來。就算想讓他好好活著,最後他還是死了。
滴答。
人是我殺的。
一顆白色子彈撞在地板上,迸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內心頓時崩潰,由內而外炸開。他渾身發抖靠在牆邊,白色手套緊緊貼在臉上。
「對不起,我已經不想再殺了,維克特啊啊啊——」凱諾將手指緊緊扣進眼窩,發疼的感受在臉上蔓延。
「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原諒我,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
「對不起,維克特⋯⋯」
凱諾的哀鳴,在無人聽到的地方,消散於黑暗中。
帕克一早來到EH,發現門口的安檢變得異常嚴格,還有許多便衣警察,在四周巡視。
而他在走廊上朝著心理諮商室走去時,發現門口已經被上了封鎖線,有許多人在裡面搜索著詩的每一本書籍,以及房間的每個角落。
他看見宇走了出來,但是他不同以往的冰冷眼神,讓他緊繃起來。
「宇,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保密。」被叫住的宇,瞄了一眼帕克的EH•R徽章後,冷漠地回應。
被打發走的帕克,嗅到了一絲不對勁,不管是整個EH瀰漫的低氣壓,還是詩的辦公室被搜查,都蒙上了詭異的面紗。
踱步思考的帕克,望向窗外。一隻烏鴉振翅飛去,隨著陰影的浮動,落下一根羽毛。
帕克看見這一幕瞪大了眼睛,某種想法浮出意識的水面。
他感受到口袋裡的輕柔觸感,抽出了那晚他所撿到的紫色羽毛。
帕克突然想起之前調度資料時,曾經瞄過的魔雪鶚的特徵。
「詩小姐,今天都沒來上班⋯⋯啊!」
一股強烈的直覺驅動他的雙腳,告訴他有某種對他至關緊要的事件,馬上就要發生了。
「可惡,該不會⋯⋯」帕克握緊手中稍縱即逝的羽毛,繃緊神經,將一切拋諸腦後奔跑而去。
宇帶領一大批EH職員,殺氣騰騰地走進一座公寓,所有人在走廊上不停比對房號。
「資料上詩小姐的戶籍,就是在這裡!」他們停在掛著牌子「A-36」的門前。
「突破!」宇無情的大喊下,他們拿著太刀、槍械將門破壞噴飛,闖進房屋內。
「你們幹什麼啊?」
「老公,他們是⋯⋯」房間裡探出頭來的一對夫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們粗暴地壓在地上。
「你們快說,詩在哪裡?」
「不,我們不知道詩是誰!你們到底是誰?」
「閉嘴。所有人,把詩找出來!」
「求求你放過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宇和其他成員立刻翻箱倒櫃,將花瓶、傢俱,一切都粗魯地撞開。
「該死,妳這混蛋給我出來!」宇有如發洩,將桌子整個踢翻,憤恨地喘著氣。
「報告,房間與臥室裡,都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宇用一會兒整理思緒後,恍然大悟,緊緊抓著頭髮,咬牙切齒。
「她的戶籍是假的,可惡,擴大搜索範圍!」宇頭也不回,帶領所有人快步離去。來去匆匆的他們,有如肆虐而過的風暴,離去的背影,與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迴盪。
那兩名夫妻顫抖著,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快點尋找美杜莎個體,找到了就立刻告知。」
第三區的煙霧依舊瀰漫著。EH的職員們在軍工廠後方的林地戴上熱感測儀,蹲下去摸索蛇的蹤影。宇帶領的眼鏡蛇班站在一旁護衛,凱諾飄動的紅色頭髮散發出陰鬱的氣息。
薇披上薄紗,站在高大水泥牆上,踩著上方斑駁的污痕,看向蒙上暗色面紗的森林。她後面站著一排她的部下——戴著面具的斗篷身影,他們竄出鋒利的鉤爪,蓬起的脖子羽毛,隨著潮濕的冷風飄動。
