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激昂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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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12
《西元2175年7月16日,下午6點52分,喬治的私人宅邸二樓》

透過傳影與羅斯的會談持續了一小時,終於結束。

喬治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臉上帶有明顯的倦意,走出書房。

真累。

「大人,會議結束了嗎?」房門旁的利威爾貼心地詢問著,遞上冰毛巾。

接過冰毛巾後,喬治大致地擦拭臉上的油垢與汗水,終於有些舒適的喬治釋放些許倦意,將冰毛巾還給利威爾——「恩,結束了。」

「距離飯點還有一小時左右,有甚麼想做的嗎?」

「恩……瑪莉呢?」

「大小姐似乎整個下午都泡在演練室裡。」

「說到演練室,還沒跟瑪莉提到『新教練』的事情呢。」

「您打算現在與大小姐會面嗎?」

「恩,走吧。」

「遵旨。」利威爾誠摯地點頭,隨後緊跟在喬治身後。



劇烈的爆炸聲在虛擬的都市中不絕於耳的響起。此時,比斯特與女孩已然從大馬路旁邊的暗巷拚搏到市區大樓的頂樓,因戰鬥造成的煙霧四起。

所幸是虛擬場景,不然造成的傷亡恐怕不計其數。

雙方的身體狀態相差懸殊。

女孩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唯獨比斯特,游刃有餘的甩著手中的鎖鏈刀。

鎖鏈刀的刀頭上沾染鮮紅的血液。

肉眼估計至少幾十處傷口遍布女孩的身體,緊身衣都被刮出好幾條刮痕,鮮血滲出,狀況實在稱不上尚可,畢竟連握住冷豔鉅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相較於女孩呢,比斯特根本沒有一點損傷,狀態好的就像是剛進來演練室參觀的狀態,衣袍上沒有半點戰鬥痕跡,更別說身體有受到任何傷害。

這就是天與地一般的實力差異。

「呼……不敢主動攻過來嗎?」遍體鱗傷的女孩依舊刺激著比斯特。

然而,比斯特根本不為所動,縱使女孩拿出各種會使人暴怒的汙辱言詞,比斯特卻絲毫不動怒,反而都保持微笑地應對,這份從容令女孩反感。

與其說因為被無視而感到憤怒,倒不如是因為自己的弱小。

「我承認——以這個年紀來說,妳確實很卓越。」比斯特如此評價著。

「我沒有可憐到需要給一個地下城來的老鼠評頭論足。」

此話一出,女孩繼續向前衝,朝比斯特胡亂揮舞著冷豔鉅——比斯特這次連閃都沒閃,伸手丟出兩米長的鎖鏈刀,輕易將粗長的冷豔鉅束縛住。

這束縛的力氣之大,即便是健全的女孩都無法將冷豔鉅從鎖鏈裡拔出。這股碩大的力氣來源絕不只有比斯特本身,這設計詭異的鎖鏈刀肯定也是主因。

比斯特控制細長的鎖鏈,用力往下一甩,女孩手中的冷豔鋸跟著往下摔。

「嘖——!」

見神器暫時無法使用,女孩乾脆鬆手,朝比斯特的腹部伸出一記右鉤拳。

比斯特連瞧都不瞧一眼,左手便自己接下女孩的右拳。

「切!那麼這招呢!」女孩不放棄,反而迅速蹲低身子,一記掃堂腿踢向比斯特的下盤,然而——彷彿踢到鐵板似,堅硬不說,比斯特更是聞風不動。

(好硬!)女孩在心中痛得大喊。

比斯特感覺不到一點痛,淡然盯著腳下的女孩。

但這還沒放棄。女孩持續著半蹲的姿態,朝比斯特的胸口伸出右手,面向比斯特的同時,掌心凝聚著火球,她打算近距離的以魔法進行攻擊——

——『火球術』(Fireball)

