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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14
一個月後,巴庫爾太空港 ……

絕多數的聯邦殖民地都將太空港視為不可或缺的重要設施,其中的兩大考量在於利用太空電梯將物資在地表和太空站之間往返運輸的成本,以及生物汙染( 疾病傳染 )的防範上多一道保險,基於這些共識性的考量,使得多數的太空港都採用內容大致雷同的管理規範,一般來說太空站的相關設施並不會對限制居民的出入自由,例外的只有港口倉儲作業區和出入境服務處大門算起的後方區域。

除了遇上少數的特殊狀況,大抵上港務管理機關都會開放港區給民眾自由參觀,這樣的政策在社運角度上,會解讀成表現聯邦公民擁有行動、旅遊自由的象徵,不過真正的原因是從更實際的層面出發所產生的結果,因為這樣的做法具有開發商機的潛力。太空港的營運所費不貲,但是正確的經營策略不僅能平衡收支,甚至讓這個設施成為能夠為殖民地政府創造財富的金雞母,例如在港區規劃具有觀光吸引力的消費商圈,就能額外創造出一筆可觀的營收。

不過這種經營計畫必須要有一定程度的旅客和消費力才能成立,遺憾的是巴庫爾並無法滿足這兩項要件,因此雖然巴庫爾太空港和其他聯邦世界的太空港同樣採取開放的管理方針,其過境大廳卻總是呈現冷清的景象。

然而在巴利斯坦主教親訪的這一天,巴庫爾太空港卻一反常態的熱鬧起來,在軌道航站『 瑟拉芬 』過著紙板生活的瑞隆納教徒在這天紛紛搶購前往太空港的航班,長期的惡劣生活環境讓他們的身體都處在相當虛弱的不良狀態,但是雙眼中都帶著信仰所灌注的魔力而放射著神采,這些教徒爭先恐後的想擠上前往港區的穿梭艇,讓人手本來就不足的航警忙得喘不過氣,然而當最後一個紙板居民消失在氣匣門後頭,航站人員仍無暇喘息,因為往返地表市區的電梯又載來源源不絕的教徒,讓航站持續處在一團混亂中,只有當載著教士階級的電梯廂到達才為航站來一段短暫的平息和秩序,這些聖職人員各個穿著最正式的法袍,原本哄鬧的教徒在看到這些教士踏進等候廳時便瞬間安靜下來,他們恭身讓出一條通往電梯入口的走道,整齊劃一的動作彷彿經過預先的排練,待教士們全都登上穿梭艇後,航警們又再次陷入推擠拉扯的喧鬧地獄。

穿梭艇內,教士們在領頭教士的起使下齊聲詠唱起經文,縱使他們是一群被教徒視為受到聖靈庇佑的法力者,也必須在太空中才能發揮出和聖靈產生聯繫的靈感,他們誦經的音量越來越高亢,依伏神經核在長年修行的訓練下切換到活躍模式,使他們的精神狀態陷入行為成癮的興奮現象。

在這個時候,領頭教士的侍從在不受旁人察覺的情形下悄悄撥弄著一枚藏在法袍內的小裝置,不知情的教士們只會發現隨著誦經儀式的進行,他們逐漸被一層淡淡的白光所壟罩,心情也湧出一股暢快感,從小接受的教育指出這正是聖靈呼應祈禱的現象,這樣的意識化成顫慄全身的強烈感動,他們流出激情的熱淚,其中兩人甚至不能自己的跪倒在地,刺激其餘的人在這個信想行為上傾注更強烈的熱誠。

當到達太空港,頂著聖光的教士們步出穿梭艇,那些先行一步來到港區的教徒看到這個景象登時陷入群體瘋狂的現象,教士階級在平常就已經因為虔誠和靈感資質而深受一般教徒的敬仰,而在看到聖靈回應教士的證明則又將這股敬意提升到更高的層次,他們在飛行航站上持續數月的克難生活所累積的壓力,全在沐浴於聖光的這個時刻盡數消散無蹤。

