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關於OXXO這回事

　　那是一個偌大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走到落地窗前，簾子被自動拉開，上頭映出他的身影，看上去比現在還消瘦。

　　抬起臉，那張臉的輪廓也很年輕，是未蛻去稚嫩的臉龐，神色卻沒有屬於年輕人該有的活力，眼裡透露出憔悴。

　　手指碰在上頭，他就這樣靜靜地望著那道人影，彷彿和自己進行無聲地對話。

　　直到開門聲響起，有人進到房間，慢慢走近他身後就停下動作，不繼續向前。

　　「新熙，你好一點了嗎？」那人問道，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和陌生記憶中，帶他去看大海的那人很像。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楊新熙咬著下唇，指尖觸碰窗戶上的臉龐，寧願對著那扇窗，也沒選擇轉過頭和那人面對面說話。

　　「你……」那人聲音漸漸減弱，或許是迫於無奈沒再多說，後面伸出手，輕輕放到他肩上。

　　熟悉的氣息靠近他，令他溫暖又安心，視線陡然模糊，溫熱蒙上他的雙眼，眼前景色變得不清。

　　安靜了半晌，那人嘶啞地開口：「會好起來的，爸爸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的，哥哥。」楊新熙攥著拳頭，轉身看他，「我就是埋怨我自己，為什麼要讓家人們擔心。」

　　那人嘆了口氣，將他給擁進懷裡，一隻手在他背後拍打安撫。

　　孤苦無依的絕望攫取他的心臟，重重暗影圍繞在身邊打轉，那些畫面宛如抽取所有空氣，使得他急促地喘幾口氣。

　　朦朧的光影出現在前方，他緩緩睜開眼睛。

　　屬於梅德森身上的光照亮周圍，溫和地籠罩這間房，沒由來的讓他感到一陣安心。他揉揉眼睛，抹開淚水想繼續睡回籠覺，拉著被子轉過身，徑直對上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

　　楊新熙瞬間清醒，抓緊被單蓋住上半身。

　　「嗨。」梅德森對他投以詢問的目光，嘴巴小翹起來，「你還好嗎？我看你好像做了個噩夢，所以點燈來試試讓你好睡一些。」

　　噩夢？那應該不算是噩夢，即使醒過來後夢裡景象模糊不清，可他依稀認為那是屬於他記憶，那應該是苦澀又帶點悲涼的過去。

　　或許對他來說，那回憶的確是噩夢沒有錯，可他覺得那擁抱給他極大的力量，又為那記憶添上一絲溫暖，沒能讓絕望太過於痛苦，像野獸般蜂擁而至，壓得他喘不過氣。

　　楊新熙眨了眨眼，等暈眩感離去，對梅德森笑了一下，「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謝謝你的燈，我好很多了。」

　　「你是想起了什麼嗎？」梅德森先關上燈，興沖沖地跑來他床舖上，「太好了，這是頭一次你記起以前的事情，就連林宸曄那傢伙也沒能解除你身上的限制，我還怕你出去這個世界都沒能找回記憶……」

　　他頓時失笑，說道：「你怎麼這樣說他呢，好歹林宸曄是你的研發者，對主人不能這麼失禮。」

　　梅德森閃著光，目光漂移不去看他，「我才不承認他呢，就算他是我的研發者，做過許多偉大的研究。」後面嘰咕：「之前做過這麼可惡的事情，我也不想原諒他……如果說你是我的研發者還差不多，至少還是個好人。」

　　這些說的是氣話，他能聽出來梅德森對林宸曄還是很認可，研發者設定完AI程序，本能會對研發者服從，即使是後面被清除指令，會對研發者仍有好印象。

　　「不對，你還是沒說你記起什麼了，是有關你過去的記憶嗎？」梅德森像隻小麻雀，喋喋不休地說著話，湊近他額頭，書角摸上去，「很好，沒有發燒，溫度正常。」

　　楊新熙說道：「那些畫面很模糊，不過應該的確是我的記憶……對了，我記得你沒有溫度感測系統？」

　　「林宸曄那傢伙幫我改造了一下，我多了好多以前沒有的系統啦哈哈！」梅德森大笑起來，聲音大了好幾個分貝，「這下我不再是單調的防護型AI，我還擁有多功能的系統，堪比前輩們的程序！」

