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 徒弟
本章節 2834 字
更新於: 2021-09-11
頂著上午的太陽回到館前，遠遠地我已經看見有輛馬車停在門口。我還沒進門，管家便踏著碎步急急走來。
「曼查大人……」
「是費迪南茲先生嗎？」
管家點頭。
「帶我過去吧。」
我來到玄關，傭人替我收去了外套。這時有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玄關旁的掛鏡裡，清清楚楚地顯示著數字。
「曼查大人？」
「沒事。」
一踏進會客廳，費德南茲先生便急急站起來。
他之前對我態度是這樣謹慎的嗎？
想到曾經被這男人當成病人粗手粗腳地檢查傷勢，就覺得莫名其妙。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跟卡斯提亞關係這麼好啊？
「請坐。啊，這位就是……」
「是我的姪子。平常跟我住在一起，他有打理馬廄的經驗……」
費德南茲低頭，將他身邊的纖細身影推到前面。
少年一頭火焰般的紅髮給我留下強烈的印象。稚嫩的臉孔看起來約莫十二歲。
以騎士侍童的年紀有點太晚，但我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入門。我打量著他有點太瘦的身子骨，光費德南茲的肚子就有他兩倍寬。
累積在身體裡的訓練回憶告訴我這是接不得的麻煩擔子。
找個理由拒絕比較好，還是馬虎地讓他打雜比較不失禮呢？
當我在考慮這些玩意時，我瞟見懸浮在他頭頂上的數字。
「你叫什麼名字？」
忽然被問到讓少年的身體略微發抖。
「亞瑟。亞瑟．迪亞哥．費德南茲。」
我看了費德南茲先生一眼，再望向亞瑟，重重推了他兩下。「試著撐住。」
亞瑟發出難過的聲音，雖是差一點，但他帶著不服輸的眼神勉強站穩腳步。
「你想成為騎士嗎？」
少年鼓脹著臉頰，用力點頭。
我站直身軀，看著費德南茲先生。
「卡斯提亞向我提過了。你願意把他交給我訓練嗎？」
「那可太感謝曼查大人了！啊，亞瑟，快謝謝曼查大人啊。」
看著亞瑟口齒不清地擠出致謝之詞，費德南茲先生拿出手帕吸去額上的汗水。
他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聞，態度才忽然轉變啊？
我在心裡輕輕嘆氣，指示傭人陪同亞瑟去搬他的隨身行李。
「費德南茲先生。」
「是的，曼查先生？」
「你和卡斯提亞認識很久了嗎？」
他緊張得猛擦汗，汗水看起來都要浸濕整張寬臉。
我招待他坐下，遞上茶水。
「這個啊，曼查小姐從入學開始就印象深刻。」費德南茲先生喝了一口茶，有些尷尬地說著：「隨時都有活力，她的熱情好像會感染所有接近她的人。我也是啊……」
聽到熟悉的妹妹風格，我感到放鬆下來。
卡斯提亞的確不論什麼時候都讓人印象深刻。
從小她就是個不服輸的傢伙。
很怕寂寞，也很黏人。從這點恐怕會覺得她很柔弱，但這樣想就完全錯了。卡斯提亞只黏著比她大的家人，出了家門既好強又不服輸。三番兩次跟馬伕的兒子、領地裡的農村小孩比賽爬樹和打架，把母親大人不知道幾次被她刺激到暈過去。
式微貴族在學園裡的處境並不好。雖然在信裡沒有跟我提過，但她一定也是靠那股幹勁撐到現在。
「剛入學的時候曼查小姐只一個人住在接待館裡呢。」
「接待館？」
「曼查大人是外地人不熟悉吧。」費德南茲先生搔搔他的落腮鬍，用手在空中畫圈：「皇冠花學園就是皇冠花市的內城，曼查大人也知道吧？接待館是提供給沒有預先處理好私館的學園生的暫時落腳處。張羅好居所的貴族在那裡登記文件後就不會住在那裡。」
「這麼說來……」
「到租賃了這棟宅邸也經過不少波折。我說是軍醫，其實什麼都得幹。曼查小姐入學那年，我的進貨出了意外，只有曼查小姐願意援手，哈哈哈這就結下不可解的交情了，這座館也是曼查小姐不斷奔波下的結果。」
費德南茲大口喝乾剩下的茶水。
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想掩飾他的難為情，他肯定也幫了卡斯提亞不少忙才對。被卡斯提亞折服的人總是這樣，說著不甘不願卻樂意相助。即使在學園裡也真有她的風格啊。
