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黃
本章節 1925 字
更新於: 2021-09-15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
「爸爸，請和我結婚！」
我愛著爸爸，甚至兒時還說過要和他結婚的誓約。
長大後，發現這是非法的，還感到相當的失落呢。
畢竟在我心中，爸爸就是我的守護神，在我被壞人欺負之時，他會挺誰保護我、在我不想面對班上同學的譏笑時，他也會理解我的心情。
即使我做錯事、搞砸了一切，他也會理解一切，再決定他需不需要發那一頓火氣。
即使我身邊只有他一人，但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最喜歡爸爸了，直到那最後一刻鐘。
都不曾改變過。
「很抱歉，妳爸爸得了……」
不要。
拜託不要。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爸爸真的很……」他冰冷的雙手，將他倒數的溫暖傳遞給我，我只能任由眼淚淚流不止，還沒有看到他踏入夢鄉，我就被帶到一個毫無透光的房間，即使三餐溫飽，但我能確定，這個黑暗之中，絕對不是我該待著的地方。
再次見到爸爸時，就是告別了。
結果到最後一刻，我們都沒有互相的告別。
「請節哀順變……」長久以來打理我生活起居的那人，用毫無憐憫的神情對我說著。
請別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即便我是這個動盪的時代，誕生而生怪物的女兒。
➰
「能麻煩……！」
「滾！妳這個病毒！髒東西！」
明明上一次看到他時，還是個溫柔的人的說，我親愛的叔叔。
等一下，不只他吧。
曾經善良接受我的外公外婆。
會給我各種美味零嘴的姑姑。
會教我各種知識的阿姨和姨丈
還有，會溫暖懷抱著我的媽媽。
在他們眼中，我早已是這場戰爭中的害群之馬，只因為爸爸得了那種病。
在他們眼中，我們父女就是醜陋的怪獸。
一有些許的接觸，他們一家將會患上難以想像的噩耗。
「請放心！我已經被醫生確定過了！我完全沒問題！」
「我說過了吧……給我滾！妳髒死了！」
「呸！」我的右臉頰被真的的髒污所污染，熱熱燙燙的，簡直醜死了。
不過，這樣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應該說，走到哪裡，他人的口水就吐到哪裡。
果然，就「除了爸爸，我還是沒有一個正確的歸處。
➰
「……請多多指教。」
那一年，地球將近八成的國家合併成一個「世界」。
人們合併了許多「文明」，但基本上許多從前的宗教、文化、語言……，都被拋棄了，畢竟為了完美的「和平」，這種事情有什麼重要的呢？
那一年，是嶄新的代名詞。
也許這個嶄新的世界。
可以接受骯髒的我……那！
「同學！你老爸是不是得過剛才老師上課說的那種病毒啊！」
「是的！」即使是勾起不好的回憶，我也必須要元氣滿滿的回應才行。
為了讓大家接受我，這是必要的不是嗎？
「喔…… 那妳不就是病毒了嗎！哈哈！」「什麼？她家人居然是染疫者！」「這樣還敢來學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麼狗屁的嶄新世界。
什麼虛偽的和平宣言。
什麼悲劇、惡戲，還不是都是在暗中伸向他人的頸喉。
「欸！我可是名畫家耶！讓我用圓規在妳頭頂畫圖可是妳的榮幸欸！還不說感謝您！哈哈哈哈哈……！」
「反正老師也很討厭妳，我勸妳不要浪費唇舌吧！」
「哈哈哈！好多毛，怎樣？我免費幫妳除毛欸！妳應該要付膠帶錢給我才對！」
又是不見光的黑暗之出，又是滿滿的惡意。
我被五花大捆在搖搖欲墜的教室椅上，嘴唇也被膠帶封起來了，確實，大吼大叫只會讓自己更難受。
昨天明明還和我暢談喜歡的書冊的那位同學，今日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呢。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最愛的父親、即時分隔兩地也互相扶持的母親、和善的同學們……
在怎麼努力，最終還不是全都歸零了嗎？
反正到最後，我依舊是孤單一人。
那，我也沒什麼好眷戀了吧？
➰
「……這就是伊甸園計畫！
金鐘、桔梗！怎麼樣！超完美的吧！」
「嗯，很不錯。」
「啊哈，我是沒什麼意見啦……只是蒹葭？為什麼非妳要這樣做呢？這很危險的呀……」
啊，對啊，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在一片有著皎潔明月的暝中，貌似舞象之年的「她」，不理會來日的喧囂繁華。
在宛如鏡面的水面，「她」謳歌著勞歌，接著，看向了矗立在河岸的「我」
「我一直都在，所以……
你也不想再自己一人了吧。」
語畢，「她」弓起身子，從水面上的那一艘小舟，一個輕微的彎身，葬身於那湖源源不息的江流中。
我卻只是這樣看著「她」的殞落，不發一語。
「她」的迷惘和癡狂，夢醒之時，便無影無蹤
……如果這樣的話，在這綺陌的浮生中，我又該如何是好？
如同冥冥深夜之中，那一盞又一盞的天燈，在顧盼生姿之後，最終還不是燈火熒熒、葬送千古。
我不要，說好的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呢？
如果……假如說？
我完成「妳」的夙願，「妳」就永遠不會離開了？對吧？
在我腳邊這一片蒼黃的蒹葭，便是我對這個夙願的服從。
——何去何從，罷龜策之臧否；自開自落，任天地之榮枯。
