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才不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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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7



  自從上次深白第一次對真司發脾氣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情,這段時間兩人雖然沒有冷戰,依然保持正常的相處方式,只是深白臉上的喜悅消失了不少。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真司偷偷地聯絡梨奈,看能不能從她那邊得知些深白的過去,與綾香這個人究竟跟深白有什麼關係,不過梨奈聲稱沒聽深白提過綾香這號人物。


  但她建議去市區的星雲大學,找一名叫做「花崎宮白」(Hanasaki Miyashiro)的教授,這人也是深白的姊姊,也許她會知道些關於深白的過往。


  「請坐,茶還是咖啡?」綁著黑高馬尾、身穿深米色v領長袖上衣、黑喇叭褲,長相凜然的女子,拿起茶杯問剛坐在沙發上的真司。


  「啊!水就可以了……」


  「平常只有學生會跑來找我,這次難得來了個客人,真的只要水就好了嗎?」


  「那麼……茶好了。」


  這名散發與深白截然不同的凜冽氣質的女子就是深白的姊姊──花崎宮白,表情也是較於冷靜沉著的型,但還是可以看得出是同一個媽生的,簡單講就是更為老成的冰山型深白。


  宮白坐在真司對面,把一杯裝飄著白煙的黑色液體推到真司面前,「這是我自己泡的紅茶,如果不介意的話請試試吧。」


  「謝謝妳的好意,那我不客氣了……」


  真司捧住溫熱的茶杯,小啜一口後,甘甜的液體溫暖了他的嘴,順著喉嚨流進喉間,這份溫暖迅速瀰漫在全身,令人突然之間充滿了精神。


  「這紅茶非常好喝!」


  「謝謝稱讚……那麼,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品嘗到美味的紅茶差點就讓真司忘了原本的目的,趕緊把茶杯放回桌上,「那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日比野真司,是──」


  「等等。」


  突然伸出手要真司住嘴的宮白,用像是在分析的眼神打量真司,忽然站起走到真司身旁,彎下身子、鼻湊上去開始細聞對方。


  宮白靠得如此近,近到都可以清楚聞到對方所噴的香水,是香水百合味道的,淡淡的香氣令真司暈眩些,此舉動令他驚得想離宮白遠一點,但卻反遭對方抓住肩膀無法動彈。


  「嗯……你是深白的男朋友吧?」


  「啊……沒錯。」此時的真司心想「難不成亞人都是靠氣味認人的嗎」


  宮白坐回沙發,翹起腳來,臉色變得嚴肅。「你身上的深白氣味蠻重的……做過了嗎?」


  「咦?啊……這個……還沒有……」


  「抱過?親過?」


  「有……」


  「交往多久了?」


  「半……年有了。」


  宮白露出思考的皺眉神情,低聲說:「嗯……不可能呀……」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都交往半年,也抱過、親過了……居然還沒做過?」


  「原來是在意這件事嗎!?」真司很想大聲吐槽出來,但基於禮貌還是吞回肚子了,而且對方給人的凜然氣質,會不由自主地讓人安靜坐好。


  最後將最近遇到的事情告訴宮白後,對方在聽的過程,面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凝重到彷彿整個空間都被凍結般,讓真司時不時口吃。


  「……大致上是這樣,您知道任何關於綾香跟深白之間的事情嗎?」


  「那位草崎綾香和深白以前是國小同學,深白小六那一年轉到別所學校時認識的。當時深白只是想和綾香做朋友,然後就被欺負了。」


  「不可能沒有理由吧?」


  「這些是我事後聽深白講,並再由我自己理解出的。在深白到那個班前,綾香是班上的中心人物、備受愛戴的人。而深白單純想要交朋友、幫助人的想法,卻被綾香扭曲成『搶走她在班上位置』的手段。」


  真司聽著聽著,雙拳不自覺得握緊起來。


  「另外她媽媽似乎跟別的男人跑了,我想這也是原因之一。」


  「……那妳知道為什麼深白──」


  「為什麼深白不願意和人說這件事吧?也是呢,如果她願意和你說,你也不用來找我了。」宮白啜口紅茶,放回碟子上,把二郎腿放下來正坐起。


  「深白她,曾自殺過。」


  「!」


  「一次,在家裡,大概是那事發生後三個月,她想從四樓窗戶跳出去,幸好父親大人及時看見並把她拉回來。當時我也在場,並看到深白自殺失敗後,那毫無溫度的表情、黑如墨汁的瞳孔……」


  宮白站起來,走到一旁掛包包的高架子,從黑皮革包拿出一本粉紅色的日記,「這本日記在那之後我就一直收著,沒有離身過,也沒有再還給深白。」


  真司接過日記,打開隨意一翻,立刻翻到有部分頁數被寫滿黑字。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沒有我的話就好了沒有我的話就好了沒有我的話就好了沒有我的話就好了沒有我的話就好了……


  「……」真司靜靜地看著,臉上的反應出乎宮白意外的不震驚,但她忽略掉,還是繼續說:「她認為這件事情讓大家都很不好受,於是把所有的錯都怪在自己身上。」


  此時真司想起真白說過……


  ──深白她呀……常常為了不讓人擔心,而假裝自己看起來心情很好。


  「我們以為事件過後、綾香搬家轉學後事情就會漸漸好轉,但我們都忽略了深白的內心,讓她壓抑長達三個月的時間,終於受不了才打算尋死解脫。說到這裡,你可能覺得我這個做姊姊的還真是失敗對吧……」