我的感嘆沒持續多久，傭人與亞瑟便回到會客廳。
費德南茲先生也跟著起身，他拿著帽子站在玄關對我彎腰致意：「亞瑟拜託您了，曼查大人。」
「請交給我，費德南茲先生。」
送走費德南茲，我吩咐管家收拾會客廳，和傭人要了一盆水，在房裡簡單洗過臉。一面擦著水滴，一面從鏡子裡確認了數字的存在。
我佯裝檢查眉毛，湊近鏡子細瞧。
不同於其他人的綠色數字，我的數字最底下浸染了些許的紅色。
這個數字是【441】。
差不多有費德南茲先生的兩倍。數字的改變會帶來什麼呢……
我瞥見女僕一臉平靜地在旁等候，發現在鏡子前面花掉太多時間，對她開口：「把費德南茲先生的姪子帶到練武室，我稍後到。」
◆
走到練武室前，亞瑟和那名女傭已經站在前面。
怎麼站在前面不動？
「進去吧。」
女僕對我搖搖頭，接著低頭說：「曼查大人，這裡是禁止進去的。」
「誰說的？」
「練武室不包含在宅邸的租賃契約裡。在清點內部後就不曾打開過。」女僕平靜地說。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管家前幾天沒帶我進去了。
我握著門把輕輕轉動。沒有上鎖。
「讓我進去吧。我不會亂動原屋主的東西。有事就讓我負責好……哈、哈啾！」
從門裡溢出的塵埃噴了我一身。
女僕和亞瑟在我背後咳嗽連連。氣窗射入的陽光在四溢的灰塵裡打出兩道光柱。
到底有多久沒打開過了？
從和隔壁房間的距離看，練武室並不小。只不過用不著的桌椅橫七豎八地塞在裡面，有個角落還嵌了一台鋼琴。這些「整理」原屋主東西的方法充滿了某個笨妹妹做事的風格，讓我猛搖頭。有八成的空間堆滿雜物，打消了就近訓練亞瑟的念頭。
帶著隨便看看的心情走進房間，有座被固定起來的盔甲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副盔甲沒有浮誇的精細雕工，心口的金屬板下方鑲著一顆魔石。一邊的武器架上插著一柄抹了厚厚油脂的長劍。
亞瑟小碎步來到我身邊。
「之前的宅邸主人很不簡單呢。亞瑟，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啊……這個……」
紅髮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我拍拍他的肩膀：「這是魔法盔甲，輸入魔力就能自動穿上他。這種裝備可以吸取魔力提升使用者的力量，看起來宅邸的前任主人是個能文能武的男人啊！」
我環顧室內，除了盔甲以外再也沒有能吸引我的地方了。我本想找出練習用的鈍劍，和亞瑟一起與雜七雜八的傢具纏鬥一陣後索性放棄，考量起其他場地來。
「聽說學園裡的練武場是開放使用的……」我盤算道。但作為一個從長城回來的外鄉人，這群貴族會輕易借給我嗎？
這時亞瑟繞到我跟前，睜大雙眼盯著我。
「曼查大人，您要去學園練武場嗎？」
「呃，對。你知道怎麼走？」
「我知道！」
亞瑟雀躍的帶著我前進，他應該很清楚皇冠花市的地形吧？我摸了摸腰際，確定長劍還在我的身上，我便讓他自由地帶路。
亞瑟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在我的前面。他的個頭比卡斯提亞要再矮一點，以致於需要小跑步才能比我快一步帶路。
「怎麼，你很高興嗎？」
「是的！能幫上曼查大人的忙！我很高興！」
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皇冠花市做過值得讓人尊敬的事。
卡斯提亞說他是聽說我跟漢斯決鬥的故事才仰慕我的，但作為社交話題被討論是一回事，我不希望陌生少年因為這樣就想成為一名騎士。
「我是從長城回來的邊境人哦？跟我在一起不會被朋友笑嗎？」
「才不會。長城人是為了我們在邊境對抗魔物吧？」
他竟然知道這件事？不不，奈德蘭建築了長城，對抗著北海裡湧出的魔物這件事應該是常識才對。只不過因為皇冠花市的特別氛圍，才讓我有了沒人知道的錯覺。
「而且我覺得在長城的守望者最厲害了！」
他忽然慢了下來，用細小的聲音似地說。在我回應前，他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聽到這麼誠懇的發言讓舌頭差點打結。