　　這一興奮又說了好幾分鐘，楊新熙沒睡成回籠覺，直接坐起身洗漱，出租屋處坐公車去了。

　　公車站牌前，李心惠和陳澈尹等在那，不知等了多久。

　　「你們今天來的很早。」楊新熙走到他們身邊。

　　李心惠見他們來，揮手幾下笑道：「這不是說要集合去找核心繫統嗎？我昨天根本睡不著覺，今天一早起來就跑來這邊等你們了。」

　　陳澈尹一臉沒睡飽的樣子，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地說：「她還順便把我叫醒，使勁把我拖過來，我本來還想睡個美容覺。」

　　「沒把你叫醒你可就要睡到下午了，日子舒服得過了這麼久，都快忘了自己是特警的身份了嗎？」李心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很無法忍受陳澈尹這副優閒的模樣，堂堂一個特警這樣成何體統。

　　兩人就這樣又吵起來，楊新熙這次沒勸架，美意讓牠們培養感情，帶梅德森直接上公車。

　　一行人就這樣來到林家，氣勢浩浩蕩蕩，順帶禮貌地和林家的阿姨打招呼，進到二樓房間，唐思沐已經坐在裡面等著他們。

　　林宸曄關上門，「這下人都到齊了吧，都坐下，不用客氣。」

　　眾人坐下，齊齊看向林宸曄，等著他說正事。

　　「梅德森，視窗開幾個過來，我等等講解需要用到。」林宸曄吩咐道，「給我留個雙視窗……再來幾杯茶，我的要加糖，其餘隨意。」

　　幾道半透明方塊浮現，梅德森為他們生成幾杯茶和點心，私心幫楊新熙那杯茶添加一點點白糖，是他熟悉的甜度。

　　林宸曄端起茶杯喝幾口，手往前方雙重視窗點幾下，才開始說起今天集合大家的目的。

　　他放下杯子，「先看看這裡，這是關於楊新熙身上的數據。」

　　一大串代碼呈現在方塊上，唯一OX那字母閃閃發光，看上去像在天空閃爍的星星。

　　林宸曄面無表情道：「梅德森，這個特效先關掉，我們暫時不需要，這會耗費你身上的能源。」

　　等那字母回歸正常的顏色，他清清喉嚨繼續說：「我根據這串數據溯源找到了核心繫統的根源地，按照理來說，這核心繫統應該位於這個世界，但我破解好幾道防護程序，這核心繫統壓根沒有在這世界，他的本體並沒有在這裡。」

　　這下再也沒有喝茶的心思，楊新熙心跳猛地增快，放下手中的茶杯，咯噠聲在這房裡很清晰。

　　既然核心繫統不在這個世界，那他們要怎麼樣才可以脫離這個世界，又如何能阻止核心繫統？他們兜兜轉轉，最後只回到了原點。

　　「你們一定在想，既然核心繫統不在這，那要怎麼樣才可以脫離這個世界。」林宸曄像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沒等他問出口就回答：「很簡單，只要找出破口。這項技術是出自於黑洞而模擬出來，所以自然和空間有關……當初Virus創造這個世界是基於重疊空間上，我們只要找到這世界裡出現的重疊空間，就自然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原來一開始我們的想法就是錯的，Virus從來沒有把核心繫統放進來這個世界，我們都被耍了。」李心惠用力揮動拳頭，砸在房間牆壁上。

　　沒人阻止她，其他人也不在狀態，都還陷入知道事實的後勁中。

　　不過，林宸曄接下來說的話模凌兩可：「其實妳說的不一定是錯的，但也不是對的。」

　　「如果沒進來這個世界，我們連核心繫統的正確位置都不知道，在Virus的研究所裡，只有最高權限的研究員才可以有資格知道它的位置。」他頓了頓，換了種語氣說話：「Virus很狡猾，設置好幾道防護程序，必須進入這個世界才能得到打開藏它的大門鑰匙，所以進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徒勞無功的，至少我們能等回到我們的世界，就能摧毀他們嚴密監控的核心繫統。」

　　縱然知道核心繫統在原本的世界，楊新熙舉起手，等人給他解答另外的問題。

　　林宸曄說道：「請說。」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楊新熙好多天了，可梅德森也沒給他確切的解答，只跟他說要和研究員確認一下才能說，而這一確認，卻花費了好幾天。