  「並沒有,請您別這麼想……」


  「謝謝你……之後我們開始常常關心深白,直到三妹桃白出生,深白意識到自己得要有身為姐姐的責任,她的內心才開始好轉,並開始淡忘那事。」


  真司往前翻翻,翻到一頁推算大概是15年前的秋天的日記,他讀著讀著,雙眼瞬間瞪得老大,嘴巴受到點驚嚇而微開,頓時一些回憶片段完整地、快速地閃過他眼前。


  「那天……和真奈姊去採松茸……然後下了雨……看到一名女孩子……」真司嘴裡輕聲地唸著,音量小到宮白無法聽清楚。


  「你怎麼了嗎?」


  真司驟然闔起日記,抬頭精神奕奕地望向對方:「不……沒什麼,謝謝您告訴我這麼多!」


  「不用謝,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在那之後我把這本日記收起來,至於一直帶在身邊不銷毀的理由……因為我想也許未來會有個『人』,能夠帶深白完全走出這份傷痛。」語畢,宮白將自己的外貌變回白髮白瞳、頭上長出觸角來,一邊笑著,一邊用堅硬的蟲肢拍拍真司的頭。


  「蝴蝶的直覺告訴我你一定很愛深白,而且我也覺得對現在的深白來說,你就是那個『人』。」


※     ※     ※


  真司在回家的途中.不斷想著宮白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有那本日記令自己到現在還是很震驚的內容。


  「我一定……會讓事情結束!」


  這時真司注意到對面的馬路有家補習班,綾乃揹著背包站在門口,正好兩人對到了眼,綾乃便熱情地朝他揮手打招呼。


  「妳怎麼還在這裡?都快要接近晚餐時間了呢。」


  「因為姊姊說會來載我,不過已經10分鐘了還是沒見到人……」


  「不如我陪妳走回家吧,也順路。」


  「嗯!好哇!」


  兩人並肩走在夕陽下的街道,綾乃說:「真司哥哥,明天就要知道比賽的名次了哦,你和深白姊姊可不可以來呀?


  真司先是猶豫一會兒,心想自己是無所謂,但深白肯不肯又是一回事了。


  「我一定會來的,至於深白我再問問看,因為深白最近有些事情要忙。」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真司才想到一件事情。


  「我問妳哦,妳認為綾香是個什麼樣的人?」


  「姊姊嗎?她是很完美的姊姊哦!除了和爸爸關係很不好之外,她對任何人都很好……其實我不知道昨天姊姊她為什麼會對深白姊姊說那些話,實在是非常抱歉!」


  「原來妳聽到啦……」


  真司思考一會兒,一會兒撞見開車過來的綾香,兩人對視了一眼,雖然不怎麼喜歡真司,但該道謝還是得道謝。


  最後開車離去前,真司問:「那個……等等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     ※     ※


  一起來到草崎家門口,喪禮的佈置已經完全拆除了,綾香要綾乃先進屋去,關門前還跟真司揮揮手道別。


  「好了,你要說什麼?」


  「你現在……還在恨著深白嗎?」


  綾香挑眉哂笑,靠在引擎蓋上,「還真是直接欸……嘛,看你的樣子,真的認真起來也不像是會拐彎抹角的型。」


  「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綾香一邊看著自己車子的擋風玻璃,一邊說:「是是……唉──該怎麼說呢,我想應該還是恨吧?畢竟我本來就不喜歡她。」


  「為什麼?」


  「很簡單啊,因為她曾經侵害到我的利益。」


  真司眉頭一皺,不是很能接受這種理由的他心情開始有點不悅。「就只是因為這樣,就欺負深白嗎?深白真的只是想交朋友而已,覺得被侵害到利益的妳,只是扭曲了她的意思。」


  「就算我真的扭曲她的意思好了,她還是對我說了不可饒恕的話。」


  「是什麼?」


  這時綾香與真司四目相交,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詭笑看他。「怎麼?你現在是在幫我做心理輔導嗎?省省吧你,『你以為你可以救贖每個人嗎』?」


  真司原本握緊的拳頭頓時鬆開,緊鎖的眉頭也隨之放鬆。


  「……我只是想幫深白走出來,為此我需要妳的資訊,若妳不肯說,那我也得嘗試幫妳走出妳的問題,雖然妳對深白做過很過分的事情,但如果是為了幫深白……」


  這時綾香腦海閃過一句深白曾講過的話……


  ──因為我知道小香的媽媽離開妳了……我也感覺得到小香很難過……所以才會想要……才想要幫幫妳呀……


  先是咬緊牙關、皺眉不悅,再來嘲諷笑說:「你跟她還真是天生一對呢……兩個都是愛多管人家務事的人。我可沒有義務告訴你,或者你也可以當作是我故意不想說,反正在你的眼裡我就是個壞人吧?既然這樣就讓我繼續在你眼裡壞下去也無妨。」


  真司了解自己再怎麼努力勸說,對方還是不可能會告訴自己後,便死了這條心,轉頭離去。


  不過走到一半停下腳步,「妳剛剛對我說『你以為你可以救贖每個人嗎』對吧?」


  「你還想說什麼?」


  「……我,從來就不認為我可以救贖每個人,但我想……『每個人都需要救贖』這件事,是絕對沒錯的。」


  語畢真司繼續往前邁開腳步離去,而綾香注視對方的背影,腦袋裡迴盪對方的最後一句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怒火,面容緊皺,往家外的石頭圍牆重重捶去。


  「我才不需要幫忙……」