皇冠花市竟然會有人這樣想？
「曼查大人……」
「是費迪南茲先生嗎？」
管家點頭。
「帶我過去吧。」
我來到玄關，傭人替我收去了外套。這時有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玄關旁的掛鏡裡，清清楚楚地顯示著數字。
「曼查大人？」
「沒事。」
一踏進會客廳，費德南茲先生便急急站起來。
他之前對我態度是這樣謹慎的嗎？
想到曾經被這男人當成病人粗手粗腳地檢查傷勢，就覺得莫名其妙。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跟卡斯提亞關係這麼好啊？
「請坐。啊，這位就是……」
「是我的姪子。平常跟我住在一起，他有打理馬廄的經驗……」
費德南茲低頭，將他身邊的纖細身影推到前面。
少年一頭火焰般的紅髮給我留下強烈的印象。稚嫩的臉孔看起來約莫十二歲。
以騎士侍童的年紀有點太晚，但我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入門。我打量著他有點太瘦的身子骨，光費德南茲的肚子就有他兩倍寬。
累積在身體裡的訓練回憶告訴我這是接不得的麻煩擔子。
找個理由拒絕比較好，還是馬虎地讓他打雜比較不失禮呢？
當我在考慮這些玩意時，我瞟見懸浮在他頭頂上的數字。
「你叫什麼名字？」
忽然被問到讓少年的身體略微發抖。
「亞瑟。亞瑟．迪亞哥．費德南茲。」
我看了費德南茲先生一眼，再望向亞瑟，重重推了他兩下。「試著撐住。」
亞瑟發出難過的聲音，雖是差一點，但他帶著不服輸的眼神勉強站穩腳步。
「你想成為騎士嗎？」
少年鼓脹著臉頰，用力點頭。
我站直身軀，看著費德南茲先生。
「卡斯提亞向我提過了。你願意把他交給我訓練嗎？」
「那可太感謝曼查大人了！啊，亞瑟，快謝謝曼查大人啊。」
看著亞瑟口齒不清地擠出致謝之詞，費德南茲先生拿出手帕吸去額上的汗水。
他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聞，態度才忽然轉變啊？
我在心裡輕輕嘆氣，指示傭人陪同亞瑟去搬他的隨身行李。
「費德南茲先生。」
「是的，曼查先生？」
「你和卡斯提亞認識很久了嗎？」
他緊張得猛擦汗，汗水看起來都要浸濕整張寬臉。
我招待他坐下，遞上茶水。
「這個啊，曼查小姐從入學開始就印象深刻。」費德南茲先生喝了一口茶，有些尷尬地說著：「隨時都有活力，她的熱情好像會感染所有接近她的人。我也是啊……」
聽到熟悉的妹妹風格，我感到放鬆下來。
卡斯提亞的確不論什麼時候都讓人印象深刻。
從小她就是個不服輸的傢伙。
很怕寂寞，也很黏人。從這點恐怕會覺得她很柔弱，但這樣想就完全錯了。卡斯提亞只黏著比她大的家人，出了家門既好強又不服輸。三番兩次跟馬伕的兒子、領地裡的農村小孩比賽爬樹和打架，把母親大人不知道幾次被她刺激到暈過去。
式微貴族在學園裡的處境並不好。雖然在信裡沒有跟我提過，但她一定也是靠那股幹勁撐到現在。
「剛入學的時候曼查小姐只一個人住在接待館裡呢。」
「接待館？」
「曼查大人是外地人不熟悉吧。」費德南茲先生搔搔他的落腮鬍，用手在空中畫圈：「皇冠花學園就是皇冠花市的內城，曼查大人也知道吧？接待館是提供給沒有預先處理好私館的學園生的暫時落腳處。張羅好居所的貴族在那裡登記文件後就不會住在那裡。」
「這麼說來……」
「到租賃了這棟宅邸也經過不少波折。我說是軍醫，其實什麼都得幹。曼查小姐入學那年，我的進貨出了意外，只有曼查小姐願意援手，哈哈哈這就結下不可解的交情了，這座館也是曼查小姐不斷奔波下的結果。」
費德南茲大口喝乾剩下的茶水。
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想掩飾他的難為情，他肯定也幫了卡斯提亞不少忙才對。被卡斯提亞折服的人總是這樣，說著不甘不願卻樂意相助。即使在學園裡也真有她的風格啊。
我的感嘆沒持續多久，傭人與亞瑟便回到會客廳。
費德南茲先生也跟著起身，他拿著帽子站在玄關對我彎腰致意：「亞瑟拜託您了，曼查大人。」
「請交給我，費德南茲先生。」