灼熱的火光迅速擴大,刺眼如太陽的火球已經大得跟一顆西瓜一樣,女孩不顧忌比斯特的安危,直接朝比斯特丟出。

「去死!」

火球來勢洶洶的丟出,比斯特笑容逐漸淡了下來,轉而有些不屑。

「無聊。」無奈地說完,比斯特直接伸出左手,輕鬆接下火球。

「直接用手接下……了!?」女孩震撼地反問道。

根本感受不到火球的高溫,就像只是接下一顆棒球一樣稀鬆平常。比斯特接住便輕輕一握,火球就這麼被撲滅,滅得連點火花都不剩。

比斯特保持淺淺地微笑,但實際上,他的表情已經有點不耐煩。

「請別用這種毫無作用的伎倆,我會繼續跟妳切磋可不是為了看這種小孩子把戲的魔法,趕快,趕快拿出這把燕鷗的真實力。」

不耐煩地說完後,比斯特俐落伸出右腳,將地面上的女孩一腳勾起,女孩仍未有意識便被一腳勾到空中——待反應過來,第二腳緊接踹來。

「嗚——啊!」腹部被比斯特狠狠踹中,整個人被踢飛到遠處。

整體動作快得根本無法用肉眼去應對,更別說是身體肌肉的應對。

女孩蜷縮在地上,緊抱著腹部痛得像隻貓咪一樣柔弱。

此時,「當啷」的一陣鐵器掉落聲在身邊響起,女孩忍痛地朝音源看去——原來是自己的冷豔鉅被比斯特丟在自己的身旁。

「妳還有很多技能沒用吧?」比斯特已經收回笑容,面無表情地追問。

「你……」女孩憤怒地瞪著比斯特。

「對的,就是這種眼神,請再更憤怒一點,接著拿出真正的實力吧。」

「閉嘴……從地下城逃出來的老鼠……」忍著劇痛,女孩緩緩站起身。

「是呀,盤踞在天空高貴的妳,現在卻被地底逃出來的老鼠欺負呢。」

比斯特毫不在乎的繼續激怒女孩,確實達到效果。

「我——會讓你對剛剛的那句話感到後悔。」女孩的憤怒已經壓過腹部的劇痛,她停止顫抖,重新拾起地上的冷豔鉅,眼神無比兇惡。

但到底還是強忍著劇痛,身體的排斥反應難以拒絕。想嘔吐的噁心、全身肌肉因為過度疲勞而疲乏無力,過度呼吸導致的頭暈目眩。

女孩已經堅持不久矣。

「呵呵,有本事就來吧。」比斯特不以為然地重拾笑容,伸出右食指朝女孩揮出挑釁般的挑動——女孩最後的理智線終究被這舉動剪斷。

她並不感謝比斯特給的機會,反而更憤怒地大喊道:「少瞧不起人了!」,緊接加快速度,朝比斯特重劈,比斯特再度揮舞鎖鏈刀應對。

清脆的鐵器碰撞聲,柔軟的鎖鏈刺刀又簡單的化解笨重的冷豔鉅,女孩連著神器一起被彈飛至遠處——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因彈飛而摔傷。

不過這摔倒的疼痛不成為女孩繼續進攻的阻礙。

虛弱的身體堅毅不撓的重新站起,女孩這次也不再魯莽衝撞。

她開始施展肉體強化魔法——

——『速癒』(Accelerate healing)、『疼痛轉移』(transfer)

雙重增益不斷恢復女孩身上的傷口,臉上的不舒服感終於有所緩和,四肢似乎也暫時恢復力氣。比斯特終於有些滿意地點著頭。

(終於開始拿點實力,但——還不夠,我想看到的,是燕鷗的強度。)

比斯特一動也不動,等著女孩的強化魔法施展完畢,女孩竟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雖然鼻青臉腫的臉龐笑得很勉強也有點搞笑。

身體的不適感總算稍嫌減緩,接下來——

——『不動堡壘』(fortress)、『堅毅獅心』(Perseverance Lionheart)

是屬於肉體與精神上的強化魔法。比斯特明顯感受到女孩的意圖。

她打算拚出最後一擊。

「我得感謝你給予我強化的空檔嗎?」女孩緊握冷豔鋸,冷淡地說著。

「不用謝,倒不如說是我要感謝你,終於要拿點實力與我拚搏了嗎?」

「……真是汙辱,竟然要對一隻老鼠大動干戈,但竟然你討死,那我也只能成全你了,看好了——激怒我的下場會是怎樣,我可不管!」

最後憤慨的怒吼,女孩伸出左手,摸向冷豔鉅的核心——洛鉈的位置。

這舉動終於引起比斯特的興趣,雙目充滿新奇的瞪大。

(終於!?)