「這片森林真安靜。」一旁的人影說道。
「是啊⋯⋯等待我的命令後,發動突擊。」她向下俯視,緊緊鎖定著凱諾,觀察他露出破綻的這瞬間。
「把一切都破壞吧。」光是想到將下方的人群撕裂到血光飛濺,恐懼地哭喊,一股愉悅便流竄她的全身。
然而薇卻隱約察覺到另一個想法,「破壞」並不是她真正的渴望。
「將一切破壞殆盡,才能讓我感到安慰!」
「不,妳不想在這個地方戰鬥,妳想要的,是看著帕克的笑容。」
「不對,應該要衝下去虐殺他們,讓他們痛苦哀嚎!」矛盾的思緒在內心盤旋。這個感覺從與帕克一同跳舞後,就持續困擾著薇。
「這些,是什麼⋯⋯」帕克的臉龐、笑聲在周圍斷續浮現,薇用力搖著頭,將糾結的雜訊甩至腦後。
薇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霎時,所有人俯衝而下,朝著下方的人們襲去。
感知到動靜的EH人們反應不及,軀幹被利爪劃開而倒下。
「突進!」在暗處伏擊的血蜥和狂犬成員蜂擁而出,拿著衝鋒槍等白質武器衝入戰場。看到這一幕的許多人頓時陷入了混亂。
「是從武器庫被偷走的白質!」
「小心應對!那些武器的危險性很高⋯⋯」
整片戰場充斥著互相衝撞的金黃太刀,以及兩方的駁火槍聲。儼然成為了兩個軍隊的火拚局面。
「找到美杜莎了!」一個人抓住袋子,袋子裡頭裝著一隻不停扭動的巨蛇,兩三個看見蛇眼而被石化的犧牲者倒在一旁。
「做的好,大家開始撤退!」打頭陣的宇拿著有修復痕跡的噬蛇大喊著。
「怎麼可能讓你們如願!」失去一隻手臂的赫克,鼓起壯碩的毛髮,朝戰場橫掃而去。
凱諾與薇見到過於熟悉的彼此,立馬展開戰鬥。在傑克的烈焰斬擊間,薇靈巧地閃避,以銳利的羽毛牽制他。
腎上腺素湧了出來,薇雖然沈浸在戰鬥的刺激與愉悅中,卻有種逐漸強烈的違和感,壓在沈重的四肢上。
帕克的臉一閃即逝。
霎那間,薇內心的動搖了。她內心真正渴望的不是戰鬥、不是破壞,而到底是⋯⋯
薇朝凱諾砍下的鉤爪,在一秒內猶豫了。
凱諾瞄準空檔,纏著火焰的刀刃高速劈砍。
致命的斬擊,一閃——
薇的右腹部被砍得湧出鮮血,在高溫間沸騰濺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掌裡,沾染著從腹部冒出的鮮血。一陣劇痛讓她捂著傷口大力喘氣。一口血液逆流而上,噴在她的面具裡面。
「嘔——」
薇手臂上的羽翼,點綴著焦黑。失去平衡的她攤在地上掙扎著。
「像我一樣就可以了嗎?不停的殺戮,就可以了嗎?」凱諾將燃著火光的刀尖指向她。橘紅火光爬上凱諾的臉龐,但眼上覆蓋的陰影卻驅散不開。
「啊啊,現在還不行啊——」她顫抖地向前伸手,彷彿想要抓住眼前的幻影。
她奮力撐起身體,一跛一跛地逃跑。
「快跑吧,薇。這裡讓我來!」她的角雕部下趕來支援,飛來一腳踢向凱諾的傑克,拖延時間。
「去死吧。妳要為瑞秋付出代價!」宇從一旁拿著噬蛇,飛快地衝過來。他的雙眼燃燒著,握緊噬蛇,將冰冷的利刃朝薇襲去。
「等等,宇,我負責追擊她。你負責另一個。」凱諾擋住宇的追擊,示意他牽制擋在前方的角雕脫逃者。
薇展開沾滿血跡,雜亂不已的白色羽翼,振翅飛去。
凱諾拿著傑克,在濛濛雨霧裡追擊空中的人影。
「詩小姐、詩小姐⋯⋯」帕克在第三區的陰暗大街上奔跑,汗水從髪間滲出,滴到刺痛的眼角。
他仰望蓋住天空的烏雲,數滴雨水冰冷地落到臉龐上。
「下雨了?」前方頓時被一片茫茫的雨霧遮住。即使衣服被雨水濕透、皮鞋踩進一個個水坑,帕克依舊專注地奔跑。
「前方就是詩的公寓了。」他緊張地踩著階梯,來到憑著記憶曾經來過的房門前。木門在此刻似乎顯得更為破舊,角落長出點點霉斑。
就在他要敲門的那一刻,天花板發出喀啦的聲響。
身負重傷的薇瞬間從天而降,掉在帕克的面前,凌亂的羽毛四處飛散,面具因為撞擊而脫離臉部。
「詩小姐,妳怎麼⋯⋯」