送走費德南茲，我吩咐管家收拾會客廳，和傭人要了一盆水，在房裡簡單洗過臉。一面擦著水滴，一面從鏡子裡確認了數字的存在。
我佯裝檢查眉毛，湊近鏡子細瞧。
不同於其他人的綠色數字，我的數字最底下浸染了些許的紅色。
這個數字是【441】。
差不多有費德南茲先生的兩倍。數字的改變會帶來什麼呢……
我瞥見女僕一臉平靜地在旁等候，發現在鏡子前面花掉太多時間，對她開口：「把費德南茲先生的姪子帶到練武室，我稍後到。」
◆
走到練武室前，亞瑟和那名女傭已經站在前面。
怎麼站在前面不動？
「進去吧。」
女僕對我搖搖頭，接著低頭說：「曼查大人，這裡是禁止進去的。」
「誰說的？」
「練武室不包含在宅邸的租賃契約裡。在清點內部後就不曾打開過。」女僕平靜地說。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管家前幾天沒帶我進去了。
我握著門把輕輕轉動。沒有上鎖。
「讓我進去吧。我不會亂動原屋主的東西。有事就讓我負責好……哈、哈啾！」
從門裡溢出的塵埃噴了我一身。
女僕和亞瑟在我背後咳嗽連連。氣窗射入的陽光在四溢的灰塵裡打出兩道光柱。
到底有多久沒打開過了？
從和隔壁房間的距離看，練武室並不小。只不過用不著的桌椅橫七豎八地塞在裡面，有個角落還嵌了一台鋼琴。這些「整理」原屋主東西的方法充滿了某個笨妹妹做事的風格，讓我猛搖頭。有八成的空間堆滿雜物，打消了就近訓練亞瑟的念頭。
帶著隨便看看的心情走進房間，有座被固定起來的盔甲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副盔甲沒有浮誇的精細雕工，心口的金屬板下方鑲著一顆魔石。一邊的武器架上插著一柄抹了厚厚油脂的長劍。
亞瑟小碎步來到我身邊。
「之前的宅邸主人很不簡單呢。亞瑟，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啊……這個……」
紅髮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我拍拍他的肩膀：「這是魔法盔甲，輸入魔力就能自動穿上他。這種裝備可以吸取魔力提升使用者的力量，看起來宅邸的前任主人是個能文能武的男人啊！」
我環顧室內，除了盔甲以外再也沒有能吸引我的地方了。我本想找出練習用的鈍劍，和亞瑟一起與雜七雜八的傢具纏鬥一陣後索性放棄，考量起其他場地來。
「聽說學園裡的練武場是開放使用的……」我盤算道。但作為一個從長城回來的外鄉人，這群貴族會輕易借給我嗎？
這時亞瑟繞到我跟前，睜大雙眼盯著我。
「曼查大人，您要去學園練武場嗎？」
「呃，對。你知道怎麼走？」
「我知道！」
亞瑟雀躍的帶著我前進，他應該很清楚皇冠花市的地形吧？我摸了摸腰際，確定長劍還在我的身上，我便讓他自由地帶路。
亞瑟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在我的前面。他的個頭比卡斯提亞要再矮一點，以致於需要小跑步才能比我快一步帶路。
「怎麼，你很高興嗎？」
「是的！能幫上曼查大人的忙！我很高興！」
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皇冠花市做過值得讓人尊敬的事。
卡斯提亞說他是聽說我跟漢斯決鬥的故事才仰慕我的，但作為社交話題被討論是一回事，我不希望陌生少年因為這樣就想成為一名騎士。
「我是從長城回來的邊境人哦？跟我在一起不會被朋友笑嗎？」
「才不會。長城人是為了我們在邊境對抗魔物吧？」
他竟然知道這件事？不不，奈德蘭建築了長城，對抗著北海裡湧出的魔物這件事應該是常識才對。只不過因為皇冠花市的特別氛圍，才讓我有了沒人知道的錯覺。
「而且我覺得在長城的守望者最厲害了！」
他忽然慢了下來，用細小的聲音似地說。在我回應前，他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聽到這麼誠懇的發言讓舌頭差點打結。
皇冠花市竟然會有人這樣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