肉眼可見的魔力正在向洛鉈大量匯聚,整把冷豔鉅有了微妙的變化。

女孩定睛一瞪,終於施展——

「神器解放——『偃月』!」

壓迫性的氣場瞬間散開,以女孩為中心,不僅是力量的豐滿感,還有巨大熱量的侵蝕,逐間氣流轉變成火焰,再從火焰轉換成冷豔鉅解放的力量。

砍刀外型劇烈變化——刀身的鐵環嗡嗡作響,因為劇烈震動而互相碰撞,最後激烈地融合成一片——覆蓋一片彷彿鱗片的龍紋,包覆整把刀身。

火焰吞噬到整把砍刀,鐵灰色的冷豔鉅瞬間被燒得通紅,宛如煉製鐵器時的黯紅色,滾燙的岩漿在刀面上冒著泡,滴滴岩漿滴落,地板燒出好幾個洞。

多麼炙熱的火氣,只有身為持有者的女孩感受不到灼燒感。

比斯特難掩臉神上的雀躍,他苦苦等待的「壓軸」終於來臨!

「準備好了嗎?」身處火焰的女孩淡然詢問著。

比斯特簡直太開心了!上揚的嘴角已經失去控制,眼神裡逸散出渴望承接的乞求,這時候的他,反而更希望女孩趕緊攻擊自己。

施展出最強的一擊。

第四代神器的神器解放著重在「外型」的改變,其變化的幅度影響到本體力量的施放,冷豔鉅便是一個例子。

解放過後名為「偃月」,繼承東方龍族的血脈,善於操控邪惡亡魂之火,大量吸收藏於心裡的惡,使其轉化成本體的力量。

光是觀望那團幽綠色的鬼火,正常人應該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吧。

或許——這種懲惡之火,對於比斯特而言更有殺傷力。

(多麼驚人的力量,這就是屬於燕鷗的神器解放嗎?)比斯特暗自讚嘆。

比斯特露出難得的率真微笑,第一次認真握著鎖鏈刀,不再甩來甩去。

女孩也露出微笑——她開始踏出震撼的第一步,那瞬間彷彿踩在岩漿上,步步皆融化著頂樓的地面,所到之處便焚燒殆盡。

第二步——她縱身一躍,準備朝地面劈下轟天一擊——

——『破道——蟠龍墜紋燒』

偃月本體迅速染起碧綠色的烈火,猖狂的火焰凝聚出一條蛟龍般的火龍,隨著火焰的瘋狂旺盛,整條青綠色的火龍盤旋在空中,怒火中燒盯著比斯特。

那條火龍代表著女孩心中對比斯特的憤恨。

就靠這一擊!

女孩之姿彷彿向大地揮下正義的一砍,火龍隨即猛然衝向比斯特——

但——幽綠火焰吞沒一切的前一秒,女孩看得一清二楚——比斯特失望的神情,很明顯,他對這次自信的攻擊感到不以為然,甚至鄙夷。

(怎麼可能!絕對是錯覺。沒有人能夠扛過這一招!)

去吧!

火龍兇猛的吞沒整片頂樓,包括比斯特也難逃火龍的吞噬,整個身影淹沒於火海中,直到這幕發生,女孩的眼神才釋放出些許的安心。

「終於……結束了。」剛剛那擊加上神器解放的負荷感,女孩明顯無力。

有些吃不消的她小心翼翼站回頂樓,超過身體的負荷,眼神都變得模糊,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最後還是癱軟的向後趴著。

當然,偃月未能維持解放的狀態,馬上變回冷豔鉅的型態。

「唉呀……真是汙辱,竟然對區區老鼠用神器解放,自己還得加油了。」癱倒在地的女孩望著天上一片虛擬出來的夜景,無奈地自嘲著。

「你確實需要加油了」比斯特安然無恙地回應著。

「甚麼!?」這道泰然的回應聲,著實讓女孩嚇出一身冷汗。當她抬起頭確認前方,眼前的一幕簡直把她看呆了——比斯特毫髮無傷地走出火舌中。

他不以為然的拍一拍衣袍上的塵埃,不屑的態度十分明白。

「看來你還沒領悟到你那把『偃月』的真正解放,屬實有點可惜。」

這簡單一句的評語,成為女孩心中最大的陰影。向來孤高的她,從未被人這樣教訓過,更何況,對方是來自骯髒低劣的地下城來的噁心老鼠。

女孩內心的不服與錯愕全寫在臉上。比斯特沒打算真要與女孩一決高下,只是覺得能找到燕鷗的使用者,感到很新奇,且對方似乎與自己同齡。

但明顯,倘若不是因為對方實力不夠,就是燕鷗的機體貧弱,僅此而已。

真希望是前者。

(雖然威力可觀,但甚至不需要『迴光返照』的回溯,僅僅單純使用力量抵消便能無傷挺過,說實在的,對於燕鷗的憧憬著實下降一點。)

同時,嫌棄之餘,比斯特心中閃過一個疑問——

——(真的有必要放棄檮杌的使用嗎?)