———唐．李嶠〈上雍州高長史書〉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
「爸爸，請和我結婚！」
我愛著爸爸，甚至兒時還說過要和他結婚的誓約。
長大後，發現這是非法的，還感到相當的失落呢。
畢竟在我心中，爸爸就是我的守護神，在我被壞人欺負之時，他會挺誰保護我、在我不想面對班上同學的譏笑時，他也會理解我的心情。
即使我做錯事、搞砸了一切，他也會理解一切，再決定他需不需要發那一頓火氣。
即使我身邊只有他一人，但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最喜歡爸爸了，直到那最後一刻鐘。
都不曾改變過。
「很抱歉，妳爸爸得了……」
不要。
拜託不要。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爸爸真的很……」他冰冷的雙手，將他倒數的溫暖傳遞給我，我只能任由眼淚淚流不止，還沒有看到他踏入夢鄉，我就被帶到一個毫無透光的房間，即使三餐溫飽，但我能確定，這個黑暗之中，絕對不是我該待著的地方。
再次見到爸爸時，就是告別了。
結果到最後一刻，我們都沒有互相的告別。
「請節哀順變……」長久以來打理我生活起居的那人，用毫無憐憫的神情對我說著。
請別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即便我是這個動盪的時代，誕生而生怪物的女兒。
➰
「能麻煩……！」
「滾！妳這個病毒！髒東西！」
明明上一次看到他時，還是個溫柔的人的說，我親愛的叔叔。
等一下，不只他吧。
曾經善良接受我的外公外婆。
會給我各種美味零嘴的姑姑。
會教我各種知識的阿姨和姨丈
還有，會溫暖懷抱著我的媽媽。
在他們眼中，我早已是這場戰爭中的害群之馬，只因為爸爸得了那種病。
在他們眼中，我們父女就是醜陋的怪獸。
一有些許的接觸，他們一家將會患上難以想像的噩耗。
「請放心！我已經被醫生確定過了！我完全沒問題！」
「我說過了吧……給我滾！妳髒死了！」
「呸！」我的右臉頰被真的的髒污所污染，熱熱燙燙的，簡直醜死了。
不過，這樣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應該說，走到哪裡，他人的口水就吐到哪裡。
果然，就「除了爸爸，我還是沒有一個正確的歸處。
➰
「……請多多指教。」
那一年，地球將近八成的國家合併成一個「世界」。
人們合併了許多「文明」，但基本上許多從前的宗教、文化、語言……，都被拋棄了，畢竟為了完美的「和平」，這種事情有什麼重要的呢？
那一年，是嶄新的代名詞。
也許這個嶄新的世界。
可以接受骯髒的我……那！
「同學！你老爸是不是得過剛才老師上課說的那種病毒啊！」
「是的！」即使是勾起不好的回憶，我也必須要元氣滿滿的回應才行。
為了讓大家接受我，這是必要的不是嗎？
「喔…… 那妳不就是病毒了嗎！哈哈！」「什麼？她家人居然是染疫者！」「這樣還敢來學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麼狗屁的嶄新世界。
什麼虛偽的和平宣言。
什麼悲劇、惡戲，還不是都是在暗中伸向他人的頸喉。
「欸！我可是名畫家耶！讓我用圓規在妳頭頂畫圖可是妳的榮幸欸！還不說感謝您！哈哈哈哈哈……！」
「反正老師也很討厭妳，我勸妳不要浪費唇舌吧！」
「哈哈哈！好多毛，怎樣？我免費幫妳除毛欸！妳應該要付膠帶錢給我才對！」
又是不見光的黑暗之出，又是滿滿的惡意。
我被五花大捆在搖搖欲墜的教室椅上，嘴唇也被膠帶封起來了，確實，大吼大叫只會讓自己更難受。
昨天明明還和我暢談喜歡的書冊的那位同學，今日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呢。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最愛的父親、即時分隔兩地也互相扶持的母親、和善的同學們……
在怎麼努力，最終還不是全都歸零了嗎？
反正到最後，我依舊是孤單一人。
那，我也沒什麼好眷戀了吧？
➰
「……這就是伊甸園計畫！
金鐘、桔梗！怎麼樣！超完美的吧！」
「嗯，很不錯。」
「啊哈，我是沒什麼意見啦……只是蒹葭？為什麼非妳要這樣做呢？這很危險的呀……」
啊，對啊，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在一片有著皎潔明月的暝中，貌似舞象之年的「她」，不理會來日的喧囂繁華。
在宛如鏡面的水面，「她」謳歌著勞歌，接著，看向了矗立在河岸的「我」
「我一直都在，所以……
你也不想再自己一人了吧。」
語畢，「她」弓起身子，從水面上的那一艘小舟，一個輕微的彎身，葬身於那湖源源不息的江流中。
我卻只是這樣看著「她」的殞落，不發一語。
「她」的迷惘和癡狂，夢醒之時，便無影無蹤
……如果這樣的話，在這綺陌的浮生中，我又該如何是好？
如同冥冥深夜之中，那一盞又一盞的天燈，在顧盼生姿之後，最終還不是燈火熒熒、葬送千古。
我不要，說好的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呢？
如果……假如說？
我完成「妳」的夙願，「妳」就永遠不會離開了？對吧？
在我腳邊這一片蒼黃的蒹葭，便是我對這個夙願的服從。
——何去何從，罷龜策之臧否；自開自落，任天地之榮枯。
———唐．李嶠〈上雍州高長史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