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被霸凌的日常

隨著日子推移，冀羽慢慢放下這件事，但她再也不敢去任何的酒吧或夜店了，而且對男人十分恐懼，有男人稍微靠近，她就會瑟瑟發抖。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她發現自己月經都沒來，還常常想吐，偷偷買了驗孕棒，竟然懷孕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選擇在浴室割腕，幸好被朗芸即時發現送醫，保住一命，同時朗芸也因為垃圾桶裡的驗孕棒，知道了冀羽懷孕的事情。

她在醫院裡醒來，朗芸看著她，想到兩個月前她的狀態，還有身上那些不自然的瘀傷，「妳要不要墮胎？這不是妳想要的孩子吧？」

冀羽看著朗芸那瞭然於心的眼神，很感謝她什麼都不說破，想了想，「雖然我是被強暴的，但這也是生命，如果檢查健康就生下來吧。」


數月後，冀羽休學待產，孩子健康的出生，是個很漂亮的混血女嬰，從母姓取名冀熙。
一開始冀羽看著這漂亮的孩子，還挺開心的，畢竟是自己辛苦生出來的，勾出她天生的母愛，十分疼愛這個女兒。

豈料，造化弄人，冀羽得了產後憂鬱症，根本無法復學，每天在家裡十分抑鬱的對著哭鬧的孩子，最後在冀熙2歲時，她走上了絕路，留下嗷嗷待哺的冀熙給朗芸照顧。

相對於冀羽的疼愛，朗芸對冀熙只有無盡的厭惡與虐打。

因為每當她看見這個小女孩，就想到自己優秀的女兒，本來前途一片光明卻這樣死了！她也明白自己這樣的遷怒不對，但就是無法對這個女孩好！


由於外婆朗芸的厭惡，冀熙就這樣在打罵中漸漸成長，她十分內向、安靜，也十分的乖巧，總是害怕做錯事，害怕換來外婆的一陣毒打，但外婆時常無故毆打她，在她身上留下無數傷痕。

冀熙從小就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爸爸媽媽，只有一個惡狠狠的外婆？

小二的時候，她曾經在家長座談會結束，回到家後，問朗芸，自己為什麼沒有爸爸媽媽？同學們都有爸爸或媽媽參加座談會，只有她是外婆參加。

下場就是朗芸拿著藤條對她一陣揍，還一邊大聲罵著，「還敢問？就是妳！妳害死妳媽媽！如果沒有妳！妳媽媽就還活著！」

朗芸揍完她後，就丟掉藤條，一個人在地上抱頭痛哭，冀熙只敢在旁邊默默流淚，不敢哭出聲，但從此她知道，媽媽是因為她而死。


「喂！沒人要的！我們不要跟妳玩！妳這個孤兒去旁邊！」，公立的小學裡，冀熙看見同學在玩老鷹抓小雞，湊過去想要玩，卻被驅趕走，這就是她的童年日常。

她跟小學裡的同學長相都不一樣，同學都是黑髮黑眼黃皮膚，她卻是褐髮藍眼白皮膚，而且不會說英文。
加上從來沒有爸爸媽媽的出現，同學都笑她是孤兒。
甚至還有同學說她媽媽很下賤，才會跟外國人生下她，又不要她，把她丟給外婆，說她是個討人厭的孩子。

每次聽到小學同學說她媽媽的壞話，她就會衝上去打架，雖然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但她厭惡人們這麼說她媽媽！

因為，她曾經在一個午後，看見外婆坐在客廳拿著媽媽的照片，自言自語，「妳那麼優秀，從小都不讓我操心，一直都是資優生，為什麼寧可選擇走上絕路，也不跟我講心事呢？媽媽到底哪裡做得不好？就這麼不值得妳相信？」

冀熙在那時候明白，媽媽是很優秀的人，所以外婆很愛媽媽，她暗自發誓自己也要很優秀，這樣才能得到外婆的愛。

於是，當同學們都在操場玩耍時，她就一個人靜靜的讀書，反正也沒有人要跟她玩在一起。


到了國中，大家都比較成熟了點，才終於有人願意接近她、跟她聊天，她才比較像個活人，有活在這個社會上的感覺；因為家裡沒有電視和電腦，她對社會的理解，都來自同學們的八卦或帶到學校的雜誌與漫畫。