一切都還處在懵懂的狀態,總之,只好遵從Master的指示了。

「妳的優點很明顯——」比斯特冷靜地解釋,同時朝地面上的女孩走去「——破壞力十足、進攻慾望強烈、體能非同凡響、熟稔的神器使用技巧。」

女孩雖無力卻強硬站起身,遠離比斯特,反問道:「你在嘲諷我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針對你的優缺點去做分析。」比斯特一邊解釋,一邊繼續朝女孩走去。

「缺點——容易因為戰鬥而失去理性與判斷能力、對於對手的試探不足、對於武器間的對應關係不熟悉、不懂得節省力量、自負且傲慢。」

「少……少囉嗦!」女孩吃力地舉起冷豔鉅,火炮再次迅速填充魔力——

——『十道之四式——伏鬼』

幽綠色的火炮猛然噴發,比斯特不費吹灰之力,僅挪移步伐就閃躲成功。這次的威力明顯不如第一發,畢竟肆意神器解放,體力也耗盡的差不多了。

見攻勢被輕易躲過,倒臥的女孩一邊匍匐遠離比斯特,同時繼續反攻——

——『十道之四式——伏鬼』

諸多為了臨時擊退而做出的佯攻,比斯特簡直快要看不下去。

女孩的執拗,比斯特倒也不意外,一來是對自身能力的過於自信,二來是對雙方身分的不同而產生的歧視所致,種種心理因素皆導致女孩的失敗。

但是,僅因此而導致失敗,說到底,還是那不值一提的價值觀所致。人類之所以懦弱,除了體質先天的不足,最大的根本,果然還是「人心」。

若能徹底拋開人心,便可無視所有,所向披靡。

也是自己一直以來嚮往的「無我」。

「真是失望。」比斯特無奈的嘆道,再度揮舞鎖鏈刀,輕鬆將伏鬼劃開。伏鬼被鎖鏈刀劈成兩半,比斯特穿梭於被劈出來的空間,最終停下腳步。

女孩已經過於驚訝,實在無法表現出更不解的神情,只有倦意寫在臉上。

「難以理解,居然連『伏鬼』都無法對普通武器造成損傷……?」

「我手中的鎖鏈刀並非普通武器。」比斯特毫不藏私的曝光。

「因為我無法好好使用初代以外的神器,以至於我的『父親』特別請工匠替我打造,能夠裝填魔力的特殊武器,只是為了避人耳目而故意平淡為之。」

「……難不成是『伏魔器』(Hidden Magic Weapon,簡稱HMW)嗎?」

「是的。」

「不……不可能……即便是伏魔器,也不可能擁有與燕鷗持平的力量。」

「確實如此,不過,這份差異能靠著使用者的水平去填補,以及你現在的力量耗竭所致。」話音至此,比斯特筋骨一縮,鎖鏈刀便迅速收近衣袖內。

比斯特的眼神難掩失望的情緒,嘆道:「妳已經沒有其他把戲可以使用了,我看切磋至此,沒有繼續的必要了。」語畢,比斯特轉身離開。

這話與舉動,無疑觸怒了女孩的心,疲倦的臉色瞬間增添不服輸的憤怒。她雙目變得堅毅,怒瞪著失望的比斯特,喊道:「給你面子,不代表我服輸。」

顫顫巍巍的身體努力地克服著疲勞與傷痛,殘破不堪的衣服上疑似燃起類似雪花片的火光,正在逐漸分裂與擴散,圍繞在女孩身邊。

女孩還能起舞。

「不準……」女孩嘗試凝聚剩餘的力量,辛苦挽留著即將離開的比斯特。

但是——比斯特已經失望透頂,他不想浪費時間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嗎?那好——」

比斯特終於停下腳步。他轉過身直視倒臥在地上的虛弱女孩,但是眼神裡已經失去感興趣的熱忱。是輕蔑的藐視。

(我是殺手,我是為了一切目的不擇手段的殺手,沒有必要為了沒有未來的結果,傻傻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等待,為此,請原諒我這次,Master。)

比斯特忽然平舉右手,手心的另一端似乎正在呼喚著某種東西。

這舉動讓女孩狐疑,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正確的行為。

下一秒——在比斯特的掌心前憑空出現一條裂痕,彷彿被兩隻看不見的手粗魯地向兩旁扯開,那條裂縫被扯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那黑洞十分不祥,從裏頭竄出的寒風瞬間撲滅因偃月而造成的火勢,偃月的力量在那股不祥之力面前,簡直不堪一提!