在教士們的領頭下,瑞隆納教派信徒逕自穿越出入境服務處的拱門,進入在平時需要辦理手續才能放行的候船室,至於站務人員只能默默站到一旁任由這些教徒打破規定,這不只是因為上級已經預先指示要他們採取通融的態度,最主要還是教士們莊嚴的表情下所散發的狂熱氣息,這些巴庫爾土生土長的移民後代,十分清楚在這個時候拿規定來阻止教徒們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候船室的規模是針對中型客船所建造,遠遠超出平均出入境旅客的容納需求,但是在巴利斯坦主教到來的今天,這裡卻成為只有少數教徒才得以入席的特等包廂,能夠在第一時間目睹主教聖容的只有三種人:信仰虔誠足以忍受數月克難生活的教徒、教士階級以及和教士們維持良好關係的『 奉獻者 』,至於其他無緣進入候船室的教徒就只能帶著嫉妒羨慕的眼神,互相推擠著占滿港區的每一吋開放空間。

太空港和飛行航站的工作人員竭盡所能的向教徒解釋載運限制的技術問題,不過仍無法阻止湧入設施的人潮,航站長在別無選擇下強制關閉航班和軌道電梯,卻差點引起教徒們暴動式的反應,最後只能依靠教士進行溝通來撫平群眾的情緒,才得以解決站內人數攀升的問題。

在航站因人數飽和而關閉的同時,也暫停了處理一般出入境的服務作業,基本上巴庫爾自治政府為了因應這次重大外交活動而採取前所未有的慎重態度,為了將星系內的航道全部淨空,太空港硬是將星際航班挪出20小時的空窗,而這也是在殖民地兩個主要政黨的共識下所執行的措施,作為提議具體方案的聖民黨,為的是要排除一切可能造成主教行程延誤的因素,至於理應站在反對立場的礦工黨,則是認為不該在沒有政治利益的前提下徒然刺激教徒,而採取了妥協態度。

基於安全考量,航站並未公開主教抵達的準確時間,教徒們只能一邊合唱著聖歌,一邊盼首著始終保持一片漆黑的航班顯示器,經過三個小時後,當一艘造型迥異於聯邦風格的太空船進入光學觀測鏡能辨識的距離內,整個太空站因為瑞隆納教徒的狂熱歡呼而顫動起來。

主教所搭乘的『 救贖號 』曾是隸屬於教圈聯合聖戰艦隊的聖環級巡洋艦,代教皇掌理教務的樞機院依傳統向聖戰艦隊徵用作為主教級聖職者的專用船,不過這艘教圈最新銳的軍艦在改裝後已經完全失去原有戰鬥元素的氣息,典禮部的工匠借鑿聖典內容,在這艘將近三百公尺的船身上繪滿精緻華麗的裝飾圖案,他們也將那些散發著肅殺氣息的砲塔盡數拆卸,改裝上超大型雷射投影器,這些裝置只能由祭法部的司官來操作,他們是古摩瑞結社安插在教派內負責引發『 聖蹟 』的技術人員,換句話說就是支撐廣大教徒對虛構的宇宙聖靈抱持絕對信仰的關鍵。

在這些雷射光影藝術裝置的作用下,駛入港口的『 救贖號 』散射出炫麗的光芒效果,讓教徒們由衷讚嘆著主教級聖職者的神力,那些派駐於巴庫爾的低階教士們更是激動得痛哭流涕,唯一例外的只有領頭教士的侍從,因為他其實就是古摩瑞結社安插用來監視( 並且操控 )這些僧侶的特務人員。

船塢的機械臂吸附在『 救贖號 』的船殼上,進行接駁作業的牽引動作,當這艘船完全受到固定而靜止下來時,教徒們終於停止高唱聖歌,所有的人都屏息盯著通往氣匣艙的大門。大門緩緩開啟,最先走出三位聖職者已經讓群眾發出陣陣驚嘆的低語,他們是直屬樞機院的正主教,地位遠高於派駐在巴庫爾的教士,本地教士們恭屈迎上,依循教章向正主教施行禮數,現場的所有教徒只是靜觀這個過程,唯恐發出一絲噪音而打破這莊嚴的時刻。

親眼目睹這個情景的除了教派的信徒,還有來自數個媒體機構的記者,畢竟不論政治立場,教圈的主教親訪無疑是這個殖民地建立以來遇上最重大的一起外交活動,在鏡頭前,教司們念出冗長但音節明確的教圈語,來自非教派媒體的記者們連忙舉起各自的腕部終端進行翻譯編輯,當他們將第一段譯好的字幕影像上傳到新聞網路時,那位讓巴庫爾沸喧數個月的話題人物終於現身於大家的面前。