開始青春期的同學們都在追星，就只有冀熙不知道那些明星的名字，她在乎的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當同學們在用無名小站悲風愁雨時，她連電腦怎麼開機都不會，於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又全沒了！因為跟她說什麼也不懂。

也因為她混血的輪廓越發明顯，她在國中裡，是許多男同學告白的對象，造成她時常被同校太妹找麻煩，就是討厭她那受歡迎的皮囊。

跟老師們抗議過幾次沒下文，讓她也被欺負習慣了，任由她們言語霸凌從不反抗，她覺得消極的態度，可以讓太妹們覺得她無趣，從而放過她，但這樣的消極，讓她被欺負了三年。

因為她是邊緣人卻又功課很好，所以她也時常被同學們要求幫忙作弊；為了維持難得的人際關係，她也真的時常幫忙作弊。


她也在這些年，外婆不停的辱罵與毆打之中，斷斷續續明白媽媽的過往，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跟媽媽一樣，穿上那一身綠的高中制服，要考上T大，成為跟媽媽一樣優秀的人，也許就可以得到外婆的愛與關注，也許外婆就不會再打她了。

「外婆…我可不可以有電腦？」，國二的冀熙，唯唯諾諾的對外婆開口。

朗芸坐在沙發上，冷冷看了冀熙一眼，這孩子越來越漂亮了，混血的五官，那雙藍眼的輪廓，越來越像冀羽了。

「要電腦幹嘛？」

「想跟同學一樣，查資料還有學英文，我覺得我的英文成績不太好。」，冀熙頭低低的說著，她因為混血輪廓又不會英文，時常被嘲笑，她暗自發誓要學得像母語！

她鼓起勇氣說出買電腦的要求，仍舊做好了心理準備，外婆又要拿藤條痛毆她了。


但這一次，朗芸沒有這麼做，只淡淡的叫她坐到沙發上，接著起身去拿了一瓶Whisky和一小桶冰塊，在玻璃杯中夾了幾塊冰塊，倒入了金黃色的Whisky。

「英文啊……妳知道，妳媽媽怎麼死的嗎？」，朗芸喝了一口酒後，冷冷地問冀熙，目光看著杯中的液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冀熙不知怎麼回應，只能搖搖頭，「不知道。」

朗芸嘆了一口氣，「妳媽媽是T大外文系的，除了英文很好，她還學了德文跟法文，她滿20歲以後，時常跑去酒吧找外國人聊天，為了精進自己的口說。」

冀熙很訝異，外婆竟然會跟她講這些，她靜靜的聽著，不想錯過媽媽的任何資訊。

「有一天，她在酒吧被外國人下藥迷姦，醒來後，在那陌生的旅館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睡過；她很堅強，在崩潰大哭後，強迫自己回歸正常的生活。」，朗芸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把杯中的酒喝完，又倒了一杯。

冀熙覺得呼吸窘迫，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呼之欲出。

「後來她懷孕了，檢查過後，孩子很正常，她決定生出來，也就是妳；一開始她一切如常，後來我才發現，她有產後憂鬱症，等我要帶她去治療時，已經來不及了，在妳2歲的時候，她就自殺走了，才23歲。」，朗芸一邊說，一邊哭。

接著，朗芸牽起冀熙的手，「孩子，對不起，過去我一直對妳很差，因為看見妳，我就想到妳媽媽受的傷害，想到她在最青春年華的時候，結束了生命，所以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妳！」

冀熙也和朗芸一起哭著，曾經無數次幻想著自己的身世，以為爸爸只是拋棄媽媽而已，卻沒想到真相卻是如此的不堪，讓她難以承受。

可是成熟獨立的她，還反過來安慰朗芸，「沒關係，外婆，真的沒關係，謝謝妳扶養我長大。」

「妳要電腦是吧？明天放學我帶妳去買，去睡覺吧。」，朗芸又喝了一杯酒，靜靜的說，趕冀熙去睡覺。

後來的後來，冀熙才明白，那一天外婆為什麼要坦白一切。


經過三年，每天努力不懈的讀書，她真的如願考上了第一志願，和媽媽一樣的綠色高中制服；但這間優異的學校，卻改變她的一生，在她的心上挖了一個大洞，讓她一生都無法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