女孩震驚了。那瞬間,她徹底領悟到,自己與比斯特的差異。

(那黑洞裡是……神器的氣息!?他不是魔法師嗎?)

連都已經神器解放的偃月,都不如一把正常型態的神器,那究竟是怎樣的一把神器?原來,那才是眼前這傢伙的真實力……嗎?

那雙憐憫的視線轉移到女孩身上,比斯特用著惋惜的口吻說道:「你似乎以為我是一個魔法師,但其實,我也擁有著自己的神器——始祖鳥。」

「始祖……鳥?那不是初代神器……?」女孩訝異地反問。

換作是平常,她肯定會嘲笑比斯特的弱小,嘲笑始祖鳥的過時。但如今,她沒那個資格,那股黑洞中的力量,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毀天滅地的強大。

沒錯,那絕對是股顛覆自己常識的存在。

「大逆不道之劍——檮杌!」比斯特大聲呼喊著自己神器的名子,黑洞內陡然爆發出十級颱風的狂風,凌厲的風聲宛如厲鬼哀號,喝采著檮杌的駕到。

(檮杌——這就是那把神器的名子嗎?)

女孩目不轉睛的盯著黑洞,等待那兇猛的野獸,準備踏出黑洞的瞬間。

(怎麼回事?我的手腳竟然在顫抖?)

呼吸……對,要呼吸,差點都忘記。但……呼吸有點急促……太緊張嗎?

連神器的本體都還沒看到,自己的身體就不自覺發生一些異樣,原來自己這麼弱嗎……?還是……是檮杌太強大了……?

不知道。腦袋一片空白。

五秒過去——沒等到檮杌從黑洞拔出,黑洞卻緩緩閉合。

是比斯特主動關閉的。

女孩詫異,一時半解不知道該說甚麼,只是茫然的望著比斯特。

「不……拔出嗎?」

「沒有必要,只是想澆熄你對我的鬥志,同時,也讓你明白,自己有多麼無知且弱小。奉還並微改一句——『我沒有可憐到要對一個弱者動真格』。」

這無疑是對女孩自尊最大的傷害,但是,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也沒資格。

那副平淡無奇的外貌,比斯特散發的氣質,是超乎預料的高貴。

「你……比那副平庸……的外貌……還要傲慢呢。」

「傲慢……嗎?所謂的傲慢與自信僅差一線之隔,但,兩種觀感終究只是產於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弱小的你是如此看待我,但我自己並不這麼認為。」

「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從來不會評價自己,但偶爾會意興闌珊的自我審視,可能是某些靈感或看法的來源,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這樣認為過。」

「……真是自大的見解。」

「恩,是吧,僅此吧。好了,該怎麼解除這個場景模擬?」

問題一丟出,空中突然傳來刺耳的廣播聲——「關於這點!交給我吧。」

「這聲音……?」比斯特彌留之際,女孩先說出廣播的音源——

「——是笨蛋老爸。」

「老爸……?喬治先生?妳是……!?」比斯特猛然回憶到。

喬治曾在牛排館提到,他的親生女兒與自己一樣都是今年軍校的入學生,再者,他也提到他的女兒是使用四代神器的持有者——冷豔鉅!?

原來就是這個傢伙。



重新回到演練室,模擬被喬治等人手動關閉——原來早在自己與瑪莉交手後沒多久,他們便透過全景監視器觀看我們的戰鬥。

現場包圍很多工作人員——技術指導人員、治癒小組、設備維護員工。

瑪莉與比斯特兩人正在眾多專業人士的幫助下,檢查著身體異樣。

「現在已經七點多!?我怎麼感覺我們才剛經過半小時左右而已?」瑪莉不敢置信的盯著牆上螢幕的時間,那是網路時間,不可能有錯。

瑪莉的傷口已經完美痊癒,疼痛感基本抹除,因為電磁包絡的回溯功能,只不過心裡上的傷害並非靠著科技就能平復的。

果然,還是實力上的輾壓。

「哈哈哈哈!看來打得太入迷,都忘記時間了。」喬治滿意地開著玩笑。

不過瑪莉心裡很清楚,自己確確實實打不到一個多小時。

只有比斯特心知肚明——僅一分鐘的「迴光返照」,時間反彈了一小時。這便是自身固有魔法的副作用,看來,即便是電磁包絡也無法取消回溯。

但自己沒有解釋的必要,自己必須保持力量的隱密性。

意外的是,本以為在旁觀察的喬治會有所察覺,沒想到他也沒看出來嗎?