尼德路˙哈安˙塞普羅汀˙戴恩戈˙梅雷奧曼斯特˙隆˙巴利斯坦。光是報上全名就能給人帶來深刻印象的衝擊感,他年屆七十,曾是教圈史上以第二年輕晉級教司而入席樞機院的新星,現在則是教皇最倚重的幾個副手之一,他長著一張寬寬的方臉,不苟言笑的表情散發著與身分相襯的莊嚴氣質,他的身高一般,但是身體被寬大的法袍所遮住而無法判斷胖瘦,瑞隆納教派的聖職裝束沒有統一的樣式規定,不過一律以金和紅作為兩個主要色調,隨著地位的提高,衣服上的金色比例就越壓過紅色的部分,派駐在巴庫爾的低階教士,只有在領口和袖緣上做了金色的滾邊,而巴利斯坦則是渾身金光,反而是用紅色的線條在金黃的底色上繡出精美的花紋,至於他頭戴的法冠和手執的法杖在華麗程度上更是尤有過之,那都是做工精緻的工藝品,尤其是鑲在杖上的剛玉更是價值不斐,遠超過巴庫爾市立博物館內的任何一項收藏品。

巴利斯坦緩緩舉起法杖,這個動作抓住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不單是瑞隆納信徒,就連操作鏡頭的記者們也在不覺中屏住呼吸,他們平時的工作就是關注巴庫爾內部的教派相關議題,因此也比一般民眾要更加重視巴利斯坦來訪所帶來的衝擊影響。

主教在眾目所矚下以清亮的男中音吐出教圈語,只是迥異於一般教徒之間交談的音調,他的話語抑揚頓挫如同唱腔,這是在教圈內只限定於正規教士訓練中所傳授的古語,一般的教徒在定期參加的佈道會中學習聖典,還能從變音勉強理解這種教士專用的神聖語言,但是對記者來說可就是碰上了個大難題,這是他們首次接觸的未知語言,因此也就缺少針對性的翻譯軟體,其中腦筋動最快的是『 端點新聞 』的記者,她毫不猶豫的將翻譯器吐出來的隻字片語全盤照收,拼湊出合乎語意的句子,相當諷刺的是,這家在本地素以捕風捉影製造小道消息而惡名昭彰的媒體公司,反而在這時成為將主教呈現給巴庫爾居民的唯一媒介。

這時巴庫爾市內的許多居民都登上『 端點 』的平台觀看直播報導,特別是那些因為主教來訪而受到直接衝擊的人們,聯邦特別幹員卡特˙布肯尼暫停駭入銀行資料庫的動作,從銀幕中觀察巴利斯坦的舉止,試圖用肢體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位主教的性格;礦工黨議員格里芬˙道斯在自宅的影音書房中,以被逼著吃下胡蘿蔔的小孩的心情看著轉播,在拍攝到死對頭哈姆薩議員時還會喃喃咒罵著幾句穢語;在聯邦駐地行政大樓,行政官維多利亞˙羅揚和秘書待在辦公室各自作著筆記,偶而互相交換一下意見,她會在稍後根據這些心得撰寫一份呈交到國政省的報告;而在同一棟大樓的底部樓層,波克˙卡里尼少尉清點完最後一箱塞進運輸車的配給食品,他跳下車子走向整備廠的資材堆放區,向排上的士兵宣布休息時間已經結束,身旁的派希爾中士開始吆喝著要大家關掉腕部終端上的新聞畫面,通通滾到車上準備出發。

同在太空港的奧萊格˙羅斯,則是從倉儲作業區直接用肉眼透過管制區的隔窗看著這一切,這位巴庫爾的地下國王朝巴利斯坦投以帶有殺意的眼神,那並非厭惡的情感,而是盯上獵物的興奮歡愉,他實踐野心的計畫到目前為止都全完按照規劃進行著,而巴利斯坦的登場則是將計畫推向下一個階段的關鍵,他對自己給這位主教所安排的下場完全沒有感到一絲罪惡感,在結社成員眼中,這些聖職者只是用來操控教圈勢力的工具,就連教皇也不例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