　　他問道：「為什麼你們都要摧毀核心繫統？它不是可以會造福人類，人類再也不會生病，也不會有病痛纏身……為什麼要摧毀它？如果被Virus控制住，那就奪過來就好，為什麼要直接銷毀？」

　　林宸曄輕笑，手指摩挲著下巴，「如果真的這麼好控制就好了。」

　　李心惠和陳澈尹交換眼神，他們被投進來前只被交代要拯救被非法囚禁的民眾，也沒有權力要求知情Virus最終的目標。

　　林宸曄停下操控螢幕的動作，看向楊新熙說道：「核心繫統其實還位於不確定的狀態，稍有不慎就會將我們世界給併吞掉，而Virus恰巧就是要利用這個特性，銷毀人類世界的文明，從而將世界重生。」

　　楊新熙瞪大眼睛，不解地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同樣是人類，為什麼要互相殘殺……」

　　一個聲音打斷他：「那是因為Virus背後的幕後主宰不是人類，是想奪取人類星球的薩爾斯人。」

　　「薩爾斯人？」楊新熙茫然地重複。

　　基於他沒有恢復記憶，這名詞對他來說還是很陌生。

　　剛才出聲的唐思沐看向林宸曄，收到對方指示才繼續說下去：「薩爾斯人就是位於別星球的種族，常在宇宙漂流尋找可以居住的地方，很不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了我們星球，直言要奴役我們。」

　　除了這些，他們又從唐思沐口中得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久久都不能緩過來。

　　就在這時，房外有人敲響了門，打破房內盤旋的寂靜。

　　「很好，這時候他也到了。」林宸曄站起來跑去開門，擺手示意，「請進，就只剩你了。」

　　□

　　周圍又有人消失了，下一秒又重回原位，其他人從不過問這件事。

　　就像稀鬆平常的一件事，根本沒人在意這小事情。

　　葉顏綸拿起手機，螢幕上是錄影介面，點開剛剛拍攝的紀錄播放，影片裡被拍下的人好好待在原地，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緊蹙眉頭，影片內容和他記憶完全不同，那個人可是足足消失幾秒，然後又重回原位，而不是像影片內那樣正常。

　　觀察這些天下來，他認為這是不尋常的集體行為，會發生在所有人身上，但找不到規律，不知道下一次出現在什麼時間點。

　　他懷疑過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可是醫生診斷卻沒有任何異常。

　　「可能是你最近壓力太大，好好休息一陣子吧。」醫生說。

　　休息這段時間，依舊有人會忽然消失，再無所事事地回到原地，他忍無可忍，利用錄影方式想將這些異常拍攝下來。

　　不過很可惜，那些畫面無法被拍攝，機器等同於其他人一樣，沒能記錄下發生在那些人身上的消失事件。

　　有一瞬他不禁想起，之前和楊新熙去看電影，但不到幾分鐘時間，都沒看見竹馬出來，那時候是不是也經歷了消失事件？

　　他頭疼地揉揉額角，決定再休息看看，過幾天上門去找竹馬，看他是不是知道這些離奇又詭異的事情。

　　然而，俗話說得好，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一個人突然登門造訪，是他沒見過的人。

　　「我知道你身上的祕密，關於你會看到不同人消失再閃現這事情。」那人這樣對他說，「你去看過心理醫生，那位醫生碰巧是我家人，而我剛好碰過這個案例。」

　　那人看起來年紀和他差不多大，又知道這件詭異的事情，於是他也沒想太多，連忙把人帶進屋。

　　「你好，我叫做林宸曄，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你身上這件事。」林宸曄瞇起眼，上下打量他，「我想再次確認，你是否會看見有人憑空消失又回到原地？」

　　「是，而且他們消失後不知道去哪了，連機器都拍攝不到。」葉顏綸謹慎地說道。

　　林宸曄揚起嘴角看他，眼裡閃過一絲促狹，「很好，接下來我要做一些治療，希望你不會有激烈反應。」

　　他剛想問什麼治療，溫和的紫光倏地出現包覆住他，一陣暈眩和黑暗襲來，令腦袋快炸開似的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