(這樣也好。)

歡笑聲之餘,喬治向比斯特投射出佩服的眼光。

「話說,比斯特先生的戰鬥技巧真是犀利,不愧是羅斯先生欽佩的人。」

「過獎。」比斯特露出善意且謙虛的微笑。

「對我家女兒的指點也相當簡潔有力,不難想像,若是您成為我家女兒的武科指導教練,那該會有多適合!」

「過獎。」

比斯特似乎還沒聽出喬治的弦外之音,神經敏感的瑪莉已然皺起眉頭。

「老爸!難道你……!?」

「恩,我已經辭退預先請好的武科指導教練了,現在開始!我將正式聘請比斯特先生,請您指導我家女兒——瑪莉的專任武科指導教練。」

超級肯定的大聲疾呼,在場所有人員聽得一清二楚。利威爾自然不會質疑喬治的決定,自己也相當支持——若不論身分,比斯特確實很有資格。

其他工作人員倒也沒有意見,或許他們還不知道比斯特的身分。

最有意見的,莫過於臉色鐵青的瑪莉本人了。

「你在說甚麼啊!?讓這傢伙當我的武科指導教練?」瑪莉氣憤地大喊。

「實力擺在面前,你剛剛連比斯特先生的一根寒毛都傷不到呢,而且,在剛剛的戰鬥裡,比斯特先生從未主動攻擊,光是防禦便能讓你體力耗竭了。」

「……就算這樣!我們也不應該讓地下城的老鼠……」

「瑪莉!」喬治忽然一改慈藹父親的形象,瞬間的暴怒引起氣場的震開,在場所有人員嚇得頓時停下手邊工作,鴉雀無聲。

不過瑪莉顯然不吃自己老爸的威嚇,神情依舊不屑。一旁的比斯特倒也沒表示甚麼,只是靜靜看著這對父女吵架。

(自己的身分問題果然引起這個家的爭執嗎?)

氣憤的父親的雙眼怒瞪著不成熟的女兒。

「忘記剛剛比斯特先生的諄諄教誨了嗎?人們為了那可笑的尊嚴與貴賤,甚至連自己力量流失都未有察覺,難道,你還要繼續執迷不悟?」

「不管!這是身為天空之城的我們,必須要有的矜持!比我強又怎樣?比我強的教練滿街跑,非得讓這隻老鼠當我的教練?」

「妳!妳膽敢再汙辱一次比斯特先生,信不信我打死妳?」

「你來啊!你有種對女兒施暴啊!」

「沒禮貌!平常就是太慣著妳!才讓妳變成今天這樣,我還不打死——」怒髮衝冠的喬治高舉右手,拳頭緊握,筆直出拳——瑪莉完全不懼也不躲。

在即將擊中的瞬間,一隻手迅速的伸出來,及時抓住差點打中瑪莉的拳頭——是比斯特,毫不費力地抓住強壯有力的直拳,保護了瑪莉。

這舉動著實讓喬治有些詫異,但仍舊抱持著怒顏。最為驚訝的就是瑪莉,剛剛自己才一個勁的汙辱比斯特,沒想到他還反過來保護自己?

「請放開!讓我好好教訓這無禮的傢伙!」喬治邊怒斥邊怒瞪著瑪莉。

「我認為有效的教育不能靠拳打腳踢,而是曉之以理。」

「但總要讓她吃點苦頭,不能總慣著她!」

「我想,她今天已經吃夠苦頭了。」比斯特冷靜地解釋著。

沒錯,瑪莉顏面盡失,對於今天慘敗給身為地下人的自己,已經是深刻的教訓,永生難忘的教訓與苦頭。

這番勸導著實讓喬治稍微冷靜一點,緊握的右拳頭逐漸鬆開。感受到手臂肌肉不再緊繃,比斯特這才鬆開緊抓喬治的手,重新坐下。

「關於任職令嬡的武科指導教練,我並無其他意見,若令嬡能允許我勝任的話,自然是我的榮幸,但是——」

「但是?」喬治好奇地追問。

「我不求任何報酬,只希望令嬡能傳授我有關燕鷗的使用技巧。」

「誰要教你!」 「妳閉嘴!」

瑪莉不爽的怒吼,喬治很快就以更高的分貝壓過,瑪莉這才不甘地沉默。

雖然早有這個預料,但比斯特的回應仍然讓喬治眉頭深鎖。

幾秒鐘的沉默與思考——

「我接受這個條件,其實呢,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我並不擔心比斯特先生你索求更高的報酬的,你大可盡量提出。」