「帕克救救我血與墓地贖罪別過來我會殺了你!不不救我生日快樂小薇!」膨脹的劇痛,讓薇陷入瘋狂,將鉤爪狂亂地揮舞,腹部流出的鮮血隨之噴濺出來,綴在帕克的衣服上。
「詩小姐,妳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帕克緊緊將她抱著。然而擁抱卻讓她發抖的更厲害,陷入狂暴的意識劇烈地翻攪。
虛實交錯間,在深紅色的背景裡,出現了一個被挖去雙眼,掩面顫抖的小女孩。
「啊啊啊啊帕克不要過來不要救命!」她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被刷上了朦朧地血色。薇的鉤爪一劃,將帕克的胸膛割出一道滲出血來的傷痕。
她劃傷了帕克,卻撕裂了自己。
「不要怕,妳安全了。不要怕⋯⋯」帕克哄著她,順著她的頭髮,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流血的胸口彼此貼近,最靠近靈魂的體溫,彼此相黏。
「啊,先生⋯⋯」安心的撫觸圍繞著薇,暖意化開結凍的傷痕,融入破碎不堪的內心。
雨嘩啦落下的聲音,逐漸放鬆之際,薇望向眼前模糊人影,陷入沈睡。
連綿的雨在地板上激起漣漪,一陣陣的水紋圓圈,是孩子們的搖籃曲,飄散在雨的氣息裡。
是雨的氣味。
夜晚的雨水在路旁的葉片上,凝聚成暗青色的透明琉璃,一顆顆順著葉脈滑落,滲入夜色的狹縫間。
叮叮咚咚地。
薇聞到木頭的醇厚氣味,從昏睡的意識中醒來。剛才的夢裡,似乎看見了過往渴望著的背影。
她掃視四周,盡是散亂的畫架與圖畫。回過神來,發現她回到了自己家。
「我睡了多久⋯⋯」她挪動腹部,卻因為一陣劇痛而動彈不得。
「等等,妳先不要亂動。」帕克指著她腹部上被薄紗蓋著的繃帶說道。
「謝謝你,等等⋯⋯你竟然脫掉我的衣服?」她摸著身上的連身薄紗,瞪大眼睛。
「我沒有脫掉妳的衣服啦。就只是把薄紗稍微掀起來,然後⋯⋯」
「好,別再說了。」她微微紅著臉轉過去。然而過了短暫的停滯,她又轉了回來,咽下口水說道。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我知道的,魔雪鶚。妳是薇·尤西姆,但請允許我,用詩這個名字稱呼妳。」
「是嗎。那麼你要抹除我嗎,EH的職員?」
「不,我不會。雖然這麼說,有點突兀,但是——」他將手指輕輕觸碰她的掌心,凝視著她長而嫵媚的睫毛。
「我可能喜歡上妳了,詩小姐。」他將彼此的掌心握在一起,將她拉得更近一點。
然而薇卻垂下一瞬間上揚的嘴角,落寞的眼神飄向別方。
「對不起。我認為,我是不值得被愛的。你不會害怕我嗎?」
她緊緊抓著床單,彷彿要從中擰出淚水。
稀薄月光的流入房間,時鐘孤單的喀啦聲規律地擺盪,襯托出這寂寥的空間裡,兩人逐漸溫熱起來的呼吸。
帕克湊上前去。
兩個人被這溫柔的氛圍所包覆,沈醉地閉上雙眼。
靠近的雙唇,靠近的兩人。薇每一根細長的睫毛,都閃著令人憐愛的光澤。
體內的靈魂彼此相吸,兩人激動的心跳聲在這緩一刻,共鳴振動著。
他們的嘴唇,有如雲朵疊合在一起。軟綿綿的吻濕潤地將縫隙給填滿。
「我或許會害怕妳,但是妳更害怕,不是嗎?」帕克的眼眸,在月光的溫柔映照下,參雜著一點憂傷。他撫摸薇沾著鮮紅的銀白髮絲,如此溫柔,彷彿稍微使力就會破碎。
「嗯⋯⋯」她彷彿現在才記起如何哭泣,將痛楚淨化、宣洩而出。她緊緊抱著帕克的胸膛,止不住地大哭。全身顫抖起伏。
他們兩人將嘴唇再次湊近,像是要融進、完全佔有彼此一樣,激烈地擁吻起來。肌膚貼近的溫柔觸感,讓兩人完全環抱在一起。
他們的之間的情愫,將四周散亂的畫架、破碎的圖畫,化成了一大片白色的曼陀羅花田,盛大綻放。
花朵們隨著從窗檯吹入的夜風搖曳。薇斜射的月光,將那片潔白的花田灑上有如星塵般美麗,閃閃發光的碎片。
「你」就是「我」,你填滿我,你使我活
魔雪鶚的哀鳴,響徹這片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