「不了,這樣足矣。」

「哼!」瑪莉不屑地撇過頭,接著嗆道:「區區老鼠裝甚麼高尚?」

「瑪莉!」喬治簡直快被自己的女兒弄得抓狂,比斯特還是那副微笑。

「隨便令嬡怎麼說,總之,決定權還是在兩位的手上,我悉聽尊便,若是令嬡沒有意願的話,我也不強迫。」

「真的嗎?可是這小鬼肯定……」

「那就沒辦法了。」有些可惜的嘆息從比斯特口中發出,同時站起身。

「請您聘請專業的教練吧!我還沒有強到可以教導令嬡,敬請見諒。」

簡單點頭並鞠躬,比斯特便一派輕鬆地揚長而去。留下在場的眾人。

「哼!我也要走了。」瑪莉賭氣似的起身並離開。

喬治無奈地搔著頭,抱怨道:「真是虧欠比斯特先生太多了,看來,想讓他們兩個之間有點交集的自己,似乎太單純了。」

此時,利威爾有話要說。

「稟報大人,在下有一個辦法,不知您覺得如何?」

「喔?」喬治終於露出一點希望,轉向利威爾並急切地問道:「說說!」

「就是待會……」利威爾用著竊竊私語的音量,神秘兮兮的報備著。

「嗯!」喬治聽得很滿意,憂愁的表情轉瞬變成開心。

「就決定用你這個方式了!漂亮,利威爾。」

「過獎。那麼,先去飯廳準備用餐吧。」

「走吧。」喬治心滿意足的點頭,帶著身後的工作人員,離開演練室。

飯廳採用中古設計的裝潢,整間大廳放置兩張長桌,一張為員工用,一張為客人用,長度足以讓三十人同時用餐,桌面擺設燭火與植栽,清新可愛。

天花板掛著兩具水鑽吊燈,周圍擺著玻璃櫥櫃,收藏琳琅滿目的藝術品,接連幾幅風景畫掛在花紋壁面上,搭配抒情迷人的鋼琴配樂,相當雅緻。

比斯特、喬治與瑪莉一起坐在客用的餐桌。喬治理當坐家主的中央座位,而比斯特與瑪莉則分別坐在兩旁。

雖然對視的距離僅桌面的寬度,氣氛卻如隔好幾張桌子一樣遙遠。

另一張員工餐桌未有半個人,原因是家主與客人用餐,身為員工的利威爾等人不準與家主等人同時用餐,必須等到喬治三人用完餐才能進飯廳。

宅邸的老規定,自喬治成為宅邸所有人的時候就有了。

偌大的飯廳,冗長的空餐桌,用餐的氛圍更加令人感到不適。

瑪莉仍舊不屑的閉目養神,實則只是不想看到比斯特的臉。

比斯特倒也不介意,相較於今早剛從地下城外出的詫異感,現在終於有點適應。再者,這種奢華的裝潢在地下城也有見過幾眼——剎的據點。

喬治很無奈,不僅佩服比斯特的大氣,也對自己女兒的蠻橫感到苦惱。

——用餐時間到。

滾動的輪子,搖晃的餐具碰撞聲,女僕們接連推著餐車,緩緩走進飯廳。擺放完刀叉、餐盤與餐巾,女僕親切地詢問道:「還有甚麼需求嗎?」

比斯特搖搖頭,露出微笑表示感謝。這份甜美的微笑搭配上清秀的顏值,專業的女僕都有些動搖,雙頰泛紅,心頭微微一震。

「謝謝。」女僕害臊的趕緊答謝並退場。

與身為客人的比斯特相比,女僕沒有向瑪莉與喬治過問,兩位的用餐需求確實有所不同——瑪莉多了一杯白開水、喬治則是特別給予空的高腳杯。

「老爺,請問今天想喝甚麼酒?」女僕親切的詢問著喬治。

「恩——來杯狄娃伏特加(Diva Vodka),加兩塊冰塊。」

「好的。」

「呃——」喬治的視線很快轉移到比斯特身上。

比斯特注意到喬治的眼神,一時半解難以解讀喬治的意思。自己身上應該沒有甚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吧?還是自己違反甚麼用餐禮儀了?

雙方就這樣互看幾秒鐘,最後還是比斯特尷尬地問道:「請問……?」

「我知道以你的年紀不太合適,但據我所知,你偶爾也會淺嚐嗎吧?」

「恩,曾經伴Master出席重要場所時,偶爾會跟著喝一點。」

「那,你想喝一點嗎?」

「……暫時不用。」

「好吧。」喬治點點頭,隨後便揮個手,示意身旁女僕離開。

在送餐的空窗期,比斯特從口袋裡拿出預先包裝好的「藥袋」,打開袋口便直接將粒粒藥丸倒進嘴裡——那藥丸的數量多得驚人,喬治都有點傻眼。

那藥丸的數量多得快可以把一隻老鼠砸暈了,比斯特就這樣直接一口吞?

「你……都吃些甚麼藥啊?」

「因為我自小體弱多病,飯前、飯後與睡前都有必須固定食用的藥物。」比斯特淡然地解釋,嘴裡「喀喀」的清脆聲,聽得有點嚇人。

乾吞這麼多藥就算了,那一副習慣的模樣,難道從小就這樣吃?

被吃藥的聲音吸引,瑪莉終於稍微睜開眼睛,觀察一下對座的比斯特。

比斯特的坐姿端正、口吻慢條斯理、舉止優雅,任何一個舉動,都不像是被貼上「粗俗」標籤的地下人,甚至比一些天空之城的人還要端莊。

(好像……與想像中的老鼠不太一樣呢?)

「怎麼?開始對比斯特先生感到有興趣了嗎?」喬治抓到女兒的小動作,突然惡趣味的露出微笑,開始逗著瑪莉。

「不可能!只是剛好睜開眼睛,不小心看到的。」

「是嘛,我看你盯蠻久的欸。」

「才……才沒有!」自知理虧的瑪莉氣得臉紅脖子粗,再度撇頭閉眼。

「哈哈哈哈——————!」

自己女兒擺出這副傲嬌的模樣,不禁讓身為父親的喬治哈哈大笑。

算不上溫馨,但在比斯特眼中,彌足珍貴。

(這就是所謂的「父親」嗎……?)

很快,喬治也稍微正經點,收拾笑容,轉而看向比斯特。

「話說,關於軍校的入學考,你想好了嗎?」

這話令瑪莉再度睜開雙眼,且是瞪大雙眼的盯著比斯特——「入學考?」

「是,我已經決定好了。」

「爸……這傢伙……跟我同歲?」

「對齁,我只有跟你說過有一位地下人會暫時借住我們家,卻還沒跟你說過——比斯特先生比妳大一歲,但因為某種原因,與你們一同報考聖塔莉茲的入學考試,不過,比斯特先生也有些苦衷,目前只打算報考魔法科系。」

「甚麼苦衷?不就是只會用始祖鳥而已?可是……這傢伙不是要學始祖鳥以外的神器嗎?進魔法科哪能學到?頂多參加社團吧?」

「最起碼還是得要入學吧。」

「是嘛,若要這樣就乾脆不要入學,晚個一年學習一點技巧再報考。」

「老實說……」比斯特忽然插話,接著解釋道:「我已經琢磨近五年,卻依舊無果,我體質不好,倘若就讀軍校的三年仍舊未果,我只能接受事實。」

「是喔。也對,老鼠就乖乖待在地下城就好了吧。」瑪莉不屑地阿諛。

「瑪莉!不準這樣無禮。」

「我有說錯嗎?天空之城本來就不是地下人可以來的地方,硬要闖來,又想要在這裡偷點東西回去,這作為真令人作嘔。」

「偷甚麼東西?神器的使用技術本來就是全人類應該要掌握的,我們不應分的這麼細,人類最大的敵人是魔物,不是人類,妳到底知不知道?」

「既然如此,在斬殺魔物前,就應該先排除沒有用的族群吧。」

「妳!」

「請別爭吵了。」比斯特迅速插話,阻止父女倆的鬥嘴。

「令嬡說得沒錯,身為地下人的我,沒有資格侵門踏戶又將其據為己有,不過,希望各位日後能原諒我的無恥,讓我繼續在天空之城學習。」

「不……你根本不需要向我們請求呀。」

「只要身為地下人的我還待在天空之城的一天,必定會有更多排外勢力的介入與干擾,我必須抱持謙讓的態度,才有辦法緩和之間的摩擦。」

「這樣……也沒錯啦……」喬治頓時啞口無言。

不過,這番言詞確實吸引瑪莉的注意,又令她稍微向比斯特瞥了幾眼。

——話題有了模稜兩可的結論,餐點也一一送上。

「請各位小心燙。」女僕親切地提醒,並小心翼翼地端上。

一陣沉默的對視中,餐桌也被菜餚填滿。喬治無話可說,只好提起餐具,享用著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